第392章 血口(月票30+)
吳老太君歪在了八仙椅上,胸口起伏,許久都沒有平靜下來。
穆元婧看著吳老太君的樣子,縮在被子里的手緊緊攥了起來。
能把這灘渾水?dāng)嚨梦蹪岵豢埃驹撌菨M意的,高興的,可看到吳老太君如此,穆元婧的心底又有那么一點(diǎn)兒低落。
咬住了后槽牙,穆元婧把目光挪向了窗外。
她是信口開河。
沒有證據(jù)又如何?是真是假又有什么要緊?
反正她根本不覺得穆元謀有膽子害穆連康和穆連瀟,練氏一個(gè)婦道人家,又怎么能越過穆元謀胡作非為。
穆元婧記得,穆元謀從小就和其他兄弟不同。
穆元謀身子弱,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毛病,老侯爺和吳老太君沒少想法子,但畢竟是虧了根本,長(zhǎng)大成人不難,上陣殺敵是不行的。
穆元謀也練過功夫,簡(jiǎn)單的馬步、揮拳,圖的是強(qiáng)身健體。
穆元策他們?nèi)チ诵?chǎng),穆元謀就留在書房里。
穆元婧常常去找他,讓他抓知了抓蜻蜓,穆元謀從來都是讓底下人動(dòng)手。
她問過為什么,穆元謀的答案,穆元婧一直都記著,她的二哥不敢爬樹。
連爬樹的膽子都沒有,又怎么會(huì)有膽子朝侄兒們下手?
穆元婧撇嘴。
可穆元謀敢不敢,做沒做,這都不要緊,她只是想胡說八道一番。
只要這胡說八道能讓長(zhǎng)房、二房、三房彼此猜忌,那就是她穆元婧的勝利了。
穆元婧眼中一閃而過的光輝沒有逃過吳老太君的眼睛。
吳老太君看得清清楚楚,她的心中只剩下疲憊。
僅憑一己私欲就血口噴人,穆元婧的性格委實(shí)太偏激了。
可偏偏,穆元婧胡言亂語(yǔ)的一番話就這么割開了吳老太君的心。
母女兩人誰(shuí)都沒有再說話。
靜靜坐了兩刻鐘,吳老太君才站起身來,最后又深深看了穆元婧一眼:“元婧,來生你若還是我女兒,我斷不會(huì)再寵著你,不會(huì)把你教成現(xiàn)在這個(gè)樣子。”
穆元婧的眸子倏然一緊。
陸氏和單嬤嬤扶著吳老太君出去。
穆元婧孤身留在屋里,望著吳老太君略顯佝僂的背影,她的肩膀難以抑制地顫抖起來。
掩著面,無聲痛哭。
吳老太君腳步蹣跚,她比來時(shí)走得更慢了。
單嬤嬤低聲寬慰她:“老太君,您知道姑太太的性子,您哪兒難受,她就往哪兒說。”
“我曉得,”吳老太君哀哀嘆氣,“我就是曉得,我才心痛。元婧的性子太偏了。”
私通這種事,尋常人誰(shuí)會(huì)做?
這家里苦著守著的女人,又豈止是穆元婧一人?
可穆元婧做了,尋的還是自己的親侄兒,如此違背倫常,簡(jiǎn)直匪夷所思。
現(xiàn)在又無憑無據(jù)地胡亂說話,她不好過,就讓一整家子人都跟著不好過。
吳老太君的眼角隱隱有了淚水。
單嬤嬤看在眼中,胸口也一陣發(fā)悶:“您既然知道她沒有憑據(jù),就是為了讓您傷心,讓長(zhǎng)房二房彼此猜忌,您就……”
“可她說得對(duì)。”吳老太君的聲音抖得厲害,“若連康還在,玉暖到底嫁給誰(shuí)?我會(huì)讓玉暖嫁給誰(shuí)?”
陸氏偏過了頭,不忍心看向吳老太君。
最熟悉的人,最能一把將刀子捅進(jìn)心窩里。
吳老太君了解穆元婧,穆元婧一樣了解吳老太君,她不需要任何證據(jù),只要?jiǎng)冮_吳老太君的心,就能讓老太君痛苦難言。
陸氏垂眸,到了最后,穆元婧逼得不是長(zhǎng)房,不是二房,而是吳老太君。
扶著吳老太君回到柏節(jié)堂,陸氏沒有馬上離開。
吳老太君歪在了羅漢床上,就著芭蕉的手,飲了一盞熱茶。
“元安媳婦,”吳老太君喚了一聲,示意陸氏在身邊坐下,“元婧說的那些話……”
陸氏垂著眼瞼,道:“您放心,我不會(huì)說出去的。”
“我不是這個(gè)意思,”吳老太君咳了咳,“我只是在想,若一早就敲定了玉暖的婚事……”
陸氏止住了吳老太君,啞聲道:“老太君,您這是在懷疑二房嗎?”
吳老太君渾身一震,呼吸急促。
陸氏趕緊給吳老太君順氣。
如她所想,被穆元婧逼得喘不過氣來的,唯有吳老太君。
良久,吳老太君總算平靜下來,她擺了擺手,道:“都說女兒貼心,我的女兒就是這般貼我的心的,我哪里痛,哪里苦,她都知道。”
陸氏無言以對(duì),見吳老太君想要休息,她從屋里退了出來。
云層壓低了,眼看著就要落雪,陸氏徐徐吐出胸中悶氣。
她無法評(píng)斷穆元婧的話,僅靠惡意和私心就挑撥,她若細(xì)心去分析,無意就是上了穆元婧的當(dāng)。
可真的什么都不想,陸氏又覺得難以釋懷。
尤其是她想起徐氏的時(shí)候,那個(gè)因?yàn)槟逻B康的失蹤而勉強(qiáng)度日的徐氏,讓陸氏的心沉甸甸的。
她想,吳老太君的心境與她也是一樣的吧。
不忍心想,不忍心不想。
陸氏在柏節(jié)堂外頭遇見了周氏,周氏是過來伺候吳老太君用午飯的。
“大嫂,”陸氏攔住了周氏,低聲道,“老太君乏了,今日大抵是吃不進(jìn)午飯了。”
周氏疑惑。
陸氏道:“我剛陪著老太君去了一趟滿荷園。”
周氏恍然大悟,思及穆元婧那張嘴,吳老太君吃不下東西也是情理之中的。
周氏沒有進(jìn)去打攪吳老太君歇息,陸氏與她一道緩緩?fù)此米摺?br/>
路上,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起了杜云蘿的肚子。
“還有小兩個(gè)月了,也不知道連瀟媳婦身子如何。”陸氏嘆道。
周氏淺淺笑了,道:“有她娘家人看著,我多少能放心些,我琢磨著,嶺東的年禮這些日子也該到了,等人來了,我再仔細(xì)問問。”
周氏請(qǐng)了陸氏進(jìn)屋里坐下,打發(fā)了屋里人出去,道:“元婧到底和老太君說了什么?”
陸氏為難地看了周氏一眼。
穆元婧的話,句句都在挑撥,那些話叫周氏聽了,心里肯定不是滋味。
況且,她也應(yīng)了吳老太君,不會(huì)把那些話胡亂說出去。
只是,陸氏與周氏平素親厚,她斟酌了一番,道:“說連康的事,說長(zhǎng)房和二房的事。”
周氏的笑容凝在了臉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