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、第 9 章
第九章。緣私情二者起生分嫌隙 展意氣雙將駁因循主帥
刮耳崖大寨里燈火通明,卻是一點聲響也無。居中而坐的壯年漢子,單手撐著腮幫子望著眼前的沙盤出神。
“大土司,這清兵也是欺人太甚!我們并沒有去觸犯它,為什么還要一再地打壓我們!如今七萬大軍壓上來——我們金川軍民不過五萬!”一個男人憤然站起,他是索若木麾下的得力干將烏木魯克塔爾,一個從來主張與清軍硬拼到底的粗豪漢子,“不管怎么著打出昔嶺去!和那個什么大將軍拼個你死我活!”
索若木并沒出聲,那是一個精壯堅毅的男人,唇上的胡子修地極其整齊細致,結(jié)縷的發(fā)辮垂在眼前,稍稍地擋去些許兩眼中的厲光。
“可不是!他們打了我們一年多了,也未見討得什么好去,我們堅守著戰(zhàn)碉石卡,清人在明在暗都前進不了半步!——就是當年老土司獻表投誠,那并不是怕了帶兵的傅恒,而是因為在當年打準部蒙古的時候,老土司跟過岳鐘麒岳老將軍出兵放馬過,想著這點恩情才勉強議和投降——并不是咱金川兵真輸給那些個漢人!”又是一個頭目起聲喊道。
“就是!他們這回帶出來的漢軍綠營最沒用了——貪生怕死,一打槍就尿褲子!”眾人哄堂大笑,方才的陰郁氣氛一掃而空。索若木抬頭,緩緩地站了起來,鷹一般的雙眼緩緩掃過全場,頓時聲音一下子小了下去。大家滿懷期望地看著他們的首領。
“帶兵的若還是那個溫福,我不怕——可這次乾隆大皇帝派來了阿桂——那可是個百戰(zhàn)百勝的勇猛勛將!”他的漢話說的極其標準,不急不徐地卻能輕易平定人心,“瞧瞧他這次的調(diào)兵——他們在十日之內(nèi)就拿下了小金川,如今的軍營就設在美諾——所以僧格桑連老父家眷都不敢?guī)ВB夜逃到我們這來。當然,他們這七萬大軍是屯不下的,所以阿桂退至噶爾拉大營坐鎮(zhèn),派提督董天弼重兵駐守底木達——那是聯(lián)系川陜云貴的四省門戶,憑他多少糧餉軍需都得從這過,再由著溫福帶兵來攻我刮耳崖,這是最穩(wěn)妥老成實實在在的打法——咱們再怎么據(jù)險固守,那也不可能與□□大國長此以往地對峙下去,他就是想困!想把咱們困死在這!”他三兩下將清軍駐防在沙盤上排開,目光炯炯地掃射一眾部將:“我們要是按照他的想法久困據(jù)守,那也就是個死字!那溫福學著訥親、張廣泗以碉卡逼碉卡,在昔嶺以東修筑千計,這就是要與我們打持久戰(zhàn)! 派出去的探子回報,他們還要從四川拉百門劈山炮來,強攻我方昔嶺碉堡——若論□□彈,和他們。。。是耗不起的啊。。。”
一襲話說的眾人心中又沒了底,雖說這一年多來與清軍廝殺,站著地勢險要,碉卡眾多,將士捍勇不怕死,多數(shù)是他們贏的,可誰都知道當清朝七萬大軍壓境而至,那是怎樣的壓力!——小金川已失,大金川的精兵也不過兩萬余人!可若向清廷求和,卻是誰也不甘不愿。索若木心中其實也是存著個以勝求和的念頭,他從不是個夜郎自大的井底之蛙,妄想著自己能和大清分庭抗禮,但只要自己能打個漂亮翻身戰(zhàn),他至少能和乾隆談條件,求個裂土為王!這想頭自然不可與外人道,因而他也只是沉聲繼續(xù)說:“。。。所以,我們一定要沖出去,撕開溫福的大營,沖散他們的鐵三角,才有生計!”話到這就忽然鏗鏘而止了,他抬眼,嘴角噙著一絲冷笑:“以為憑著修碉堡挖戰(zhàn)壕等大炮就能拖死我們——我偏不——我們,要先下手為強!”
這廂溫福軍營中卻是一片平靜——除了在木果木以北的昔嶺修筑碉堡的工兵之外,木果木大營自溫福以下,通營閉寨固守,諸將置酒高宴,倒是難得的承平景象。此時正是生火造飯時候,炊煙裊裊,飯香陣陣,多少安定了兵士們躁動難安的心。
和|掀帳出來,方才溫福問了他許多話,他都答的著三不著四的,照說他這信使負責溝通前方后方兩個大營,兩位主帥的意思哪怕是旁根末節(jié)都要轉(zhuǎn)述正確,是個細致重要活兒,可他完全心不在焉。還不都是福康安給鬧的!和|有些無力地拍了下腦袋:他早與福康安有約在先,進了征西軍,為免麻煩,二人要裝做互不相識,雖然他常常要往來于兩座大營之間,福康安又是軍務纏身忙地喝水時間都少,但福康安一有閑暇就常來找他,聊軍務聊國事聊索若木聊溫福阿桂無所不談,兩人感情從未淡過,偏生昨晚上又莫名其妙地鬧不和。
事情起因其實并不復雜,不過是從噶爾拉大營到木果木途中被金川哨兵發(fā)現(xiàn)了,在暗碉里遠遠地給了一銃子,幸虧金川人的鳥銃還是當年乾隆一平金川時候從戰(zhàn)場上撿回來的破舊貨,射程短威力小,只擦傷了右肩,這在戰(zhàn)場上就算是小傷,和|是到了帥帳里將書信交給溫福才回來上了藥,那傷口因著天熱早就有些潰爛了,偏偏身上又沒帶著福長安臨走時候千叮萬囑吩咐要帶著的御賜密藥,只得胡亂包扎一下,不料又被福康安瞧見了,他也沒半句廢話,只瞪著眼道:“明我和桂軍門通個氣,你別回噶爾拉了,奔襲數(shù)百里,金川兵又不是瞎子,在暗碉里就把你錯過去!”
“別別別,桂軍門會怎么想這事兒?咱說好了,戰(zhàn)場上你是大將軍,我是小親兵,別混了私誼!”和|抬袖抹了一把油汗——他被撥至阿桂麾下做親兵,原本的隨軍書辦打小金川的時候給傷了手,剩下人中惟有他精通翰墨,因而阿桂與溫福之間的書信往來就幾乎是由他包辦了。“再說我并不是一個人出任務,這不是有海寧帶隊護著我么——你別多事。”木果木軍營里負責護送他的恰巧是把總海寧——原就是他咸安宮中的同學,從前就對和|就頗有好感,兩年多不見竟能在這窮山惡水間重逢,雙方自然都是又驚又喜相見恨晚。
福康安從鼻子里哼了一聲,站起身來,冷著臉撕開和|沾血的衣襟:“該換藥了——”親自拿了藥瓶細細地在他傷口上撒了,一面聲音沉穩(wěn)居高臨下地開口:“海寧?算了吧——那不是安順那伙中的人?被我‘請’出了學堂,祿蠹之心還未死,又到軍營里鉆刺來了。”和|見他說的不堪,心里也有些不快——海寧追求功名參軍就是“祿蠹”,那他好的到哪去?不是人人都似他能生而富貴的,追求名利有什么錯?嘴上卻依然淡淡地道:“何至于此?他從來不是安順的人,他只是無法明著幫我而已,那時的環(huán)境,他處著也難,能暗著給我一句話就不錯了——我懂他。”這話刺地福康安越發(fā)不爽,一個一無是處要才無才要勇無勇的八旗破落戶兒,也配和|“懂他”?于是擰著眉冷笑道:“你是忘了當年的痛了——這些且不說他,他有什么本事能一路護你周全?就他那三腳貓工夫?丟命事小,軍機秘信被金川截去了才是潑天大禍!不成,我一定得和桂軍門說——你得留在這!”其實從小金川被全境拿下之后,這噶爾拉至木果木雖不算完全靖平,但敵方的偵察暗碉卻是少的很了,即便是有,也只能暗暗偵察,豈有敢大張旗鼓偷襲的?
可和|一聽,心里就炸開了——當年的事他福康安不也插過一腳么?他都能原諒了,放海寧這就做不得準了?并且人家也并沒對不起他什么,好人歹人他和|還分的清!他憑什么就一句“你得留在這”?但他是最能忍的,從不在臉上透出半點情緒,依舊是冷冷淡淡地笑:“和|雖沒做到參將佐領大將軍的,但還知道軍令如山,桂軍門既是信我,我就得把這事辦好辦妥辦下去!”
“你寧愿做他身邊一個小小的書辦,也不愿意跟著我?”福康安不可置信地瞪他,無論爭戰(zhàn)功苦勞,慮自身安危,跟在他身邊都是萬全之選,和|居然拒絕?!他當初就不該答應他那個“互不相認”狗屁協(xié)定!一早兒把他弄到身邊來看著——誰比他更有信心能護他周全?!福康安的表情教和|象吃了只蒼蠅一樣難受——他還是覺得自己得靠他“保護”,還是覺得自己怎么著努力也是處處不如他!“福將軍下的若是是軍令,和|自然遵命。”他偏頭拉好衣服,“否則將軍請回吧,與我同帳的人很快就要回來了,見將軍如此屈尊地呆在這可就不好了。”
“你!”福康安自然知道這和|只要心里一別扭,張口就是“福三爺”“福將軍”地亂叫一氣,但此時卻被他激地回不了口,加之覺得自己一番苦心被人丟在地上踩跌份兒,心一硬,轉(zhuǎn)身掀帳就出去了!
沒走多遠,他又頓住腳,來回徘徊了數(shù)圈,再回頭看和|的營帳,夜幕里匆匆回來的竟是海寧,隨即營帳燈火處傳來偃偃笑語。
與他同住的。。。就是海寧。福康安突如其來地生氣,為著個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混沌理由,他用力一踩腳下衰草,轉(zhuǎn)身頭也不回地大步走開。
“喂!”還在胡思亂想,肩膀就被一拍,和|一回頭見是海寧,忙浮上一個微笑道:“怎么,操練完了?”
海寧樂呵呵地一笑:“這會子吃飯呢,操練什么!倒是你,又被大軍門叫去問桂軍門那的情形了?”和|點點頭,苦笑道:“也不知我發(fā)什么昏了今天,問我就差沒搖頭一問三不知。”“得——我偶有聽你稟過事,那好象是渾身長滿了幾十個嘴一般地能言善辯——還能搖頭一問三不知?不過呀,我怎么瞧你都覺得你個文弱書生不似個打戰(zhàn)的料,第一次在軍營里看見你我差點沒認出你來。”海寧每次見他都得這么嘆息,和|都被逗樂了:“是呀,我也沒想到咱兩個當年宮學里的同學,如今會一起上戰(zhàn)場——不過你也出息,如今是把總爺了,怎么著也是正七品,來日里騰達飛煌是一定的了!”
“算了吧!”海寧一擺手,“你要是肯報你的世職,一個‘護軍參領’怕是跑不掉,你倒好,甘心來做這么個大頭兵!”見和|淡笑不語,順手就搭在他受了傷的肩上,和|眉間一痛,忙又掩了,只聽他說道:“溫大軍門回信怕也是得明天的事了,你今晚可以好好歇息拉,——來,先過來吃飯,一會和你介紹幾個兄弟——嘿嘿,都是粗人,不過放心,你這樣的斯文人過去我會叫他們嘴下留情的!”和|平日里雖不喜與人肆意取笑鬧罵,但在軍營之中,過于持重倒不好與人交接,那些兵都是胡天海地過來的痞子,勾肩搭背開幾個葷段子的那是常事,和|早已經(jīng)隨分從時慣了的,因而也笑著頂了頂海成的胸膛:“放屁!你又知道我一定說不過你們?”二人正在玩笑,就聽見一陣腳步聲從遠及近而來,二人抬頭一看,正是征西參贊大臣福康安與海蘭察聯(lián)袂而來。海蘭察年過半百的人了,卻是虎目炯炯望而生畏,一看而知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宿勇悍將。而身旁的福康安一身戎裝,依舊面如冠玉昂藏闊步逸群不凡,只一張臉崩地死緊,滿臉冷怒之色。那海寧在咸安宮就是深懼他的,如今身份有如云泥,見他更是頭皮發(fā)麻,忙將手從和|肩上挪開了,啪地行了個禮:“標下海寧請福將軍海將軍安!”和|回過神來,也忙給二人請了個安,福康安卻看也沒看他二人,冷冷地偏過頭:“帥帳之外豈容你二人擅自嬉笑吵鬧——都是有年歲的兵了,不知軍令的么!都給我拉下去,打二十軍棍!”海蘭察聞言有些驚訝地看了福康安一眼,他是當年傅恒一平金川的時候看中簡□□的,一路平步青云升到了總兵將軍,從來以傅家馬首是瞻,因而這福康安等于是他的少主子,海蘭察知道這位眼高于頂?shù)纳倌陮④姀膩砟肯聼o塵,輕易不正眼兒瞧人的,可如今他們是來找溫福是有要事商討請示,事急如火,這福三爺犯的著這當口拿倆小兵撒氣么!
和|聞言也是一愣,竟不知道福康安如今唱一出是什么意思,昨天那么點小事,難道他還在生氣?還要對他報復?正在納悶,身邊的海寧已經(jīng)急了:“福將軍,原是標下見了以前的同窗高興,主動上前兜搭的——他,他是桂軍門跟前的親兵,將軍不宜處置!”
福康安眼一瞇:“見了以前的同窗高興就能當眾勾肩搭背大肆調(diào)笑?那金川兵里有你兒時好友你就該下馬投降了?!就是有你這樣散漫的兵,這金川才久攻不下!”話一出口,連海蘭察都覺得話有些說重了,側(cè)目看他,嘴巴動了一動,卻終究沒有開口阻止。
“不過你說的也是,桂軍門跟前的人,我是不該罰——“福康安接下來的話說的又輕又快,沒半點猶豫,“但你在我麾下做事我就罰得了你!拉下去,打二十軍棍!”和|這才急了,知道這福康安是沖海寧發(fā)那股子邪火,忙一把摁住海寧,站起身來,剛要說話,海蘭察就趕著率先開口:“還不快拉下去!一群沒法度的東西!”他說這話本為救和|,不想他再撞到福康安槍口上,哪知道二人私下里的那段公案?福康安才將臉一偏,冷冷地哼了一聲,大跨步地進了溫福的大帳。
溫福此刻時氣也不大好,金川久攻不下,糜費糧餉,這是他無論如何切詞狡辯都掙脫不開的事實。征西軍里又不都是他的心腹,未必肯與他同心同德——都統(tǒng)伍岱就曾上密折劾他“自以為是,不聽伊言,以致眾兵寒心”,參贊大臣、額駙色布騰巴勒珠爾亦附其議,雖說皇上嚴詞駁斥了二人的折子,還因此撤去了色布騰巴勒珠爾固倫額駙的頭銜,但他深知這位主子是個極精馭下之術的人,他如今正坐鎮(zhèn)統(tǒng)帥,為不動搖軍心,皇上自然要從重處置彈劾他的人,可心里真的什么想法誰也猜不透徹——他直著眼看著自己的密折上敬空處的幾行御批:“金川竟敢公然裂土謀反,實為可恨,必當剿洗凈盡,不可稍有游移 。如今賊勢猖狂并吞各土司,聯(lián)而為一,全殲其敵是故難也,非卿一己之謬,而戰(zhàn)爭所費必更不貲,且辦理倍難,謀國者斷不應出此。即或急切未能蕆事,但能掃蕩擒殲,為一勞永逸之計,即使再多費一千萬兩,朕亦不靳。溫福因宜窮追余寇蕩平金川,方為深體朕意不負朕望。”一番話溫慰中夾著責問留難,理解中夾著斥責催促,看的他汗流浹背,總怕這金川再打下去,自己近要步阿爾泰桂林后塵,遠要學張光泗訥親榜樣,都得將這頂戴功名乃至身家性命丟在這窮山惡水!
正七上八下地,已有戈什哈在帳外唱名福海二人進見,溫福忙將密折合了收好,專心應對這兩個刺頭。
二人按軍禮參拜完畢,剛一落座,溫福便撫須道:“前方工事吃緊,二位身為參贊大臣,宜充前鋒,理應在前線照看巡顧,怎么未奉軍令就擅自回營?”
福康安依舊板著個臉坐著沒答聲,主帥問話,他也敢不放在眼里。倒是海蘭察先開口道:“大軍門——駐碉設卡,那是金川的強項,這些年為了破這些關卡,咱們沒少吃苦頭,如今好容易破了小金川,設三道防線團團圍住了大金川的刮爾崖——卻只是屯兵于此,日日修碉堡暗卡與金川為峙——皇上要我們七萬大軍是蕩平金川速戰(zhàn)速絕,不是叫我們龜縮于此,糜費錢糧的!”
溫福沒想到海蘭察直白到一進來就直抒胸臆,心里頓時惱怒交加,他早就嫌海蘭察福康安都是阿桂的人,跟著自己一味地制肘抱怨,巴不得這主帥換成阿桂來做!但他終究講究一個樞臣氣度,輕易喜怒不形于色,于是依舊耐著性子道:“我自然知道皇上誓滅金川的心,所以我是萬事以穩(wěn)妥為上——阿桂大軍殿后,董天弼進駐底達木就是守住了大板詔山口,站穩(wěn)了腳跟,加上我數(shù)萬大軍駐守木果木,這索若木還能長出翅膀飛出這層層包圍?等沖天炮劈山炮從四川運上來,我就立即火力攻山生擒索若木——何功苦于不成?”
海蘭察反唇相譏:“如今表面看來我軍情勢大好,但以末將看來這三道防線未必就是固若金湯——小金川地方有多少降番,那些頭目真的信服大清了?沒事兒的時候或許是——可一旦官軍出現(xiàn)一點敗退,這些人就會立刻倒戈,后方登時大亂結(jié)局不堪設想!——您想想當年前秦符堅,那就是這樣敗的!再者,這索若木何等樣人,豈會甘心坐以待斃?夜長夢多,對這些金川兵要一股作氣全線壓上速戰(zhàn)速決——這樣慢火細熬地虧的是咱們!”
溫福終于聽的按奈不住了,啪地拍案而起:“海蘭察,你敢以下犯上?!真以為我不敢軍法處置你么!你敢以淝水之敗來詆毀□□出兵平叛,這就是罪!參上去你人頭不保!”
“是么?”原本一直沉默著的福康安忽然看他一眼,站起身來,單手扣刀,出聲譏諷:“那軍門身為主帥,而惟閉寨高臥,茍安旦夕,搪塞朝廷就不是罪么?!如今我?guī)熾m疲,但要是換個主將,猶可致勝——若大帥終不肯出戰(zhàn),不若飲刃自盡,使我等能各竭其力,拼死效國!”
言辭之尖利,幾乎令溫福刺痛地坐不穩(wěn)當,晃蕩了數(shù)下才猛地拂袖而起,大怒道:“福康安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