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 吻
且說皇后妕櫻是月份越發(fā)大了,因此后宮中事便是一事不管,只全都給了端妃齊盛萱來主持,成日里更加是閉門不出,一點(diǎn)閑事都不管的。這次皇后聽聞清漪有事,便是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,可見皇后對于此事的看重。
太后顯然并未有預(yù)料到皇后會來此處,且皇后正是挺著大肚子,想來無論如何也不會管這等閑事的,誰知皇后一來,卻是打亂了太后所有的盤算,驚奇道:“皇后,你怎的來了?你自己月份這般大 ,還要來湊熱鬧么?”
皇后急急地對著太皇太后行了禮,只道:“后宮中事本來便是應(yīng)當(dāng)由兒臣操心的,兒臣本不該因著懷有身孕而讓皇曾祖母與母后操心。若是因此驚動二位娘娘,便是臣妾的過失!”說罷,皇后略微一正色,輕輕扶著自己的肚子,聲音不大卻是語氣端莊:“還請母后不要因著兒臣這般的小事操心,張選侍去留,還是等陛下回宮再說罷。”
太后想都沒有想,便冷冷拒絕道:“不可!想都不要想。張氏可是謀反的許積同黨人,留著這樣的人在陛下身邊侍奉,斷然不可!”
太皇太后卻是緩緩出言,語氣之中含著憤怒的威儀,對著太后道:“哀家也是關(guān)中人,難道這的意思是,哀家也是謀反之人同黨,也要被驅(qū)逐出宮么?”
太后面上隱隱地笑著,有得意驕傲在她面上劃過,“臣妾自然不敢,皇祖母可是皇室的長輩,自然是受人尊崇的。可是皇祖母,您合該在萬壽宮中好好養(yǎng)著才是。至于旁的,臣妾只想說一句,生了兒子的,是臣妾。”
當(dāng)太后說出這句話之時,太皇太后面色已然變了許多,更加是氣惱的紫脹,不禁咳了幾聲,只指著太后道:“你……”
“臣妾為人母,自然要事事考量。畢竟為人母的福氣,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!”說罷,太后便得意地看著跪在地上的清漪,喝道:“還愣著干什么?還不趕緊著把這妖女逐出宮去!”
眾人聽到太后的話語便是忙地一齊上前去架著清漪,只想著把清漪驅(qū)逐出宮。清漪心知若是出宮便是再也不得回宮,可是她是侍奉過皇帝的女子,出了宮便是哪里也去不得的。她雖不喜皇帝,然而若是便是這般灰頭土臉地被趕回自己的母家私宅,那么整個張氏與林氏,都會因?yàn)樽约憾尚摺?/p>
便是為了這般的念想,她便也不得任由自己被趕出宮,便也只得死命抗?fàn)幹?/p>
“我是陛下的嬪妃,誰敢動我?”清漪眼見著自己掙脫不過那幾個力氣極大的老婦,便高聲喝道。
這一聲呵斥倒是顯然使得那一群女官老老登時愣住,那是震懾住了的,這般下來,幾人便也不約而同地收了手,任由清漪起了身來。
太后未有料到清漪會如此,正欲出言再呵斥著,清漪卻是“嗖”地一下從自己頭上抽出了一支銀絲纏枝海棠花的束發(fā)簪子,只抵在自己雪白的脖頸上,氣勢登時都高漲了幾分,聲音亦是高了許多:“太后娘娘今日若是執(zhí)意要將臣妾驅(qū)逐出宮,臣妾便也只有以死謝罪了!”
清漪的一番言語動作倒是使得太后便是徹底目瞪口呆,太后睜大了眼睛,只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著清漪:“你……要做什么?你要刺殺哀家么?”
清漪面上含著凄厲的笑容,是即將枯萎那種開到極致的凄艷的美,有淚珠從雙目垂落,芙蓉泣露最是能夠動人心弦。然而落在太后眼中卻是好似狐貍在攝走男子的魂魄,又深深覺著眼前這個鬢發(fā)散亂面色決絕若赴死的女子下一刻便要對自己不利。
“太后娘娘,臣妾怎么敢啊?”清漪緊緊握住了自己手中的那只簪子,語氣輕和緩慢之中卻是透露著不可言說的狠意與決絕,道:“臣妾不能侍奉太后娘娘,讓太后娘娘惱怒,便是沒有臉在繼續(xù)茍活了!只得以死謝罪,求太后娘娘饒恕。”
皇后本就是挺著大肚子身子有些不方便,如今看到清漪這個樣子,她心中便是又氣又惱,也開始顫顫發(fā)抖了起來,道:“太后娘娘,不知道張選侍犯了什么罪?您縱是再生氣,也請您饒恕她啊!再怎樣論,且等陛下回來了再說啊!”
清漪看著太后這個樣子,心中便不覺間升起了一股盤算,心中暗自起了思量來。她狠一狠心,便將那簪子復(fù)輕輕往自己脖子上一滑,登時便有一點(diǎn)點(diǎn)的鮮血流淌了出來。她眾人瞧見如此,便是一齊驚呼不已。皇后也不顧眾人阻攔,忙地去伸手奪走清漪手中的簪子,清漪一個不穩(wěn),便倒在了地上。
清漪用就余光瞥見了遠(yuǎn)處的一隊(duì)身影,低下頭暗自顯出了一股笑容。
“不用等了!朕已經(jīng)回來了!”是皇帝李淳的含著威儀的聲音,“兒臣今日不在宮中侍奉母后,想來宮人們侍奉母后不周惹母后您生氣了!兒臣真是不好意思。”人未有走進(jìn),聲音卻是先傳了過來。
李淳三步并做兩步走了過來,面色焦急且凝重,“參見皇曾祖母,參見母后。”之后李淳便上前去挽住皇后的手,對著皇后關(guān)懷道:“皇后身子重了,可不敢隨意出來的。”
太皇太后見狀,便忙地去將皇后妕櫻拉過來,道:“既然是陛下回宮了,那么哀家便也不在這里多管閑事了!皇后身子重,哀家便把皇后先帶回去了!”
李淳眼見著此中狀況,便也將事情猜了個八九分,只躬身恭敬著送了太皇太后回了。太皇太后對著李淳微微點(diǎn)點(diǎn)頭,便攙扶著皇后,只對著皇帝留下了一句話,道:“皇帝,你自己的女人,若是有了過錯,你也不得偏袒。”說罷,太皇太后便復(fù)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李淳與跪在地上的清漪,便轉(zhuǎn)身而去了。
李淳順著太皇太后的目光,便將眼神鎖定在那跪在地上的清漪身上,只見清漪鬢發(fā)散亂,面上盡是驚慌凄恐的神情。不知怎的,他的心竟好似是被深深刺痛了一般。許是出于同情罷,李淳在心中想著。
然而當(dāng)他注意道清漪脖子上的那道醒目且滴著血液的傷口之時,他則更加是抑制不住自己內(nèi)心之中的憤怒與心疼,忍不住對著太后高聲說了句道:“母后這是要做什么?難道竟是要驅(qū)逐兒臣的嬪妃么?”
太后因著李淳突如其來的強(qiáng)硬話語有些目瞪口呆,驚奇道:“皇帝你這是在訓(xùn)斥哀家么?哀家也是為了你好!這個賤婢!”太后指著跪伏在地上的清漪,恨恨道:“這個賤婢……她可是謀反的關(guān)中黨的人啊!哀家也是為著你著想!”
李淳并不去理會太后,反倒是親自去攙扶起清漪,憐惜地扶起,并高聲對著周圍的人喝道:“還愣著干什么?還不趕緊拿椅子來給張娘子歇著?”
清漪此刻已然因著極度的疲倦驚恐而說不出話來,只是任由自己的身子這般抖動著,有淚水與汗珠在她面上交混橫流,目中亦是無神,十足十如一只受驚了的小鹿。李淳看罷,更加是心中的那股子心疼抑制不住,只忙地解下自己身上披著的那金錢蟒的披風(fēng)給清漪輕輕披上,清漪一愣,也不抗拒。
太后看在眼中,更加是氣怒不已,道:“皇帝你這是做什么?哀家可是為了你好!你竟然在你母后面前做出這樣的事情!你難道要為了這個賤婢與你母親對著干么?”
李淳對著太后躬一躬身子,面上語氣亦是極其恭順,然而話語之間的鋒芒卻是明晰可辨:“母后,您自己將關(guān)中出身的宮女驅(qū)逐出宮便已然是欠妥當(dāng)了!謀反之人,也只是少數(shù)。更何況……”李淳眼中有柔波緩緩?fù)渡涑觯皬埵希莾撼嫉膵邋莾撼嫉摹膼壑恕!?/p>
“什么?”太后一愣之后,便是在場眾人,皆是為之一愣。
清漪本在一旁面色慘白地坐著,誰知卻是突地聽聞了這般的話語之后便是猛地一驚,只抬起頭看向站在邊上的李淳。
“陛下……”清漪不覺喊道。
李淳對著太后復(fù)施了個禮,恭敬道:“還請母后自重,適可而止,兒臣不希望這宮中再有一個關(guān)中的人少了去,無論是宮女,還是兒臣的嬪妃。”說罷,李淳也不去管太后到底是何神情,只緊緊抓住了清漪的手腕,便帶著她快速地走了開。
清漪本來因著驚嚇便來不及反應(yīng),陡然被李淳如此著急地抓了起身更加是猝不及防。
李淳抓著她快速地在宮中的好似永無盡頭的長街上走著,也不由她抗?fàn)幣c疑問,便也只是這般緊緊牽著手走著。清漪從來未有感覺過,這長街竟是會這般漫長,一路的金瓦紅墻好似格外耀眼。路邊侍奉的宮人眼見著帝妃二人如今親密的舉動更加是不敢直面,一個個皆是忙地轉(zhuǎn)了身對著宮墻。
秋日的風(fēng)極其涼爽,連著吹下來便將本是眩暈驚恐的腦袋給喚醒了。
心臟好似在“砰砰”直跳,面色亦是紅熱。清漪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反應(yīng),只被李淳強(qiáng)硬地帶著走,任由那長街上的風(fēng)拍打在自己面上。
“陛下……”清漪再一次地叫道。而這次的語氣,卻是比之方才的懵然無措要強(qiáng)硬上許多。那是因著,此刻清漪心中突地有些惱怒的緣故。
李淳登時便是停了下來,只轉(zhuǎn)著身子過來直勾勾地看著清漪,眼中有著星河萬頃的柔情,似是點(diǎn)點(diǎn)星輝有著教人眩暈迷失的光芒。
清漪一愣,便覺著唇邊一熱。
那是李淳的嘴唇碰觸到自己嘴唇的感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