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85 章 第85章
盛兮顏拿起了一截斷掉的玉鐲細(xì)細(xì)端詳。
要從一塊完整的玉中挖出一段空心的部分并不容易,而且還需要可以把東西藏進(jìn)去,光這做工也能稱上一句巧奪天工。玉鐲上頭是精致的祥云金紋,恰到好處的把玉鐲開合的細(xì)小裂紋掩蓋得沒有一點痕跡,也難怪連楚元辰的眼力也看不出來蹊蹺,只能直接砸開。
再看楚元辰,他已經(jīng)把那張絹紙展開了。
絹紙薄如蟬翼,它可以卷得極小,但在展開后卻能足有手掌這般大。
楚元辰的目光先飛快掃過一遍,又逐字逐句地細(xì)細(xì)看了,然后,他把絹紙遞給了盛兮顏。
盛兮顏呆了一下,抬手接過,一眼就看到了底下的那個印戳:
秦霄。
“這是……”盛兮顏沉吟道,“先帝的小印?”
楚元辰點頭,又補充道:“上頭是先帝的筆跡,這封信是先帝秦霄親筆所寫。”
“是太夫人千方百計藏起來的。”
“先帝和南懷勾結(jié)的證據(jù)。”
楚元辰經(jīng)歷過尸山血海,更經(jīng)歷過至親背叛,早就不會為什么事輕易動容。可是現(xiàn)在,在拿著那張絹紙的時候,他的手還是控制不住的有些微顫,這薄薄的絹紙,在他的手上重若千鈞。
太夫人這些年來,藏著的是這樣一個天大的秘密。
在時而清醒,時而糊涂中裝瘋賣傻,忍下了各種折磨,把這張絹紙藏了二十年。
整整二十年。
盛兮顏細(xì)細(xì)看過后,就把絹紙交還給了他,問道:“接下來怎么辦?”
楚元辰沉默了下來,這張絹紙的出現(xiàn)出乎他們的意料,后面的計劃也得跟著調(diào)整一下。
楚元辰對她沒有半點隱瞞,他抖了抖絹紙,嘴角露出了一點嘲諷,“我得好好想想……太夫人也不知是從何得來的,她受了這么多苦才保下了它,總不讓她的一番心血白費。”
確實是這樣。盛兮顏默默點頭,問道:“那太夫人呢?”
“阿顏。”楚元辰鄭重地說道,“這件事你……”
馬車外頭響起了一陣喧嘩,不少人在嚷著:“撒銅錢啦!”
宗人府的小定禮極重,更有昭王府的人跟在后頭,他們的手上提著幾大筐的銅錢,邊走邊灑。
街上熱鬧的像是過年一樣。
他們都聽說過那天的鳳凰,就算沒有親眼看到,可一傳十,十傳百,早在京城里頭傳遍了,如今聽說昭王為了迎娶鳳命之女,在一路上撒銅錢,不少人都趨之若鶩地跑來了。
對生計都勉強的普通百姓來說,他們才不會管這人是才女還是剽竊,有這些銅錢就夠一家子吃上一天的飽飯了,自然是好話說了一籮筐,人都沒見過,也不停地贊著郎才女貌,龍鳳相得之類的話。
“龍鳳”這種話當(dāng)然不能隨便亂說,反正也不知道人群里是誰先喊了這一句,立刻就有一個銀錁子扔了過去,其他人一看,也紛紛跟著喊了起來。
于是,一把一把的銅錢朝人群撒了出去。
大街響起一陣陣的歡呼聲,越來越多的百姓聞訊而來,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。
直到宗人府的隊伍過去了,人群才漸漸散去,也有人直接追著隊伍跑,想著再多領(lǐng)一些銅錢。
馬車終于能夠動了,一路上,走走停停,楚元辰一直把她送回到盛府門前。
盛兮顏撩開車簾,和他道了別,說了一句“放心”。
她嘴角含笑,明亮的杏目仿佛輕而易舉的就能夠讓楚元辰的心不再浮躁。
他的神情輕松了一些,眉眼自然而然地柔和了下來,輕輕地應(yīng)了一聲:“好。”
這一世,他是何其有幸,能夠遇上她。
盛兮顏下了馬車后,就直接先去了正院,盛興安今天休沐,見到她披著斗篷,一身出門的打扮,溫聲問道:“顏姐兒,你今兒出去了?最近天冷,出去要穿得暖和些。”
“去了一趟安平侯府。”盛兮顏解下斗篷給昔歸,隨意地回答,“王爺讓我一同去見見太夫人。”
“安平侯府……對哦,安平侯府已經(jīng)到京城了。”
盛興安早忘了這么回事了,反正安平侯也就是個虛爵,在這諾大的京城里,一個沒有實權(quán)的勛貴,哪怕再富貴,祖上再輝煌,也不會有人朝他多看幾眼。
不過……
盛興安樂呵呵地說道:“咱們家大姑爺還真是個周全人。”
盛兮顏:“……”
反正在盛興安眼里,楚元辰現(xiàn)在是哪哪都好。
也幸好周景尋沒眼光,不然他們盛家哪能傍上這么一條粗大腿!
想到周景尋,盛興安想起了一件事說道:“周景尋被放出來了。”
盛兮顏還記得那天在女學(xué),秦惟為周景尋求情的事,有些默然,難怪今日昭王府這樣招搖著去趙家行小定禮。想來是周景尋放出來后,趙元柔就松口了。
盛兮顏對此并不意外,秦惟如今是楚元辰和蕭朔棋盤上的一枚棋子,這枚棋子要用得好,自然得把水?dāng)嚨酶臁?br/>
“放出來了啊。”劉氏在一旁插嘴道,“老爺,周家這世子還換不換了?”
前陣子,永寧侯府要換世子的事,鬧得是滿城風(fēng)云,差點還鬧上了御前,這幾日又好像沒什么消息了。
”永寧侯給了兩弟弟一些好處,暫時不鬧了。”盛興安補充道,“他把府里的錢莊分給了兩個弟弟。這還真是大手筆啊。”
永寧侯府在朝堂上已漸微末,當(dāng)年就是見盛家父子二人在官途上扶搖直上,勢頭正好,才會主動提出為周景尋聘盛家嫡長女為妻。
不過,就算如此,永寧侯府的富貴半點不少,永寧侯府分家有規(guī)矩,承爵的一房能分到家產(chǎn)的八成,這就保證了祖祖輩輩的財富都集中在了襲爵者的手里。
“錢莊是永寧侯府最值錢的家產(chǎn)了,聽說,歷代都是絕不分出去的。”盛興安嘲諷道,“為了給長房保住爵位,永寧侯還真是花了大血本。”
盛兮顏默默地點頭。
世子只有一個,而二房三房又都有嫡子,就算要換世子,也最終只能有一房得利。這錢莊就不一樣,可以拿到自己家手里的,這么一來,也難怪永寧侯能夠安撫住他們。
“周景尋要是再鬧出什么事來,永寧侯的錢莊就要白白丟水里頭了。”盛興安捋了捋胡須,興致勃勃地等著看好戲,“照我看,周景尋也不可能安份得了。”
“我要是永寧侯,就干脆把他的腿打斷關(guān)起來,等到昭王大婚后再放出來,時間一久,也就鬧不起來了。”
也是。
好不容易才從東廠誥獄出來,結(jié)果心上人卻要另嫁他人。盛兮顏默默地想了一下,要是有話本子這么寫,程初瑜肯定會喜歡的!她就喜歡瞎折騰的故事。
正像所有人能夠預(yù)料到的一樣,周景尋在東廠誥獄里待了這些日子,簡直就是度日如年,好不容易熬到出來了,沒曾想,一出來就發(fā)現(xiàn),趙元柔要嫁給別人了。
他直接就傻了眼,怎么都不愿意相信這個事實,尤其是當(dāng)知道他的柔兒是為了救他才會迫不得已答應(yīng)了這門婚事,更是心痛如絞,暗恨秦惟趁人之危。
永寧侯夫人見兒子可憐,勸了幾句說道:“你和趙元柔本來就無緣,如此也好。”
她的心里其實也挺復(fù)雜的。
本來她是一百個瞧不上趙元柔,偏偏那天在女學(xué),她親眼看著趙元柔為了救兒子,費盡心力,甚至不惜去求昭王。她的心就軟了。
單就這份心意,趙元柔就比那個沒心沒肺,落井下石的盛兮顏好多了。
若是時間能倒退,她肯定歡歡喜喜地為兒子準(zhǔn)備婚事,不會再嫌棄趙元柔家世不好,可惜了。
只能說,有緣無份吧。
“娘再去給你挑個好的,挑個能旺夫旺家的。”
“接下來,你要好好當(dāng)差,千萬別再出岔子了,知不知道?”
“你爹為了保住你的世子位,把府里的錢莊都給了出去,我們長房已經(jīng)沒有退路了。”
永寧侯夫人苦口婆心地勸著,周景尋的腦子還嗡嗡的,半點沒有聽進(jìn)去。
本來就算這次他吃了牢獄之苦,周景尋也依然深信這是值得的。
至少讓他知道,趙元柔的心里一直都是有他的,他們兩人是心意相通的。現(xiàn)在好不容易出來了,趙元柔反而要另嫁他人了?這讓他怎么能受得了。
永寧侯夫人還想勸幾句,周景尋已經(jīng)是不管不顧地沖了出去,永寧侯夫人好不容易讓人把他攔了下來,只關(guān)了一天,就又被他跑了出去,直接就沖到了趙家。
他拼命叩響了趙家的門,趙家直接閉門不理。
趙家人已經(jīng)想明白了,務(wù)必要趕緊把趙元柔給嫁出去,不然肯定會被她給連累的。
趙元柔實在太能惹事生非,連周景尋都被連累得差點連爵位都保不住,他們只是普通人家,經(jīng)不起禍禍。
沒有見到趙元柔的周景尋更不甘心,又沖去了昭王府,對著春風(fēng)得意的秦惟就是一拳,周景尋就像是瘋了一樣,逮誰咬誰。
永寧侯府很快得到了消息,永寧侯親自出面,把他抓了回去,整個京城看了好大一場熱鬧。
這些事也由錦衣衛(wèi)稟到皇帝的耳中,御書房里,內(nèi)閣和幾位朝中重臣都在,皇帝正在和他們商議著禁軍軍演,聞言冷笑道:“由得他們鬧去吧。”
秦惟為了小定禮大肆鋪張,皇帝自然也聽說了,更是聽聞了那些“龍鳳相和”之類的話。
“龍鳳?”皇帝冷笑道,“秦惟這是巴不得別人不知道,他想要這個位置吧。”
因為沒有皇子,所以他們就認(rèn)定了自己這輩子生不出兒子了嗎!?
“皇上。”有內(nèi)侍進(jìn)來稟道,“安平侯求見。”
皇帝定了定神,說道:“宣。”
安平侯的到來對于京城勛貴而言無聲無息,沒有引起多少人的關(guān)注,朝上對于安平侯也不熟悉,只知道這是先帝當(dāng)年為薛重之挑的嗣子。
也就首輔這般先帝時期的幾個老臣,隱約對這件事還有些印象。
當(dāng)年薛家滿門皆亡,先帝感嘆薛重之沒有人繼承香火,就親自為其挑了一個嗣子,把嶺南王府的全部產(chǎn)業(yè)都交托給嗣子來繼承,安平侯一家長年都住在嶺南,也就在襲爵后來過一次京城謝恩,現(xiàn)在是第二次。
彼時他們都感念先帝仁慈,現(xiàn)如今在先帝的罪己詔后,就忍不住去懷疑,先帝此舉是不是也別有深意。
思緒間,安平侯進(jìn)了御書房,向皇帝見過禮后,謝恩道:“臣代替父親謝過皇上隆恩。”
他抬袖拭面,感激涕零。
安平侯一家到了京城后,皇帝時有賞賜,他早就該進(jìn)宮謝恩,是皇帝把日子定在了現(xiàn)在。
皇帝嘆息道:“嶺南王當(dāng)初之事也是先帝沒有細(xì)查之過。”
“先帝日理萬機,一時失查也是在所難免的,先帝對父親恩深似海,父親在天之靈,也必會感念先帝的一片仁心。”
君臣二人一唱一搭,盛是融洽。
皇帝淡笑道:“朕聽聞愛卿有二子,長子已經(jīng)滿十二歲了,下次帶來給朕瞧瞧。薛家是行武出身,孩子們還是不應(yīng)該荒廢了,若是能有些出息,朕必會重用。”
安平侯心中狂喜,再度謝恩。
他們家雖然是侯府,也不過只是個虛爵,除了富貴以外,什么也沒有。
皇帝這顯然是賜了兒子一個前程呢。
不管是習(xí)武還是行文,還是得有個差事,不然誰也不會高看他們一頭的。
有了皇帝的這句話,他們安平侯府一定會蒸蒸日上的。
安平侯激動極了,臉上滿是笑意,又一次感恩君恩。
皇帝若有所思地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。
先帝在挑嗣子的時候,特意挑的是老實聽話的,在如今看來,這還是個挺有眼力勁的,不錯。
他滿意地微微頜首,話鋒一轉(zhuǎn),說道:“薛愛卿,你父母如今還停靈在皇覺寺,朕一直想讓他們?nèi)胪翞榘玻闶茄χ刂乃米樱碓撘惨煌瑓⒃斠欢!?br/>
安平侯忙道:“是。”
皇帝見他乖覺,說道:“當(dāng)年先帝曾為你父母挑了一個衣冠冢,那是一塊風(fēng)水寶地,朕就想著讓你父母葬于此地,薛愛卿,你認(rèn)為呢。”
皇帝說著,朝著御書房里的楚元辰看了一眼。
皇帝早就想讓薛重之葬在當(dāng)年那個衣冠冢里,省得夜長夢多再折騰,偏偏楚元辰非說風(fēng)水不好,硬是攔下。
楚元辰也不想想,薛重之是有嗣子的,哪里由得著他一個外人來做主。
皇帝挑釁地挑了一下劍眉,覺得自楚元辰回京以后,自己總算能夠勝他一籌了,這種長久以來憋在胸口的憋屈感也仿佛少了一些。
安平侯的確乖覺,皇帝一提,他就連忙道:“皇上隆恩,臣替父親感激不已。這衣冠冢,臣也曾去拜祭過,的確是塊風(fēng)水寶地,皇上您用心良苦。”
皇帝臉上的笑意更重了,心道:也許自己早就該把安平侯叫來京城了。
有些事,他這個嗣子,比楚元辰這個外人,說話管用呢。
而且,皇帝心里頭也明白,這朝堂上還是有幾個嶺南軍舊部的,有幾個禁軍將領(lǐng)更是在嶺南積攢了功勞后回來的。他們直到如今,也依然對薛重之念念不忘,
薛重之死了,嶺南王府的后人也應(yīng)該能讓這些人另眼相待。
安平侯的長子是薛重之名義上的嫡長孫,讓他從軍,由他出面,能讓這些嶺南王府的舊部更加忠心于朝廷,再過個十幾年,就能徹底分化了。
這么一想,皇帝底氣十足。
再看楚元辰時,皇帝不由笑著問了一句:“鎮(zhèn)北王,你說呢?”聲音里帶著一點挑釁的意味。
楚元辰默不作聲,過了幾息,他發(fā)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,抱拳道:“皇上,臣略感不適,先行告退。”說著也不等皇帝回答,轉(zhuǎn)身拂袖而去。
御書房里皆是一靜,似是完全沒有想到,楚元辰居然會這樣大膽,當(dāng)著皇帝的面,一言不合想走就走,這也實在沒有把皇帝放在眼里吧?
不過,再想想,如今的楚元辰也確實有這個底氣。
除非他光明正大的謀反,不然怕是誰都動不了他。
皇帝:“……”
他先有些惱了,后見楚元辰被自己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,又有一種打從心底里升騰而起的暢快。
正拿起茶盅想要喝上一口,就見楚元辰在路過安平侯身邊時,向他深深地看了一眼。
皇帝微微一怔。
總感覺楚元辰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。
安平侯被他看得打了一個激靈,而緊接著,楚元辰就出了御書房。
皇帝忍不住狐疑著問道:“薛愛卿和鎮(zhèn)北王很熟?”
“王爺前幾日剛來過臣的府上探望太夫人。”安平侯生怕皇帝忘記,又連忙補充道,“臣府上的太夫人便是臣的外祖母。”
皇帝點了點頭,楚元辰去過安平侯府的事,蕭朔早已經(jīng)告訴他了。
這諾大京城如今全在東廠的掌控中,所有的事都瞞不過他。
只是……
皇帝思吟了片刻,問道:“太夫人身子如何?”
安平侯驚了一下,連忙道:“太夫人一切安好,太醫(yī)剛來瞧過,也就是一些老毛病,無礙的。”
“那就好。煩勞愛卿好生照顧著。”皇帝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玉扳指,又說道:“朕想過了,就定在十日后,眾愛卿與朕一同去祭拜薛重之。”
已經(jīng)十二月中旬,再晚就該封筆封印,準(zhǔn)備過年了,還是在年前去了,也能了了一樁麻煩。
“眾位愛卿認(rèn)為如何?”
皇帝都這么說了,自然沒有人反對,而且祭拜薛重之也不是什么壞事。
大太監(jiān)宋遠(yuǎn)更是在一旁湊趣著道:“皇上對薛王爺也真是君恩深重。”
皇帝深以為然。
宋遠(yuǎn)低眉順目地給皇帝斟滿了茶水,說道:“奴婢聽聞京城里的文人學(xué)子,前些日子做了不少文章,哎,這些學(xué)子們行事也太過偏頗了。”
這事皇帝也是知道的。
自打自己替先帝下了罪己詔后,那些個文人學(xué)子就吃飽了飯沒事干,含沙射影地寫了好些文章,字字句句,簡直看不下去。皇帝本來是想讓錦衣衛(wèi)去把那些膽大包大的人都給拿下的,還是蕭朔勸了他,說是堵不如疏。尤其這事才剛出,若大張旗鼓的去拿人,反而會落了口舌,給鎮(zhèn)北王府可趁之機,皇帝想想也是,才勉強忍了下來。
現(xiàn)在一想到這件事,他依然滿臉的不痛快。
宋遠(yuǎn)察顏觀色著說道:“這些學(xué)子們只看到皇上您為先帝下了罪己詔,卻不知先帝把薛王爺視為知己。若是他們知道誤會了先帝,必是會后悔不已的。”
皇帝頻頻點頭。
這些個文人書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,就敢在那里妄議朝政,指手劃腳,簡直該死!
對了。
“堵不如疏……”皇帝喃喃自語,忽然意識到蕭朔這句話的真正意思,他心念一動,說道:“鄭愛卿,祭拜那日也叫些學(xué)子們一同過去。就說,就說……”他思考了一下,找了個理由,“就說是給薛重之寫墓志銘,朕想為他出書立傳,你和孫愛卿辛苦一下,多挑挑,挑一些合適的。”
他在“合適”兩個字上落了重音,眾臣都是心領(lǐng)神會,皇上是想挑前些天文章寫得最多的,以及在文人學(xué)子中間略有威望的人。
皇帝心思幾乎是擺在了臉上,他是想讓這些人看看皇家對薛重之是有多么的情深義重,到時候,他們也該寫上幾篇文章來歌頌先帝,贊頌自己,總能彌補了當(dāng)日之過。
皇帝越想越認(rèn)為這樣可行,鄭益趕緊躬身應(yīng)命。
當(dāng)天就以朝廷的名義發(fā)了公告,除了京城里頭那幾個頗富盛名的舉子外,但凡有意向的都能去國子監(jiān)報名,并由國子監(jiān)挑選。WwW.ΧLwEй.coΜ
對于學(xué)子們來說,這無疑是一個極佳機會。
正所謂“貨于帝王家”,明年就是春闈,他們大多都是提前到京城,準(zhǔn)備春闈的。
若是憑自己的文采能在皇帝面露露臉,對前程也是大有好處。
一時間,去國子監(jiān)的人趨之若鶩。
昔歸去百草堂結(jié)款回來的時候,就跟盛兮顏玩笑著說了,又道:“……奴婢在華上街的時候,聽說有很多舉子都去報名了。”
盛兮顏饒有興致地問道:“可曾聽說,皇上把祭拜的日子定在了哪天?”
昔歸笑道:“十二月二十三。那些學(xué)子們都生怕來不及呢。”
還有十天。
盛兮顏微微垂眸,思忖片刻后,話鋒一轉(zhuǎn),問道:“施藥施得怎么樣了?”
“古大夫說您的方子簡直太妙,除了那些病得實在太重的,一般吃下三劑就會有效,還有些輕的,吃了一劑就好。”
盛兮顏嘴角勾了起來。
昔歸說道:“古大夫為了謝您贈的方子,決定在京城里義診,奴婢去的時候,百草堂里滿滿的都是人。”
盛兮顏微訝,隨即臉上露出了顯而易見的歡喜,撫掌道:“這樣也好。”
這樣肯定會有更多的人得救的。
“昔歸,你去讓人替我準(zhǔn)備馬車,”盛兮顏說道,“再問問馬嬤嬤和徐嬤嬤,她們誰愿意和我一同出去。”
昔歸立刻去辦了。
這兩位嬤嬤就是太后賜下的,她們倆在采岑院里,每天都過得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,現(xiàn)在一聽說,盛大姑娘有事要用她們,爭得差點沒打起來,最后是馬嬤嬤勝出,得了這個機會。
于是,盛兮顏出門時,她就恭敬地候在了院子里。
盛兮顏微微一笑,直言道:“你與我去一趟安平侯府。”
馬嬤嬤趕緊應(yīng)是。
盛兮顏意味深長地說道:“也讓我瞧瞧你在宮里頭的那些手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