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88 章 平行空間
陸柏良醒過來的時候,他正躺在職工大院里。</br> 樓下熏臘肉的柏樹枝啪啦燃著,和當初他在冰島時的壁爐不一樣,有種久違的煙火氣息。</br> 叩叩</br> 陸柏良起身去把門打開。</br>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么明明自己已經去世了,醒來卻還是十五歲的模樣。</br> 周子絕站在門外,單手插兜,問他:“走,上課,你今晚還去修車嗎?”</br> 陸柏良抿了抿唇:“周思柔呢?”</br> 周子絕古怪地看了他一眼:“她不是昨天給你表白被拒了嗎,那丫頭估計不會去了。”</br> 陸柏良猛地抬起頭,他盯著周子絕看了很久</br> 這不是夢。</br> 這是真實存在的。</br> 并且今天應該就是在周思柔出事的當天。</br> “不去了。”陸柏良頓了頓,輕輕咳嗽一聲。已經恢復了健康的嗓子,讓他有些不適,“思柔去上課了沒有?”</br> “去了,估計還在鬧脾氣,不想和你一起去。”周子絕說。</br> 陸柏良淡淡道:“晚上別去修車了,我請她吃飯,給她賠禮道歉。”</br> 周子絕看著他,然后笑了聲:“也行。”</br> “嗯。”</br> 一整天,陸柏良都沒有聽進去課。</br> 他看著熟悉的書本,饒是面上再努力裝得多平靜,心里依舊心緒起伏。</br> “一群傻子,來,給你們拓展一下,知道愛因斯坦吧,他的狹義相對論,相當的浪漫,人們稱它為穿越時空的密碼……”</br> 陸柏良抬頭,看著講臺上的物理老師抬手在黑板上寫下一個公式:</br> emc</br> 他閉了閉眼。</br> 無論如何,他回來了。</br> 很多東西可以從頭再來了。</br> ……</br> 放學后,陸柏良請周思柔和陸柏良一起去喝羊肉湯。</br> 小店里裝潢簡陋,桌椅油膩,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來往穿梭,他穿著雪白的校服坐在里面,背脊依舊挺得筆直。</br> 周思柔的眼圈還紅著,顯然是昨天剛哭過。</br> “我可能會離開白城。”陸柏良平靜地開口。</br> 周思柔不可置信地看著他:“你要去哪?”</br> “去安徽。”</br> 周子絕問他:“馬上要中考了,你去那邊做什么?”</br> “去念書。”</br> 周子絕眉頭緊皺:“你瘋了?”</br> “爺爺以前有個弟弟在安徽,我過去替他探望一下他。”</br> “探望就探望,為什么要去那邊念書?”</br> 陸柏良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,他面容平靜地開口:“我今天已經辦了退學手續(xù),明天就出發(fā)。”</br> 周子絕氣得把筷子直接擱在桌上,拉著眼圈更紅的周思柔起身就走。</br> “我看你是瘋了,真的是瘋了。”</br> 陸柏良輕輕說了聲:“抱歉。”</br> 他沒有瘋,他只是有更重要的人要去見。</br> 抵達平水鎮(zhèn)的這一年,陸柏良十五歲。</br> 他在平水鎮(zhèn)住了下來,他要等的小姑娘今年才十歲。</br> 他在平水鎮(zhèn)一中上學,上學手續(xù)是他自己辦的,推薦信是他原本的校長寫的。他住的房子是平水鎮(zhèn)租金最便宜的筒子樓。</br> 走了也好,周思柔不會遇到那場車禍,她以后的人生會順遂。沈家老爺子的綁架案即使發(fā)生在白城,他也不會再和沈萬宥相遇,他也和沈家再沒有關系……</br> 他在筒子樓里等了三個月,在這期間,他一邊上學,一邊幫雜志社翻譯英文和德文稿件。</br> 直到在冬天的時候,下了雪,他拎著菜往回走的時候,對面路口子一輛小貨車開過來,路面打滑,差點撞上他。</br> 他的菜籃子也掉在了地上。</br> 貨車上先下來一個中年男人,他問陸柏良:</br> “沒事兒吧?”</br> 陸柏良輕輕搖頭。</br> 然后才下來一個小姑娘。</br> 她穿著紅襖子,圍著白圍巾,背著書包,兩只羊角辮扎著放到肩膀兩邊。</br> 原來阮胭小時候是這個樣子啊。</br> 九歲的,小小的,這一年,她應該剛剛失去父母吧,眼睛比長大后的她還要倔強。</br> “你的菜籃子掉了。”小小的阮胭幫他把地上的菜都撿起來。</br> “謝謝。”</br> 他從她手里接過菜籃子。</br> 籃子里的芹菜水靈得過分可愛。</br> 于是就這樣,他拎著籃子往回走了。</br> 只是,在轉身的瞬間,他還是忍不住,又走回去,從兜里掏出一粒剛剛在超市里買的奶糖,他把它遞給小姑娘:</br> “新年快樂。”</br> 阮胭怔怔地捏著手中的奶糖,看著已經往對面筒子樓中走去的大哥哥,想到他遞給她糖時微微發(fā)紅的眼角。</br> 他,剛剛是要哭了嗎?</br> 陸柏良躺在床上,透過窗簾,看著對面燈火通明的阮家。</br> 他想起以前阮胭和她說過的,舅媽會覺得她花了家里的錢……</br> 那么如今第一次踏進舅舅家的阮胭,心里也一定也不好受吧。</br> 他站起身,拉開簾子,往外看。</br> 他看到阮胭家的院門打開,白天里那個穿著紅襖子的小姑娘在輕手輕腳地往外走。</br> 雪地上留下一串腳印。</br> 他輕輕嘆口氣,穿上衣服,拿起鑰匙跟了出去。</br> 小小的姑娘一直走到江邊,她看著流動的河水不說話。</br> 她轉身的時候看到了他,“是你。”</br> 那個看到她就像要哭了的溫和哥哥。</br> 陸柏良看著鼻尖凍得通紅的小阮胭,“不回家,在這里做什么?”</br> 阮胭抿著唇,不說話。</br> “不開心?”陸柏良問她。</br> 阮胭還是不說話。</br> 陸柏良走到河邊賣煙花的路攤上,買了幾卷的煙花,放到地上。</br> “看過煙花嗎?”他問她。</br> 她點頭。</br> “放過嗎?”</br> 她搖頭。</br> “我放給你看好不好?”他看著她紅紅的眼圈,知道這是她失去父母的第一年,是最難的時候。</br>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蹲在地上,點燃那些煙花,然后迅速地往回跑。</br> 跑的時候還不忘扯著她的小圍巾,帶著她一起往回跑:</br> “過來點,往后退。”</br> 橘色的煙花噼里啪啦在天上炸開,又轉瞬落成流星雨墜下來。</br> “好看嗎?”他問她。</br> “好看。”她終于開口說話了。</br> 陸柏良蹲下來,視線和她齊平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</br> “阮胭。”</br> 她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,江邊還有其他人在放煙花,在他們的頭頂噼里啪啦炸開,照得他們的臉龐清晰無比。</br> 她問他:“你叫什么呢?”</br> “陸柏良。”</br> “你的名字真好聽。”她說。</br> “嗯。你也是,胭脂。”</br> 她終于笑了下,小姑娘笑起來是會露出牙齒的,還有些不好意思。</br> “回去吧,天冷了。”他拍拍她毛茸茸的腦袋。</br> “嗯。”</br> 她聽話地站起身來。</br> 好奇怪,她明明在今天之前,沒有見過這個溫和的哥哥,卻總覺得莫名的熟悉,這是為什么呢。</br> 他們并肩往回走,影子映在雪地里,一路搖晃著回去。</br> “以后有不懂的題,可以來對面的筒子樓里找我。我住在八樓。”</br> “好。”</br> 陸柏良微微側了側身子,兩道影子立刻就重合在了一起。</br> 阮胭,這一次,換我來陪著你長大吧。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