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44 章 他是替身
阮胭愣住,沈勁這是在,夸她?</br> 不會吧。</br> 他這樣的態(tài)度,倒讓她不知道怎么接話了,猶豫了下,她說:“謝謝你啊。”</br> “嗯。”</br> 他已經(jīng)把葉子都摘下來了。細(xì)細(xì)的松針和幾片不知名的黃葉被他握在手心里。</br> “好了。”</br> 他最后幫她理了理裙擺的褶皺,然后站了起來。</br> 他比穿了高跟鞋的阮胭還高一個頭,走廊燈光昏暗,他一站直,一層淡淡的陰影就往阮胭身上罩下來。</br> 阮胭微微往后面挪了一步,她問他:“你怎么過來了?”</br> “主辦方邀請的,前幾年訊科也投了一些片子。”</br> “這樣。”阮胭想了下,問他,“對了,昨天的那個車子,那位大叔給你開回來了嗎?”</br> 沈勁冷笑一聲:“不僅開回來了,還讓我給他掃碼好評呢。”</br> 阮胭被哽住,這位大叔膽子真是大,敢支使這位做事……</br> “那他現(xiàn)在還好嗎?”阮胭試探著問了句。</br> “好得很,我不僅給他好評了,還給了他打賞。”沈勁意識到她話里的不對勁,皺皺眉,“你什么意思?”</br> 阮胭想了想,把昨天邢清的話復(fù)述出來:“我以為按照你這種霸道總裁的套路,心里一不舒服,就會去把那家代駕平臺給收購了。”</br> “……”沈勁嘴角一抽,“我有腦子,謝謝。”</br> 阮胭想到他以前提過自己是Caltech金融數(shù)學(xué)系畢業(yè)的,嗯,那倒也還算是有個可用的腦子。</br> 她問沈勁:“你現(xiàn)在進場嗎?”</br> 沈勁點頭:“一起?”</br> 阮胭說:“可以不嗎?”</br> “不太可以不。”</br> 沈勁學(xué)她說話的方式,笑了下,沒等她反應(yīng),直接伸手?jǐn)堉白摺?lt;/br> 但他又十分注重分寸,雖然看起來是攬著她,但全程手心都握成了拳,只堪堪虛扶在她的肩頭,幾乎沒有碰觸到她。這個動作也是他那天向聞益陽學(xué)的。</br> 他低頭看了眼阮胭:“走了,趙一成肯定一時半會回不來。你今天這么好看,阮小姐,一個人很危險的。”</br> 兩個人一起走進去,進了會場,他的手就適時地放了下來,單手插兜。</br> 有后排眼尖的其他藝人注意到了他們,看了眼白得仿佛在發(fā)光的阮胭,又看了眼旁邊高大的沈勁,紛紛捂嘴小聲發(fā)出驚呼。</br> 阮胭默不作聲地離這人遠了幾分。</br> 沈勁明白她的意思,也非常知趣地往自己的位置走去。他是資本,主辦方給他安排的位置在前排,托謝丏的福,阮胭的位置不前不后,她剛好能看到沈勁的后腦勺。</br> 以前她剛?cè)胄械臅r候,經(jīng)常聽到有前輩說誰誰誰連顱頂、后腦勺都優(yōu)越無比,現(xiàn)在她瞧著,沈勁和周遭一堆的男演員比起來,似乎也一點不落下風(fēng)。</br> 沈勁仿佛感受到了她的視線,他忽地轉(zhuǎn)過來,正正對上她的視線。</br> 她連忙挪開。</br> 忽又明白過來,她躲什么,于是轉(zhuǎn)回去,繼續(xù)平靜地直視前方。</br> 沈勁笑了下,掏出手機,打了幾個字。</br> 片刻后,阮胭手機一震,某位昨天剛加的列表好友,發(fā)了條微信消息過來:</br> “圓嗎?朋友。”</br> 朋友。雖然阮胭昨天對和他當(dāng)朋友這個提議表達了“不怎么樣”的態(tài)度,他仍舊固執(zhí)地加了這個稱呼。</br> 阮胭:“?”</br> 沈勁:“我的后腦勺。”</br> 阮胭無語,她把手機屏幕熄滅,專注地聽臺上的主持人開始介紹今年電影節(jié)的概況。</br> 照例開場先邀請幾位廣電總局的領(lǐng)導(dǎo)講話,接著是一段歌手的開場表演。</br> 電影節(jié)為了吊收視率一般都會先頒發(fā)最佳剪輯獎和最佳音效獎,其次再頒發(fā)最佳新人獎,而更為重頭戲的最佳男女主和最佳導(dǎo)演往往都放在頒獎典禮的中后期。</br> 《兩生花》今年拿了七項提名:最佳剪輯、最佳新人、最佳攝影、最佳男主角、最佳女主角、最佳導(dǎo)演、最佳改編劇本。</br> 這部戲阮胭拍完,后期制作她就沒有再過問了,但她知道謝丏為了這部戲花了多少心力。</br> 首都電影節(jié)只是他的一個試水,他真的想做的是要拿這部片子送去國外的電影節(jié)。</br> “獲得,本屆最佳剪輯獎的是,”頒獎嘉賓頓了頓,從信封里抽出一張卡片,在所有人的期待中,念出來,“《一天一夜》。”</br> 《一天一夜》這部片子的導(dǎo)演,用邢清的話來說,就——很雞賊。</br> 他參加了上一屆的首電電影節(jié),沒能拿到獎,于是就活生生把電影放映周期拉長到58周,一直拉到了這一屆的電影節(jié)。</br> 以至于《一天一夜》的女主角陳晗已經(jīng)拍完另一部戲,在另一個電影節(jié)上都拿了最佳女主角獎,卻還在這邊獲得了最佳新人獎的提名……</br> “那么,接下來,要揭曉的就是最佳新人獎,嗯,這次競爭很激烈哦。”頒獎嘉賓是上屆影后張笑枝,她看著信封,狡黠地笑笑,“究竟是我的老朋友陳晗,還是我的同門師妹賀碧,還是……”</br> 她頓了頓,目光掃過臺下的阮胭:“還是那位備受大家喜愛的阮胭呢?”</br> 攝像頭掃過阮胭,給三位女演員的臉很適時地打上特寫。</br> 陳晗已經(jīng)拿過一個有分量的獎,因此她面上有種穩(wěn)操勝券的自信;而賀碧的嘴唇緊抿,看得出,她十分緊張。</br> 只有阮胭,她依舊面色平靜,從容得不像被提名了一樣。</br> “恭喜《一天一夜》的陳晗!”臺上的張笑枝笑著念出這個名字,“恭喜你獲得本次最佳新人獎!”</br> 陳晗笑著站起來,和身邊的演員擁抱,然后款款走上臺。</br> 攝像機又微妙地掃過賀碧和阮胭的臉。賀碧僵著臉擠出一個笑,跟著觀眾一起鼓掌祝賀。</br> 而阮胭旁邊的趙一成則安慰她:“沒關(guān)系,明年再來。”</br> 阮胭這時候語氣里才終于帶了點惋惜的意味,“明年就不是新人了。”</br> 趙一成說:“明年直接最佳女主角獎不是更好嗎?”</br> 阮胭被他說得笑了下:“也有道理,借你吉言。”</br> 結(jié)果一出來,邢清也給她發(fā)消息過來:“《一天一夜》這劇組太雞賊了!茍兩屆電影節(jié),居然就這么茍到了兩項大獎!胭不怕,咱們下部重頭再來!”</br> 阮胭回了她一個“好”的表情包。</br> 他們都沒有提那個“最佳女主角”的提名。因為大家都知道,這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事情,估計就是主辦方這次搞的一個炒作的噱頭。</br> 電影節(jié)直播的時候,微博下面就有一堆宋筠以前的粉絲在跳:“嘖嘖嘖,吹得那么厲害,兩項大獎提名,還是逃不過雞飛蛋打的命運,什么都落空了。”</br> 阮胭的粉絲立刻掐回去:“管好你家主子吧,馬上都要蹲號子了,還在這里跳!”</br> ……</br> 頒獎典禮在頒完最佳造型后,終于到了最佳男女主角。</br> 這個時候,《一天一夜》劇組已經(jīng)斬獲了最佳剪輯、最佳音效、最佳造型和最佳新人四個獎項,《一天一夜》的導(dǎo)演臉都已經(jīng)笑得快要合不攏了。</br> “來到了最激動人心的時刻,下面要頒發(fā)的是最佳女主角獎。那么會是誰呢?”</br> 頒獎的嘉賓是第十屆的影后白樂薇,她早就已經(jīng)是國際咖了,這次還出來做頒獎嘉賓,足以可見,今年的主辦方是花了大心血的,“嗯,在這個提名名單里,我看到了一個以前都沒見過的名字,有點意思哦。”</br> 大屏幕滾動播放著幾位被提名的女演員的表演片段,只有阮胭的臉是最年輕的。</br> 阮胭則很釋然,因為她和邢清都沒抱有什么期待,所以完全不存在什么緊張心理。大不了就當(dāng)做一輪游了,也不錯。</br> “阮胭!”</br> 阮胭剛準(zhǔn)備反安慰邢清一下,白樂薇就念到了她的名字。她有片刻的怔忪。</br> “恭喜阮胭獲得本次電影節(jié)的最佳女主角獎,快上臺來帶走你的獎杯。”白樂薇又笑著喊了聲她的名字。</br> 趙一成用胳膊肘推了推她,她趕緊站起來,拎著裙擺往臺上走去。</br> 白樂薇笑吟吟看著她,完完全全就是一副長輩看晚輩的慈愛眼神。她以前和謝丏合作過,她的第一部女主戲就是謝丏帶她拍的,冥冥中這算是一種“謝女郎”之間的傳承吧。</br> 白樂薇把獎杯和話筒一起交給她,笑道:“來,說一說你的獲獎感言吧。”</br> 阮胭接過來,說了聲“謝謝”,她往下看去,會場很大,大概坐了好幾百人,但她看著那些烏泱泱的人群,這個時候,心里卻突然就平靜了下來,她拿起話筒說:</br> “說來慚愧,其實我準(zhǔn)備的是‘最佳新人獎’的獲獎感言。”</br> 她一說完,臺下的觀眾就開始笑。</br> 阮胭停頓了幾秒,等他們笑完繼續(xù)說:</br> “但是既然獎都已經(jīng)拿了,還是要按照慣例好好說一說。其實這部戲,是我最愛的醫(yī)療題材,不僅僅因為我是個曾經(jīng)的醫(yī)學(xué)生,還因為心里隱隱有個念想。”</br> “其實最初選擇棄醫(yī)從藝是源于一場醫(yī)療事故,那次事故,讓當(dāng)時對我而言,最重要的人,因我受到了很大的傷害,也是因為那次傷害,讓我再也沒辦法拿起手術(shù)刀。其實這大概也是內(nèi)心過于軟弱的一種表現(xiàn)吧——始終無法直面過去。”阮胭說著,臺下的記者們紛紛拿出攝影機對著她拍,進行實時轉(zhuǎn)播。</br> 陸柏良坐在江南飯店得包廂內(nèi),看著墻上電視里的阮胭。</br> 他旁邊坐著的是柏良娛樂的宋老板,他激動地跟陸柏良介紹:“這是我們公司前年剛簽的新人,你看,今年就拿了大獎,陸醫(yī)生,我說了,我會把公司越做越好,讓您的名字一起名揚天下。”</br> 電視里的阮胭仍然在繼續(xù)講著:</br> “后來我聽人講,演員是一個可以經(jīng)歷很多次很多次人生的職業(yè)。我就想,我為什么不去試試。試著過完了很多次別人的一生,是否能對過好我糊涂不已的一生,有些許的助益呢?</br> “答案我現(xiàn)在還不知道,也仍在尋找之中。但我可以肯定的是,我無比地希望我能夠在演藝這條路上,走得更加長遠。因為我真的很想很想,能夠用自己的努力,喚起大家對中國醫(yī)療行業(yè)的關(guān)注。醫(yī)院、醫(yī)生、患者,這三個之間的環(huán)形關(guān)系,我希望有朝一日,他們能夠變得更加和諧而穩(wěn)定。”</br> 阮胭的話說完,臺下響起一陣接一陣的掌聲。</br> 掌聲漸熄,她接著說:“同時,我還要感謝我最尊敬的老師程千山對我的支持,還有《兩生花》劇組里的謝丏導(dǎo)演,趙一成先生,副導(dǎo)演陳潤老師,攝影老師劉翹,編劇老師……”</br> 阮胭非常誠摯地念著工作組每個人的名字。她的記憶力向來很好,沒帶任何提示的紙條,也沒漏掉劇組任何一個后勤工作者的姓名。</br> 這對于臺下的很多明星記者來說,這不過是一串名單,但只有參與了后期工作的那些人們才能明白,在這樣嚴(yán)肅的頒獎典禮上,被人這樣誠摯地、發(fā)自內(nèi)心的感謝,是一件多么難能可貴的事情。</br> 阮胭說完,她朝臺下深深地鞠了一躬。</br> 下面,又是一陣熱烈而長久的掌聲。</br> 所有人都看著她,看著這顆冉冉升起的新星。</br> 跳過了最佳新人獎,直接斬獲最佳女主角。</br> 這個人,注定是為電影而生。</br> 陸柏良收回目光,看著宋老板說:“不用這樣說,當(dāng)初救你,很大程度上是我導(dǎo)師程教授給出的方案。”</br> “不不不,我也很感謝程教授,但更感謝操刀的您,您看您以前什么禮都不收,我也只好以您的名字冠了新公司的名字了。還好,還好我把它經(jīng)營得還不錯!”</br> 剛剛?cè)铍僭谂_上說出“感謝柏良娛樂”的時候,他可是親眼看到,向來沒什么表情的陸醫(yī)生,唇角明明動了下,說明他應(yīng)該還是不排斥他這個感謝方式的!</br> 陸柏良沒再多說什么,開始問詢宋老板現(xiàn)在的身體狀況。</br> 宋老板一一回答后,說了句:“對了,陸醫(yī)生,今晚你可不能提前走,我們還有個給阮胭的慶功宴,您可一定得留下來啊,千萬千萬要留下來!大恩人!”</br> 陸柏良眉心一頓,最后還是說了聲:“好。”</br> 他看了眼電視里的直播,此刻,阮胭已經(jīng)走下了講臺。</br>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追著她,攝像機的閃光也追著她,她卻只留給鏡頭一個漂亮的藍色背影。</br> 阮胭不知道的是,此刻在微博上,她又上了次熱搜,只是上熱搜的標(biāo)簽有點迷:#想給阮胭拔火罐#</br> “我涂!神仙美背!!這背我能玩一年,我能在上面滑滑梯!!”</br> “講真,這背白得我想給她拔火罐……”</br> “哈哈哈哈說得我也想給她拔火罐了!!”</br> “嗚嗚你們這群壞人,抱走胭胭,她真的好用心,把劇組里每位老師的名字都記住了。”</br> “是的,作為一個被她Cue到的小燈光師,真的超級無敵巨感動了,沒想到她平時在組里看著很溫和安靜,但實際上把我們每個人都記住了QAQ”</br> “所以,樓上的,這么好的小姐姐,不給她拔個火罐感謝一下嗎哈哈哈哈!”</br> ……</br> 頒獎典禮結(jié)束后,邢清把這些評論全部都甩給阮胭,阮胭也被逗笑了,這些網(wǎng)友們也太神了……</br> 《兩生花》劇組最后拿了四個大獎,雖然頒獎典禮前半段一直被《一天一夜》碾壓,但是幾乎后面所有的核心獎項都被它包攬:最佳男女主角,最佳導(dǎo)演,最佳改編劇本獎。</br> 而當(dāng)晚更勁爆的一個消息是,拿了最佳男主角獎的趙一成,在講臺上,宣布自己即將和女演員于百合舉辦婚禮。</br> 他們都是低調(diào)的好演員,踏踏實實拍了很多年的戲,所以他把消息一公布,立刻博得了會場里所有人的掌聲與祝福。</br> “……我很愛我的愛人。我以前從來都不相信,‘唯一’這個詞,但是她讓我明白,原來這世上,真的有一種存在是無可替代的,而她,就是這個唯一的存在。我愛你,于百合女士。”</br> 趙一成說完這幾句話,全場的掌聲瞬間更響了。</br> 阮胭處在這周遭的喧嘩里,她為于百合和趙一成感到開心,但另一種異樣的感覺卻又油然而生。</br> 真愛,真的是無替代的嗎?</br> 她看向前排的沈勁,想到了陸柏良,想到了聞益陽,想到了她以前養(yǎng)的那些“張曉蘭”們。</br> 一種前所未有的明晰感好像出現(xiàn)了,又好像消失了,像是一條線,她試圖去抓住它,卻又抓不住,但她知道,抓不住也不重要了。她已經(jīng)記住了這一瞬的感覺。</br> “小阮,走,慶功宴,我剛訂好的。”謝丏走過來問她。</br> 阮胭笑著搖頭:“我就不去了,咱們劇組下次再約,我今晚要先去我公司老板那里,這是提前半個月就答應(yīng)好他的了。”</br> “那成,你去吧。”謝丏也不勉強人,拉著趙一成往外走。</br> 阮胭拿出手機,挨個回復(fù)祝福的消息,最后指尖停頓在了沈勁的聊天窗口那里。</br> 沈勁:“恭喜你。”</br> 沈勁:“結(jié)束后,送你一樣慶賀禮物,朋友。”</br> 阮胭有點沉默。</br> 他似乎跟“朋友”這個稱呼杠上了。</br> 只是,怎么看怎么怪,如果他把這倆字換成“同志”,也沒什么違和感,她莫名有種在和革.命黨人做接頭的錯覺。</br> 其實,那天晚上,和沈勁一起從湖里游回去的瞬間,她也沒那么排斥他了。</br> 就好像找回了小時候,和那些海上的玩伴們一起在水里比賽潛水,比賽憋氣的無憂無慮的日子。酣暢淋漓,忘記了一切。</br> 只不過,沈勁好像比他們厲害點,至少能勉強贏得過她。</br> 她回他:“謝謝你的祝福,禮物就不用了。”</br> 消息剛發(fā)出去。</br> 眼前就多了一只黑色的盒子。</br> 她抬頭,目光順著移上去。沈勁站在她對面,對她說:“放心,不會是什么戒指項鏈讓你有壓力的禮物。”</br> 阮胭猶疑了一下,拆開那只黑色的盒子。</br> 里面赫然躺著一支嶄新的黑色萬寶龍鋼筆。</br> 和她以前送給沈勁、又被她要回來的那支款式一模一樣。只是,這一支要新得多。</br> 她愣住,他這是什么意思。</br> “給你,我知道你喜歡這款鋼筆。”他頓了頓,“也知道這款鋼筆對你來說應(yīng)該有很特別的意義。”</br> 比如可能陸柏良也有一支,操!</br> 他壓了壓心里的情緒,繼續(xù)說:“但是你以前那支太舊了,抱歉,你送給我,我沒有好好保存好它。所以我重新找了一支被保護得更好的來送給你。”</br> 阮胭有些不敢收。</br> “收下吧,朋友之間的賀禮,沒關(guān)系的。”沈勁看著她,認(rèn)真地說。</br> 阮胭無奈,說了聲“謝謝”。</br> 出去的時候,他說:“外面晚上就有些冷了,要不要披個外套,你穿成這樣不方便。”</br> 他的中指微微彎曲,偷偷捻了捻自己的西服外套袖子。</br> 阮胭說:“沒事,方白在車?yán)锓帕吮惴疑先ゾ涂梢該Q了。”</br> 沈勁被哽住,說了聲好吧。</br> “那我先走了。”阮胭說。</br> 沈勁也找不到借口留人,只有體面地和她道別。</br> 看著那個纖細(xì)的背影消失在拐角,他嘆了口氣,選擇繼續(xù)回公司加班。他拿起手機打電話問向舟后面幾天的行程安排。</br> 向舟說:“明天和豐騰的徐總有頓晚飯,后天項目部……”</br> “那你問問徐總今晚有沒有空,我們提前約了,把這個案子收尾吧。”</br> 向舟說:“好。”</br> 沈勁讓司機先開車回公司,他繼續(xù)回去處理一些文件。驀地想到阮胭剛才那番“霸道總裁收購論”,他笑了下,這傻子,還真以為當(dāng)一個公司負(fù)責(zé)人那么容易。</br> 他打開筆記本,趁著往回開的這段路里,看了幾篇論文,揉了下晴明穴,向舟的消息就發(fā)過來了:</br> “沈總,徐總說他今晚有空,說可以出去談一下。”</br> 沈勁回他:“行,你定一下地點吧。”</br> “江南酒店行嗎?”</br> “嗯。”</br> *</br> 江南酒店外,一輛白色車子停在酒店門口。</br> 阮胭從里面走下來。</br> 她已經(jīng)在車上把衣服都換成了常服,白色襯衫,淺藍色裙子,她還戴了口罩,把半張臉都遮住。</br> 邢清已經(jīng)在門外等她了。</br> 她看到阮胭就激動地抱住她:“以后不能叫你胭胭了,要叫你胭影后了哈哈哈!”</br> 阮胭笑:“少來,你不覺得X影后,X影帝的叫起來很尷尬嗎。”</br> 就跟張曉蘭叫她“夫人”一樣讓她輕微窒息。</br> “我樂意不行嗎,我以后就是影后的經(jīng)紀(jì)人了!”</br> 邢清心里美滋滋的,領(lǐng)著阮胭往包廂里走。</br> “對了,我跟你講,今天老板的大恩人也在,你知道嗎,我才知道他居然就是當(dāng)初和你一起上熱搜的那個醫(yī)生,嘖嘖,想當(dāng)初,我也是磕過你們的CP剪輯!!”</br> 邢清想著待會兩個人同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樣子,就不禁美從中來,有種磕過CP即將HE的快樂感!</br> 阮胭卻腳步頓住,她問邢清:“你說誰在?”</br> “陸醫(yī)生!陸柏良醫(yī)生^他真人比視頻里還要好看,真的是翩翩君子,如磋如切啊!”</br> 能讓邢清這往日里開口閉口“臥槽”的人都吟出詩來,阮胭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陸柏良對她的殺傷力。</br> 她微怔之后笑笑,不再說什么,跟在邢清后面,往包間走。</br> 陸柏良正端坐在包間里,宋老板在和他談茶,服務(wù)員端了茶具上來,陸柏良就給宋老板泡。</br> 阮胭進去的時候,她剛剛好看到陸柏良在沖茶,他干凈的指節(jié)按在茶壺蓋子上,把水往杯中傾倒。握慣手術(shù)刀的手指,即使握起其他事物,也依舊漂亮明晰。</br> “阮胭,快快快,快過來坐,趕上了,陸醫(yī)生泡茶的好時候。”宋老板熱切地讓阮胭落座,這可是他們公司以后最壯的一棵發(fā)財樹了!</br> 陸柏良聞言抬頭看過去。</br> 阮胭把口罩摘下,和他問好:“宋老板,陸醫(yī)生。”</br> 陸柏良把茶壺放下,對她說:“恭喜你。”</br> 阮胭坐下:“謝謝你。”</br> 吃飯的時候,宋老板笑得心花怒放,一直回顧起當(dāng)年簽阮胭時的情景,夸她勤奮踏實,順帶還夸了一波自己有眼光!</br> 邢清適時地插了句感慨:“是啊,當(dāng)時阮胭說‘要和柏良一起名揚天下’,那種堅定無畏的勁兒,真是把我都感染到了!”</br> 陸柏良泡茶的手指一頓,又繼續(xù)給每個杯子里都倒上茶。</br> 阮胭:“……”別說了,邢姐!</br> 一頓飯吃下來,宋老板繼續(xù)追憶往昔,回憶自己當(dāng)年的創(chuàng)業(yè)艱難,邢清跟著附和,旁邊公司里的其他幾位演員也加入了拍馬屁陣營。</br> 阮胭暗自扶額,她就知道,自家公司的這位老板,果然是和她想的一樣又壕又傻。她選擇不加入這個吹水陣營,而且陸柏良還在旁邊坐著……</br> 她站起來跟邢清說:“我去下洗手間。”</br> 說完,她就出去了。</br> 一直安靜的陸柏良,對身旁邊的宋老板說:“抱歉,我出去一下。”</br> 宋老板正和他們吹水吹到激動的地方,來不及管他們,繼續(xù)和邢清她們胡侃。</br> 酒店這層的盡頭是個陽臺。</br> 阮胭跑到那里去吹風(fēng)。</br> “恭喜你,阮胭。”陸柏良在她身后走過來。</br> 兩個人并肩立在陽臺上,風(fēng)里隱約有茉莉花的香氣。</br> “嗯啊,我還挺開心的。”阮胭對他笑。自從他聲帶受損后,兩個人不管是重逢前,還是重逢后,她就很少在他面前流露出真心的笑了,但是今天,她卻難得地對他笑了下,看得出來,她應(yīng)該是真的快樂。</br> 陸柏良說:“你很聰明,不管是演戲,還是學(xué)習(xí),其實做什么都會成功的。”</br> “是嗎?”阮胭問他。</br> “嗯。”陸柏良看著她,又移開目光,“我今天才知道,原來你當(dāng)初回去復(fù)讀學(xué)表演,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。”</br> “是啊,說起來,真的怪你哦。”阮胭笑。</br> “嗯?”</br> “怪你以前在三峽,對我說,‘去做就好了,人生本來就沒什么必須要做到的’,于是我就在你去美國治療后就退學(xué)復(fù)讀啦!”阮胭說得語氣里還帶點輕松。</br> “這是一個很不錯的決定。”陸柏良看著她,“你今天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樣。”</br> “是嗎?”阮胭手肘撐著陽臺上,天上的月亮淡淡的,她的唇角彎起,“因為我在開始決定放過自己了。”</br> “說來聽聽。”陸柏良也笑。</br> “但是只是開始哦,真正完全放過,可能還需要一點點時間。”阮胭彎了彎唇,“其實是因為周子絕吧。”</br> 陸柏良聽到這個名字,還忍不住皺了皺眉。</br> “他把我罵醒了。他那些話其實說得挺難聽的。但他是這么久以來,唯一一個指著鼻子罵我這兩年做得不對的人。然后呢,那天晚上我自己在水里憋了很久很久的氣,或者說,其實是在水里思考吧。”</br> 陸柏良問她:“思考出什么了?”</br> 阮胭笑:“思考出,陸柏良,你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和我在一起了。我應(yīng)該放過自己的。”</br> 陸柏良背在背后手指微微收攏,在不被人看到的地方,指尖握至發(fā)白,而他的面容依舊溫和,他說:“我很開心你能這樣想通。阮胭,我也真誠地為你感到開心。”</br> “是啊,因為你心里有對周思柔的責(zé)任,我心里有對你的愧疚,這就是橫亙在我們之間最大最大的兩座山。”</br> 阮胭抬頭,看著天上的月亮,說,“而且,周子絕讓我覺得,人好像不能太鉆牛角尖了,鉆進去了,可能一輩子就出不來了。我不想最后變得像他一樣面目可憎。”</br> “是,他太偏執(zhí)了,很多事情,只要思想往回退一步,就不會弄成這個局面。”</br> “嗯。”阮胭看向他,“但我可能還是會報警起訴他,你會怪我嗎?”</br> “不會,那是他做錯事應(yīng)得的懲罰。”陸柏良說。</br> 阮胭點點頭,她用手托著腮,整個人開始放松下來,對他說,“唔,其實還有一件事,沈勁最近變得有些奇怪。”</br> 她說這話的語氣,就像回到了六年前,她靠在首醫(yī)大的天臺上,問他那些繁復(fù)艱澀的專業(yè)知識一樣。他好像一直可以充當(dāng)她老師這樣的角色。</br> “嗯?怎么奇怪。”陸柏良問。</br> 阮胭說:“他現(xiàn)在怎么說呢,變得……改了很多以前的爛毛病,還天天說要和我當(dāng)朋友。”</br> 陸柏良說:“嗯,他其實是個很赤誠坦蕩的人,如果真的能和他當(dāng)朋友,應(yīng)該是件很不錯的事。你現(xiàn)在還很排斥和他來往嗎?”</br> “其實沒那么排斥了,我還覺得挺對不起他的,但是后來那天在蘆葦蕩和他徹底說開了,就真的釋然了。我只是,只是不太習(xí)慣他現(xiàn)在的樣子,就,就……”阮胭的手指按在臉上,她眨了眨眼睛,在腦子里搜索合適的形容詞,奈何她語文成績向來都很差,“就很突兀,突兀得像個,怎么說呢,欸,說不出來,就,你懂吧?”</br> “我懂。”陸柏良笑,像從前無數(shù)次幫她出主意一樣,為她解惑,“他要是真的想和你當(dāng)朋友,你也坦蕩地和他相處;如果不是,那你就跟著自己的本心走吧。”</br> “可是我現(xiàn)在的本心可能還是你呀,陸醫(yī)生。”</br> 阮胭順口就接道。</br> 陸柏良怔住,他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,她又自然而然地說,</br> “不過,我相信終有一天,它也許會改變。我的意思是,我放過自己了。我坦然地接受以后可能會一直喜歡、也可能會不喜歡你的結(jié)果了,你明白嗎?這是這段時間里,周子絕、沈勁、于百合、趙一成,還有和你的重逢,教會我最大最好的一件事。”</br> 阮胭說得光風(fēng)霽月,赤誠坦蕩,甚至她從來沒有如此赤誠坦蕩過。</br> 陸柏良看著她,她的笑意很淺,卻無比純粹。他心里的某處漸漸被折疊,卷起來,有點微微的不適與發(fā)澀,但他將澀意壓回去。選擇誠摯地為她開心,因為他知道,面前這個困在自己很久很久的姑娘,終于和過去和解了,或者說,至少,邁出了和解的第一步。</br> “好,那么,阮胭,請允許我今晚再對你說出第二聲‘恭喜你’。”</br> 阮胭下巴微抬,說:“收到!”</br> 在有茉莉香氣的風(fēng)里,他們默契地相視一笑。</br> 笑完,并肩離開陽臺。</br> 這里又空下來了。</br> 除了在遠處一直靜靜看著他們的沈勁,他的腳下落了一地的煙頭。.:,.,,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(nèi)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(jīng)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(fēng)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(fēng)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(nèi)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