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五章
小小的荷花池,花都敗了,只余殘荷枯葉,叫人在荷池邊的石桌上擺上酒,然后逐散下人,關(guān)上院門,坐在院中輕斟慢飲。
不是很喜歡盛放的荷花,太大太繁盛,向來只喜歡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時候,清清秀秀的,又因著那句“留得殘荷聽雨聲”,對殘荷也是喜愛的。今日無雨,卻有月華如水,清冷的月光如水般傾瀉在荷花池里,更顯清幽。
放了三個白瓷的酒杯,斟酒,“我一杯,爸一杯,媽,您也來一杯?!笔种羞€抓著一只杯子,猶豫了下,放下:“天立,你今日必是與原夢蝶雙雙對對,就不邀你了?!钡怪巯卤印?br/>
想一想:“要不,連原夢蝶一起請?”搖頭:“不要,我不再恨你們,不代表可以原諒你倆,你也知道,我最恨的是背叛,所以,酒是好酒,卻沒你的份?!?br/>
喝酒,看看桌子,“媽,你不喝?我來代你喝?!焙攘藡寢尩木?,“爸,你心臟不好,酒少喝點(diǎn)。”又喝了父親杯中的酒。
一滴水落在杯中,我笑:“下雨了?!碧炜杖绾谏禊Z絨,月光明亮,散著點(diǎn)點(diǎn)星光,月亮太亮?xí)r,星光便暗了,可今日還是有星星啊。
“昔日李白月下獨(dú)斟,對影成三人,我可比他強(qiáng)多了,至少已有三人了,不用對著影子喝酒?!?br/>
眼睛有點(diǎn)模糊,我擦了把臉,“原來不是下雨,是眼睛冒汗了,秋天了,還這么熱?!?br/>
我縮了身子,團(tuán)起腿,杯子空了,伸手去拿酒壺,一只手伸過來拿過,我抬眼:“我沒請你?!?br/>
他把我扣在桌上的杯子翻過來倒酒:“你答應(yīng)過,要喝酒時,只與我一起喝。”
我吃吃地笑:“我說過嗎?不記得了,你走開,這是我的家宴,不請外人?!?br/>
“夜深了,喝完這杯回屋休息?!蹦樕蠜]有一絲笑意。
“還沒喝夠呢。”
“院里太涼,要喝的話,回屋再喝?!彼麃砝?。
用力甩開他的手:“別碰我!”
“夢兒!”聲音有點(diǎn)生氣。
“別這樣叫我,我不是原夢蝶。”我冷冷地說。
“夢兒本來就是你的小名,你全名叫什么?”
我斜他一眼,笑:“問來干嗎?今日你不是拒了婚么?不相干的人,問名字做甚?”
“你若愿意,明日圣旨就下?!彼蠢挝业难?,神色淡然。
我拍著手笑:“好氣魄,不愧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北靖王,可是怎么辦?靖王爺,你明知我不愿意?!?br/>
“所以由我拒婚,比圣旨下了,由你拒婚來得好?!毖凵裼悬c(diǎn)恍惚,看不清他的表情,只聽得他語聲索然。
“考慮得真周到,由我拒婚是抗旨,是死罪,由你拒婚是為我著想。靖王爺是特意來解釋的?”我收了笑,問。
“只是來證實(shí)一下我有沒有做錯什么?!彼染票任疫€快。
“萬能的靖王爺怎么會做錯事?”我冷哼。
他不語,月色在他白玉般的臉頰上投下清冷的陰影,我嘆口氣,幽幽地問:“若是夢蝶,你會不會如此為她考慮‘周到’?”
他抬眼看我,眼波清明如鏡,語音和緩:“夢兒,你今日醉了,明日清醒時,再問我這個問題?!?br/>
“有區(qū)別嗎?”我醉眼朦朧。
“你若清醒時還愿意問我這個問題,我就回答你。”他眉眼中開始漾出笑意,我怔忪著望他,“丁允倜,你還是笑起來好看,我不喜歡你剛才的樣子,冷得可怕?!?br/>
他笑開來:“現(xiàn)在是丁允倜,不是靖王爺了,夢兒,你一直醉著多好?!?br/>
“你才醉了呢,我清醒得很?!蔽艺酒饋恚_下一軟,只覺得跌到個溫暖柔軟的地方,笑了笑,睡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