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7 章
春日草長鶯飛,葉忠率領(lǐng)葉家軍回京受賞。
葉家軍每到一處,都受到夾道歡迎。大姑娘小娘子紛紛往中意的將軍們身上扔帕子或者扔些小玩意兒。
葉昭騎著馬走在最前面,自然是最受矚目。都說葉昭是活閻王,誰能想到活閻王竟是生的這般清秀。
楊蘇鷙的馬跟在后頭,她刻意低下頭藏在人身后。上輩子做“葉昭”的時候她出盡了風(fēng)頭,畢竟算起年紀(jì)她也快八十了,人內(nèi)斂許多了。
想起他們回京時惜音看向葉昭的眼神,小心翼翼的,帶著些許的期盼和害怕。
上次同葉昭談過之后,不知怎的葉昭又犯起糊涂來。反反復(fù)復(fù)好幾次,一下說表妹不嫁她也不嫁,一下說她嫁了表妹也就嫁了,一下非要楊蘇鷙去跟柳天拓求親,一下又對表妹叫她一聲阿彘吃味。
葉昭搖擺不定,連這個世上唯二的自己也捉摸不透。
葉家軍入了京,正遇著宮中出了痘疹,按例是不可輕易進(jìn)出的。
來迎接他們的人,楊蘇鷙可太熟悉了。這不就是南平郡王夏玉瑾嘛!
對夏玉瑾,表妹去了之后,她起初有些怨氣。
后來想想,確實怪不得夏玉瑾,都是自己的錯。是自己傷了表妹,是自己。
“這郡王爺怎么生的像個小娘子?該不會是個兔兒爺吧?”葉昭跟阿楊咬耳朵。
“別瞎說。被人聽到了不好。”
“這郡王爺吧,自小多病,所以身板瘦弱了些。”狐貍顯然是做過功課的。
“他生的倒是好看。”葉昭對夏玉瑾似乎印象不錯。
“哪及表妹萬分之一?”楊蘇鷙特意強調(diào)。
“那倒是。”葉昭附和。
“九姑娘是女子。這小郡王是男子嘛。”秋華搭話。
“據(jù)說呀,這小郡王小時候落過水,身體才。。。”
“狐貍!別絮叨了。”楊蘇鷙怕葉昭聽到。
葉家軍的幾位京中無府邸的將軍都被安排在了驛站。楊蘇鷙自然要回從未回過的楊府。她此時有更重要的事情做。
上一世,皇帝對她,她對皇帝,充滿了忌憚。哪怕做了半輩子的親戚,她也好,夏玉瑾也好,都是將皇帝當(dāng)做猛獸。這一世不同,她要嘗試著碰運氣。
換了身青色的長衫,楊蘇鷙好似一個書生。匯賢閣,上一世常聽宮內(nèi)女眷談起,皇帝微服最常去的地方。皇帝一般每月的中旬會來,現(xiàn)在正好。只是宮中有了痘疹,不知道皇帝是否會為自己破例。
運氣不錯,她坐了一會兒便看到皇帝帶著三五個侍從坐了她旁邊的桌子。
今日論辯的主題是大秦該戰(zhàn)還是該和。
一身著綢緞的年輕書生主和,阿楊主戰(zhàn)。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論起來。
“以和為貴嘛。打仗打得民生凋敝,四方焦土,百姓不事生產(chǎn),國危矣。”
“此言差矣。遼夏對我北境虎視眈眈,若不舉兵相抗,豺狼入門,才是國危矣。”
“若興兵事。國再興,亦是苦,生離死別之苦。”
“若被遼夏奴役,國,永無興旺之日。民,永無安寧之日。”
。。。。
論辯結(jié)束,阿楊叫了一壺老酒,自顧自喝了起來。
“小友一人在此,不如與我拼個桌可好呀?”
魚上鉤了。
“恭敬不如從命。”
“這是我家五郎。”皇帝此時的裝扮,就像是個中年儒生。指著一旁約摸十五六歲的小郎君介紹。
什么五郎,這不就是仁宗朝最得寵的五公主嗎!這公主被皇帝寵愛,性子剛烈又嬌縱。老皇帝駕崩了之后,新皇帝是她異母弟,對她較為疏遠(yuǎn),后來她被夫家虐待致死,震驚皇室。可惜她夫家后來還高升了,安太妃常拿此事敲打自己。
“五郎。”與她作揖卻并不直視她。
“是我長得如此丑陋嗎?兄臺為何不正眼瞧我?”
皇帝也興趣盎然等他回答。
“小友但說無妨。”
“男子不可直視女子,不妥。”阿楊微微欠身。
“哦?小友都未好好瞧過五郎,怎么就發(fā)現(xiàn)呢?”
皇帝自然憂心是否是有人有旁的心思,刻意接近,但也真的好奇。
“雖在酒肆,但在下鼻子特別靈,男子少有用香的習(xí)慣。”
“哈哈哈哈,原來如此。小友口音不是京城人士?”
“某是北境人,家住庸關(guān)城。”
“哦?庸關(guān)城。怪不得小友對北境軍事如此有見地。”
“某只是有些親身經(jīng)歷罷了。”
“小友可想過參加科舉,報效國家?”
“某出身低微,祖上是戴罪之人。逢戰(zhàn)時,便入了葉家軍。披甲執(zhí)劍,同樣能報效國家。”
“哦?兄臺是葉家軍?”旁邊的五公主顯然來了興趣。
“是。”
“那你跟我說說葉昭。”
“五娘,不可無禮。小友如何稱呼?”皇帝對這個文質(zhì)彬彬又禮貌的年輕人很有好感,覺得應(yīng)是他知道之人。
“在下姓楊。”若是太配合了,黃鼠狼日后難免起疑。“足下可是楊蘇彘將軍?”
“哦不是。我是楊將軍的本家,楊之柳。”
皇帝也不再追問,兩人聊了些經(jīng)史子集,縱橫捭闔之道。皇帝覺得面前的年輕人雖是打仗的兵士,可是學(xué)問非常好又跟他脾氣相投,很喜歡他。
“小友可加冠了?”
“明年加冠。”
“可有婚配?”
“還未。”
“家中父母可開始為你相看?”
“某有一鐘情女子,誓言此生非她不娶。”
“哦?那你可曾去求娶?”
“未曾去。”
“那又為何?可是那女子家中顧及門第之別?”
“非也。”說罷搖了搖頭。
“她已有了中意人家。”
“那小友你?”
“我衛(wèi)戍國門,亦可保她平安。”
兩人閑談一陣,眼看太陽要落山,皇帝也該回宮了。
“父皇,這個人好奇怪。”
“怎么個奇怪法了?”
“明明是個小將軍,卻又這般兒女情長,像那些成日里泡在秦樓楚館的酸書生。”
“此人,確實有意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