欺君之罪
倒茶的手一頓,陸清越背對著她,讓人看不清神色,良久,才轉(zhuǎn)身看她:“是,顧清巒說的沒錯,那些事都是我做的。”
“我娘的事我不怨你,可我大哥,你何必對他下死手?”
“那一切分明都是他咎由自取!”
她對顧清寒哼了一聲,雙手環(huán)胸靠在柱子上“珺榮王早些年與我鬧了些不愉快,看他不順眼,自然就殺了。”
“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,陳年往事,你何必記那么清楚……”
“可我就是小人。”
陸清越挑起眉毛,臉上依舊沒有什么悔改之情,
“在宮中一向是你死我活,朝堂上不也是如此?即便是高貴如天子皇后,最后不也是死于非命?”
說到這她眸色暗了暗,將茶杯遞給她:“抱歉,我不應(yīng)該在今日和你說這些的。”
“我不該平白惹你心傷的。”
她留下這一句話,正欲抬腳出屋,卻被顧清寒叫住。
“是我錯了,我將朝堂后宮想得太簡單了,卻忘了殺兄弒父,為了一點權(quán)利互相殘殺的事情早已屢見不鮮。”
“謝謝你。”
陸清越轉(zhuǎn)過頭看她,朝她笑了笑,“早點休息吧,我去書房找崔娘議事。”
書房內(nèi)。
“當(dāng)初你不是說世界上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她女扮男裝嗎?他怎會知道!”
桌上的書籍被扔在地上,崔娘應(yīng)聲跪在地上,連連求饒:“屬下當(dāng)初確實除了珺榮王誰都沒告訴,可他竟寫下遺書,容玥王近日又整理他的遺物,自然就看見信了。”
聽到她這番話陸清越瞬間想到前幾日靈堂上顧清巒拿出來的信,低聲罵了一句,泄憤般的使勁砸桌子。
“你現(xiàn)在便備車送清寒走。”
“那長公主你怎么辦?”
“犯罪的是她又不是我,擔(dān)心我干什么!”
“屬下這就去辦。”
崔娘動作很快,日落前就將車馬置辦好,天邊火紅一片,好像要將一切都焚毀吞并。
“我若是走了,你怎么辦!”
顧清寒被她硬塞進馬車里,從窗戶處探出頭看她。
“陸衍還沒有喪心病狂到殺害自己的親姐姐,等我處理好這邊的事情,就與你一起隱居可好?”
陸清越對她扯出一抹笑,仿佛說的是什么不打緊的事情。
“可是……”
她見顧清寒還想說什么,便奪過她的胳膊,使勁咬了一口,犬齒沒入皮肉的聲音清晰可聞:“你若是想我了,便掀開袖子看看。”
緊接著對車夫使了個眼神,馬車便揚長而去,只留下滾滾黃煙。
崔娘不在,整個北王府連一個討論政事的人都沒有,陸清越落寞地望了門口一眼,最終只身走進屋里。
傍晚。
正在用晚膳時,煩躁急促的敲門聲突然響起,似乎下一刻就能把門拆了。
“誰啊,不知道本宮用晚膳呢?”
陸清越煩躁地開門,迎面就是顧清巒帶著烏泱泱一片人站在門口。
“不知三弟在哪?可否讓本王見見。”
“夫君操勞多日,如今好不容易有時間休息,自然是去睡覺了。”
“哦,三弟睡覺能睡一天,不會是病了吧?不知弟媳可否能讓本王進去看望?”
他說著就要探頭進去,卻被陸清越伸手擋住。
“本宮如若說不可呢?”
顧清巒見她如此索性也不裝了,轉(zhuǎn)頭看向身后的侍衛(wèi),高聲道:“給本王進去搜!”
“誰敢!”
陸清越拔出佩劍對著他們,眉眼壓低,盡顯皇室威嚴,
“你當(dāng)這北王府是什么地方,你想搜就搜?連當(dāng)今天子都不敢搜本宮寢室,你算什么東西!”
“本王已將此事稟告圣上,若是讓陛下親自搜查,怕是也有損長公主顏面吧?”
“容玥王這話什么意思?是拿皇弟來壓本宮了!”
她冷笑一聲,利劍入鞘,站在門前把屋里擋得嚴嚴實實。
哪怕她就幫顧清寒拖延一秒,她也能逃得再遠些,再遠些……
就在二人僵持不下時,門外傳來喧鬧聲,幾位小太監(jiān)舉著明黃色的圣旨,徑直走向陸清越。
“北王妃陸清越接旨。”
陸清越昏沉地跪下接旨,周圍人說的什么已聽不清了,只知道自己被半拉半扯著,拽上了馬車。
再次入宮,宮中的景色依舊,只是身旁的人卻早已不在,只剩她一人。
“顧清寒女扮男裝一事,不知皇姐可否知曉。”
“我天天和她睡覺,當(dāng)然知道。”
陸衍本以為她會狡辯一番,沒料到竟會如實回答,語塞片刻,又開口:“皇姐知情不報,按律,應(yīng)當(dāng)同罪。”
“好啊,那你殺了我吧。”
陸清越伸長脖子示意他動手,陸衍沒理她,繼續(xù)道:“不過皇姐若是上交兵權(quán),我就放了你,如何?”
“經(jīng)過上次一戰(zhàn),我的兵力已經(jīng)耗盡了。”
她攤開雙手一副無賴模樣,挑起眉頭看對面的男人。
“皇姐的說謊能力,真是越來越好了。”
陸衍咬著牙吐出這句話,她若執(zhí)意不交兵權(quán),一時半會兒他倒還真沒什么辦法。
他還想說話,卻被陸清越不耐煩地打斷:“本宮困了,先去休息了,皇弟莫怪啊。”
“對了,皇姐若是想休息,就移居到長信宮罷,離養(yǎng)心殿還近些,朕也好照拂皇姐不是?”
一樣的借口,一樣的地方,何瑜當(dāng)年過敏生病,不也是被先皇移居到長信宮?
說得好聽是長信宮,若是不好聽就是冷宮而已。
“行啊,皇弟能有這份心,本宮真是高興。”
她腳步一頓,又很快走出養(yǎng)心殿。
第二日。
“放本宮出去!皇弟就是讓你們這樣照顧本宮的!”
門板被拍得砰砰作響,門外的婢女恭敬地朝門內(nèi)跪下,一副公事公辦模樣:“陛下說了,您近日身子弱,讓您在長信宮好好修養(yǎng),不得出門。”
聽到這她索性不再做什么無畏掙扎,背靠著門板坐下,嘆了口氣。
狗皇帝這是準備軟禁自己了?
同時,竹舍內(nèi)。
“若不是因為你,清越怎么會被陸衍帶進宮里!”
“現(xiàn)在爭辯這些還有用嗎?你與其在這和我吵,不如一起想辦法救出清越。”
二人爭執(zhí)不下,良久,才聽見顧清寒開口,“臘月廿七是張皇后生辰,到時候?qū)m中繁忙,或許有機會帶清越走。”
“臘月廿七……”
何北陌低著頭算了算,“還有三天。”
“嗯,你若是將清越救出來,便帶她離開這兒吧,逃得越遠越好。”
何北陌沒回答她,拿起劍向屋外走:“我先走了,免得你回頭被發(fā)現(xiàn),浪費清越一片苦心。”
其實清越若是與何北陌共度余生,應(yīng)比和她在一起更合適吧?
顧清寒沉思之際,敲門聲響起,應(yīng)過之后看來人——蕭云。
“師父來找徒兒,是有什么事嗎?”
“為師知道你擔(dān)心清越,可是也不能飯都不吃了,覺都不睡了啊。你若是病倒了,豈不是白費她為你謀劃?”
“徒兒不是因為她……”
她正欲辯解,卻被蕭云一眼看穿:
“你這孩子,有點兒心思全都寫臉上了,還說不是因為她呢?”
她又拉過顧清寒的手,語重心長地開口,
”你可能覺得師父太狠心了,可就算清越真的被殺了,你在這傷心又有什么用?不如多為她密謀,就算被殺了也能幫她報仇不是?”
語畢,蕭云將食盒放在桌子上,抬腳離開竹舍,只留下一句好好休息。
是夜,門外響起幾聲鸮聲,走到窗口處抬眼看,是——崔娘!
“你怎么來了?”
陸清越閃身讓她進來,擰眉低聲問她,“我現(xiàn)在處境有多危險你不知道,怎么還來找我?”
“屬下來是有事要稟告,何將軍說臘月廿七人多眼雜,要帶您走。”
她點了點頭,將懷里的令牌和信塞進信封里,交給了崔娘:“交給顧清寒,切記,小心為上。”
“這不是您養(yǎng)私兵的令牌嗎?您給她?”
崔娘想將信封還給她,卻被她又推了回去:“放在我這也會被陸衍拿走,不如給她。”
陸清越見她要走,出聲將她叫住,把錢袋子也交到了她手里。
“殿下,無功不受祿……”
“拿著!”
注意到自己態(tài)度有些激烈,她又放低聲音,“我在宮里也沒有能用到銀子的地方,你為我盡心盡力做事做了那么久,這點錢算什么?”
“從殿下在人牙子那買下屬下那刻,屬下便誓死要為您做事,可如今卻要令您陷入險境而無能為力,屬下真是不該。”
崔娘眼角泛出淚花,卻被陸清越極快拭去:“好了不哭了,快走吧,宮中人多眼雜,小心落人話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