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37章 紈绔真正的樣子
“不,圣人無錯,儒學(xué)無錯!周朝以周禮,享八百年氣運(yùn),這是不爭之事實(shí)。扶蘇一切言行,皆有的放矢,落在實(shí)處。而叔父之言行,無的放矢,為爭而爭。這便是扶蘇與叔父之不同。”</br> 嬴扶蘇今年十六歲,他四歲啟蒙,啟蒙讀物就是《論語》。</br> 學(xué)了十二年儒學(xué),《孟子》,《大學(xué)》,《中庸》,《詩經(jīng)》,《尚書》,《周禮》,《周易》,《春秋》……</br> 凡是儒家典籍,他都曾細(xì)細(xì)品讀,琢磨真意,儒學(xué)造詣極深。</br> 嬴成蟜一番話可以將他繞進(jìn)去,讓他蒙圈片刻,但卻不可能讓他丟棄十二年的儒學(xué)。</br> 如果嬴扶蘇的觀念這么容易轉(zhuǎn)變,始皇帝早便在章臺宮說服他了。</br> 人的耐心是有限的,嬴扶蘇一而再,再而三的作死,讓本就在章臺宮心情變得不好的嬴成蟜耐心消耗待盡。</br> 嬴成蟜揪起嬴扶蘇衣領(lǐng),冷笑著道:“你我若非叔侄關(guān)系,我非親手把你送上郡不可!朝堂群臣是裝糊涂,你卻是真糊涂!皇兄人稱虎狼之君,怎的就生出你這么個圣母婊?”</br> 嬴扶蘇還在思索“圣母婊”是什么意思,他的身體就被嬴成蟜用力一摜,推倒在床榻上。</br> 即便隔著三層上好綢緞,他背部也摔得生疼,胸口被嬴成蟜推搡處疼痛感是背部數(shù)倍,讓嬴扶蘇直冒白毛汗。</br> 叔父這一摜沒用內(nèi)力,只用了肉身力量,怎會有如此巨力?</br> 我所熟悉之人中,只有蒙恬能力壓叔父。</br> 但蒙恬乃戰(zhàn)場猛將,嬴扶蘇駭然。</br> 他之前對嬴成蟜格外親近,愿意去長安君府,并不是因?yàn)樗l(fā)現(xiàn)自己叔父有什么異于常人之處。</br> 真正原因是,除了嬴成蟜是他親叔父,且從小對他極佳之外。</br> 最主要的是,嬴扶蘇認(rèn)為,他的叔父在長安君府實(shí)現(xiàn)了他所理想的社會環(huán)境,這是嬴扶蘇最在意的事情。</br> 而除了治理長安君府這件事,嬴扶蘇對嬴成蟜的個人能力其實(shí)是不認(rèn)可的。</br> 再直白一點(diǎn)說,他不認(rèn)為自己的叔父有什么能力。</br> 日上三竿曬屁股,閑來無事逛樓臺,偶爾出入幾次皇宮找父皇聊聊天。</br> 嬴成蟜每日所做的事,嬴扶蘇都看在眼中。</br> 他一直認(rèn)為自己的叔父不學(xué)無術(shù),胸?zé)o大志,是秦國第一紈绔子弟。</br> 他也一直以為自己很了解自家叔父,因?yàn)槭甯冈谒壑袑?shí)在是太透明了。</br> 直到今天,他才發(fā)現(xiàn),其實(shí)他并不了解他這個叔父,一點(diǎn)都不了解……</br> “儒學(xué)有積極一面,這是誰也無法否認(rèn)之事,否則皇兄根本不會讓一個儒生站在秦國朝堂之上!但儒學(xué)整個都是好的嗎?天下尋不出無瑕的玉,也找不出完美的學(xué)說。你所設(shè)想的世界,走不出你的腦海。”</br> “假設(shè)兩千年之后,沒有奴隸,人人平等。酒肉不再是貴族專利,百姓想食便食。蒼生不為飽腹擔(dān)憂,追求身康體健。黎民皆受教育,無有不識字之人。國家不再強(qiáng)制參軍,種地,人人都可自由擇業(yè)。歡娛類別繁多,不再只有樓臺一例。就是這樣繁華的盛世,秩序依然需要法律來維持。”</br> “這并不是說整個社會不需要道德,恰恰相反。道德決定了一個國家發(fā)展的上限,而法律則是道德的底線。若是沒有底線,社會就將不復(fù)存在!社會都不存在,又何談道德?畢竟所謂的道德,是一個族群或一個國家為了維護(hù)大多數(shù)人的利益,而誕生的群體意識!”</br> 嬴成蟜一氣呵成,也不管嬴扶蘇能不能聽得懂,一口氣說了一大堆,郁悶的情緒得到了極大的舒緩。</br> “叔父。”嬴扶蘇觀察著嬴成蟜神情,探著腦袋小心翼翼地道。</br> 看得出來,這孩子大概是從來沒見過自己這個樣子,在努力地控制著不惹自己生氣。</br> “閉嘴!我不想和你爭辯!我知道你聽不懂我在說什么!那不重要!從此刻起,你被禁足了!敢踏出大鄭宮一步,我就去找皇兄在這里埋七十萬驪山刑徒!”</br> 如果是嬴政這么說,嬴扶蘇不敢有絲毫的還嘴,因?yàn)橘鎏K在內(nèi)心真切地認(rèn)為,他那被稱為暴君的父皇能干出這事。</br> 但是嬴成蟜說這話,威懾力對嬴扶蘇來說就差得很了,以至于嬴扶蘇還能一臉認(rèn)真地糾錯道:“叔父,驪山刑徒只有五十萬,你和父皇都說錯了。”</br> 嬴成蟜搖搖頭,被自己這個認(rèn)真刻板的大侄子氣笑了。</br> “很好,還能和我耍貧嘴,看來是沒嚇住,來人!”</br> 一個唯唯諾諾,身穿簡樸黑衣宦官服的小宦官進(jìn)入大鄭宮,嬴成蟜回頭瞥了一眼就擺擺手。</br> “不是你,把外面總管叫進(jìn)來。”</br> “唯。”</br> 小宦官低聲答復(fù),如釋重負(fù)地后退著出了宮門。</br> 剛才他站在門外,聽著里面嬴成蟜的咆哮,實(shí)在是有些心驚膽戰(zhàn)。</br> 他們這些宦官,雖然不是奴隸,但也是生死不由己。</br> 他們所侍候的皇室成員,只需要一個很簡單的理由,就能打殺了他們。</br> “趙大人,長安君要你進(jìn)入。”小宦官低著頭,謙卑地對著趙總管道。</br> 趙總管皺緊眉頭,他有些怕,倒不是怕長公子嬴扶蘇。</br> 咸陽宮上下,所有宦官宮女無不羨慕他們大鄭宮的。</br> 因?yàn)檎l都知道,長公子謙和仁慈,對待下人極佳,從未有一個宮女宦官死在大鄭宮中。</br> 趙總管怕的,是嬴成蟜。</br> 十三日前,侍候韓太后的一個宦官,因?yàn)樽竽_先邁入宮中,被韓太后給打殺了。</br> 而韓太后,是嬴成蟜之生母。</br> 為何非要喚我?</br> 趙總管心緒不寧。</br> 往常大鄭宮內(nèi)喚人,哪有其他宦官應(yīng)聲的份,他早就沖進(jìn)去了。</br> 但今日,他先是要小宦官進(jìn)去,聽到嬴成蟜點(diǎn)名要他進(jìn)去,他還是有些猶猶豫豫。</br> “來人!人都死了嗎?”嬴成蟜惱怒的聲音傳了出來。</br> 趙主管一咬牙一跺腳,滿臉堆笑,一身謙卑地推開宮門。</br> “見過……”一道光,自他眼前掠過,從他的脖頸劃過。</br> 趙總管臉上的笑容還沒消散,話還沒有說完,一口鮮血揮灑在空中。</br> 咚~</br> 頭顱砸在地面上,轱轆到嬴成蟜腳邊。</br> 嬴成蟜腳踩上去,笑了起來,他的笑容就和剛才被嬴扶蘇氣笑的時候一模一樣。</br> “這回嚇唬住沒?”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(nèi)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(jīng)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(yuǎn)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(fēng)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(yuǎn)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(yuǎn)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(jī)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(diǎn)風(fēng)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(jī)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(jī)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(nèi)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