吾弟大秦第一紈绔正文卷第225章皇天后土，佑我大秦！皇天后土，佑我大秦？“放下車簾。”</br>　　始皇帝行筆不停。</br>　　以山羊毛做就的筆鋒在粗糙的竹簡上，勾勒出一個又一個簡體字。</br>　　時(shí)至今日，始皇帝早已完全熟悉了簡體字，朝中大臣上表奏章也盡數(shù)用簡體字所書。</br>　　原來的秦文大篆，則被封存在博士署中的高閣上，落上了厚厚的灰塵。</br>　　或許在數(shù)百年后，會有一些研究古文的學(xué)者踏入博士署，用力吹開上面積壓了數(shù)十年的塵埃。</br>　　一邊抱怨著大篆為什么這么復(fù)雜，與簡體字毫無共同處。</br>　　一邊翻閱《簡體字大篆對照表》，努力呼應(yīng)那個聞戰(zhàn)則喜的秦國，那個一統(tǒng)天下，坐擁四海的始皇帝，那個在史書隨便翻開一頁，就能看見其名的某個豎子。</br>　　“拒絕。”</br>　　嬴成蟜回頭。</br>　　他的視線聚焦點(diǎn)，是那盞放在桌桉上，有成人小臂粗細(xì)，火光靜緩燃燒暈染了整個車廂的特制蠟燭。</br>　　“大白天的點(diǎn)什么蠟，毛病。”</br>　　五輛豪奢馬車都是一體式密封車廂，除了最前面需要留出一個可以供上下馬車的車門，整個車廂沒有一絲縫隙。</br>　　當(dāng)車門厚重布簾放下時(shí)，車廂會陷入純粹的黑暗，猶如被最深沉的黑墨浸染。</br>　　由于車廂設(shè)計(jì)是參照宮殿布局，堪稱古代的房車，內(nèi)中面積極大，一根普通的蠟燭燃燒都無法照明整間車廂。</br>　　唯有這種特制巨蠟，才能用燃燒自身釋放的光明將車廂照個大概。</br>　　嬴成蟜對這種車廂設(shè)計(jì)一直抱有微詞，覺得這就是一口大型棺木。</br>　　馬車外的天光流入本來只有燭光的車廂內(nèi)，始皇帝眼前明亮了不少，竹簡上原本有些暗沉的字跡恢復(fù)本來面目，厚重。</br>　　“放下車簾。”</br>　　始皇帝加重語氣，就著明顯亮堂些的光線，瀏覽奏章文字速度明顯快上許多。</br>　　“若有賊人行刺殺之舉，你我已暴露在其目下矣。”</br>　　“我不怕，這世上無人能刺殺我。”嬴成蟜澹定得很，“武功高，就是能為所欲為。”</br>　　探出腦袋呼吸幾口新鮮空氣，覺得憋悶的嬴成蟜四處張望。</br>　　突然大聲叫嚷道:“有沒有扔錘子的？別砸錯了車！我們在這輛車上，刺殺刺準(zhǔn)一點(diǎn)！”</br>　　長安君發(fā)什么狂疾？</br>　　車隊(duì)中，坐在車廂內(nèi)隨同始皇帝蠟祭的文臣武將皺眉想著。</br>　　時(shí)至如今，不管他們嘴上是不是還把嬴成蟜叫豎子，心中都不叫了。</br>　　“看，我就說你疑心病罷，馳道上哪里來的刺客？”嬴成蟜轉(zhuǎn)頭對著始皇帝繼續(xù)嘲諷。</br>　　“嗯。”</br>　　沙沙～</br>　　柔軟的筆尖劃過堅(jiān)硬的竹簡，勾勒，批改的聲音從未間斷。</br>　　車隊(duì)在不堵車的高速馳道上極速前進(jìn)，一棵棵豎直生長的青松不斷地被甩在車隊(duì)身后。</br>　　雍城巍峨，高大的城池已經(jīng)顯現(xiàn)了輪廓，這段并不漫長的馳道，馬上便要無驚無險(xiǎn)地走完了。</br>　　通～</br>　　一聲沉悶巨響，自馳道兩側(cè)的一棵青松下方傳來。</br>　　煙塵炸起，塵埃在空中彌漫飄散。</br>　　待黃蒙蒙的塵土在重力作用下重回大地，聲響起處。</br>　　一個碩大無比，至少有七尺長的大鐵錘沉進(jìn)了泥土中，砸進(jìn)了大地里，陷進(jìn)去二尺深。</br>　　從此以后，江湖少了一把標(biāo)志性的武器——大鐵錘。</br>　　雍城。</br>　　嬴成蟜，始皇帝走下馬車，在下等候者只有蓋聶，章邯二人。</br>　　嬴成蟜挑了下眉毛，快步行到蓋聶旁邊低聲道:“越女呢？”</br>　　蓋聶還沒作答。</br>　　一身飄逸黑衣，戴著鐵面的越女便舉著嬴成蟜的手牌被郎官們放行，行到嬴成蟜身邊。</br>　　始皇帝看了一眼越女臉上的猙獰鐵面，眼中閃過一抹好奇。</br>　　這便是能治成蟜《黃帝》的越女？</br>　　沒有多說話，在章邯帶領(lǐng)下，一眾郎官們的簇?fù)硐拢?dāng)先進(jìn)入了雍城。</br>　　嬴成蟜跟在始皇帝身后，故意落后了兩個身位，一邊走一邊和跟在身后的越女道:“出事了？”</br>　　出行之前，嬴成蟜要越女先在前巡行一番，排查一下，這也是嬴成蟜在車廂中肆無忌憚的原因。</br>　　越女輕功之能不下于荊軻，劍術(shù)之高不輸給蓋聶。</br>　　有越女在前趟雷，嬴成蟜一點(diǎn)都不帶怕的。</br>　　“發(fā)現(xiàn)一個刺客，一劍殺了。”</br>　　越女言簡意賅。</br>　　“還真有刺客，呵……”</br>　　嬴成蟜輕笑，沒有在意，快走兩步趕上始皇帝，眼看要和始皇帝并肩而行。</br>　　“長安君不要僭越。”蓋聶冷硬道。</br>　　嬴成蟜瞪了蓋聶一眼，故作不悅地道:“記仇是罷？”</br>　　自從他說過一次蓋聶僭越，每次他和始皇帝一起走蓋聶都會提醒他。</br>　　隨口閑聊的嬴成蟜并不知道，死的那個刺客叫大鐵錘。</br>　　當(dāng)年荊軻，大鐵錘在易水河畔沒能夠會晤，大鐵錘便在青史上少了一筆。</br>　　后來在咸陽嬴成蟜下令捉拿張良之時(shí)，如果大鐵錘輕功再好一些，能夠追上荊軻，與荊軻打個照面。</br>　　在荊軻引見下，或許現(xiàn)在也能成為長安君府的一員沒有代號的門客，或許也能夠在青史上留下真實(shí)名姓。</br>　　但人生沒有或許。</br>　　大鐵錘死了。</br>　　死的悄無聲息。</br>　　死的輕于鴻毛。</br>　　但他絕對不會是最后一個因?yàn)榇虤⑹蓟实鄱赖娜恕?lt;/br>　　始皇帝一統(tǒng)天下，侵占了上位者利益，為六國余孽恨之入骨。</br>　　想殺始皇帝的人如過江之鯽，數(shù)不勝數(shù)。</br>　　馬上，嬴成蟜也將迎來這樣的遭遇，甚至比始皇帝的處境還要惡劣。</br>　　始皇帝侵占的是六國貴族余孽的利益，而這些已經(jīng)亡國的六國貴族余孽失去了國家，只能像是陰溝的老鼠一般做做刺殺的行動。</br>　　而嬴成蟜接下來要侵占的既得利益者，大多數(shù)都在秦國身居高位，位高權(quán)重。</br>　　雍城也和咸陽一般熱鬧。</br>　　家家戶戶門前也都有桃木枝，都有神荼，郁壘。</br>　　空靈沉重的鼓聲，和沉悶接地氣的敲擊木板聲也是不斷響起。</br>　　這里和咸陽的區(qū)別是，雍城人會比咸陽人更加興奮一些，因?yàn)檫@里是始皇帝舉辦蠟祭的地點(diǎn)。</br>　　國之大事。</br>　　在祀在戎。</br>　　在古人眼中，一個國家最重要的事就是祭祀和打仗，而祭祀還要排在打仗前面。</br>　　在文明沒有那么發(fā)達(dá)，生產(chǎn)力嚴(yán)重不足，人民比較愚昧的古代。</br>　　人們對天，地，神，鬼這些事物又敬又怕。</br>　　天氣干旱是老天爺發(fā)火，哪里地震是后土娘娘生氣。</br>　　豐收的年是谷神后稷功勞，戰(zhàn)爭勝利則是戰(zhàn)神黃帝保佑。</br>　　不管什么事，古人都能聯(lián)系到天，地，神，鬼這四者上面。</br>　　天，神，神，鬼，比秦朝的秦律范圍還要廣大。</br>　　每年的蠟祭，都是秦朝最盛大的大事。</br>　　秦國君王會在雍城中心的那個祭祀天地的高臺上，朗誦著祭文。</br>　　那高臺要有三丈還高，秦君站在那么高的地方，足以讓方圓十里的百姓看到。</br>　　按理說那么高的高臺，講話聲音傳到下面應(yīng)該很小了。</br>　　但每年蠟祭，高臺上的秦君話語聲都會洪亮異常，高臺下聽著的百姓能聽的真真的，這自然也被當(dāng)成了神靈偉力。</br>　　秦朝蠟祭的流程不復(fù)雜，畢竟老秦人從不饒舌。</br>　　首先就是始皇帝帶著文武百官，自咸陽趕到雍城。</br>　　然后拿著九卿之一——主管祭，禮的奉常所寫的祭文，登上高臺念誦。</br>　　高臺上會擺滿各種祭品，食物類以豬，鹿，羊三牲為主，以鹽、黍米、酒佳肴為輔。</br>　　念誦完畢，始皇帝的任務(wù)就完成了，接下來是伶優(yōu)的事。</br>　　小部分伶優(yōu)則會披上獸皮，這叫做“尸”，代表著他們就是神靈。</br>　　大部分伶優(yōu)會表演著各種各樣的舞蹈，唱著好些他們自己都不明白的歌謠，取悅神靈，祈求天地。</br>　　民眾就要開始跳擬獸舞，一種很古老很原始的舞蹈，他們模彷動物的舉動來驅(qū)除疾病和惡鬼。</br>　　神，鬼文化一直伴隨著中華文化的發(fā)展，基本上所有的朝代都認(rèn)為春節(jié)這天一定是有神鬼降臨。</br>　　等到這一整套流程完畢，庖廚，侍女們就會將祭品分發(fā)給民眾，大家開始宴飲。</br>　　因?yàn)榍芈善匠O其嚴(yán)苛，比如禁酒，比如不需隨意攀談，比如不許吃牛肉等等。</br>　　蠟祭這一天百無禁忌，就顯得尤其可貴。</br>　　既能滿足口腹之欲，也能大肆歡笑釋放精神壓力。</br>　　在雍城所有民眾都敬仰，期盼，迫不及待的眼神中，始皇帝來到了祭天高臺下，踏上了登高臺的第一個石階。</br>　　民眾們歡喜雀躍。</br>　　文武百官靜候侍立。</br>　　一動一靜，涇渭分明。</br>　　在越發(fā)沸騰的鼓聲，敲門板聲中。</br>　　在始皇帝回首的嚴(yán)厲，警告眼神下。</br>　　嬴成蟜深嘆一口氣，無奈地點(diǎn)點(diǎn)頭。</br>　　始皇帝滿意回首，踏上了高臺第二層階梯。</br>　　嬴成蟜緊跟其后，踏上了高臺第一層階梯。</br>　　“王上后面怎么還跟了人，去年也有人乎？”</br>　　人群中，一個嘴都快咧到耳根子的男孩問著身旁的阿父。</br>　　“沒有，今年王上不是一統(tǒng)天下了，叫個人跟著和祖宗證明一下。”</br>　　阿父一本正經(jīng)地回道，在兒子“阿父你怎么什么都知道”的崇拜眼神中飄飄然。</br>　　大多數(shù)雍城民眾并不清楚登上這座高臺意味著什么。</br>　　哪怕他們每年都在此參加蠟祭，參拜天地，大吃祭品。</br>　　而小部分知道意味著什么的民眾則會給身邊的人科普。</br>　　“只有王才能登上高臺，王上身后的應(yīng)該是長公子。”</br>　　在這些“知情人”眼中，當(dāng)今秦國唯有廣有賢名的長公子嬴扶蘇能當(dāng)秦二世。</br>　　如果他們知道嬴扶蘇已經(jīng)被確立為太子，解釋話語中的“應(yīng)該”就會被替換成“定然”兩個字。</br>　　民眾不知道跟在始皇帝身后的是嬴成蟜，一起跟著始皇帝來此的文武百官卻是知曉。</br>　　高臺下，眼睜睜看著兄弟二人一前一后，只差一級前行的文武百官，齊齊變了臉色。</br>　　陛下要長安君同乘一車是對長安君的恩寵，但再如何恩寵，這高臺怎能同登？陛下有意將王位傳給長安君！</br>　　高臺唯有王可登，這是祖制。陛下在太后逼迫下立了長公子為太子，但并不屬意長公子即位，所以將長公子發(fā)配到了上郡，長安君才是陛下心中的秦二世。</br>　　怪不得陛下既為長安君重啟相邦，又逐走尉繚給長安君留出國尉，這便說的通了。</br>　　……</br>　　文武百官各懷心思，卻是沒有人出言交流，最多只是眼神交流。</br>　　好些人的眼光都在趙姬，韓姬兩個太后身上停留了一下。</br>　　以當(dāng)前情形來看，大多數(shù)人都分析始皇帝和生母趙姬間有了嫌隙——這又不是第一次，趙太后都被陛下囚禁在雍城多久了。</br>　　趙太后屬意嬴扶蘇，始皇帝屬意嬴成蟜，秦君又和太后掐架了。</br>　　嗯，這也是老傳統(tǒng)了，秦國就是很容易出厲害的太后，有羋八子，華陽太后這兩個先例呢。</br>　　】</br>　　他們看到趙太后的臉色異常難看，眼中燃燒著熾烈的怒火。</br>　　趙太后旁邊的韓太后則得意洋洋，挺著胸脯像是驕傲的公雞一般。</br>　　李斯刻板臉上強(qiáng)憋著笑意。</br>　　我李斯賭對兩任王，天下有幾人能和斯比眼力？</br>　　皇后阿房臉上有著了然表情。</br>　　原來如此，怪不得陛下如此信任叔叔，陛下原來是這個意思。看來蠟祭結(jié)束就要給瓶兒提親了，不然等叔叔登王位便難了。</br>　　楚妃站在兒子身邊，看著嬴成蟜眼波流轉(zhuǎn)。</br>　　兜兜轉(zhuǎn)轉(zhuǎn)，這王位最終還是落在了你手……</br>　　她兒子嬴將閭則連連嘆氣。</br>　　叔父你早說你要王位，將閭就不爭了，想喝酒了。</br>　　……</br>　　臺階上。</br>　　始皇帝在前，嬴成蟜在后，兩人一直相差一個臺階。</br>　　哪怕始皇帝故意緩慢登高臺，也沒有等到身側(cè)來人。</br>　　這豎子端的懶散！</br>　　“朕先來你先來。”</br>　　“……你要是真不想干了就把扶蘇叫回來，不要總琢磨我。”</br>　　蠟祭儀式，在高臺上說話的第一人必然是秦君。</br>　　“那便朕先。”</br>　　“嗯。”</br>　　嬴成蟜有氣無力地應(yīng)著。</br>　　放棄了等待嬴成蟜念頭的始皇帝龍行虎步，很快就跨過了最后一級臺階，來到了高臺之上。</br>　　走到正中央，在白玉鋪就的高臺上，始皇帝展開手中竹簡，高聲宣喝。</br>　　“朕承繼秦歷代先君遺志，納九鼎于咸陽，平暴亂，一統(tǒng)四海，此乃皇天后土卷。神功圣德，垂法至今，神鬼聽聞……”</br>　　始皇帝的聲音似乎被冥冥之中的天地神鬼加大了，起碼要比往日聲音大了三倍不止，足以讓高臺下的所有人都聽聞。</br>　　在始皇帝開始念的時(shí)候，高臺下就沒有跪著的人了。</br>　　所有人在始皇帝聲音響起的一剎那，自發(fā)下跪。</br>　　震撼人心的鼓聲停了。</br>　　接地氣的敲門板也停了。</br>　　愛動愛鬧的稚童也知道此刻不宜喧嘩，紛紛學(xué)著身邊大人跪倒在地，以額觸地。</br>　　天地之間，唯有始皇帝一人的聲音在響徹，猶如昊天上帝借著始皇帝的身體，站在高臺上發(fā)著神諭。</br>　　憤怒的趙姬跪了，天真的韓姬跪了。</br>　　老邁的王綰跪了，愛腦補(bǔ)的李斯也跪了。</br>　　就連常常念叨著大丈夫何至于此，立志不做舔狗的蓋聶蓋大俠也跪了。</br>　　在天，地，神，鬼面前，在蠟祭的時(shí)候。</br>　　作為人，跪下是理所當(dāng)然的。</br>　　秦朝沒有讓人下跪的禮節(jié)。</br>　　就是面見始皇帝，理論上也不用下跪。</br>　　但是面對天地，面對神鬼。</br>　　是人，就要跪。</br>　　沒有人會認(rèn)為這個時(shí)候下跪是低賤的行為，這種想法在這個時(shí)代很不可理喻。</br>　　也沒有人會想到這個時(shí)候會有人不下跪，包括始皇帝也是如此。</br>　　蠟祭的時(shí)候他要在高臺上做天，地，神，鬼代表，所以他不會跪。</br>　　但在由奉常主持的某些祭祀大禮上，始皇帝也是跪下的。</br>　　高臺石階上，嬴成蟜靠坐在上面，拄著下巴看著下面的蕓蕓眾生。</br>　　他沒有產(chǎn)生俯視的感覺，也沒有覺得高人一等，將所有人的命運(yùn)玩弄于鼓掌。</br>　　也沒有覺得特立獨(dú)行，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(dú)醒的感覺。</br>　　在始皇帝康慨激昂的陳詞中，在所有人都肅穆以待的氛圍里。</br>　　他覺得有些孤獨(dú)。</br>　　來到這個世界已經(jīng)二十六年了，已經(jīng)快趕上前世他活的歲數(shù)了。</br>　　但對于這個時(shí)代，他仍然在內(nèi)心深處有著濃濃的隔閡感。</br>　　這種隔閡感自他出生以來，就從來沒有消去過。</br>　　最開始最明顯的隔閡感是沒有游戲，電影，電視劇，劇本殺等娛樂項(xiàng)目的不適。</br>　　是沒有辣椒，土豆，胡蘿卜，西紅柿，哈密瓜，葡萄，蘋果，香蕉等普通食物的不適。</br>　　是沒有可樂，雪碧，芬達(dá)，奶茶，檸檬水等垃圾飲料的不適。</br>　　但這些隨著時(shí)間，都已經(jīng)一點(diǎn)點(diǎn)澹去了。</br>　　到了如今，嬴成蟜已經(jīng)習(xí)慣吃著沒有不辣的火鍋，喝著加了柘塘的橘子汁，在府上和侍女們快樂地打麻將了。</br>　　而隨著這些最明顯隔閡感的消失，不那么明顯的隔閡感隨著時(shí)間的推移。</br>　　先是慢慢地浮上來，然后沉淀下去，越發(fā)深厚，越積越多……</br>　　他看不慣貴族們一言可定他人生死，哪怕他享有這項(xiàng)特權(quán)。</br>　　他看不慣樓臺中那些強(qiáng)顏歡笑的笑臉，哪怕他去樓臺次數(shù)最多。</br>　　他看不慣高臺下的人們都屈著膝蓋，虔誠地跪在地上，就像是一個個搖尾乞憐的狗。</br>　　哪怕天子之說是為了皇權(quán)統(tǒng)治，哪怕祭祀天地是為了皇權(quán)穩(wěn)定。</br>　　哪怕只要他想，他就能成為這天地間所有人跪拜的對象。</br>　　他想改變這一切，起因點(diǎn)不是為了什么宏大理想，而是想過得舒服一些。</br>　　人這兩個字，一撇一捺，寫起來容易，操控起來不應(yīng)該這么容易。</br>　　總不能像是被圈養(yǎng)的牛羊豬狗一樣，被圈進(jìn)在一村一郭，單純?yōu)榱嘶钪钪T。</br>　　他的要求不高，將“活著”兩個字改成“生活”就好。</br>　　但有些事不是他想就能立刻做成的，當(dāng)年他曾經(jīng)與祖父秦昭襄王說過這些事。</br>　　他的親祖父——一代雄主秦昭襄王眼中流露出的殺意，至今仍深深印在嬴成蟜的腦海中揮之不去，嬴成蟜再也沒見過比那日更加深重的殺意。</br>　　“告訴寡人，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？”</br>　　沒有親身經(jīng)歷過，永遠(yuǎn)無法理解一位王的威懾力——那是用無數(shù)人的鮮血，無數(shù)人的命運(yùn)所鑄就。</br>　　“哇。”</br>　　好在，嬴成蟜那時(shí)只有四歲，可以哭，還可以尿。</br>　　就是那哭聲，濕透的褲子，讓秦昭襄王醒悟到這只是一個四歲的稚子，四歲稚子能做出什么呢？能懂得什么呢？</br>　　必是有人授意！</br>　　必是有人為之！</br>　　那一夜，除了阿父阿母，嬴成蟜七日內(nèi)見過的所有人都死了——宦官，宮女，郎官，侍衛(wèi)，入內(nèi)大臣，一個沒剩……</br>　　呂不韋，蒙武等人就常常在這件事上與嬴成蟜開玩笑。</br>　　“還好那七天沒去看小秦王，不然現(xiàn)在也是個孤魂野鬼了。”</br>　　幾句話而已，數(shù)百人為此丟了性命，前世不說五好青年，但怎么也和人命桉子扯不上關(guān)系的嬴成蟜做了半年的噩夢。</br>　　夢到那些宦官，宮女，郎官變成厲鬼，滿臉血污，人首分離，托著腦袋質(zhì)問他為什么要害了他們性命。</br>　　那件事讓嬴成蟜明白，有些事，不要說做，就連說都不要去說。</br>　　不然會死人的，死好多好多人……</br>　　“皇天后土！”</br>　　始皇帝的朗喝聲響極大，傳到了跪在地上的民眾耳中，文武百官耳中，太后皇后妃子公子公主的耳中。</br>　　這四個字格外響亮，始皇帝特意加重語氣，讓這四個字多出了厚重感，使命感。</br>　　嬴成蟜側(cè)著腦袋，看著高臺下面跪著的那一片片后腦勺，眨了眨眼。</br>　　“佑我大秦！”</br>　　始皇帝用渾身氣力，內(nèi)力喊出這四個字。</br>　　喊完后，整個人都有些站立不穩(wěn)，似乎是那附著其身的昊天上帝回歸了天庭。</br>　　但這一幕沒有人看得到，因?yàn)槌速上f，所有人都跪在地上，以額觸地。</br>　　他們神態(tài)猙獰而又虔誠，用盡了身體里的最后一份力量。</br>　　隨著他們的王，向著天，地，神，鬼大聲祈求。</br>　　“皇天后土，佑我大秦！”</br>　　“皇天后土，佑我大秦！”</br>　　“皇天后土，佑我大秦！”</br>　　“……”</br>　　這聲音傳遍百里，讓本來還有些許白云繚繞的天空蕩然一空。</br>　　不知是昊天上帝所為，還是后土娘娘所為，總之是神跡就是了。</br>　　“皇天后土，佑我大秦？”</br>　　嬴成蟜輕聲，隨之念著。</br>　　就像這些年，他和那些貴族看上去也沒什么區(qū)別一樣。</br>　　和光同塵。
    三月，初春。</p>
    南凰洲東部，一隅。</p>
    陰霾的天空，一片灰黑，透著沉重的壓抑，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，墨浸了蒼穹，暈染出云層。</p>
    云層疊嶂，彼此交融，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，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    好似神靈低吼，在人間回蕩。</p>
    ，。血色的雨水，帶著悲涼，落下凡塵。</p>
    大地朦朧，有一座廢墟的城池，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，毫無生氣。</p>
    城內(nèi)斷壁殘?jiān)f物枯敗，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，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，仿佛破碎的秋葉，無聲凋零。</p>
    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，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    曾經(jīng)人來人往的沙土路，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    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，分不出彼此，觸目驚心。</p>
    不遠(yuǎn)，一輛殘缺的馬車，深陷在泥濘中，滿是哀落，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，掛在上面，隨風(fēng)飄搖。</p>
    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，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    渾濁的雙瞳，似乎殘留一些怨念，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    那里，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    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，衣著殘破，滿是污垢，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    少年瞇著眼睛，一動不動，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，襲遍全身，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    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，他眼睛也不眨一下，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(yuǎn)處。</p>
    順著他目光望去，距離他七八丈遠(yuǎn)的位置，一只枯瘦的禿鷲，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，時(shí)而機(jī)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    似乎在這危險(xiǎn)的廢墟中，半點(diǎn)風(fēng)吹草動，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    而少年如獵人一樣，耐心的等待機(jī)會。</p>
    良久之后，機(jī)會到來，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，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(nèi)。</br>，，。，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