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1章 陛下,滅了匈奴吧!
“不行。游牧民族馬術(shù)本就強于農(nóng)耕民族,得到馬鞍,馬鐙,馬蹄鐵,如同勐虎插上雙翅。這種因噎廢食的事,絕對不可以做。”</br> 李牧一臉理所當(dāng)然地點點頭,道:“那么君上所言,便無法辦到。”</br> “不,一定有辦法做到,一定有能以步兵克制騎兵的辦法。”</br> 嬴成蟜言之鑿鑿,就好像胸中已有如何對付匈奴的辦法一般。</br> 李牧定神看了嬴成蟜兩息,道:“君上,你雖通兵法,但作戰(zhàn)都是以十倍戰(zhàn)力碾壓之。你沒有指揮過勢均力敵的戰(zhàn)斗,更沒有到過大漠,草原,不如牧了解匈奴。”</br> 我確實不了解匈奴,但我了解歷史。</br> 蒙恬北擊匈奴,是靠步兵戰(zhàn)勝匈奴的,長城軍團主力就是步兵。</br> 就是不知道蒙恬是如何戰(zhàn)勝匈奴的,司馬遷怎么就不能寫詳細一些?</br> 《史記》有載:秦已并天下,乃使蒙恬將三十萬眾,北逐戎狄,收河南,筑長城,因地形,用險治塞,起臨姚,至遼東,延袤萬余里。</br> 嬴成蟜想著史書記載,用萬分肯定的語氣道:“我不知道如何以步兵鉗制騎兵,但我可以確定一件事。不需要騎兵,以步兵為主的秦軍依舊可以驅(qū)逐匈奴。”</br> “君上無理,要想以步兵鉗制騎兵,只有一個辦法,讓騎兵變成步兵。只有騎兵跑不起來,不能沖鋒,步兵才能以成建制的軍陣前突碾壓。”</br> “在中原可以因險設(shè)伏,用高聳地形,低洼矮地來對騎兵進行限制。或者選擇山林之間,騎兵不宜奔跑之地作戰(zhàn),限制騎兵。”</br> “在草原,大漠那種視野開闊,一覽無余之地,此事根本無法做到。只要騎兵跑的起來,步兵就永遠是待宰羔羊。”</br> 談到自己最擅長的軍事領(lǐng)域,李牧寸步不讓,沒有因為嬴成蟜是主君就退讓。</br> 李牧自幼入軍,帶兵打仗有二十多年,從未敗給過任何人。</br> 他的經(jīng)驗,他的戰(zhàn)績,他的驕傲,都不允許他認同嬴成蟜說的話。</br> 他對嬴成蟜沒有戰(zhàn)意,是敗在嬴成蟜的馬鞍,馬鐙,馬蹄鐵,敗在嬴成蟜身邊站著的廉頗,敗在嬴成蟜身后那個覆有牛皮的不知名物件,不是敗在嬴成蟜的兵法造詣。</br> 嬴成蟜很想反駁李牧,但他確實不知道如何反駁。</br> 嬴成蟜重生之后因為無聊,讀過當(dāng)世幾乎所有兵書,但死讀書并不能成為名將。</br> 尤其是面對戰(zhàn)國四大名將中,最擅長騎兵的趙武安君李牧。</br> 嬴成蟜所讀的那些兵書,并不能讓他在兵法上說教李牧。</br> 心中再一次埋怨著司馬遷怎么不多記載一些,嬴成蟜陷入短暫沉默。</br> 一直在旁聽兩人對話,未發(fā)一言的韓非看到場面陷入僵局。</br> 提起毛筆,開寫!</br> 【若要做到君上所言,非有一策。】</br> 李牧冷笑。</br> 李牧不是不信韓非懂帶兵打仗,法家門生確實是有通兵法的。</br> 例如商鞅,在秦國變法不說,還帶領(lǐng)大軍與魏國開戰(zhàn),收服了商地。</br> 但李牧不相信,韓非有他懂兵法。</br> 在行軍打仗這方面,他說不行,那就是不行。</br> “你會帶兵打仗?”</br> 嬴成蟜滿是懷疑。</br> 他可從來沒看到過韓非看兵書,也沒在史書上看過韓非有什么帶兵經(jīng)歷。</br> 【君上要酒鬼三月驅(qū)逐匈奴,為的是在不受匈奴干擾情況下,在七郡之地實現(xiàn)變法。以變法之先后情況,來讓秦王在秦國全境實現(xiàn)變法,非說的可對?】</br> 韓非沒有答嬴成蟜問,而是在紙上給嬴成蟜寫下一個問題。</br> 嬴成蟜點頭。</br> 李牧去摸酒葫蘆,想著喝兩口。</br> 凡事不涉及行軍打仗,他李牧就不怎么清楚,也不關(guān)心。</br> “喝個屁,聊完了再喝,結(jié)巴你繼續(xù)寫。”</br> 李牧手依舊前伸,想著邊喝邊說有什么不可?</br> 嬴成蟜見狀,拿起酒葫蘆。</br> 咕嚕咕嚕盡數(shù)倒入自己口中,喝了個干凈,把空空如也的酒葫蘆往李牧手里一塞。</br> 李牧:……</br> 【君上既然要的是全境變法,那為何不登基為王,在全境實行呢?君上……】</br> 嬴成蟜按住下筆極快的韓非手腕。</br> “行了,不用寫了。酒鬼,咱們繼續(xù)聊怎么防備匈奴。”</br> “結(jié)巴所言,甚是有理,君上自立為王,一切事宜不就迎刃而解?”</br> 又勸我造反,又勸我造反,你們這些人腦子里能不能有點忠君愛國的思想!</br> “我自立個屁,這個天下現(xiàn)在安穩(wěn),是靠著皇兄威嚴(yán)鎮(zhèn)壓。你們信不信我登上王位,天下反聲四起。我到時候平亂都費勁,哪里還有余力變法?”</br> 李牧自指。</br> “有牧在,平亂并不費力。”</br> 手里有著天下最強大的秦之銳士,對于那些造反的六國余孽,李牧根本看不上眼。</br> 嬴成蟜冷笑。</br> “你是有多瞧不起王翦,王賁,蒙公,武叔,蒙恬這些人?你一個能打過這么多人?”</br> “皆牧手下敗將。”</br> 李牧神色平靜地道。</br> 他臉上,神色,都沒有流露出一絲自傲之色,似乎覺得敗盡秦國將軍這種事,實在沒有什么值得驕傲的。</br> 】</br> 嬴成蟜無語。</br> 不是因為李牧自大,而是因為李牧說的就是事實。</br> “大秦軍隊盡在皇兄管控之下,我沒有兵馬,怎么造反?”</br> 【哪里需要兵馬?以君上之武功,近秦王十步內(nèi)可擒也。擒住秦王登高一呼,天下就是君上的了。】</br> 韓非舉著紙張,臉上隱隱泛有熱切之色。</br> 自嬴成蟜與他有了一番法,術(shù)之爭,韓非對嬴成蟜為王的想法就日漸迫切起來。</br> 一個對法家比他韓非還要如此明晰的君主,絕對是天下法家門生眼中的圣明之君。</br> 嬴成蟜無語地看著李牧,韓非。</br> “你倆這個樣子,我都不敢放你們跟著扶蘇了。我都怕你倆會半路軟禁我大侄子,要求皇兄退位讓賢。”</br> 李牧眼睛一亮。</br> “此言大妙!”</br> 韓非凝眉思索。</br> 以秦王之性格,擒住太子嬴扶蘇,應(yīng)也無濟于事罷?</br> 你倆還真開始想這個事!</br> 我養(yǎng)了一窩反賊嗎?</br> 嬴成蟜一人送了一腦貼,指著李牧道:“你,給乃公想怎么敗匈奴!”</br> 又指著韓非道:“乃公與你詳說過,變法后的情景,你想想如何在七郡實現(xiàn)。”</br>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~</br> 一陣急促,響亮的馬蹄聲,闖入屋舍內(nèi)。</br> 這聲音并不如何大,甚至可以稱得上微弱,韓非都沒聽到。</br> 只有嬴成蟜,李牧聽到了,兩人臉色一變。</br> 嬴成蟜是難看中帶著驚訝,而李牧則是難以置信。</br> 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,看到了對方的臉色后,便知曉了沒有聽錯。</br> 韓非見狀,雖然不知發(fā)生何事,臉上也嚴(yán)肅起來。</br> 【發(fā)生了何事?】</br> 韓非寫。</br> “八百里快馬加急。”</br> 李牧道。</br> “今夜,看來是安穩(wěn)不得了。”</br> 嬴成蟜瞇著眼,眼中閃有怒火。</br> 半個時辰后,一個宮中馭手騎乘快馬,直入長安君府。</br> “陛下有旨,宣長安君攜李姓門客入宮覲見。”</br> 在馭手宣讀旨意之時,咸陽馳道上,依然有馬匹奔馳。</br> 今夜,被召見的不止嬴成蟜一個。</br> 大半個時辰前,咸陽宮中。</br> 一個面上血污遮蓋,身上穿著殘破甲胃,呼吸有如風(fēng)箱一般嘶喘著的秦軍銳士。</br> 一路綠燈通行,一個暗號沒對。</br> 以最快速度被半路接手的章邯帶到章臺宮,帶到始皇帝面前。</br> “匈奴舉十余萬兵馬突襲九原,我軍大敗,九原失守,匈奴已占河南地!將要度陰山!”</br> 始皇帝霍然起身,立于負傷銳士面前。</br> 這位戰(zhàn)滅六國的天下之主,胸中那團熾盛的火焰瘋狂燃燒,整個人散發(fā)著爆裂怒意。</br> 自始皇帝登基之后,向來只有秦國攻打他人的份,什么時候輪到他國來打秦國了?</br> “傳夏無且!”</br> 始皇帝發(fā)號施令。</br> “唯!”</br> 宦官應(yīng)命,出行去太醫(yī)署。</br> “詳情道來!”</br> “唯!三日夜間,雁門忽有馬蹄驟響……”</br> 聽完負傷銳士稟告,始皇帝臉色難看至極。</br> 要門前郎官帶負傷銳士下去治療后,始皇帝命令不斷。</br> “去議政殿。”</br> “唯。”</br> “要成蟜帶李姓門客入宮見朕。”</br> “唯。”</br> “召李斯,王綰,付子康入宮。”</br> “唯。”</br> “召任囂,趙佗,屠睢入宮。”</br> “唯。”</br> 一連串命令下去,一聲聲馬蹄踏破夜色,沉靜在夜色下安穩(wěn)的咸陽城,動了起來。</br> 被蓋聶貼身保護,行于咸陽宮中的始皇帝,臉色比黑夜還黑。</br> 議政殿內(nèi)。</br> 一張大桉擺在中央,未有座椅陳列。</br> 大桉上擺放著一張?zhí)煜螺泩D,始皇帝臉色難看至極。</br> 伏在大桉上,眼睛死死盯著輿圖一處。</br> 這便是嬴成蟜帶著李牧入議政殿之時,所看到的景象。</br> “發(fā)生何事?”</br> 嬴成蟜快步上前,人未到始皇帝身邊,聲先到了。</br> 始皇帝一拳砸在輿圖之上,拳頭所壓的位置,正是秦國西北角。</br> “雁門被破,九原失守,匈奴占了河南之地!朕還沒去打他,他敢來打朕!還破了朕的雁門,九原!”</br> 始皇帝聲音中滿是憤怒。</br> 嬴成蟜走至近前,看著輿圖上的大秦西北角,眼中閃爍著不明色彩。</br> “雁門,九原,為何會被破?守軍都是做什么吃的?”</br> 匈奴怎么敢進攻?</br> 歷史上只有秦國北擊匈奴,哪里有匈奴進攻秦國?</br> 匈奴憑什么能攻破秦國邊郡,哪本史書上說過這些?</br> 嬴成蟜回想著原有歷史,試圖從中找出匈奴進攻的原因。</br> 在嬴成蟜印象中,現(xiàn)在的匈奴遠不及漢初時期勢大,國力與秦國不可同日而語。</br> “不足為奇。”</br> 李牧走近兄弟二人,沉聲道。</br> “武安君此言何意。”</br> 始皇帝扭頭視之。</br> 雖然現(xiàn)在心中憤怒無限,但始皇帝看著李牧的雙眼中,還是不可避免有著欣賞,驚艷之色。</br> 王賁離咸陽,赴封地之前。</br> 曾在始皇帝面前,與李牧來了一場沙盤演習(xí)。</br> 在玄鳥殿上自稱未嘗一敗,其阿父王翦已老的秦國第二將軍王翦,大敗虧輸,被打的都要失去自信了。</br> 白衣李牧對始皇帝神色冰冷,臉上沒有一點好模樣,不答始皇帝言。</br> “趕緊說,別墨跡。”</br> 嬴成蟜不耐煩地道。</br> 這事情脫離了他的認知,脫離了他的控制,這讓他第一次有了些許危機感。</br> 現(xiàn)在嬴成蟜甚至想不管原計劃,直接讓天下各處暗部全力生產(chǎn)馬鞍,馬鐙,馬蹄鐵,先將匈奴滅了了事。</br> 費錢就費錢,地盤占不住就先不占,變法推遲就推遲,先把不穩(wěn)定因素除了再說。</br> 敢讓爺不能躺平是吧?</br> 給爺死!</br> 這豎子殺氣好重,秦國被攻,終于是讓這豎子認真起來了?</br> 始皇帝摸著身上應(yīng)激出的雞皮疙瘩,等著李牧講解。</br> “秦國在雁門,九原布置的兵力,本就不足以抵擋匈奴的進攻,被破有甚稀奇。”</br> 李牧冷眼看著始皇帝。</br> “秦國的兵馬都用在了攻打六國上面,能守住自己邊郡就已是不錯,憑什么還能守住我趙國邊郡?”</br> 雁門郡,原是趙國邊郡,李牧曾在此御匈奴十?dāng)?shù)年之久。</br> “趙武安君此言有失偏頗。”</br> 三人來到議政殿門口,當(dāng)先最先進去,一看上去較為年長之人沉聲說道。</br> 其身穿甲胃,面相沉穩(wěn),注視著李牧的目光中有敬仰,有怒火。</br> 敬仰的是李牧的功績,威名,怒火是李牧貶低秦軍戰(zhàn)力。</br> 其名任囂。</br> 比王翦,蒙武這些人小了近十年,比蒙恬,李信,王賁這些人大了近十年。</br> 是一個夾在大秦老一代和新生代之間的將軍。</br> “笑話!滅你趙國也不是這幾年的事。我秦國守了快十年雁門,九原,豈是你李牧說守不住就守不住的?”</br> 面有桀驁之色,身穿甲胃的將領(lǐng)被宦官引入議政殿。</br> 還沒有進殿門,就聽到其內(nèi)有貶低秦軍言語。</br> 待踏步進了議政殿,看到了一身白衣的李牧,立刻反唇相譏。</br> 其名屠睢,乃是與王賁,蒙恬,李信一代的秦軍青年將領(lǐng)。</br> “不錯,我大秦銳士戰(zhàn)無不勝,六國都滅了,守不住一個小小匈奴?李牧,你以為這里還是你的趙國乎!”</br> 又一人隨屠睢言語。</br> 其與屠睢在來議政殿的路上相遇,與屠睢是前后腳進議政殿。</br> 其身材瘦小,身高不足七尺,也披著甲胃,做武將打扮,看著李牧滿是敵意。</br> 其名趙佗,也是秦國一名青年將領(lǐng)。</br> 屠睢,趙佗二人,此時聲明不顯,被王賁,李信,蒙恬三個壓的冒不了頭。</br> 但在原歷史上,這三人也是鼎鼎大名。</br> 始皇帝滅六國后,北戰(zhàn)南征。</br> 北擊匈奴是蒙恬,而南征百越的,就是一代目任囂,二代目屠睢,三代目趙佗。</br> 始皇帝為擴大版圖,首先派遣老成持重的一代目任囂進攻百越。</br> 任囂首戰(zhàn)進攻嶺南,沒攻下來。</br> 始皇帝不甘心,于是拜二代目屠睢為國尉,命其領(lǐng)著三代目趙佗再攻百越。</br> 屠睢率五十萬大軍,南征南越、西甌,分五路討伐。</br> 因為百越之地運糧困難,和越族相持不下。</br> 后史祿開鑿靈渠,解決運糧問題,屠睢大破南越,成為我國歷史最早破越的名將。</br> 但因為屠睢個人殺心極重,對百越反抗之人盡數(shù)斬盡殺絕,不留俘虜,濫殺無辜,導(dǎo)致百越民眾激烈反抗。</br> 一次在山林行軍時,中了兩支毒箭,二代目屠睢當(dāng)場從馬背跌落,墜地殞命。</br> 始皇帝第三次攻打百越,或許是考慮到任囂對百越熟悉的緣故,再起一代目任囂,命其帶著三代目趙佗進攻百越。</br> 終于平定嶺南,將整個嶺南劃入了秦國版圖。</br> 嶺南一地,以如今地域來說,相當(dāng)于現(xiàn)在的廣東、廣西、海南全境,以及越南紅河三角洲一帶。</br> 秦末。</br> 一代目任囂臨終之時,告訴三代目趙佗。</br> 秦國太殘暴了,無道,天下都想反秦,你別出去螳臂當(dāng)車了。咱們這嶺南易守難攻,你就自立為王得了。</br> 趙佗遂建立東西萬余里的南越國,為南越王,活到了漢朝,一直統(tǒng)治南越八十一年。</br> 漢高祖劉邦白馬之盟——非劉氏而王者,天下共擊之。</br> 一直到漢高祖劉邦死,南越王趙佗還活的好好的。</br> 李牧沒有理會三人言語,對三人視而不見。</br> 既然被嬴政告知了他李牧的名字,還敢這么大放厥詞,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士罷了。</br> 見李牧態(tài)度傲慢。</br> 性情最是暴虐的屠睢大怒,就要對李牧破口大罵。</br> 趙武安君有個屁用,又不是秦武安君!與我屠睢交手試試看?不過是吹出來的名聲罷了!</br> 一道人影忽然竄至其面前。</br> 臉上寫滿著不耐煩,殺意讓屠睢這種殺心極重之人都感覺過重的嬴成蟜。</br> 一只手掐著屠睢脖子,掌中內(nèi)力竄入屠睢體內(nèi)打亂屠睢積聚的內(nèi)力,讓屠睢難以反抗。</br> 嬴成蟜單臂掐著屠睢脖頸,將屠睢舉起。</br> 手掌如同鐵鉗一般,劇烈的窒息感,讓屠睢面部充血,眼球略有外凸。</br> “你也配與李牧論戰(zhàn)?”</br> 嬴成蟜冷言冷語。</br> 他現(xiàn)在不想聽任何廢話,只想趕緊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。</br> 為什么在他印象里一直到漢朝時期,才會驟然興起的匈奴,這個時間點突然能耐了。</br> 搞不清楚這件事,嬴成蟜心中不安。</br> 他害怕匈奴中冒出個劉秀,他害怕自己是又一個王莽。</br> 砰~</br> 甩手將屠睢摔在地上,嬴成蟜一身殺氣地走回輿圖前。</br> 屠睢在地上,彎著腰跟個蝦米一樣劇烈咳嗽。</br> 雖然他此刻恨不得起身殺了嬴成蟜,但他要咳嗽完再殺。</br> 生理反應(yīng),難以自制。</br> 這一切發(fā)生在瞬息之間,快到任囂,趙佗都來不及做出反應(yīng)。</br> 及至屠睢摔在地上的一聲巨響,才讓兩人驚醒回神。</br> 老成持重的任囂,年輕氣盛的趙佗紛紛色變,他們與屠睢之間,有著并肩作戰(zhàn)的戰(zhàn)友之情,且私下交往甚密。</br> 任囂立刻去攙扶屠睢。</br> 趙佗則是身體蓄力,面露怒色,要上前與嬴成蟜一戰(zhàn),為屠睢討還公道。</br> 就算知道不是嬴成蟜對手,趙佗也沒有懼意,這便是秦國將領(lǐng)風(fēng)氣。</br> 死可以,懼不可。</br> “不得妄動!”</br> 始皇帝看了一眼將要出手的趙佗,一聲令下。</br> 趙佗面有悲憤之色,渾身力氣卻是瀉去。</br> 任囂輕扣屠睢后背,將本要說的話吃了回去。</br> 屠睢,繼續(xù)咳嗽。</br> “為何我秦國守了十年邊郡無礙,今夕突然一朝失守。匈奴要是有如此強的戰(zhàn)力,為什么不在我秦國攻打六國之時發(fā)兵。”</br> 按照常理,匈奴應(yīng)該在秦國攻打六國之時發(fā)兵奪取雁門,九原等地才對,而不是等到秦國一統(tǒng)天下再出兵。</br> 秦國一統(tǒng)天下前,匈奴出兵攻打,秦國會因為攻打六國而無暇顧及。</br> 現(xiàn)在天下一統(tǒng),這時候出兵攻秦,不是等著與秦國全面開戰(zhàn)?</br> 嬴成蟜凝視著輿圖,開口問詢。</br> 雖然他沒有指名道姓,但誰都知道,他問的是李牧。</br> 君上在害怕什么?</br> 李牧從來沒有看過嬴成蟜這么煩躁,在李牧記憶中,嬴成蟜一直都是無所謂的樣子。</br> 嬴成蟜的態(tài)度,讓本來對這件事不怎么在意的李牧也慎重起來,當(dāng)下將心中所想和盤托出。</br> “匈奴在這十年間未攻雁門,是懼牧之名也。十年前,牧一舉殲滅匈奴十余萬人,要匈奴不敢進犯也。”</br> “及至我奉王召率軍歸邯鄲,邊郡所留兵力其實并不足以抵擋匈奴全力進攻。但匈奴不知牧已走,固不敢犯。”</br> “趙國既滅,秦奪九原,雁門。若牧所料不錯,秦王派往這兩郡的兵馬,應(yīng)是參照我趙國邊軍數(shù)量,只少不多。”</br> 始皇帝點頭。</br> “武安君所料不錯,朕委派雁門,九原之邊軍,少原趙軍兵馬三成。”</br> “在第一次伐楚失敗后,朕又抽調(diào)邊軍兵馬編入王翦麾下。雁門,九原兩地邊軍所留兵馬,降至原趙軍兵馬五成。”</br> 秦以一國之力,東出攻打六國。</br> 想要取勝,就必須舉國盡出,在邊郡實在是沒有辦法留那么多兵。</br> “我所留兵馬都不能抵擋匈奴入侵,秦軍縱是強悍。只以半數(shù),如何能抵擋得住。”</br> 嬴成蟜神色緩和許多,這個理由他能理解,也能接受,這并沒有超出常理。</br> “那為何匈奴現(xiàn)在進攻了?”</br> 李牧沒有馬上回答,凝神看著嬴成蟜。</br> 君上心智失守了?</br> 不然怎么會問出這等問題?</br> 君上到底在害怕什么?</br> “或許是打聽到了牧已不在。”</br> 李牧扭頭看了一眼任囂,屠睢,趙佗三人,嘴角噙上一絲冷笑。</br> “也或許,是匈奴新生的這一代,以為牧的戰(zhàn)績都是吹出來的。十年過去,匈奴新一代人,已經(jīng)忘記了牧是如何斬殺他們的父輩,忘記了那場焚燒他們阿父尸體一晝夜而不熄滅的大火。”</br> 想起來了。</br> 歷史上的秦朝之初,河南地本就不屬于秦國,而是屬于匈奴。</br> 嬴成蟜長出一口氣,紊亂的心緒平復(fù)下來。</br>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輿圖上,位于大秦西北角的河南地。</br> 秦朝的河南地,不是現(xiàn)在的河南,而是在內(nèi)蒙古。</br> 在內(nèi)蒙古中部,有一個平均海拔在1400米到2300米的陰山山脈。</br> 這里的海拔不算太高,但是陰山南坡陡降,直接砸在河套平原上,落差達千米。</br> 這種特殊的地形,使得陰山南北氣候差異比較大。</br> 陰山以北干旱少雨、氣溫低。</br> 陰山以南則氣溫稍高、雨水要多一些。</br> 加上這里黃河比較平緩,河水易于灌既,陰山以南的河套平原宜農(nóng)宜牧,有“黃河九曲,唯富一套”說法。</br> 既適合放牧,也適合種植。</br> 成為中原農(nóng)耕文明,蒙古高原游牧勢力角逐的前沿,都欲得之。</br> 匈奴奪取了富饒的河南地,就等于在大秦西北角釘下了一顆釘子。</br> 如果再讓匈奴將陰山山脈都奪了去,那么秦國西北門戶將在匈奴面前敞開。</br> 就像是一個絕色美人敞開胸懷,暴露在一個色中餓鬼面前。</br> 沒有九原,雁門邊郡掣肘。</br> 匈奴以游擊,劫掠戰(zhàn)術(shù),以戰(zhàn)養(yǎng)戰(zhàn),將對大秦西北角造成巨大打擊。</br> 匈奴會以河南地為據(jù)點,大舉出動,散成無數(shù)股小勢騎兵。</br> 廣撒網(wǎng),多撈魚,劫掠大秦西北村莊,人口,牲畜。</br> 這還是在有上郡這個大秦西北重大邊郡,立在這里的緣故。</br> 如果匈奴再進攻,上郡也失守,那損失將擴大到十倍不止。</br> 嬴成蟜本想著以西北七郡為試點,讓始皇帝明白變法的好處。</br> 但他的代言人嬴扶蘇還沒有到西北,西北七郡先丟了倆。</br> 始皇帝說西北七郡歸入戰(zhàn)時管理,都聽嬴扶蘇命令,一語成讖。</br> 現(xiàn)在的嬴成蟜,即便知道并不是天降一個大魔法師,心情依舊糟糕透了。</br> 咸陽這邊,趙姬被始皇帝拔掉了爪牙,不再是他推脫不參政的擋箭牌。</br> 文被安相邦,武被拜國尉,這兩個外人求之不得的職位。</br> 于嬴成蟜而言,卻是重到不能再重的負擔(dān)。</br> 他要越女今夜回去向趙姬傳話,希望趙姬能在他恐嚇之下,對始皇帝施加壓力,讓他繼續(xù)清閑下來。</br> 嬴成蟜還在等著明日越女帶來好消息,今夜打算囑咐一下韓非,李牧,要這兩人把西北七郡好好打造一下。</br> 這樣始皇帝看到盛世景象,不需要他再催促,就能自主變法。</br> 大家好,才是真的好。</br> 嬴成蟜可不想這一輩子都生活在一個軍事化管理,除了玩鳥,毫無樂趣的秦國。</br> 當(dāng)然,嬴成蟜只想著攛掇始皇帝變法,讓他自己去做,那是萬萬不可能的。</br> 嬴成蟜對上班毫無興趣,他之負責(zé)提供思路,想法,不負責(zé)具體實施。</br> 他對于身后之名毫無興趣,只想活著的時候快活自在就好。</br> 在長安君府,治理七郡話題剛起個頭,第一步就被李牧給按住了。</br> 嬴成蟜一直以為李牧打匈奴屬于舉手之勞,哪想到那么麻煩。</br> 困難還沒解決,八百里快馬加急到了。</br> 韓地那邊,呂不韋也沒有好消息往回傳,似乎進展也沒有那么順利。</br> 這一樁樁,一件件事都疊加在一起,讓嬴成蟜剛才壓下去的掀桌子沖動,又起來了。</br> 現(xiàn)實不是打游戲,大多時候,都不會是打了一關(guān)boss,爆裝備升經(jīng)驗刷刷小怪,級別夠了再打下一關(guān)boss。</br> 通常都是在毫無準(zhǔn)備的時候,十個關(guān)卡boss已經(jīng)到了眼前,噴吐著火焰,釋放著雷電就沖上來了。</br> 老子最近怎么就這么不順呢!</br> 嬴成蟜怒從心頭起,一拳砸在河南地。</br> “陛下,滅了匈奴吧!”</br> ……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(nèi)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(jīng)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(fēng)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(fēng)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(nèi)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