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6章 大哥,你能出得來乎?
大鳥人。</br> 這個詞在現(xiàn)代聽來會有幾分滑稽,但在秦朝,這就相當(dāng)于罵始皇帝大傻逼。</br> 始皇帝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下來,玄鳥殿的宴飲氛圍,隨著始皇帝臉色也由歡快變成沉悶。</br> “今日朕大宴群臣,不愿行殺伐之事。淳于越,你若此時回座不再言說,朕既往不咎。若再要無理言說下去,就是逼著朕殺你了。”</br> 始皇帝眼神看了看趙高,又看了看自己桌案上的酒樽。</br> 趙高領(lǐng)會。</br> 恭敬地取走酒樽,雙手端著,躬身行至淳于越身前。</br> 微微低頭,將酒樽推向淳于越。</br> “朕賜你一杯酒,當(dāng)你先前所言皆為醉話。”</br> 陛下雖愛行兵戈之事,對我等卻是寬宏至極。</br> 隗狀政斗失敗,陛下沒有殺人。</br> 頓弱不尊上行狂悖之舉,陛下沒有殺人。</br> 淳于越當(dāng)?shù)钊枇R陛下,陛下竟也沒殺人。</br> 群臣感嘆不已,皆認為始皇帝已經(jīng)仁至義盡。</br> “淳于越不為利,便是為名。”</br> “今日一事經(jīng)天下儒生宣傳,淳于越剛直之名天下可知。”</br> “此酒飲畢,歸位可也。”</br> 群臣在小聲議論。</br> 淳于越盯著將酒樽遞到自己面前的趙高,冷笑一聲。</br> “歷代皆有車府令,唯我朝卻出了個中車府令,何時去勢之人也得享廟堂?身缺則心殘,一個心性殘忍的宦官,理所當(dāng)然竊據(jù)廟堂高位而群臣習(xí)以為常,此乃大謬!乃王朝崩塌之前兆也!”</br> 說著話。</br> 淳于越毫不客氣,揮手打掉趙高手中酒樽。</br> 酒液潑灑在地面。</br> 酒樽掉落在地轱轆了兩圈。</br> 趙高眼中怒意綻放,對淳于越充滿殺意。</br> “此酒怎配越飲?陛下若有心,何不親斟一樽美酒呈于越?”</br> 酒樽掉落在地的叮當(dāng)之聲,在群臣心頭環(huán)繞。</br> 群臣全部安靜,心中只有一個念頭。</br> 淳于越其命休矣!</br> 要始皇帝斟酒,還要始皇帝親手呈上遞過來,這種要求群臣聞所未聞。</br> 頓弱見君不拜就已經(jīng)被說成狂生,淳于越這行為,比頓弱嚴重十倍不止。</br> “淳于越。”始皇帝眼中殺氣四溢,道:“你在逼朕殺你。”</br> 皇后阿房拍拍身旁正端著肉,大吃特吃的稚童。</br> “去大鄭宮,告訴你大兄這里的事。”</br> 稚童搖著頭,嘴里吃著肉咕噥道:“不去不去,此等面刺君上無禮之輩,讓其死了便是,母后管他作甚。”</br> “偏你讀書多,要你去便去!”</br> “母后對他人心軟,唯對將閭不心軟,打?qū)㈤倳r連母妃也攔之不住。”</br> “再要多嘴,母后便斷了你這小饕餮的肉食。”</br> “……將閭?cè)ケ闶恰!?lt;/br> 大秦三公子嬴將閭最后幾箸,將肉食盡數(shù)塞入嘴中,這才大步跑出玄鳥殿。</br> ……</br> 大鄭宮。</br> “住手!”</br> 嬴扶蘇一個箭步攔在眾多宦官,宮女面前。</br> “高,你怎能下此令!”</br> 嬴高一臉莫名其妙,道:“這些下人攔阻我兄弟,為何不殺之?”</br> “你未聽聞我一出大鄭宮,他們便要死乎?他們是在爭取自己性命!”</br> “大哥你怎會說出這等話?”嬴高眼中寫滿了不解,道:“為自身性命便能攔我兄弟乎?”</br> “為爭求自身性命,又有何錯?”</br> “今日他們能因叔父之言而攔住你,明日叔父若是說刺殺你他們方可活命,大哥你便任由他們殺之?大哥,你要是這個樣子,高可要和你爭二世之位了。”</br> 嬴高一臉認真,算了算時間,又對無言以對的嬴扶蘇道:“大哥你再遲疑一些,父皇便要殺你的老師了。”</br> 嬴扶蘇心中焦急萬分。</br> 他穿戴整齊本就是為了去參加玄鳥殿大宴,只是被這些宦官,宮女?dāng)r住而已。</br> 想要立刻離去。</br> 但他回頭,看看面色驚恐,臉色煞白的一眾宦官,宮女,心下又滿是不忍。</br> 嬴高給他的貼身宦官康健打了個眼色——把這些人都殺了。</br> 康健眼睛瞄了瞄嬴扶蘇,搖了搖頭——不行,長公子不許。</br> 嬴高有些急切,再次以目視之——殺,有事我擔(dān)著!</br> 康健低著頭,當(dāng)沒看見嬴高眼色。</br> 嬴高知道康健難處,公然在大秦長公子寢宮,殺其宦官,宮女。還是在大秦長公子嚴令拒絕的情況下,這是尋死。</br> 但這些宦官,宮女還活著,嬴扶蘇就不出門,這讓嬴高很是煩躁。</br> 十四歲少年快走幾步,沖到嬴扶蘇身前,要拔出嬴扶蘇腰上寶劍,將眼前這些人斬個七零八落。</br> 嬴扶蘇阻止嬴高。</br> 二兄弟爭執(zhí)不已。</br> 片刻后。</br> 嘴里咀嚼不休的三公子嬴將閭,趴在一個宦官背上,進了大鄭宮宮門。</br> 嬴將閭一見嬴扶蘇和嬴高在爭執(zhí),眼睛一亮,從宦官背上跳下來,自行拿起大鄭宮桌案瓜果邊吃邊看。</br> “二哥加油,馬上便搶到了!”</br> 嬴扶蘇,嬴高兩兄弟僵持片刻,都覺自己像是那些表演的伶優(yōu),默契地住了手。</br> 嬴高搶下嬴將閭嘴里的水果,笑著道:“小饕餮,你來做什么?”</br> 嬴將閭看看嬴扶蘇,嬴高兩位兄長,一臉意猶未盡,似乎還想看兩位兄長爭斗。</br> “淳于越以下犯上,大罵父皇,還要父皇給他斟酒端上去,父皇要把他殺了。”</br> “此等大事!怎不早說!”</br> 嬴扶蘇悚然一驚,匆匆忙忙得就要離去。</br> 嘩啦啦~</br> 大鄭宮所有宦官,宮女都堵在門口,不放嬴扶蘇離去,一眾人皆涕泗橫流。</br> “請長公子憐惜我等性命!”</br> 小饕餮嬴將閭瞪大雙眼,滿是驚訝,對二公子嬴高道:“二哥,他們這是作甚?”</br> “他們是在攔住大哥。”</br> 嬴將閭看著寸步難行,臉色難看,卻不發(fā)一言的嬴扶蘇,將口中食物盡數(shù)吞咽,放下手中瓜果,對嬴高道:“二哥,我不想當(dāng)將軍了。”</br> 嬴高煩躁地看著大哥,順嘴問著三弟,道:“那你想做什么?”</br> “我想做秦二世。”</br> 嬴高沒好氣地道:“就是大哥做不得,你還有個二哥。”</br> “我爭不過大哥,但大哥不做,秦二世就是我嬴將閭的。”</br> 嬴高這次終于回頭,正視一臉認真的嬴將閭,說道:“憑什么?”</br> “憑我常去長安宮陪大母彈琉璃球,而且我一次沒贏過。”</br> “……這和皇位有何關(guān)系?”</br> 嬴將閭像是看小孩一般看著嬴高,雖然嬴高比他還要大三個月。</br> 我的蠢貨二哥呦。</br>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,嬴扶蘇焦急萬分,實在是再也等不下去了。</br> 他狠下心,用力一蹬,踹飛了眼前一個宦官,大步向外邁去。</br> “爾等勿憂,叔父那邊,我自會分說,保爾等性命!”</br> 但這話一眾宦官,宮女卻不相信。</br> 紛紛相撲后繼,像是接力一般,攔在嬴扶蘇身前。</br> 他們也沒有別的話,就是痛哭流涕,翻來覆去地道:“求長公子憐惜我等性命!”</br> 呲~</br> 嬴扶蘇通紅雙目,拔出長劍,對著一眾宦官,宮女吼道:“汝等性命是性命,吾師性命,儒家萬千門生性命便不是性命乎?再敢攔我,我便將爾等盡斬于此!”</br> 嬴高聽見嬴扶蘇如此言語,眼睛一亮。</br> 他扭頭尋找宦官康健,想要康健趕緊將這些人盡數(shù)殺死。</br> 但當(dāng)他目光投到康健剛才站立位置,卻是沒有發(fā)現(xiàn)康健人影。</br> 大鄭宮前殿,已沒了康健身影。</br> “康健!康健!”</br> 嬴高連喊兩聲,殿外無人應(yīng)答。</br> 殿內(nèi),被嬴扶蘇提劍逼迫的宦官,宮女們,身子本能地往后稍縮了縮。</br> 眼看著嬴扶蘇就要沖出去,他們腦海瞬間想到那個自小跟隨嬴扶蘇,慘被嬴成蟜一劍梟首的趙主管。</br> 長安君真的會殺人……</br> 長公子,應(yīng)該不會!</br> 對嬴成蟜的恐懼,大過了嬴扶蘇手中的利劍。</br> 這些人猛撲上去,跑去搶嬴扶蘇手中的利劍。</br> 嬴高大怒。</br> 奔出大鄭宮。</br> 對著大鄭宮外的郎官命令道:“爾等還不速速入內(nèi)平叛!”</br> 下郎走至宮門前,探頭向內(nèi)看了看,對著嬴高抱拳行禮,恭敬道:“二公子,我等接到命令,今日若非諸位公子有性命之憂,我等不得入殿。”</br> “我若非要你們?nèi)氲钅兀 ?lt;/br> 嬴高面色一冷。</br> 小小年紀,身上卻散發(fā)出不小威壓。</br> 下郎心中一凜。</br> 暗道不愧為陛下子嗣。</br> 卻依舊是堅持己見,抱拳沉聲道:“請二公子不要為難我等。”</br> 嬴高冷哼一聲,上前去抽下郎腰間佩劍,下郎護住腰間佩劍。</br> 嬴高怒意再起,寒聲道:“借爾劍一用不可乎?”</br> 下郎歉然,仍是堅定地沉聲道:“命令在身,恕難從命。”</br> 三公子嬴將閭靠在大鄭宮宮門上,一邊剝著橘子,一邊看著嬴高和下郎交涉。</br> “我的蠢貨二哥呦。”</br> 身后,嬴扶蘇正和宦官,宮女們撕扯在一起。</br> 嬴扶蘇武功雖然不登峰造極,但打這些宦官,宮女還是很容易。</br> 之所以一直和這些宦官,宮女撕扯不休,是因為嬴扶蘇一直下不得重手的關(guān)系。</br> 嬴將閭轉(zhuǎn)過身,看著自己大哥自縛手腳,而漸漸淹沒在人群。</br> 往嘴中扔了個橘瓣,嬴將閭一邊咀嚼一邊嘆氣道:“我的蠢貨大哥呦。”</br> 叔父何以厚待你至此。</br> 這句話,嬴將閭沒說出口。</br> 送嬴將閭來的貼身宦官,上前勸道:“三公子少食些。”</br> “嗯嗯。”</br> 嬴將閭一邊應(yīng)著,一邊繼續(xù)往嘴里填橘子。</br> “這是長安君之意。”</br> “不管!”</br> 嬴將閭突然惱怒,將所有橘子都塞進嘴里,連續(xù)咀嚼不已。</br> “他又不扶我做秦二世,我管那么多做什么?”</br> 貼身宦官不敢言語,默默低頭。</br> “說我沒仁心,可以為將不可為王,可以打天下不可治天下。”</br> 嬴將閭看了看衣衫凌亂,寶劍已被一宦官持在手中的嬴扶蘇,眼中竟流露出一絲鄙夷。</br> “這樣子就叫有仁心了?君不君,臣不臣,朝綱顛倒,何以強秦!”</br> “三哥讓開!你擋我路了!”</br> 一個清脆的蘿莉音傳入嬴將閭耳中,嬴將閭轉(zhuǎn)頭看去。</br> 就看到一個粉雕玉琢的小蘿莉,攥著拳頭,兇巴巴地站在他身后。</br> 大秦五公主,嬴陰嫚。</br> 嬴將閭臉上立刻浮現(xiàn)一絲笑意,伸手想摸摸嬴陰嫚的頭。</br> 還沒摸到,就被一臉不爽的嬴陰嫚毫不留情地拍了下去。</br> “不許摸我頭!你又不是長輩!揍你啊!”</br> “切,誰稀罕似的。”嬴將閭翻著白眼,道:“四弟呢?母后怎么把你派來了?”</br> 看到嬴陰嫚的第一眼,嬴將閭就明白,玄鳥殿又出事了。</br> “四哥耍滑頭,跑到父皇身邊獻殷勤不想出來。哼!無恥小人!我明日定要揍他!”</br> 安于享樂,不堪大用。</br> 嬴將閭心道一聲,沖著殿內(nèi)努努嘴。</br> “去報告吧?”</br> 嬴陰嫚聽著里面有打斗聲,小腦袋探頭一看,大眼睛一下子便瞪圓了。</br> “他們在作甚?”</br> “和大哥打架。”</br> “打架!”</br> 嬴陰嫚驚叫一聲。</br> 但這聲音中沒有一點驚慌之意,反而全都是興奮之情。</br> 嗖~</br> 年僅十一的嬴陰嫚一下子便竄入大鄭宮,少女沖入人堆,如虎入羊群一般。</br> 拳打腳踢,肩頂膝撞。</br> 片刻間就將六人打倒在地,是難以迅速起身那種。</br> 正要再擴大戰(zhàn)果,粉拳忽然被人窩在手心。</br> “咦,你武功不錯,能擋住本公主,啊,是大哥啊!陰嫚不是故意的,你不要說教陰嫚。”</br> 少女仰頭,一下子就蔫了。</br> 入目所及,正是她的大哥嬴扶蘇。</br> 少女打的興起,竟是不分敵我,差點連嬴扶蘇也一起揍了。</br> 換做往日,嬴扶蘇少不了對嬴陰嫚大談女德,女子姿態(tài),勸慰他這位五妹不要總這么喜歡打打殺殺。</br> 但今日,嬴扶蘇沒那個心思。</br> 他自看到嬴陰嫚第一眼,心中就有種不詳?shù)念A(yù)感!</br> “五妹,你,你怎么來了?”</br> “大哥,你抓痛我了。”</br> 嬴陰嫚扯著被嬴扶蘇抓在手中的粉拳,不滿地嚷著。</br> “哦哦哦,為兄的不是,為兄的不是。”</br> 嬴扶蘇急忙松手。</br> 嬴陰嫚揉著拳頭,看著四周暫時退卻,以及正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的宦官,宮女,眼中還滿是殘留戰(zhàn)意。</br> 還是大哥宮中人厲害。</br> 我宮中的人,接我一拳就倒地不起爬不起來,要被抬走。</br> 看著嬴陰嫚躍躍欲試的樣子。</br> 嬴扶蘇內(nèi)心的不詳感覺稍微退了少許。</br> 若是玄鳥殿有大事發(fā)生,五妹應(yīng)不會如此,看樣子一切還有機會挽回。</br> “五妹,我?guī)熆捎终f了什么讓父皇生氣的話?”</br> 嬴陰嫚一見嬴扶蘇沒對她說教,一下子就歡喜了,像是個小麻雀似的。</br> 嘰嘰喳喳地道:“淳于越被父皇殺了,那些儒生辱罵父皇殘害忠良,是夏桀,商紂,周幽王那樣的昏君。父皇氣壞了,要把他們都殺掉呢!”</br> 淳于師,死了?</br> 我若是人在玄鳥殿,淳于師不會遭此橫禍。</br> 嬴扶蘇臉色煞白,身體如篩糠般顫抖不休。</br> 他倒退一步,一屁股坐在地上。</br> 呆若木雞,如遭雷擊。</br> 小蘿莉蹲下身,努力地扶起嬴扶蘇,關(guān)心地道:“大哥,你怎么了?母后叫陰嫚來尋你過去,還說你要再不過去,天下就沒有儒家了。”</br> 嬴扶蘇抑制住要奪眶而出的熱淚,壓下了心中的喪師之痛,紅著眼道:“走,大哥跟你走,大哥這就跟你走。”</br> 不能再讓父皇殺下去了……</br> 小蘿莉攙扶著嬴扶蘇只前進了一小步。</br> 嘩啦啦~</br> 一票宦官,宮女就擋在了兩人面前。</br> 他們涕泗橫流,衣衫不整,狼狽不堪地叩頭。</br> “求長公子憐惜我等性命!”</br> “爾等放肆!”</br> 嬴高大怒,正要沖進來。</br> 一手臂擋住了他,正是一直靠在大鄭宮宮門上的嬴將閭。</br> “三弟,此時不是你任性之時!”</br> 我的蠢貨二哥呦。</br> 嬴將閭無奈道:“二哥,此時不是你任性之時才對。”</br> 大鄭宮前殿。</br> 嬴扶蘇推開他五妹。</br> 一向以仁德著稱于世的嬴扶蘇,無視了這些宦官,宮女的請求。</br> 一步,一步,向著人群走去……</br> 人群背后。</br> 是二公子嬴高,三公子嬴將閭,五公主嬴陰嫚,皇后阿房,長安君嬴成蟜,大鄭宮宦官,宮女,一眾人等都可隨意進出,唯獨他嬴扶蘇不得出的大鄭宮宮門。</br> 嬴將閭轉(zhuǎn)首,看著大哥嬴扶蘇,內(nèi)心情感很是復(fù)雜。</br> 他知道。</br> 他的大哥踏出大鄭宮宮門,便是破而后立,心性登高,便是大秦二世!</br> 他的大哥若如此境地都踏不出大鄭宮宮門,那很可能就此萎靡,一蹶不振,整個人就此廢掉,被始皇帝所放棄。</br> 一個廢人,做不了大秦二世。</br> 到時,他嬴將閭就將迎來有生以來,最大的機遇。</br> 嬴將閭想要做秦二世,卻不想看到嬴扶蘇變成廢人。</br> 矛盾的大秦三公子吃著橘子,面無表情地看著嬴扶蘇。</br> 大哥,你能出得來乎?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(nèi)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(jīng)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(fēng)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(fēng)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(nèi)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