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8章 耿直的蓋聶,憋屈的趙高!
章臺宮內(nèi),蓋聶,趙高都蓄勢待動,全神貫注地觀察嬴成蟜。</br> 以兩人的武功,在這等觀察下,他們可以監(jiān)測嬴成蟜的心跳,呼吸,脈搏等種種變化。</br> 一旦嬴成蟜有什么異樣,有什么異動,兩人會立刻叫醒始皇帝,查個究竟。</br> 嬴成蟜心跳,面色皆沒有變化,但他有異動。</br> 他一巴掌就拍向趙高腦袋。</br> 這圣旨果然有異常!</br> 趙高早就有所準(zhǔn)備,立刻抽身而退閃入偏殿,雙腿錯影動作奇快,看上去就是一團(tuán)幻影。</br> 他上一刻還拿著奏章站在嬴成蟜身邊,下一刻已是到了偏殿門口。</br> 他正要大聲呼喊,忽然意識到在蓋聶未動的情況下,嬴成蟜并沒有追過來攔阻。</br> 眼看嬴成蟜沒有后續(xù)動作,趙高回想嬴成蟜剛才那一巴掌,臉色就是微變。</br> 剛才那巴掌,沒有太大的力量……</br> “進(jìn)去啊,站在那里做什么?”嬴成蟜似笑非笑地道。</br> “臣不敢。”趙高低頭拱手,恭敬地答。</br> 偏殿暗紅色的木門框就在他眼前,觸手可及,趙高卻不敢再次推開,重入偏殿。</br> “這確實(shí)不是皇兄所寫,是我寫的。你推門進(jìn)去把皇兄叫醒,跟他說我趁他睡著寫了份圣旨。”嬴成蟜實(shí)話實(shí)說。</br> “臣未有此想。”趙高態(tài)度越發(fā)謙卑。</br> “哼,記得把圣旨重新謄寫一遍再發(fā)出去。蓋聶你看著他,天亮后皇兄未醒就發(fā)了吧,我回去睡覺了。”</br> 嬴成蟜冷哼一聲,很是自然得給兩人分了工,打著呵欠推開了章臺宮大門離去。</br> 無人驚擾,皇兄午時前是不會醒的,等皇兄醒了就是木已成舟。</br> 蓋聶,趙高沒有攔阻。</br> 始皇帝圣旨有許多都非自己所寫,都是行璽符令事代筆,前些日蓋聶還自己封自己了呢。</br> 嬴成蟜如此理直氣壯,毫不掩飾的作為,讓蓋聶和趙高自動認(rèn)為其是為始皇帝代筆。</br> 二人在嬴成蟜離去后,互相對視一眼,都沒提叫醒始皇帝驗(yàn)證真?zhèn)芜@件事。</br> 趙高是不太敢。</br> 蓋聶是沒必要。</br> 趙高走到桌案前,將嬴成蟜遞給他的圣旨鋪在桌案上方。將一份空白竹簡攤開,放在桌案下方。</br> 熟練地找出硯臺,加入干墨,倒進(jìn)清水,稍加研磨后。拾起毛筆,筆鋒飽蘸墨汁,照著嬴成蟜寫下的圣旨,在空白圣旨上仔細(xì)謄寫。</br> 在這期間,蓋聶一直站在趙高身后,看著趙高施為。</br> “抄錯了。”蓋聶忽然道。</br> “哪有抄錯?”趙高質(zhì)疑。</br> 蓋聶指著嬴成蟜所寫圣旨上的“朕痛定思痛,諸位”,又指著趙高剛謄寫下的“朕再三思考,諸公”。</br> 蓋聶沒有說話,面無表情地看著趙高。</br> 但他眼中意思很明顯——你看看是不是抄錯了。</br> 趙高看看上下兩份圣旨不同之處,再看看蓋聶眼神,遲疑地道:“陛下寫下‘痛定思痛’四字,應(yīng)是想到當(dāng)初寫下的《逐客書》,驅(qū)逐所有不是秦人的臣工,而險些傾覆大秦的禍?zhǔn)隆4说惹榫w要諸公知悉,不是動搖陛下威信乎?高改為再三思考,未變陛下重視朝堂諸公之意,又不損陛下威信,何錯之有?依你之意,要如何改之?”</br> “改?為何要改?陛下如何書寫你便如何謄抄便是。”蓋聶理所當(dāng)然道。</br> 趙高愣住了,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蓋聶。</br> “你做行璽符令事,為陛下謄抄圣旨時,一字不改?”</br> “然也。”</br> 圣旨是陛下所寫,我只負(fù)責(zé)謄抄,我改它做什么?</br> 蓋聶覺得趙高這問題莫名其妙。</br> 趙高:???</br> 他覺得自己當(dāng)?shù)男协t符令事和蓋聶當(dāng)?shù)男协t符令事,根本不是同一個官職!</br> “那你這行璽符令事意義何在?就抄一遍圣旨扣個印璽,陛下自己不會為乎?”</br> 蓋聶認(rèn)真思考了一下,道:“陛下懶?”</br> 趙高:???</br> 他手中毛筆“嘎吱”一聲斷成兩截,筆鋒在新攤開那份竹簡上轱轆一圈,染上星星點(diǎn)點(diǎn)雜亂無章的墨漬,像極了趙高現(xiàn)在的心情。</br> 你這瘟神想死不要帶上我啊!</br> 蓋聶瞥了瞥那堆疊起來,比他個子還高的厚厚竹簡,覺得自己剛才給出的理由好像不是很合適。</br> 于是他在趙高膽戰(zhàn)心驚的眼神又陷入思考。</br> “不,不用說了……”</br> 趙高制止的話還沒說完,蓋聶已是眼睛一亮。</br> “陛下字不美?”</br> 趙高:???</br> 他丟下手中斷筆,沖上去蓋聶身前,想要把蓋聶的嘴捂上。</br> 你這瘟神亂說什么?每次你亂說最后倒霉的都是我。</br> 蓋聶身軀后移,腰間寶劍輕顫,渾身劍氣蓄勢待發(fā),無匹劍意鎖定趙高。</br> 趙高眼看蓋聶一副你再過來就打一場的態(tài)度,急忙住了腳。</br> 他不懼蓋聶,但他也不想在章臺宮和蓋聶大戰(zhàn)一場。</br> 蓋聶警惕盯著趙高,道:“作甚?你篡改圣旨圖謀不軌,想殺聶滅口乎?”</br> 我篡改什么了?行璽符令事本來就是做這個!是你這個行璽符令事做的不對!</br> “之所以有行璽符令事這官職,便是要在不改變圣旨之意的情況下,為陛下潤筆。陛下心系天下所思甚重,寫圣旨時或有不周之處,這便需要行璽符令事在謄抄圣旨時修改指出,維護(hù)陛下威信。”</br> “謄寫完畢后再由陛下過目,陛下首肯后方可發(fā)出。長安君要你看著高,是要你監(jiān)察高不得篡改圣旨之意,而不是要高一字不改。高如此說,你可明白了?”</br> 蓋聶半信半疑地看看趙高,道:“秦律有寫?”</br> 這種事怎么會寫在秦律上?</br> 那不是說陛下也會有思慮不周之時乎?</br> 那不是損害陛下威信乎?</br> 趙高深吸一口氣,攥緊雙拳,道:“未有。”</br> 蓋聶面無表情點(diǎn)點(diǎn)頭,道:“既然秦律未寫,那你不得擅改一字。”</br> 趙高被氣懵了,這一刻他真的想和蓋聶在章臺宮大戰(zhàn)個三百回合!</br> 怎么會有這樣的人?</br> 趙高氣急敗壞,收起染上墨汁的竹簡和斷裂成兩截的毛筆。</br> 蓋聶旁觀,又道:“浪費(fèi),那墨漬不多,以刀刮之可也,不影響書寫。”</br> 趙高身體又是一抖,他強(qiáng)忍住和蓋聶大打出手的沖動,陰著臉找出一支新毛筆和一卷空白的竹簡,又拿著毛筆飽蘸墨汁。</br> 然后他將這支毛筆遞給蓋聶,陰沉著臉隱含怒意地憤然道:“筆給你!你來寫!”</br> 蓋聶奇怪地看看趙高,一是奇怪趙高為什么這么生氣,二是奇怪趙高怎么會要他來寫。</br> 他盯著毛筆看了兩眼,也不去接筆,理所當(dāng)然地道:“長安君所言,是要聶看著你。你寫,聶看,聶不寫。”</br> 趙高咬牙切齒,道:“那,便,不,要,多,話,可,乎?”</br> 蓋聶淡然道:“不可,聶要看著你,你寫錯了聶就要說。”</br> 趙高面紅耳赤,氣貫天靈。</br> 他要瘋了,他覺得自己要患狂疾了。</br> 休沐后,定要去找夏無且看上一看!</br> 趙高深呼吸不停,胸膛劇烈起伏十?dāng)?shù)次,以最后的耐心對蓋聶道:“你可記得長安君說,天亮后陛下未醒便發(fā)出之話?”</br> 蓋聶點(diǎn)頭,這個他倒是記得。</br> “長安君此話,便是要陛下一覽高所謄寫圣旨是否可發(fā)出之意。若高一字不動將陛下所寫圣旨謄抄一遍,陛下何必再觀之?”</br> “長安君怕你篡改圣旨,你確實(shí)是篡改了。”</br> “高說過了!修繕圣旨!這本就是行璽符令事之責(zé)!若按照你所說,那長安君要你看著高是何意?在你目下,高一字不改盡數(shù)抄之,何必還要交給陛下御覽?”</br> “長安君怕你我勾連篡改圣旨。”</br> 趙高:……</br> 蓋聶不但不信任他,蓋聶連自己也不信任……</br> 看著蓋聶面無表情的臉,趙高越看越是生氣,越看越是討厭,他真的想上去一拳把蓋聶的臉打的稀巴爛。</br> 他覺得蓋聶什么話都能說出來,就是因?yàn)轫斨@張面癱臉的關(guān)系。</br> 趙高強(qiáng)忍怒氣回思了一下蓋聶所說,發(fā)現(xiàn)蓋聶所臆想的竟然全無漏洞,邏輯全對,于是趙高更憤怒了。</br> 我總不能真就一字不改謄抄一遍,然后就發(fā)出去,那陛下醒了定要大發(fā)雷霆。</br> “蓋聶,你不要與高胡攪蠻纏,耽誤圣旨發(fā)出大事,你我皆逃不了責(zé)。”</br> 蓋聶覺得好生奇怪。</br> 明明是你想篡改圣旨,卻說我胡攪蠻纏?陛下醒著你是舔狗,陛下睡下你是奸賊。</br> 怪不得公子一直防范試探你,你果然有問題,公子看人真準(zhǔn)。</br> 他一言不發(fā),面無表情,用“有聶在,你休想搞小動作”這種眼神看著趙高。</br> 趙高忍無可忍,壓著聲音怒氣勃發(fā)道:“你既然如此懷疑高!何不去叫醒陛下問個究竟?”</br> 趙高自己是不敢在沒什么大事就去叫醒始皇帝。</br> 他推己及人,想著蓋聶也是不敢,這句話本是怒懟蓋聶的發(fā)泄之語。</br> 但,他不敢,蓋聶敢……</br> “可。”蓋聶很是同意地點(diǎn)點(diǎn)頭。</br> 如一把利劍似的竄向偏殿。</br> 趙高一驚,急忙阻攔。</br> 但這怎么攔得住?</br> 蓋聶全力施為,不管動靜大小。</br> 反正他的目的就是叫醒始皇帝,怎么叫醒都是叫醒。</br> 但趙高不敢全力施為。</br> 他束手束腳,生怕和蓋聶交手動靜太大驚擾始皇帝。</br> 于是,蓋聶很快就來到了始皇帝身邊,其身后是睚眥欲裂,以口型無言說著“不要不要”的趙高。</br> “陛下醒醒。”</br> 蓋聶在趙高驚恐的眼神中,用手扒拉兩下始皇帝——蓋聶在長安君府叫嬴成蟜就這么叫的。</br> 噗通~</br> 趙高跪下了。</br> 這瘟神怎么敢如此叫醒陛下?這是大不敬!</br> 叫醒陛下應(yīng)低眉斂目,垂首拱手先輕叫三聲。若陛下未醒,再應(yīng)湊至陛下耳邊,輕聲細(xì)語,慢慢加大音量。</br> 始皇帝未醒。</br> 被趙高詬病的蓋聶眼中疑色一閃,伸手放在始皇帝手臂上,用心感應(yīng),雙眼一立!</br> 這是公子的氣,陛下不是自然入睡!</br> 啵~</br> 蓋聶立刻以劍氣沖散嬴成蟜留下來的氣,然后加大力度,再次扒拉了始皇帝兩下,大聲喊道:“陛下醒醒!”</br> 其聲之大,章臺宮外的宦官,宮女都聽到了,齊齊一哆嗦。</br> 蓋先生聲音怎么如此之大,莫非,陛下……駕崩了……</br> 距離章臺宮有幾百步的宮道上,信步行走的嬴成蟜感覺身體一冷,沖著一個黑暗的角落揮了揮手。</br> 很快,一個人影突兀出現(xiàn)在嬴成蟜眼前,這便是宮中暗衛(wèi)。</br> “衣服給我。”</br> “唯。”</br> 暗衛(wèi)毫不猶豫地脫下衣物,雙手遞給嬴成蟜,然后便再次消失不見,不知藏在了何處。</br> 嬴成蟜穿上衣物,縮了縮脖子。</br> “上次打了一天噴嚏,這次又忽感寒冷,真是奇怪。要不要找夏老頭再看看?算了算了,上次這老頭病沒看出來,把我功法看出來了。再找一次,指不定他還能看出點(diǎn)別的來……”</br> 嬴成蟜怎么也想不到,他萬無一失的計劃,被蓋聶這個他親自送進(jìn)宮中的門客破壞了。</br> 章臺宮偏殿內(nèi),趙高呆若木雞地看著始皇帝左搖右擺,被蓋聶搖的跟個不倒翁似的,眼中毫無色彩。</br> 這是大不敬,這是大不敬……</br> 對陛下怎能如此,對陛下怎能如此……</br> 再是熟睡之人,被蓋聶這么一頓操作,只要不是吃了十斤蒙汗藥,也都會醒來。</br> 始皇帝唰地一下睜開雙眼,環(huán)顧四周,怒聲喝斥:“那豎子何在?”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(nèi)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(jīng)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(yuǎn)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(fēng)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(yuǎn)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(yuǎn)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(jī)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(diǎn)風(fēng)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(jī)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(jī)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(nèi)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