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7、三十七條咸魚
姬鈺這是在替楚貴妃出氣, 暗中報復嘉嬪罷?
即便他往日沒怎么和姬鈺打過交道, 卻也聽聞過姬鈺百步穿楊的厲害名聲。
雖然他生楚貴妃的氣, 卻也不會拿她的性命開玩笑,同意讓她當靶子,自然是因為對姬鈺知根知底。
看起來, 他似乎還低估了姬鈺對她的感情。
司馬致側(cè)過頭,瞇起雙眸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沈楚楚,她的面色煞白,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, 顯然是嚇得不輕。
罷了,再嚇唬她,怕是要將她那芝麻大小的膽子嚇破。
他邁步走了過去,立到她身前, 在她疑惑的目光下,他半蹲下身子, 伸出修長的手臂,將她打橫抱了起來。
沈楚楚感覺到身子一輕,便被他輕松的抱起來了,她眸光呆滯的看著他,他這是什么意思?
打她一棒子, 再給她個棗吃?
先不論這棗甜不甜, 她也根本不稀罕他給的棗,若是可以,她倒是想給他一榔頭, 然后撒給他一把甜棗。
司馬致眸光淡淡的望著懷里的女子,他聲線清冷:“怎么?還想繼續(xù)給他當箭靶子?”
沈楚楚:“……”
她什么時候也沒說過,自己想給武安將軍當箭靶子吧?
只是方才她在心里偷摸的想了想,覺得自己要是直接拒絕武安將軍不太好,畢竟齋宴那日武安將軍救過她,這才會猶豫了一會兒。
聽狗皇帝這話,若非是她知道他喜歡的人是嘉嬪,不知情的還以為他打翻了醋壇子,滿滿的一股子酸味。
沈楚楚梗著脖子抬頭抬的時間久了,脖頸便有些酸痛,她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自己的脖子,垂下腦袋小聲說道:“臣妾不想當箭靶子……”
她的聲音有些委屈,雖然她知道武安將軍可能不會失誤,但她也不想拿自己的性命,去賭那千分之一、萬分之一的失誤率。
司馬致抬手將她的腦袋按進了自己懷里,也不知道她腦袋里整日想的是什么,他什么時候也沒喜歡過嘉嬪。
在他眼中,嘉嬪和皇貴妃、皖嬪那些人一樣,都只是后宮一個可有可無的擺設。
當初的嘉嬪并非是舍命相救,那時候宴會上的刺客大部分都被制服,只余下一兩個,他對付他們綽綽有余,根本不用旁人插手。
嘉嬪是看準了時機才撲了上去,之前刺客多的時候也不見她舍命相救,她為的不過是想博得他的青睞罷了。
但不管怎么樣,表面上嘉嬪的確是護駕有功了,又因為此事落了腿疾,他平日自然是要對她寬厚一些,也不知怎么宮人以訛傳訛,便傳出了他寵愛嘉嬪的謠言。
他是晉國的皇帝,整日忙于政事不得閑,連后宮都很少踏入,更不要提有功夫去澄清這種沒有意義的謠言了。
楚貴妃根本就是想多了,他不喜歡嘉嬪,更沒有打翻醋壇子,他堂堂天子怎么會因為姬鈺喜歡她,便拈酸吃醋?
他同意她當姬鈺的箭靶子,只是單純的想要嚇唬嚇唬她,真要比起來,姬鈺的箭術(shù)定然是在他之上,姬鈺百步穿楊的名聲可不是浪得虛名。
只希望這次之后,她能長長記性,免得姬鈺救了她一次,她便真的將姬鈺當做救命恩人來感激個沒完,對姬鈺一點防備之心都沒有。
“今日的切磋便到此為止,往后有機會再比試切磋。”司馬致抱著她,眸光淡淡的望著姬鈺。
姬六將軍先是看了一眼自家八弟,而后又將視線轉(zhuǎn)移到皇上身上,他意味深長的笑道:“早就聽聞皇上寵愛貴妃娘娘,今日一見果然并非虛傳。”
嘉嬪腳扭成那樣,也沒見皇上抱起嘉嬪,而楚貴妃不過是因為驚嚇而跌倒在地,皇上便要抱著她中止比試。
看來他們家的八郎若是想從皇上手中搶過楚貴妃,只怕是道路坎坷,希望渺茫。
姬鈺神色不變,他對著沈楚楚笑了笑,眸光中帶上一抹歉意:“是臣箭術(shù)生疏,驚擾了娘娘,今日的切磋,是臣輸了。”
他承認的干脆利落,卻讓司馬致聽了心里別扭極了,這場比試,其實是姬鈺贏了。
姬鈺那一箭,看似普通無常,但能蒙著眼睛準確無誤的射中嘉嬪受傷的右腳鞋面,還不讓箭羽傷到嘉嬪半分,緊挨著她的腳趾刺入地下。
光是這一份功力,他便自愧不如。
司馬致向上掂了掂沈楚楚,摟在她腰間的手指微微收緊,他對著姬鈺輕笑一聲:“此時輕言輸贏尚早,待到下次比試再一分高下。”
姬鈺勾了勾唇:“皇上說的是。”
司馬致將沈楚楚抱上了步輦,而后對著小德子吩咐了一聲:“將楚貴妃送回永和宮,稍后請去太醫(yī)開一副安神的藥方子。”
沈楚楚心里將他罵成了一坨粑粑,面上卻勉強著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:“謝皇上關(guān)懷。”
司馬致眸光一頓,拍了拍她的肩膀:“別忘了愛妃答應繡給朕的錦囊。”
沈楚楚:“……”
真不要臉!讓她當箭靶子也就罷了,還想讓她給他繡什么錦囊?
她給他一巴掌要不要?
沈楚楚沉默起來,只想裝聾作啞混過去,可司馬致不聽見她回應,怎么也不讓人抬起步輦,就站在她身邊杵著。
僵持半晌過后,她無奈的松了口:“這兩日臣妾試一試……”
司馬致見達到目的,便讓人抬起了步輦,轉(zhuǎn)身回了校場。
姬鈺和兩位將軍很有眼色的告辭,他望著癱坐在箭靶子旁邊的嘉嬪,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。
楚貴妃認為嘉嬪扭到腳是故意為之,若是放在以前,他大概不會相信楚貴妃的話,可自打雞湯那一次,他才知道嘉嬪私底下的確和楚貴妃不對付。
他負手走近嘉嬪,伸手將她鞋面上的箭羽拔了出來:“受傷了?”
嘉嬪神色略顯呆滯,許久才緩緩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:“嬪妾無妨,不知貴妃娘娘可有受傷?”
司馬致挑了挑眉:“受了些驚嚇,朕已經(jīng)命人將她送回永和宮了。”
嘉嬪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下去了,她的腳扭成這樣,皇上都沒有抱著她將她送上步輦。
而沈楚楚那個賤人只是受了些驚嚇,皇上便終止了比試,還將沈楚楚抱上了步輦,這兩者之間的差距,連瞎子都能看出來。
她費盡心思的想獲得皇上的青睞,寧愿搭上性命做賭注,甚至為了讓沈楚楚當場失態(tài),惹得皇上厭惡,她扭得腳都腫成饅頭了。
皇上對她一點反應都沒有,反倒是對沈楚楚這個賤蹄子關(guān)懷有加,這讓她如何能心理平衡?
如今這掌管后宮的大權(quán)也落在了沈楚楚的手中,只怕往后她要是想再斗過沈楚楚,便更難了。
嘉嬪死死的咬住下唇,面色煞白:“娘娘沒事就好。”
司馬致眸光微沉,他猜到嘉嬪不喜楚貴妃,卻沒想到嘉嬪竟然是這般記恨她。
方才嘉嬪故意扭了腳,原來只是想讓楚貴妃在當箭靶子的時候失態(tài),能為了陷害對手便對自己下這種狠手,這城府也未免太過深沉陰狠了些!
平日里裝出和楚貴妃親如姐妹的樣子,心里卻一句一個賤人的喊著楚貴妃,還不如楚貴妃直接將厭惡表現(xiàn)在臉上來的爽快。
他瞧著嘉嬪表面上和小時候沒什么區(qū)別,哪想到嘉嬪長大后卻變成了如此模樣,真是太令人失望了。
楊海看見太醫(yī)拎著木箱子走進校場,對著皇上提醒道:“皇上,太醫(yī)來了。”
司馬致斂住眸光,往后退了兩步,讓太醫(yī)上前為嘉嬪查看傷勢。
太醫(yī)檢查一番后,站起身恭聲道:“小主的腳腕是扭傷,外敷些草藥消腫,不出兩三日便能正常走路。”
司馬致點了點頭,他漫不經(jīng)心的垂下眸子,神色淡淡的看著嘉嬪:“想來是你不常走動,才會崴傷了腳,往后那步輦莫要坐了,多走動走動,免得身子骨這般脆弱。”
嘉嬪難以置信的抬起頭,瞳孔猛地一縮:“臣妾只是不慎扭傷了腳,不用這般……”
他面色不耐的打斷了她的話:“那便是缺乏鍛煉,若是經(jīng)常行走,也不會這么容易崴到腳。”
說罷,他對著楊海吩咐道:“將嘉嬪抬回去,日后這步輦,她便不用坐了。”
楊海弓著身子應了一聲:“是。”
司馬致負手離去,他背后隱隱傳來嘉嬪小聲啜泣的聲音,但他卻絲毫不予理會。
往日是他太放縱嘉嬪,說到底楚貴妃才是沈丞相的親生女兒。
嘉嬪鳩占鵲巢這么多年,錦衣玉食的享受著富貴千金的待遇,而楚貴妃則留在民間,受了這么些年的苦。
楚貴妃厭惡嘉嬪還有緣由,可嘉嬪卻沒道理這樣記恨陷害楚貴妃。
嘉嬪不感激楚貴妃也就罷了,還反過來咬一口楚貴妃,這未免太過忘恩負義。
這次免去嘉嬪坐步輦的特殊待遇,便當做是給她一個教訓,即便她自小與他相識,即便她入宮后護駕有功,這些都不是她算計楚貴妃的依仗。
嘉嬪望著漸漸遠去的皇上,心中更是慌亂不堪。
她越發(fā)的感覺出皇上對她的疏遠,皇上嘴上說是讓她多鍛煉,其實說白了皇上就是因為沈楚楚受了驚嚇,所以才會免去了她坐步輦的待遇。
不行,這樣繼續(xù)下去,沈楚楚只會踩著她越走越高,她必須要想一想法子了!
如今沈楚楚能得皇上青睞,無非就是因為給皇上侍過一次寢,若是她也能得到皇上一夜的寵幸與恩澤,那就算懷不上龍種,也可以讓皇上對她有所改觀。
上元節(jié),是了,后日的上元節(jié),按照晉國的習俗,皇上會走出皇城,在大明湖畔與民同慶。
在那一天,晉國會取消宵禁,萬家萬戶徹夜燈火通明,京城街道上滿是挑著花燈猜燈謎、吃元宵的百姓們。
而皇上則會與朝中大臣,還有后宮嬪妃等女眷一同前往大明湖畔去游湖,當夜皇上與大臣們飲酒作對,看歌舞升平,到了深夜便會宿在樓船之上,翌日才回皇城。
就算皇上不愿意碰她,她也可以在皇上身邊的物什上動些手腳,屆時給皇上下了媚藥,不愁皇上不寵幸她。
嘉嬪死死的咬住下唇,她便不信,她還爭不過沈楚楚那個沒腦子的賤蹄子了!
與此同時,抬著沈楚楚的步輦,穩(wěn)穩(wěn)當當?shù)耐T诹擞篮蛯m外。
小德子攙扶著她,將她扶進了宮殿,沈楚楚還沒剛進去,小翠便一臉焦急的湊了上去。
“娘娘,沈,沈三爺送來的暹羅貓……它不見了!”她手里提著空蕩蕩的籃子,慌亂的連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。
沈楚楚蹙起眉頭:“怎么回事?本宮不是再三叮囑,讓你看好那只貓嗎?”
小翠攥緊了籃子,‘噗通’一聲跪在了地上:“奴婢去御膳房給您取膳,怕將貓放在院子里跑丟了,便挎著籃子去了御膳房……”
“奴婢就是端個食盒的功夫,那放在籃子里的貓便不見了,奴婢找遍了御膳房也沒有找到。”
小翠的眼眶紅通通的,看起來似乎是剛剛哭過的樣子,沈楚楚想責怪她,瞧著她那張煞白的臉,責怪的話也不忍說出口了。
“你去的哪個御膳房?”她盡量將自己的語氣放的緩和。
小翠聲音中帶著哭腔:“西六宮的御膳房。”
沈楚楚垂下眸子,沉思起來。
西六宮的御膳房,平日主要是供給皇上,太后或是位份較高的嬪妃取膳的地方,像是三品妃位以上的嬪妃,才可以去西六宮御膳房中取膳。
也就是說,除了皇上和太后,如今只有她和皇貴妃有資格用西六宮御膳房的膳食。
鑒于上一次皇貴妃偷雞湯的經(jīng)歷,沈楚楚覺得這一次很有可能還是皇貴妃搞的鬼,反正皇上和太后是不可能閑著沒事,命人偷走一只貓的。
這貓就是嘉嬪讓沈三爺送的,因此此事不會是嘉嬪讓人做的,如今除了貓是自己跑丟的這種可能,最大的可能性便是皇貴妃命宮人偷走了貓。
畢竟太后將那掌管后宮的權(quán)利交到了她的手中,皇貴妃心中定然是記恨她的,若是偷了那只貓來撒撒氣,也是沒準的。
沈楚楚吸了口氣,對著小翠吩咐道:“你再帶人去四周找一找,特別是御膳房里,找的仔細一些。”
小翠應了一聲,從地上站了起來,急匆匆的出了永和宮。
見沈楚楚臉色不大好,小德子弓著身子道:“興許是那貓貪玩跑丟了,奴才也帶人去找一找。”
沈楚楚對著小德子笑了笑:“那便麻煩德公公了。”
小德子客套了兩句,剛要離去,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,垂下頭低聲道:“后日便是上元節(jié),屆時皇上會帶著后宮的各位娘娘小主們?nèi)ゴ竺骱嫌未斠够噬蠒羲拊跇谴小?br/>
“奴才便多嘴一句,想來娘娘已經(jīng)提前做好了準備。”他笑瞇瞇的望著沈楚楚。
沈楚楚:“……”
別說做準備,她這兩天緊張的要命,壓根就沒想起來這事。
小德子提醒的真是時候,上元佳節(jié)有美景有美酒,狗皇帝定然會同眾臣飲酒,萬一他喝多了要寵幸哪個嬪妃,沒寵幸她也就罷了,若是狗皇帝故意為難她,她想避寵都沒法子。
原主最寶貝的那盒桃子味的口脂,上次丟在了齋宮里,她命人尋過齋宮的側(cè)殿,卻怎么也找不到了。
原書中原主并沒有去參加這個上元宴,作者也是對這個宴會一筆帶過,她根本記不清楚具體的細節(jié)是怎樣的,只是依稀記得這次宴會回來,嘉嬪就被升了位份。
看來此次只能見機行事了,她也不可能現(xiàn)在再去找一盒桃子味的口脂,來應付狗皇帝。
“多謝德公公提點。”沈楚楚對著他笑了笑。
小德子見她明白,便也沒再多說,退離了永和宮。
殿內(nèi)沒了人,沈楚楚對著碧月吩咐一聲:“去找來繡繃,本宮繡個錦囊。”
碧月一聽這話,連忙去了側(cè)殿找繡繃和針線,自家主子不怎么喜歡繡活兒,幾乎很少碰這種東西。
找了許久,碧月才翻出來繡繃,疾步走回了正殿內(nèi)。
沈楚楚接過繡繃,望著手中的針線有些發(fā)愁,她學過很多東西,但就是沒學過針線活兒。
她在山里支教的時候,倒是幫貧苦家的孩子縫補過衣裳,可那僅僅限于縫上而已。
沈楚楚一臉為難的看了繡繃半晌,最終還是拿起針線對著繡繃縫了起來。
碧月見自家主子拿起了繡繃,就出去準備晚膳了。
等她重新跑了一趟西六宮的御膳房回來,便聽到自家主子激動的聲音:“碧月,你來瞧瞧,本宮繡的如何?”
碧月走了過去,主子曾經(jīng)學過小半年的刺繡,就算繡的沒那么好,也是主子對皇上的一番心意,她都要夸一夸主子才是。
沈楚楚將繡繃立起來,眨了眨眼睛:“好看嗎?”
碧月伸手揉了揉眼,她將臉貼近了繡繃,小臉憋得通紅:“這只雞繡的真好!娘娘的繡工,果然又進步了許多!”
沈楚楚:“…………”
“這是只鴛鴦。”她嘆了口氣,將繡繃放回了矮幾上。
碧月目瞪口呆的望著繡繃,這,這是一只鴛鴦?
流暢的線條勾勒出雞圓滾滾的身子,頭頂發(fā)達健碩的雞冠子證明這是一只大公雞,還有那高高翹起的七彩雞尾巴,這怎么看也不能是一只鴛鴦啊?
“娘娘,是奴婢眼花了,這鴛鴦真好看!”碧月將食盒放了過去,捧起繡繃昧著良心夸贊起來。
沈楚楚幽幽的開口:“你覺得皇上會喜歡嗎?”
碧月:“……”
如果皇上的審美沒有扭曲的話,大概,或許,應該……是不會喜歡這只健碩的大公雞。
沈楚楚看到碧月的反應,便也能猜到狗皇帝看到這個錦囊是什么感覺了,她將繡繃扔到一旁,打開食盒將飯菜端了出來。
不管了,明日再說吧,繡這玩意兒太費腦子了,都給她繡餓了。
用過晚膳之后,沈楚楚便讓碧月退了出去,她向往常一樣將門閂從殿內(nèi)掛上,而后打開衣柜鋪起了自己的小窩。
她還沒剛爬進衣柜里,便聽到寂靜的殿內(nèi),傳來細微的聲響。
沈楚楚警覺的豎起了耳朵,將小臉貼近了衣柜中間的縫隙,在昏暗燭光的照映下,窗戶紙上映出了一個男人的身影。
一根竹管刺破了窗戶紙,白色的煙霧從竹管中徐徐冒了出來,淡淡的白煙很快便蔓延了整個屋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