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4、十四條咸魚
碧月沒聽出不對勁,只當(dāng)是主子在問她話,她一邊給主子梳頭發(fā),一邊回答道:“聽聞之前有個貴人,她擦面的香脂中加了桃汁,皇上只跟她說了幾句話的功夫,便起了一身的紅疹子。”
晉國人喜歡往胭脂口脂中添加一些水果的汁水,這樣做出來的胭脂口脂會散發(fā)果汁獨特的香甜和芬芳,更受貴族女子們的追捧。
這種桃子口味的胭脂和口脂,因為制作過程甚是復(fù)雜,在晉國內(nèi)十分受歡迎,一般只有大戶人家才買得起,老百姓只能買一些最普通的胭脂口脂來用。
沈楚楚把玩著手中裝口脂的小瓷盒,這瓷盒表面光滑剔透,瓷盒底部有一個紅色的印章,印章已經(jīng)模糊的看不清楚了,看起來這瓷盒跟著原主不少年了。
碧月見自家主子用指腹輕輕摩挲著瓷盒,忍不住勸慰道:“奴婢知道您不愿意扔掉這口脂,自打您回了相府,便日日將它隨身攜帶著。可皇上對這口脂過敏,這口脂帶在身上若是被旁人發(fā)現(xiàn),指不定要給您安個什么罪名。”
“娘娘不如將它收起來,私下里用一用倒也無妨,只要面圣時不用便是了。”
沈楚楚挑了挑眉,聽碧月這意思,原主在被接回京城之前,就已經(jīng)擁有這一盒口脂了。
可當(dāng)初原主是在小村莊的樵夫家長大的,樵夫窮的家里叮當(dāng)響,只是勉強糊口,又怎么會給原主買這種富貴人家才用得起的口脂?
又或者說,這是別人送給原主的口脂?
那既然原主將此物當(dāng)做寶貝一般攜帶,便說明這送口脂的人,應(yīng)該對原主來說很重要了。
她努力的想了許久,也沒回憶起原書里有關(guān)于這口脂的劇情,所幸便也不想了,就算原主有什么往事,那也都已經(jīng)過去了。
沈楚楚將口脂放回去,對著碧月吩咐道:“去取來嘉嬪送的那套華服,今日本宮便穿那一套。”
碧月應(yīng)了一聲,便轉(zhuǎn)身去衣柜取衣裳了。
她趁碧月不在,連忙打開口脂的小瓷盒,用手指蘸取一點淡紅色的口脂,朝著自己的唇上涂抹而去。
望著銅鏡中模糊的人影,她抿了抿嘴唇,將唇瓣上的口脂抿的勻稱了一些,在碧月回來之前,她將口脂的瓷盒蓋上,又放了回去。
沈楚楚咂了咂嘴,唇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,那是水蜜桃的香甜氣息,她細細的品了品,這口脂中似乎還添了少許的清酒,光是聞著就令人有些醉了。
碧月拿著華服走過來,她一邊給自家主子穿衣裳,一邊抬起頭看了看外頭的天色:“娘娘,時辰不早了,不如先去啟祥宮候著,莫要遲到了才是。”
啟祥宮緊挨著養(yǎng)心殿,一般皇上翻完牌子,就有專門負責(zé)此事的嬤嬤幫嬪妃沐浴,沐浴過后嬪妃赤身鉆進棉被中,太監(jiān)將卷著棉被的嬪妃抬到養(yǎng)心殿中侍寢。
所以將宮宴設(shè)在啟祥宮中,便是方便了宮宴過后,皇上翻牌子寵幸女人。
沈楚楚輕笑一聲,她今晚上過敏,狗皇帝也別想好受。
他晚上不是要翻嘉嬪的牌子,和嘉嬪共度春宵嗎?
且看看狗皇帝頂著一身紅疹子,狗頭腫成豬腦袋,可還有那個興致寵幸嘉嬪。
沈楚楚不緊不慢的伸手理了理發(fā)髻,在碧月的攙扶下,從容不迫的上了殿外備好的步輦。
許是一炷香的時間,步輦便停在了啟祥宮外,她還未下步輦,便在殿外看到了嘉嬪的身影。
幾個身著華服的女子,圍在嘉嬪身邊說笑,嘉嬪一臉羞澀的與她們說著什么,她們發(fā)出了艷羨的驚嘆。
沈楚楚對于她們說什么并不感興趣,可她已經(jīng)重新回到了劇情的軌道,接下來就必須要按照原軌來演戲。
她慢吞吞的下了步輦,緩步走近了啟祥宮,嘉嬪一看到她,連忙對著她行了個禮:“嬪妾給娘娘請安。”
旁邊的幾個女子,也跟著嘉嬪一起福了福身子,給沈楚楚請安。
沈楚楚挑唇一笑:“這是說什么呢?都笑的這么開心,也說給本宮聽聽。”
她們面面相覷,卻沒一個人吱聲,在場的人,誰不知道楚貴妃有多愛慕皇上?
聽聞前兩日楚貴妃因為嘉嬪染病之事,被皇上責(zé)罰抄了一宿的佛經(jīng),皇上又給嘉嬪送了不少賞賜,簡直羨煞旁人。
嘉嬪方才說起皇上給她的賞賜,還要拿出藩國進貢來的冬棗分給她們嘗一嘗,她們自然是要奉承她一番。
她們這些嬪妃個個出身名門世家,可在這后宮之中,誰得皇上的寵愛,誰才是贏家,她們只能違心去討好嘉嬪。
楚貴妃和嘉嬪不對付,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。
一個是跟著粗鄙樵夫生活,如今擁有娘家強大背景的真千金,一個是相府金枝玉葉養(yǎng)大,深受皇上寵愛的假千金,她們哪一個也惹不起。
若是說錯話惹到楚貴妃和嘉嬪其中一個,那往后在宮里的日子,只怕會更不好過。
嘉嬪像是完全沒感覺氣氛的尷尬,她讓身邊的婢子拿出了一只食盒,而后從中取出了幾只裝著冬棗的小碟子分給眾人。
她將冬棗最多的那一碟,遞給了沈楚楚,笑聲柔柔道:“皇上賞給嬪妾兩斤藩國的冬棗,味道甜美可口……啊,瞧嬪妾這記性,娘娘也分到了半斤冬棗,定然是嘗過了的。”
聽聽,這白蓮中帶著一絲綠茶氣息的語氣,先是說皇上賞給自己兩斤冬棗,后面又緊跟著說了一句娘娘也分到半斤。
表面上看起來仿佛是好心分給她冬棗,實則嘉嬪就是想炫耀皇上對自己有多寵愛,順勢再利用此事激怒她一番。
是了,皇上為了嘉嬪責(zé)罰她抄經(jīng)書,又給嘉嬪賞賜了不少好東西,她想不起來這些事,嘉嬪就用冬棗來提醒她想起來。
畢竟以她這種驕陽跋扈的暴脾氣,怎么可能會對嘉嬪的話無動于衷呢?
沈楚楚抬手就將嘉嬪遞來的碟子打翻了,嘉嬪像是受到了驚嚇,腳下一時間沒站穩(wěn),向后退了兩步,摔倒在了地上。
她懶懶的抬起眸子,忍不住嗤笑一聲。
嘉嬪這演技實在有些拙劣,她打翻的是碟子,又沒有伸手去推人,莫非嘉嬪以為自己是不倒翁,碰一下就要晃兩晃。
嬪妃們連忙將嘉嬪扶起,其中那個子最矮的皖嬪蹙著眉道:“嘉嬪姐姐是好心分給姐妹們冬棗,貴妃娘娘您怎么能這樣做?”
皖嬪的聲音不算小,引得整個院子里的人都回頭望她們身上瞧。
眾人看到撒了一地的冬棗,還有那噙著淚水的嘉嬪,雖然他們嘴上不敢說什么,可望著沈楚楚的眼神中,卻都不約而同的帶上了幾分的鄙夷。
這楚貴妃不得寵也就罷了,還整日里仗勢欺人,無非就是看著皇上不在這里,要不然她再也不敢對嘉嬪動手。
果然是跟著粗野村夫長大的,一舉一動之間都透著粗魯和野蠻,跟性情溫婉大方的嘉嬪根本就是天壤之別。
沈楚楚才不管別人怎么看她,就算原文劇情不是這樣發(fā)展的,她看見那冬棗就想吐,也會一巴掌打翻碟子。
昨晚上她一宿沒睡著,便是因為吃冬棗吃的,別說讓她看見冬棗了,就是聽見‘冬棗’兩個字她現(xiàn)在都反胃。
她冷眼看著淚眼朦朧的嘉嬪,而后對著皖嬪挑唇一笑:“本宮怎么做了?”
皖嬪下意識的接道:“您方才打翻了碟子,還推倒了嘉嬪姐姐……”
沈楚楚瞇了瞇眸子:“你哪只眼睛瞧到本宮推她了?”
皖嬪剛要說話,嘉嬪便按住了她的手:“方才是嬪妾沒站穩(wěn),與貴妃娘娘無關(guān),時辰不早了,大家還是早些進殿等候皇上吧。”
聽到嘉嬪的話,在一旁看戲的眾人紛紛感嘆嘉嬪大度,明明受了委屈,卻還要幫楚貴妃息事寧人,簡直是太善良了。
沈楚楚在心里翻了個白眼,嘉嬪真是個戲精,狗皇帝不在場還要演戲給嬪妃宮人們看,生怕旁人不知道自己善良。
在場的所有人,被嘉嬪的女主光環(huán)一照,眼睛就好像都瞎掉了一樣,分辨不出是非好歹來。
特別是那個皖嬪,自以為和嘉嬪關(guān)系好,與嘉嬪互稱了幾句姐妹,便在心中沾沾自喜。
只希望日后皖嬪被嘉嬪陷害的死不瞑目之時,也能像今日一般親密無間的喚嘉嬪一聲姐姐。
沈楚楚搖了搖頭,率先走進了啟祥宮,剛一進去,便瞥見了圓木桌旁的皇貴妃,看起來皇貴妃早就已經(jīng)到了啟祥宮,坐在殿內(nèi)等候多時了。
這宮殿內(nèi)擺放了一張很大的圓木桌,足足可以承下二十多人同時一起用膳,圓桌鋪著一塊方方正正的大桌布,桌子正前方的位置擺放了一把鎏金雕龍椅,那是給皇上準備的位置。
這嬪妃們坐在哪里,都是有講究的,通常是按照位份來排。
一般皇后坐在皇上的右側(cè),而后皇貴妃坐在皇上的左側(cè),剩下的嬪妃則依次按位份大小坐下去。
但如今皇上并未立后,因此便是皇貴妃坐在皇上的右側(cè),貴妃坐在皇上的左側(cè)。
皇貴妃早早的便落座在那鎏金雕龍椅的右側(cè),沈楚楚剛要朝著左側(cè)走去,嘉嬪的婢子便搶先走了過去,將兔毛軟織的墊子放在了沈楚楚要做的椅子上。
如今天氣寒冷,參加宮宴最起碼要在啟祥宮待上三個時辰左右,為了避免嬪妃們長時間坐在冰涼的椅面上著涼,各個嬪妃的宮女都會提前備好一個暖和柔軟的墊子。
嘉嬪的婢子將墊子放下,便是嘉嬪要坐在那里的意思。
不等沈楚楚說話,碧月便皺著眉頭走上了前去,這是嘉嬪的婢子做的事,若是主子插手,只怕會跌了份兒。
碧月走到那婢子身邊,按住了婢子擺弄軟墊的手臂,她還未開口,婢子便面帶痛苦的驚聲叫了起來。
她被嚇得往后退了一步,婢子眸中飛快的閃過一抹毒色,悄無聲息的在寬大桌布的遮掩下,對著碧月伸出了腿。
碧月甚至沒來得及反應(yīng),身子便失去了平衡,猛地向后倒去,她的身體將圓桌撞得一斜,那桌子上的酒壺咕嚕嚕的掉到了兔毛軟墊上,灑的墊子上到處都是酒水。
這一變故驚呆了眾人,沈楚楚連忙命人將碧月扶了起來,她滿臉疑惑,原文中并沒有這段劇情,她方才也沒做什么影響劇情的事情,怎么劇情又變了?
嘉嬪快步走到自己的婢子身旁,看了一眼婢子后,紅著眼睛委屈道:“這兔毛軟墊是皇上前日賞給嬪妾的,嬪妾本想讓娘娘坐著試一試,娘娘若是不喜歡直說便是,為何要毀壞掉御賜之物?”
聽到嘉嬪的話,沈楚楚一愣,原來嘉嬪又在給她設(shè)套,從剛才殿外她打翻碟子開始,嘉嬪就已經(jīng)開始算計她了。
方才那婢子搶先過去將軟墊放在她的座位上,是故意誤導(dǎo)她們,讓她們以為嘉嬪想坐在那里。
而后不管是碧月,還是她上前理論,那婢子都會故意讓她們弄臟軟墊,然后嘉嬪就可以往她頭上安一個損毀御賜之物的罪名。
不等她開口辯解,太監(jiān)尖細的嗓音便從殿外響起:“皇上駕到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