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6、九十六條咸魚
沈楚楚屏住呼吸, 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, 嗓音略顯顫抖:“這, 這里有死人嗎?”
聽到她被嚇到結結巴巴的聲音,臨妃唇角的弧度緩緩加深:“亂葬崗沒有死人……”
她剛要舒緩一口氣,便聽到他將沒說完的話補充了完整:“莫非你還以為地上躺著的都是活人不成?”
沈楚楚:“……”
她用看不見的雙眸, 尋摸著他的方向,半晌才對著空氣瞪了他一眼:“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?”
昨日她只告訴他,太后害怕老鼠,并隱瞞下太后是賀家后代的身世, 僅簡略的濃縮了一下太后和沈丞相的往事。
她本來以為臨妃會抓一窩老鼠扔進慈寧宮里,沒想到臨妃會把她帶到亂葬崗來。
臨妃不以為意聳了聳肩,眸光淡淡的看向正前方被捆住手腳,蒙住雙眼, 屈著雙膝倒在血泊之中的太后。
那血不是太后的,而是太后腳邊上, 那具被烏鴉和老鼠啃食到只剩下骨頭架子的那人留下的。
亂葬崗的泥土是血褐色的,連空氣中都散發(fā)著腐爛和陰糜的味道,四處拋擲著被食腐動物咬食過的尸體,甚至不遠處還扔著幾顆滿是臟污的頭顱。
天空陰沉沉的,仿佛隨時都要下一場斜風細雨, 洗刷掉亂葬崗的觸目驚心的血紅色。
他瞇起雙眸, 眸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:“這里的老鼠眼睛是紅色的。”
臨妃并沒有說全,他怕嚇到沈楚楚。
亂葬崗的老鼠都是吃慣了腐爛的尸體,個個老鼠身子都跟小臂一般長, 若是再加上粗長的尾巴,怕是要有一米長。
沈楚楚吞咽了一口口水,她小心翼翼的問道:“姬鈺在這里嗎?”
臨妃瞥了她一眼:“你這個女人真是不知足。”
“我這樣俊美的男人抱著你,你卻在我懷中想旁的男人?”
沈楚楚:“……”
“那你放我下來。”
她掙扎了兩下,臨妃挑了挑眉,有些不滿的將她放了下來:“你這叫過河拆橋。”
沈楚楚捏住鼻子,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兩步:“這也叫卸磨殺驢。”
臨妃:“……”
他用陰戾的眸光對著她凝視許久,卻不見她對自己有絲毫的恐懼。
片刻之后,他終是敗下陣來,上前一步扶住她的手臂:“姬鈺去綁架你爹了。”
沈楚楚的嘴角微不可見的抽搐了兩下,為什么綁架一國宰相,在臨妃嘴里就好像討論今個天氣怎么樣一般平常無奇?
再說了,要是沈丞相知曉她身中劇毒,命不久矣,自然會配合他們的,何必大費周折去綁架來沈丞相?
很快沈楚楚便知道,為何臨妃可以這般輕松的說出綁架沈丞相了。
因為就連囚在慈寧宮,被重兵看守的太后,都讓他們不知用何方法給綁出來了。
相比起綁架沈丞相來說,綁架太后的難度似乎更大一些。
沈楚楚正失著神,她腳下不知踩到了什么,絆的她差點當場跪下磕一個頭。
臨妃一把抓住她的手臂,把她拽了回來,嘴中還不忘調侃她一番:“你踩人家頭骨,也不怕晚上他來找你。”
她被‘頭骨’二字嚇得一個激靈,若不是因為要拿到解藥,她怕是一刻也在此地待不下去。
正當臨妃說話之間,倒在地上的太后,悠悠的轉醒了過來。
她的鼻間敏銳的嗅到腐爛的血腥氣息,這個味道她簡直再熟悉不過了,想當初她可是在死人堆里整整待了五日。
這么多年過去了,她什么大風大浪沒有見到過?
三十年前她不會怕,三十年后她就更不會恐懼這些死尸。
她勾起唇角,姬鈺到底還是太嫩了。
沈楚楚的耳朵靈敏的聽到一聲低吟,許是過了半晌,不遠處傳來太后的輕笑聲:“鈺兒,你以為將哀家綁到亂葬崗來,哀家便會將解藥給你?”
原本死寂的亂葬崗中,緩緩響起一道淡淡的嗓音:“話別說太滿。”
沈楚楚一下便聽出來,這聲音是姬鈺的。
她想循著聲音去找姬鈺,但臨妃卻扯住了她的手臂:“別搗亂。”
雖然只有簡單的三個字,但臨妃的語氣中卻帶著一絲肅氣。
沈楚楚一怔,微微緊繃的身子,下意識的向前傾了傾,她原本要抬起的手臂,又因為臨妃的話而瑟縮了回去。
是了,她現在就是個瞎子,什么忙都幫不上就算了,總不能再跑上去給他添亂。
臨妃與姬鈺目光相觸,姬鈺瞇起了眸子,略顯陰戾的眸光,停頓在了臨妃搭在沈楚楚肩膀處的手臂上。
這該死的死妖男,不男不女的也就罷了,整日混在她身邊,真想一刀捅死他。
臨妃似乎是察覺到了姬鈺身上的肅殺之氣,他將搭在沈楚楚肩膀上的手臂,不著痕跡的緩緩朝下移去。
他對著姬鈺懶散一笑,當著姬鈺的面,將那瓷白如玉的手指,正大光明的叩在了她的腰間。
這個死病秧子,都已經知曉自己和沈楚楚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了,還如此虎視眈眈的盯著她,真是死不要臉。
姬鈺指間捏住的匕首,折射出一道道凜凜寒光,許是因為用的力太大了,他的指尖微微有些泛白。
他長吸了一口氣,反手握住匕首,將那泛著銀光的匕首,重重的投擲了出去。
鋒利的匕首,劃開那蒙住太后雙眼的黑布,同時擦著太后的耳朵飛過,割下了太后鬢角邊的一縷白絲。
太后直挺的后背,微不可見的輕顫了兩下。
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,不緊不慢的抬手,用指腹輕輕擦拭臉頰一側,被匕首劃出的那一道血痕。
“有她給哀家陪葬,哀家便是死了也值。”
太后似乎又恢復了刀槍不入的樣子,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底氣十足。
是了,沈楚楚一死,姬鈺和司馬致都要痛苦一生。
就算姬鈺殺了她,也已然于事無補。
此毒的解藥,只有她手中有,而那配置此毒的人,早就被她殺了。
即便他們再找人去配置解藥,怕是沈楚楚也活不到配出解藥的那一日了。
姬鈺聽到太后的話,只是挑了挑眉頭,他慢里斯條的伸出削瘦的手指,對著身后的下屬輕抬兩下指尖。
下屬將一個頭發(fā)凌亂,只著褻衣的男人拖了過來,當太后看清楚那人的臉龐時,她平靜無瀾的眸底,終于出現了一絲動容。
她小指上套著的琺瑯掐絲護甲套,狠狠扎入土地中,面上卻盡量維持著冷漠:“你以為哀家會上當嗎?”
“他是沈楚楚的父親,你若是傷害他,沈楚楚不會原諒你。”太后掃視了一眼和臨妃站在一起的沈楚楚,語氣中帶著毋庸置疑的肯定。
也不知她到底是在說服自己,還是在說服姬鈺。
姬鈺勾唇一笑,眸底是一抹薄涼之色,他從下屬的腰間抽出長劍,從沈丞相的肩胛骨處,用力的刺了下去。
殷紅的鮮血順著劍身流淌出來,將白色的褻衣迅速染紅,沈丞相只是悶哼一聲,五官略顯痛苦和扭曲。
沈楚楚不知道姬鈺對沈丞相做了什么,她只是聽到太后隱忍著怒氣的嗓音:“沈楚楚在這里,哀家便不信,你能當著她的面殺了他。”
姬鈺唇角微微揚起,風輕云淡道:“那就試試好了。”
說著,他將深深刺入沈丞相肩胛骨的劍身,猛地拔了出來。
原本緩緩流淌出來的血液,瞬時間加快了速度,空氣中響起沈丞相壓抑的喘息,鮮血很快就將褻衣浸透。
沈楚楚終于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,她緊緊的抓住臨妃的手臂,焦躁的詢問道:“姬鈺在做什么?”
臨妃不以為意的挑了挑眉頭:“沒什么。”
沈楚楚聽出了臨妃話語中的敷衍,她蹙起一雙罥煙眉,對著空氣尋摸了許久,才大致的確定了姬鈺的位置。
她的嗓音有些焦灼:“姬鈺……”
“楚楚,你恨我也好,厭我也罷。”姬鈺打斷她的話,眸光中滿是涼薄之色:“若是拿不到解藥,他必死無疑。”
沈楚楚頓時語塞,她根本分辨不出,姬鈺此刻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。
如果姬鈺是在詐太后,那她中途打斷姬鈺,便會擾亂他們的計劃。
可她又怕姬鈺這話是真的,若是用沈丞相的性命來換她的命,那她寧愿不吃這解藥。
就在沈楚楚猶豫不決時,姬鈺提起長劍,對準了沈丞相的頭頂,不疾不徐的開口問道:“我再問你一次,給,亦或是不給。”
太后怔怔的癱坐在地上,手腕和腳腕都被束縛住,她的眸光略顯空洞無神,仿佛是在回憶著什么。
不遠處溜過去一只黑到發(fā)亮的大耗子,它似乎在用血紅的眼珠死死的盯著沈丞相,只待姬鈺動了手,它便可以飽餐一頓。
姬鈺等不到答復,面帶躁意的將劍刃抵在了沈丞相的頭頂,一點點的向頭皮里刺入。
沈丞相終是忍不住發(fā)出了痛苦而壓抑的低吟,他依舊什么都沒說,只是凌亂的長發(fā)下,那一雙黑漆漆的眸子,緊緊的凝視著太后。
太后面色猙獰的將指尖掐進手掌中,她嘶聲力竭的低吼一聲:“沈楚楚,你便要眼睜睜的看著他殺掉你爹?”
沈楚楚還未開口,臨妃便好心的回答了太后:“你眼睜睜的看著就行,她眼睛失明了。”
太后被噎了一下,煞白的面龐上,出現了一絲無力感,她沉默的垂下頭去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聽到沈丞相痛苦的聲音,沈楚楚再也忍不下去了,她剛要開口,卻被臨妃捂住了嘴。
“我們都是為了你好,爹沒了還可以再認一個,但你的性命若是沒了,那就是真的沒了。”
臨妃一邊說著荒謬之言,一邊不動聲色的在她掌心上捏了捏。
沈楚楚愣了愣,隨即反應過來,臨妃是在提醒她,姬鈺如今的所作所為只是做戲。
她用了一眨眼的時間思考了一番,垂在一側的手臂貼近大腿,蔥白纖細的手指狠狠的在大腿上扭了一把。
只見她瞬時間紅了眼眶,晶瑩的淚水緩緩從眼角落下,她拼命的搖著頭:“不要,不要傷害我爹!若是這樣一命抵一命換來的解藥,我便是死也不會吃!”
天知道臨妃暗中用了多大的力氣,才控制住自己勉強沒有笑出聲來。
他配合著她,將猶如野豬出籠想要向前狂奔的沈楚楚,伸手一把拉住。
“既然她不愿交出解藥,便將他殺了吧。”臨妃面不改色的指了指沈丞相,笑容淡淡道:“我?guī)С鰢傆蟹ㄗ咏舛尽!?br/>
涼國擅蠱擅毒,其實這解藥便是太后不給,臨妃自己也可以配置出來,只不過煉制解藥需要不少時間,就怕沈楚楚熬不下來。
若不到走投無路之時,他們決不會動用這種下下策。
姬鈺神情冷漠:“這是最后一遍問你,解藥在哪?”
太后只垂著頭,沉默不語,就是不答姬鈺的問題。
姬鈺斂住眸光,雙臂蓄力,將那長劍高高舉起,鋒刃的劍尖朝著沈丞相的腦袋刺去。
就在劍尖沒入頭皮的一瞬間,太后略顯滄桑的聲音響起:“解藥在哀家腰間的錦囊中。”
姬鈺頓住動作,對著下屬揮了揮手,示意去將太后的錦囊取來。
錦囊里裝著一只瓷白的小玉瓶,他伸手倒了倒,一顆渾圓的紅色藥丸從瓶口中滾了出來。
姬鈺握住這紅藥丸,眉骨微動,抬眸斜睨一眼臨妃。
臨妃接到示意,輕拍兩下沈楚楚的手臂,當做是安撫,而后慢吞吞的走向太后。
他走到半路上,驀地頓住腳步,從衣袖中掏出一條干凈的手帕,彎下腰順帶手拎起了一只大耗子。
臨妃略顯嫌棄的用手帕捏住耗子的尾巴,立在了太后身前,不緊不慢的將耗子扔進了太后的腿上。
原本面色煞白的太后,在接觸到那大黑耗子的一剎那,下意識的渾身抽搐著躍了起來。
可太后的腳上捆了繩子,這一躍不光沒蹦起來,還重重的摔倒在了滿是污血的泥土中。
耗子受了驚嚇,從她的手背上疾跑過去,她崩潰的尖叫著,花容失色的將頭埋進脖子里,瑟瑟發(fā)抖的蜷縮成一團。
臨妃見差不多了,便用腳尖挑起了太后的下頜,雙眸似笑非笑的凝視著她:“錦囊里的是解藥嗎?”
太后脫口而出:“不是。”
剛一說罷,太后便愣在了那里,面色驚愕的張開了泛白的嘴唇。
臨妃挑了挑眉:“那解藥在哪里?”
太后眸色痛苦,像是被束縛進蠶蛹之中,嘴巴根本不受自己控制:“在……在姬七手中……”
“姬七人呢?”他的目光逐漸冷漠。
死寂的空氣中,傳來姬七笑意冉冉的聲音:“我在這里。”
臨妃循著聲音望去,只見姬七立在亂葬崗的石碑上,而他身后跟著姬六,以及眾多姬家死士。
死士手中人人持著弓箭,而那箭尖無一例外的都指向了姬鈺。
臨妃瞥了一眼姬鈺,攤開手聳了聳肩:“看來你要成篩子了。”
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加掩飾的幸災樂禍,聽得姬鈺直冒火。
姬鈺懶得搭理臨妃,將眸光轉向姬七背后的姬六。
姬六黑黝黝的臉上,滿是對他的失望之色,姬鈺抿住薄唇,側過臉去,不敢再與姬六對視。
雖說姬旦待他不怎么樣,但姬六對他卻是挖心掏肺的好。
姬旦被他親手斬殺,將軍府所有婦孺男丁都要秋后問斬,而姬六他娘因為抵不住酷刑,當場撒手人寰。
從位高權重的大將軍,到跌落進塵埃之中成為死囚犯,這一切都是因為他,因為他的私心。
他甚至都沒有資格,跟姬六說一聲抱歉。
姬七笑瞇瞇的從懷里掏出一只瓷瓶:“想要解藥嗎?”
姬鈺垂下眸子:“你想要什么?”
姬七面上的笑意頓住,不緊不慢的挑起眉頭:“我要你的命。”
雖然姬七已經盡力讓自己看起來云淡風輕,但說這話時,還是忍不住帶上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。
這一手好牌,讓姬鈺打了個稀巴爛。
明明父親都拿到了退位詔書,只要殺了司馬致,往后這司馬家的江山,便要易主了。
父親都允諾他,待到奪下皇位,屆時登位過一過癮,就將皇位傳給他。
就差那么一點點!都怪姬鈺這個蠢貨!
姬鈺沉默片刻,將長劍架在了自己的脖頸上,斜睨一眼臨妃:“解藥給他。”
看見他作出自刎的姿勢,姬七忍不住仰天大笑:“你和她是親兄妹,便是到死都不能同穴,你可真真是癡情!”
姬鈺顯然不想聽姬七廢話,他漸漸失去耐心:“解藥給他。”
姬七趾高氣揚的抬起下巴,嗓音中略帶得意:“如今是你在求我,這是你求人的態(tài)度?”
“你想怎樣?”姬鈺皺起眉頭。
“跪下。”
姬七脫口而出:“給我跪下。”
他的話音一落,姬六便抓住了他的手臂,冷著臉道:“我允許你殺了他,但你不能折辱他。”
姬七一把甩開姬六的手,嗤笑一聲:“你以為自己是什么東西?不過是個妾生的庶子罷了,我如何待他,用得著你來置喙?”
姬六攥緊了拳頭,嗓音微微顫抖,似乎是用了極大的忍耐力,又將方才的話重復了一遍:“你不能折辱他。”
“若是我偏要折辱他呢?”姬七瞇起眸子,面帶不屑的問道。
沒有人回答姬七的話,空氣寂靜了一瞬,緊接著亂葬崗中響起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嚎。
姬六面不改色的將匕首從姬七的腰間抽出,他就著姬七的衣袖,擦拭了兩下沾滿鮮血的匕首,低聲喃喃道:“都說了不行,怎么就聽不懂呢?”
他們都是行軍打仗之人,出手便是要人性命,從不拖泥帶水。
姬六那一刀看似刺入了姬七的后腰,好像不算致命之傷,實則那處是腎臟與肝臟的連接之處。
這一刀捅下去,直接刺穿了肝臟,不過片刻姬七便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,想救都救不回來。
姬七緩緩倒在血泊之中,他只能無力的抽搐著身子,面色痛苦且猙獰的感受生命在一點點的流逝。
他伸出手試圖去堵那傷口,但根本于事無補,匕首刺穿了他的肝動脈,止不住的鮮血爭先搶后的從后腰處涌出來。
聽到姬七倒氣的聲音,姬鈺緊皺眉頭,冷聲道:“解藥在哪?”
這句話顯然是在問姬六,姬七已經喪失了意識,更不要提讓姬七開口說話了。
姬六擦拭匕首的動作一頓,眸底閃過一絲悲涼。
事到如今,八郎還是如此冥頑不化,他們八、九年的兄弟情義,竟然比不過一個女子的性命重要。
真真是可笑至極!
姬六做著最后的掙扎:“若是我不給你解藥,你該如何?”
姬鈺沉默一陣,緩緩抬起頭,神色認真的看著他:“我愿一死,只求你將解藥給我。”
兩人對視良久,姬六搖了搖頭:“你該死,她更該死!”
若不是因為她,他們兄弟也不會反目成仇。
因為姬六這一句話,氣氛又變得劍拔弩張起來,姬鈺剛要張嘴,沈楚楚便搶先開了口:“姬鈺,算了。”
她的聲音中充滿了疲憊,雖然她看不見剛剛都發(fā)生了什么,可單是聽到他們的對話,她也清楚姬六不會將解藥交出來。
這樣繼續(xù)下去,只會讓她對姬鈺更加愧疚。
姬鈺為了她,已經失去的夠多了。
沈楚楚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抹略顯苦澀的笑意:“陪我一起去涼國,好嗎?”
姬鈺怔怔的看著她,胸腔里像是堵了什么東西似的,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。
他自然愿意,可他不敢將所有希望都賭在妲殊身上。
因為如果賭輸了,他就輸掉了自己的全世界。
姬鈺朝著臨妃的方向瞥了一眼,臨妃一下便明白了姬鈺的意思。
他緩緩朝著姬六的方向走去,唇邊帶著散漫的笑意:“讓他們把弓箭扔掉。”
姬六微微一怔,還沒反應過來發(fā)生了什么,自己便不受控制的張開了嘴:“扔掉弓箭。”
姬家的死士們按照命令,先后將弓箭扔到一旁去,一時間那弓箭堆得像是小山似的。
臨妃滿意的點點頭,他本來還不確定能不能操控住姬六,現在試一試,效果倒是不錯。
他不緊不慢的走到離姬六只剩幾米的地方,停住了腳步:“解藥扔給我。”
姬六攥緊了雙掌,想要抵御臨妃的命令,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,都沒有一絲一毫的用處。
他蹲下了身子,從已經涼掉的姬七手中,奪過了那只小瓷瓶,扔給了臨妃。
臨妃打開瓷瓶,輕輕一嗅:“應該是真的,待我回去再檢查一番。”
姬鈺聽到此言,心中總算是松了口氣。
“既然拿到手了,便啟程吧。”臨妃收起來瓷瓶,長長吐出一口氣:“又臟又臭的,簡直難聞死了……”
說話間,原本寂靜如墳的空氣中,響起了‘嗒嗒’的馬蹄聲,不遠處揚起一片灰沉沉的塵霧,令人分辨不出來者是何人。
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,便有一匹栗色的汗血馬沖進了眾人的視線中,怒氣沖天的男聲驟然響起:“你想帶她去哪?!”
塵霧褪去,眾人這才看清楚,馬背上端坐著兩個人,一個是司馬致,另一個則是沈丞相。
太后瞳色一緊,胸口一窒,原來方才那人根本就不是沈韶華!
她來不及氣悶,不動聲色的朝著身后那把匕首處拱去,那是剛剛姬鈺當做飛刀扔過來,用來割掉蒙在她眼前黑布的匕首。
因為司馬致的到來,眾人都將目光集中在他身上,根本就沒人注意到太后的小動作。
那把匕首削鐵如泥,不過是割掉捆住她手腳的繩子,簡直再容易不過了。
太后跪坐在地上,先將手腕上的粗麻繩割斷后,就著手將綁在小腿上的繩子也一同割了下來。
趁著沒有人注意到她,她手持匕首,從后頭悄無聲息的繞了過去。
待到眾人發(fā)現太后之時,那把泛著寒光的匕首,已經抵在了沈楚楚的咽喉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