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、兩條咸魚
沈楚楚面色不變,只當(dāng)是沒瞧見那凍成冰棍似的嘉嬪,反正她按照劇情來做了,至于做的快些還是慢些就不打緊了,總歸不會遭雷劈就是了。
雖說原主算不得什么好人,可嘉嬪跟原主也是半斤八兩,她明面上治不了嘉嬪這朵小綠茶,暗地里使使壞,全當(dāng)是替原主出口氣了。
蓮花橋上的嘉嬪看到沈楚楚的身影,可算是松了口氣。
嘉嬪本想著沈楚楚那么愛慕皇上,好不容易輪到她侍疾,那她定然該是迫不及待的前往皇上的寢殿才是。
而這蓮花湖是去養(yǎng)心殿的必經(jīng)之路,因此嘉嬪早早便到了湖邊等待,生怕錯過了去侍疾的沈楚楚。
不光是嘉嬪,連皇貴妃也提前到了離蓮花湖不遠的涼亭中等待,兩人在前幾日達成共識,心照不宣的準(zhǔn)備配合著唱一出好戲。
這好戲還沒開場,倒是先把她們自己凍得不輕,鵝毛大雪落在身上便化成了冰水,嘉嬪的頭發(fā)都被冰水打成一綹一綹的,狼狽極了。
嘉嬪凍一凍倒還無妨,怕的就是皇貴妃凍壞了身子,那皇貴妃可是個小心眼又記仇的女人。
今日這事若辦成了,她尋個日子給皇貴妃陪個不是,再送些珍貴的玩意兒賠禮,這事便也就罷了。
若是這事沒辦好,那只怕皇貴妃會將所有事都算在她頭上,指不定往后怎么想法子整治她呢。
想到這里,嘉嬪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。
她抿了抿凍白了的唇瓣,今日這事必須要成功,她決不能讓皇上對沈楚楚的態(tài)度有所改觀。
兩人也就是一抬眸的功夫,心中卻已經(jīng)將自己的小算盤打好,沈楚楚在碧月的攙扶下,緩緩的走上了蓮花橋。
嘉嬪裝作剛瞧見她的樣子,動作略顯僵硬的福了福身子:“給姐姐請安。”
沈楚楚揚起下巴,用眼角瞥了嘉嬪一眼:“誰是你姐姐?在宮外你是樵夫之女,在宮內(nèi)你也只是個嬪,怎么也不配與本宮姐妹相稱!”
嘉嬪喚的這句姐姐的確有些不合規(guī)矩,若是表面上關(guān)系還算能過的去,私下里以姐妹相稱倒也無礙。
可誰不知道沈楚楚和嘉嬪性子不合,以往在相府中礙于相爺和相夫人,兩人表面上關(guān)系還算可以。
但進了宮后,沈楚楚便與嘉嬪直接撕破了臉,外人不知曉兩人不合也就罷了,可嘉嬪怎會不知道沈楚楚討厭她?
嘉嬪這一句姐姐,分明是明里暗里的故意往沈楚楚傷口上撒鹽。
原本嘉嬪只是個貧民之女,卻平白的鳩占鵲巢享受了十幾年的貴女待遇,后來又被相爺收為義女,與沈楚楚成了姐妹,末了兩人還一同進了皇宮里,這怎能讓沈楚楚心中平衡?
被戳了痛處的沈楚楚,自然是會忍不住與嘉嬪爭執(zhí)兩句。
嘉嬪果然是高段位白蓮小綠茶,開口第一句話便暗藏了無數(shù)的心機,著實讓人佩服。
碧月見勢頭不對,連忙對著自家主子低聲提醒道:“娘娘,莫要誤了時辰,您還要去養(yǎng)心殿侍疾……”
沈楚楚面上一頓,似乎是覺得碧月說的有理,她剛準(zhǔn)備點頭,便聽到綠蘿急沖沖的開了口:“嘉嬪如今可是好本事,仗著皇上的寵愛,都不把咱們娘娘放在眼中了!”
綠蘿話音一落,嘉嬪的眼眶便紅了,那一串串淚珠子像是不要錢似的,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落了下來:“妹妹自知身份低微,從未想過與姐姐爭奪皇上的寵愛,又怎會不把姐姐放在眼中……”
這話說的就十分巧妙了,表面上聽起來嘉嬪是在放低姿態(tài)表明自己的立場,可若是細究起來,便能聽出嘉嬪話里有話。
后宮中誰不知道皇上對嘉嬪特殊,許是因為皇上少年時便與嘉嬪相識,算是半個青梅竹馬,皇上對嘉嬪總是要比旁人感情深一些。
綠蘿說嘉嬪仗著皇上寵愛,而嘉嬪卻分辯自己身份低微,沒想過與沈楚楚爭寵。
這意思便是說即便她身份比沈楚楚低,可皇上依舊心悅于她,哪怕她自己不去爭寵,皇上也會寵愛她。
不像是沈楚楚這般,哪怕費盡心機的爭寵,也得不到皇上一點青睞。
若是說嘉嬪之前那一句姐姐是暗潮涌動,那這句綿里藏針的話再配上她楚楚可憐的神情,便可謂是光明正大的激怒沈楚楚了。
聽到嘉嬪這話,沈楚楚心中多少也是帶氣的。
雖說這事跟她沒關(guān)系,可就算是旁觀者,聽見一個綠茶用著白蓮口氣不斷地觸碰別人的底線,她也忍不住想給綠茶一腳。
沈楚楚心里是這樣想的,事實上她也這樣做了。
她先是裝作忍無可忍的模樣,推搡了一把嘉嬪,嘉嬪沒想到她手勁這么大,慌亂之中被她推的一個趔唨,朝著身后的宮女身上倒去。
宮女沒想到沈楚楚會突然動手,更沒想到嘉嬪會往自己身上倒,宮女下意識的將眼前的重物推了出去。
直到嘉嬪被推的摔了一個狗吃屎,宮女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。
宮女慌張的上前要扶起嘉嬪,綠蘿一看事情發(fā)展的走向不對,在宮女扶嘉嬪的時候,她悄悄的伸出了一條腿。
嘉嬪雖然看到了那條腿,可為了配合綠蘿,嘉嬪便裝作沒看見的樣子,朝著那條腿上撞去。
沈楚楚將倆人的小動作都看在眼中,為了能幫助嘉嬪更順利的掉進湖里,她貼心的在嘉嬪跌倒的一瞬間,趁亂朝著嘉嬪的臀上送上了一腳。
這一腳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氣,或許是因為用力過猛,她腳底下沒站穩(wěn),身子也跟著保持不住了平衡。
搖搖晃晃幾下后,她也跟著嘉嬪一先一后的,從石欄桿栽了下去。
隨著“噗通”的一聲,沈楚楚聽到湖里響起嘉嬪悲慘的哀嚎,她感覺手臂墜的生疼,一抬頭便看見碧月一腳踩著石欄桿的底部,一雙小手死命的抓住她的手臂往上拽。
碧月聲音吃力對著她喊道:“娘娘抓穩(wěn)了!千萬別松手!”
現(xiàn)如今這大雪天的,殿內(nèi)的紅蘿炭又不多,若是主子掉下去,定然會因為泡了冷水而受風(fēng)寒。
沈楚楚心中有些感動,平日碧月不怎么愛說話,更不會像綠蘿似的天天吹彩虹屁,可這一個多月接觸下來,她卻明白碧月是真心實意對她好的。
就在她一手抓著碧月的手臂,一手抓住石欄桿,準(zhǔn)備抬腿蹬著石欄桿往上爬的時候,蓮花橋上傳來一個略顯滄桑深厚的女聲。
“這是怎么回事?”
聽到這聲音后,沈楚楚身子猛地一僵,手上的動作也跟著頓住了。
這聲音是太后娘娘的,她之前給太后請過安,所以有幸見過太后一次,自然也聽過太后獨特的嗓音。
可太后怎么會來這里?按照劇情,應(yīng)該是皇貴妃帶著宮女過來才對。
沈楚楚滿心疑惑,但她也知道自己這么吊著也不是個事,她手腳并用的踩著石欄桿,緩緩的爬回了蓮花橋上。
上了橋之后,她才知道橋上不光是太后來了,皇貴妃也在太后身側(cè)候著。
沈楚楚望著太后手中的緩緩轉(zhuǎn)動的佛珠,一下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。
太后每日臨近午時,便要去西三宮里沐浴凈身,而后用過素膳,再去佛堂禮佛。
本來平日去西三宮無需從御花園穿過,但今日下了大雪,地面上積了厚雪,而御花園這邊的雪水融化的快一些,太后便繞遠從御花園這里走了。
碰巧她今日故意走得慢,原本想讓嘉嬪在橋上多凍一會兒,可也正因為她拖延時間的緣故,所以就遇上了去西三宮沐浴凈身的太后。
太后雖不喜打理后宮,可太后這個人最重視禮法,如今太后碰到這事,也不可能不管不問便離去。
沈楚楚在心里犯著嘀咕,若是她落在皇貴妃手中,頂多就是罰她禁足幾日。
可現(xiàn)在太后在這里,指不定嘉嬪和皇貴妃怎么借機使壞,只希望太后別罰她下跪什么的,她這身子板可禁不住這么折騰。
趁著太后命人下去撈嘉嬪的功夫,沈楚楚理了理儀容,對著太后福了福身子:“臣妾參見太后娘娘,娘娘長樂無極。”
太后微微頷首,示意她起身。
沈楚楚乖巧的站在一側(cè)等待,她悄無聲息的偷偷瞄了一眼太后,太后面上沒什么表情,也看不出太后現(xiàn)在到底是什么心情。
太后約莫是四十歲左右的樣子,不過太后保養(yǎng)的很好,除了眼角有些細紋之外,幾乎瞧不出是步入中年的女人。
等到嘉嬪被撈上來,原本就因為等沈楚楚而凍得渾身發(fā)涼的嘉嬪,此刻被冷水浸濕打綹的長發(fā)上,都像是結(jié)了一層薄霜似的,她的嘴唇都凍紫了。
沈楚楚在心中忍不住咂舌,這嘉嬪也是夠拼的,為了不讓她通過侍疾與皇上接觸,都豁出去小半條命來了。
這一出苦肉計可不是鬧著玩的,古代又不像現(xiàn)代一樣有中西藥可以吃,在這里哪怕得個風(fēng)寒,都有死亡的可能性。
太后望著凍得直打哆嗦的嘉嬪,緩緩的皺起了眉頭:“方才是怎么回事?你怎么會掉進湖里?”
嘉嬪顫顫巍巍的抬起頭,一行清淚從她眼眶中滑落,她的牙齒都在控制不住的上下打顫:“是嬪,嬪妾不小心落水……此事與貴妃娘娘無關(guān)……”
沈楚楚垂下眸子,眸光滿是譏笑,剛剛嘉嬪還一口一個姐姐,怎么到了太后面前,就成貴妃娘娘了?
太后是什么人,那可是上一屆的宮斗冠軍,嘉嬪已經(jīng)把話說得這么明顯,太后若是再聽不懂其中的含義,那便是裝聾作啞了。
皇貴妃的臉色不大好看,許是因為在雪地里待了太久,她的小臉略顯蒼白:“臣妾想說句公道話,方才在涼亭賞景,臣妾不經(jīng)意看到楚貴妃與嘉嬪起了爭執(zhí),而后楚貴妃便對嘉嬪動手,將嘉嬪推搡到湖中。”
太后面色不變,淡淡的將眸光掃向沈楚楚:“你可有什么要辯解的?”
沈楚楚小臉有些黑,現(xiàn)在和劇情發(fā)展完全不一樣,她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繼續(xù)演下去。
她不敢亂說話,就怕等會天上劈下來一道閃電,送她去西天駕鶴西游。
可她若是一句話都不說,只怕太后會認為她是默認了皇貴妃的話。
太后最看不慣的便是仗勢欺人,平日里不知道的便算了,擺在明面上的事,太后就算是為了維護宮規(guī),也會狠狠的懲罰她。
沈楚楚腦海中不斷的浮現(xiàn)出宮斗電視劇里,掌嘴用的木板子,帶刺的小鞭子,想到最后,甚至連燒紅的鐵烙都出來了。
她不寒而栗的打了個顫,就算被雷劈,也只是疼一下,總比受那種酷刑強上百倍。
“請?zhí)竺鞑欤⒎浅兼獙⒓螊逋迫牒小!?br/>
沈楚楚語氣誠懇,聲音真摯:“臣妾本是要去養(yǎng)心殿為皇上侍疾,卻正巧在蓮花橋上偶遇嘉嬪,嘉嬪非要攔住臣妾,臣妾怕去遲了養(yǎng)心殿,只好將攔路的嘉嬪揮開。”
說著,她瞥了一眼嘉嬪的宮女:“誰知道嘉嬪身嬌體弱的,一下沒站穩(wěn)摔倒在地。她的宮女上前扶她,也不知怎地,嘉嬪還沒剛站起來就栽進湖里了,臣妾也納悶的很。”
沈楚楚三言兩語便將此事推回了嘉嬪身上,順帶還點了一嘴嘉嬪的宮女。
方才她可是看的清楚,是嘉嬪的宮女把嘉嬪推到,而后那宮女要扶起嘉嬪的時候,綠蘿伸腳絆了嘉嬪。
不管這宮女知不知曉綠蘿是嘉嬪的人,只要她們想繼續(xù)把臟水往她身上潑,就得把這事往綠蘿身上扯。
嘉嬪自然也是明白這一點,她用眼角斜睨了綠蘿一眼,綠蘿被她瞥的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。
宮女收到嘉嬪的眼神示意,順著沈楚楚的話向下說去:“方才奴婢扶起小主,誰知貴妃娘娘身邊的綠蘿,卻故意伸腿來絆娘娘,若非如此,娘娘也不會栽進蓮花湖中。”
話說到這里,意思便很明顯不過了。
綠蘿一下小小的賤婢怎么敢對嘉嬪動手,自然是背后有人指使,綠蘿才有膽量這樣做。
太后淡淡的將目光轉(zhuǎn)向綠蘿,聲音微肅:“她說的可屬實?”
綠蘿被太后身上散發(fā)出來的壓迫感,壓得有些喘不過氣,她咬了咬牙,“噗通”一聲跪在了地上,不住的對著太后磕頭。
“奴婢知錯,奴婢知錯……”她一下又一下的磕著頭,旁的話也一句不解釋,只單單重復(fù)這一句。
這便算是默認了嘉嬪宮女的說法,也相當(dāng)于變相的承認了是沈楚楚指使她推嘉嬪下湖。
太后皺起眉頭,眸中滿是冷漠:“國有國法,家有家規(guī),楚貴妃你指使奴婢惡意傷人,實在是心腸歹毒,理應(yīng)重罰!”
她像是在思考給沈楚楚什么懲罰才好,說完這句話,便沉思了起來。
沈楚楚面上盡量保持鎮(zhèn)靜的模樣,她毫不猶豫的跪在地上,聲音沉穩(wěn)的辯解道:“臣妾今日是去養(yǎng)心殿侍疾,才會經(jīng)過蓮花橋,若真是臣妾指使綠蘿推嘉嬪下水,臣妾怎能未卜先知,料到嘉嬪會在大雪天出現(xiàn)在蓮花湖邊?”
“且臣妾若是想推嘉嬪下水,方才臣妾便不會為了扶住嘉嬪,險些與嘉嬪一同落水了。”她有條不紊的分析著。
剛剛沈楚楚踢嘉嬪的屁股,是趁亂為之,并沒有人看清楚她做了什么,就算有人看到了這一幕,也沒人能解釋她為什么差點和嘉嬪一起落水。
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沒站穩(wěn),更不要說旁人了。
這個漏洞剛好可以被她拿來利用,她自己咬死了她是為了救嘉嬪才險些栽下去,她們也找不出別的原因來解釋。
太后神色一頓,沈楚楚說的似乎有道理,她也不是神仙,怎么能提前算到嘉嬪會在這種天氣出現(xiàn)在蓮花橋上。
而且太后到這里時,沈楚楚的確吊在石欄桿上,要不是她的宮女拉著她,她也得和嘉嬪一塊掉進湖里。
這樣說起來,沈楚楚去侍疾,嘉嬪便出現(xiàn)在她去養(yǎng)心殿的必經(jīng)之路上,這本身就是件很可疑的事情。
太后到底是老狐貍,怎么會想不通其中的關(guān)鍵。
她沉默了一會兒,伸手揉了揉太陽穴,對著自己身后的嬤嬤吩咐道:“滿口胡言亂語,將這宮女拉下去杖責(zé)五十大板。”
說罷,太后看了沈楚楚一眼:“不是要去侍疾,還不快些去,杵在這里作甚。”
沈楚楚一聽這話,便知道太后是不跟她計較,要放她離開了,她恭敬的謝了恩,這才起身要離去。
她剛走出兩步遠,便聽到太后微冷的聲音:“嘉嬪落水,恐會染上風(fēng)寒,這幾日侍疾便不要去了,莫要將病氣傳給皇上。”
嘉嬪不可置信的抬起頭,聲音中滿是祈求:“嬪妾身子無妨的,只要回去喝一碗姜茶便可,娘娘……”
太后不耐煩的打斷她:“哀家說的話是不管用了?”
嘉嬪再也不敢說話,只能垂下頭低聲啜泣,眼淚鼻涕流了一臉。
而皇貴妃則一臉嫌惡的瞥了嘉嬪一眼,這么點事都辦不好,白白連累她在太后心中留下負面的印象,還讓她在外頭凍了一個時辰,簡直是可惡!
沈楚楚越走越遠,嘉嬪哭泣的聲音和那綠蘿求饒的聲音也越發(fā)的模糊,碧月攙扶著她的手,看起來還有些心有余悸。
“娘娘,您莫要太過傷心……”碧月看她面色不好,以為她是因為綠蘿的事情而難過。
沈楚楚壓根沒聽進去碧月的話,她抿了抿嘴,頓住了腳步。
她抬頭望向?qū)m殿匾額上龍飛鳳舞的三個字,面上穩(wěn)如老狗,實則心中慌得一批。
說好的三日禁足套餐呢?怎么會突然變成去給皇上侍疾了?
而且她剛才不小心改變了劇情,竟然沒有雷劈她?
這簡直太不科學(xué)了!
正當(dāng)沈楚楚失神之時,皇上身邊侍候的楊公公從養(yǎng)心殿里走了出來。
看到她后,楊公公滿面笑容道:“娘娘來的正好,這會兒皇上該用午膳了,您快隨老奴進殿侍候皇上用膳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