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百九十九章 北路烽煙高
揚州,地處江蘇中部,長江下游北岸,江淮平原南端。為南向北之蘇北門戶,亦為北向南之克南京首戰(zhàn)之地。
梁綱把陳虎的第一團放在了這里,隨后大軍南下時獨立二營馮景山部兩千人也渡江抵入了揚州。
旬月的鎮(zhèn)壓、占據(jù),揚州早已經(jīng)死死地握在了陳虎手中,第一團近六千將士刀口下的血不是白流的,那些個兩淮鹽商,一個個都被紅巾軍高高舉起的血腥屠刀震破了膽,絲毫不敢向北邊露去一分忠心,城中這些日子來至少有不下十家豪門富紳被滿門抄滅。
梁綱舉半數(shù)兵馬南下,散去西征的第三團,紅巾軍兵力明顯剩余不多。江北的八千人,陳虎是守有余而攻取不足。尤其是在山東、河北以及北京的大股清軍南下匯集淮安之后,就更是熄了欲動的念頭,心中贊嘆著梁綱眼光精準,老老實實的守起了揚州城。
南通州和海門廳依舊處于棄守狀態(tài),陳虎雖在兩地放了一個營的兵力守衛(wèi),但是是真守衛(wèi)還是假守衛(wèi),對比一下臨近高郵的瓦窯鎮(zhèn)就一清二楚了。區(qū)區(qū)大運河邊上的一個商鎮(zhèn),駐扎的卻是馮景山的整個獨立二營。
鎮(zhèn)一級城墻是整個大清朝最低一級的官制城墻,原本高不過兩丈,長寬不出里許。可是在紅巾軍進駐之后,兩丈高的城墻迅速被加固到了三丈有余,而且寬度也擴增了好多。加之鎮(zhèn)子內(nèi)部的布置,揚州燒制的土水泥三分之一的量都用到了這里。
富綱是嘉慶元年三月份擔任的漕運總督,南京城被攻克后,兩江總督、江寧將軍和江南提督等滿清大員皆死,蘇州緊接著被克,江蘇巡撫也自盡而亡,偌大的一個兩江猛然間竟找不到一個能節(jié)制徐州鎮(zhèn)、淮揚鎮(zhèn)的人物來。北京乾隆緊急下旨,命富綱兼任兩江總督,調(diào)度蘇北兵馬遏制紅巾軍北上。
最初一陣子的提心吊膽之后,富綱已經(jīng)放開了心中的擔憂,特別是聽到江南傳來的密報,說是紅巾軍全軍大整編中,富綱心中就更是安穩(wěn)了。他知道以紅巾軍現(xiàn)在在江北的兵力,是不可能主動對自己發(fā)起進攻的,他所在的淮安已經(jīng)是穩(wěn)如泰山了。
可是這人危險一解,心思轉(zhuǎn)然間就會生出相當大的變化來。知道陳虎短時間打不上自己的主意,富綱反倒生起了打陳虎主意的算盤來。
尤其是在北方大隊兵馬南下抵達淮安的時候,他早就知道瓦窯鎮(zhèn)里有兩千紅巾軍駐守,心中癢癢的難以忍耐。在確定紅巾軍江南主力真的大軍南下后,大手一揮,三萬清軍就滾滾潮涌一樣沖向了瓦窯鎮(zhèn)。
瓦窯鎮(zhèn)只是一個接著運河興起的商鎮(zhèn),周邊既沒高山,也沒有險陵,有的僅是一馬平川的越野。唯一的凹凸點就是城北六七里處的一個小丘。就比平地高出個兩三丈的樣子,上面立著有一個土地廟。
之所以用“個”而不是“座”,那是因為這個土地廟著實是太小了,不要說是人,就連大一點的野狗都難鉆不進去。僅是一個牌坊式的小格子房。
富綱用兵很有幾分文人脾性謹慎,雖然對城內(nèi)的兩千紅巾軍很瞧不上眼,但四下里的探哨依舊沒有少派,安營扎寨之后四周更是部下了不少的阻礙、陷阱,甚至還專門圍了一層低矮柵欄。
這一切都被城頭的馮景山看得清清楚楚,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鏡,馮景山淡淡的一笑,命令道:“傳命給各大隊大隊長,一刻鐘后營部集合。”在瓦窯鎮(zhèn)也駐扎了這么多天,鎮(zhèn)子里原有的一個巡檢司早就被改造成了他的營部。
“是,營長。”
四個大隊大隊長不多時就全部趕到。
馮景山看著他們,開了一個不太可笑的冷笑話,“清軍有三萬人,若是他們?nèi)烤Χ级⑸狭嗽蹅儯悄阄业饶芑畹矫髂甑臋C會可就不大了。”這個不冷的笑話是真真切切的大實話,雖然第二獨立營已經(jīng)換做了一個加強中隊的火槍兵,這要比第二團和獨立一營都要早,整個紅巾軍編制中也就一團和三團以及獨立二營現(xiàn)在進行了火槍兵部分換裝。但是單憑城內(nèi)的二百火槍兵,二百個剛剛編建的火槍兵,實在是很難長時間抵擋清軍的進攻。尤其是黑夜,清軍如果在黑夜里攻城,那么獨立二營的火槍、大炮的威力將會被削弱到最低點。
“富綱不可能把眼睛一直釘在咱們身上,南京的兵力或許會抽不開身,可是咱們后面還有第一團在。再怎么著也能牽制到一部分兵力。滿清的幾萬北方大軍,不可能僅僅死咬著咱們這個點不放。畢竟現(xiàn)在南京空虛,將軍大軍南下征戰(zhàn),現(xiàn)在是他們收復南京的最好機會。咱們只要能撐過最艱難的頭幾天,清軍很可能就會把主力繞走”馮景山頓了一頓,“咱們現(xiàn)在,需要應對的僅是清軍的第一波強攻,頂過去這一波,等到北面清軍的后續(xù)兵力趕到,富綱肯定會直搗揚州,咱們這畢竟只是一個先頭站”
“但是”,語音一變,馮景山滿臉冰霜的看著一幫屬下,厲聲說道:“富綱部清軍雖然沒有匯合上北京來的京營精銳,可到底也有三萬大軍,十五倍于我軍的兵力,你們?nèi)f不可小視!”獨立二營到底只有兩千兵,火力也只有那么一點,局勢對他們還是極為嚴重的。想要頂過清軍的第一波猛攻,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兒。
“營長。清軍大軍雖眾,可我軍也不是泥捏地。”一個大隊長昂聲說道。“那么多的土水泥都用了來,清軍想吃掉咱們,我還想嘣掉他兩顆門牙呢。”
富綱扎下大營后,并沒有趁著天色尚早就對瓦窯鎮(zhèn)進行進攻,而是放出了大批的探哨,偵查、監(jiān)視瓦窯鎮(zhèn)四周的情況。大部隊則一直安靜的待在城北的大營之中,養(yǎng)精蓄銳,恢復體力。
一直過了黃昏,清軍這才有了新的動靜。城上的中隊長不敢大意,連忙使人告知了馮景山和大隊長徐暲。匆忙趕到的二人,登上了城頭馬上就舉起了千里鏡鏡。但是清軍大營一是離得太遠,二是多有太多的營帳阻隔,二人看的并不親切。但也看得出,清軍是在動員
馮景山不由得看了看眼下溝道縱橫的城前防御工事,清兵大肆動員為的就是這個嗎?現(xiàn)在他們似乎沒有阻撓對方的力量啊,“等吧,看他們下步怎么做!”說著又向徐暲開口下令道:“命令部隊最高警備。”
就像一群土撥鼠一樣,上萬清軍一直忙活到了午夜時候才告一段落。上半夜間,瓦窯鎮(zhèn)內(nèi)的紅巾軍并沒有大的舉動,唯一的一次“怒火”就是馮景山命人往城外發(fā)一枚照明彈。依靠著照明彈的閃光,人總算是摸清了清軍的動靜。他們是在填城前坑道。
在照明彈熄滅的小段時間,城頭的馮景山等人清楚地看到了一輛輛載滿土袋的馬車。有馬車相助,也怪不得他們填坑進展速度飛快了!
紅巾軍據(jù)守的城池,除了沒在南京修筑大量的溝道暗堡之外,余下的外圍城池都像瓦窯鎮(zhèn)這般,對城外四門很是下了一番功夫。
這一點滿清肯定很清楚,就想當初在荊門當陽那一戰(zhàn),眼下的紅巾軍雖然沒有那么多的火槍、大炮在,可是工事修筑的卻更加堅固。
瓦窯鎮(zhèn)外的防御工事修筑地是相當?shù)耐昝馈q壕、石壘、圓堡等等一應俱全。單是水泥就費去了好幾百袋。如果外面來地清軍只有五千人左右地話,馮景山肯定會利用城下的工事同他們好好較量一下的。但是現(xiàn)在外面地清軍是自己地十五倍之多,再抱著城外工事不放就是愚蠢了。
不過還好,這段時間他們已經(jīng)將瓦窯鎮(zhèn)城墻加高了一丈有余,又加寬了許多。都比得上一般地府城了,現(xiàn)在即便是放棄了城外陣地,那也是溝道縱橫,清軍想要發(fā)起大規(guī)模強攻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城外的溝壕填平,就像原先對付護城河一般。估計也正是因為如此,清軍才會想到趁夜用馬車快速運送土袋。
即便是有了一定得心理準備,城頭的馮景山等人依舊被清軍的進度嚇了一大跳,真的是太快了。才半夜時間北門外陣地,一二百米的溝壕防區(qū)就全都被填上了。除徐暲大隊外獨立二營有意個步兵大隊被馮景山調(diào)到了北門,屯守于城墻內(nèi)以作防備。
與城頭紅巾軍的驚疑一樣,清軍大營里也充滿了震驚感,紅巾軍在北門外陣地的塹壕挖掘真是讓他們大開眼界了。
鎮(zhèn)子外一共是一百米長寬的防區(qū)。橫道八條,縱道五條,斜曲小道無數(shù)。每一縱道都是深有六尺有余,面外一側(cè)為斜坡,上下多有方便,面內(nèi)一側(cè)則為直壁,不填塹壕,下去了了上不來,其內(nèi)還挖有凹槽,可以防備炮擊。加上坐落各道塹壕間的碉堡,非是這次清軍實力實在太盛,紅巾軍不得已退守城墻,清軍非在陣前流盡血不可!
“瓦窯鎮(zhèn)賊首馮景山昔日亦為綠營將士,幾年前與賊匪西路軍大將南向陽一起投效梁逆,如今做到了一營之主。此背主貪生之賊,更為可恨。那位將軍與我取此賊子首級。”
塹壕區(qū)被填平了,那攻城戰(zhàn)也就該開始了。富綱高坐清軍帥帳內(nèi),看著帳下諸多總兵、副將一級的武官,自信滿懷的問道。
自己有三萬大軍,豈會蕩不平區(qū)區(qū)一個瓦窯鎮(zhèn)?
“大帥,卑下愿往。”臨清副將李紹祖第一個站了出來。他是順天府大興縣人,乾隆五十四年己酉科武進士出身,以武進士授三等侍衛(wèi),出為山東武定營游擊,現(xiàn)在累遷到臨清協(xié)任副將之職。
山東清軍南下,他是第一個集兵趕入蘇北的。對于李紹祖,富綱很有印象,甚至比對李紹祖的上司曹州鎮(zhèn)總兵,都要有印象。
當即應允了李紹祖的請求。
接了軍令,李紹祖迅速趕回自己的部隊,全軍三千多人兩刻鐘不到就已經(jīng)全部集結(jié)完畢。召集來手下的都司、守備,李紹祖吩咐將部隊里所有的帶甲精銳集都結(jié)起來,組成了一支二百人左右的最有力量的先登精兵。
嘉慶元年起,綠營兵大規(guī)模的裝備鐵甲,這在大清朝一百多年的歷史中,還是破天荒的頭一遭。卻也是被紅巾軍的火槍給逼的沒辦法了,要不然那真是不可能的事情。
滿清興起于白山黑水之間,在沒有入主中原之前,最多也就十幾二十萬部隊。其中最重要的當然就是他們的看家精銳八旗鐵騎。
作為手里面的拳頭部隊,滿清八旗自然是清軍最主要戰(zhàn)力,清軍的一切軍事部做都要符合八旗鐵騎的需要,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。
用精銳騎兵沖垮敵陣,然后才有了步兵的沖鋒陷陣。作為八旗精銳的附庸兵,無論是入關(guān)前的漢八旗還是入關(guān)后的綠營兵,他們似乎都沒有太多的機會直面最危險的戰(zhàn)事,更多時間只是做一個搖旗吶喊的幫手,一個收拾戰(zhàn)場的清理工,最早的滿清步兵干的也就是這個。就像梁綱前世看的無數(shù)電視電影一樣,綠營兵僅僅是穿著一件普普通通的印有“兵”字的軍衣而已。
從入關(guān)到坐穩(wěn)江山,滿清一支都沒有給綠營兵大規(guī)模的裝備鐵甲,雖說一則是滿清自己也沒有太多的鐵甲去給他們,二也是怕控制不住,受到漢人的反噬。所以在滿清的歷史中,“披甲人”一直是處于了一個相當重要的地位。(于披甲人為奴)
所以,若鐵甲遍布于軍中,那么這個詞也就不會擁有現(xiàn)今這般高的地位了。
在清廷里,自始至終全部都擁有戰(zhàn)甲的隊伍只有一支八旗兵。
ps:八個旗,各有特色,各不相同。大色四種,白、紅、藍、黃,但是鑲邊不同,這個大家都知道。滿清一般戰(zhàn)甲中的盔帽,無論是用鐵或用皮革制品,都在表面上漆。盔帽前后左右各有一梁,額前正中突出一塊遮眉,其上有舞擎及覆碗,碗上有形似酒盅的盔盤,盔盤中間豎有一根插纓槍或是雕翎。
因為出身地的原因,八旗兵大量使用的鎧甲是綿甲,就是在堅厚的綿或絹的布料上鑲嵌有鐵片,并用銅釘固定的一鐘鎧甲。看上去,就像一件綿大衣一樣。綿甲具有一定的防寒性,適合中國北方步騎兵使用,厚實的布料中密嵌著鐵甲葉,對冷兵器和火器都有一定的防護能力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