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情錯
嚴(yán)總兵派人將回信送到京城,順便把夫人和大小姐接了回來,他本來是怕茵如傷心,想將大女兒的婚事拖一兩年再辦,經(jīng)厲國舅這一番折騰,怕夜長夢多,倒是想盡快給女兒將婚完了。
小白龍也很著急,可是他的哥哥還沒娶親,兄長雖是庶出,親事還是要按順序。
孫大郎這下可得了意,二郎你想娶親?等著吧!若不答應(yīng)我的條件,我拼著也不娶了,大家一起做光棍!
孫巡撫不想偏心,他對大郎的娘還是有情的,因為老大是庶出的,怕他們吃虧,明里暗里還多幫襯他們母子一些。
可惜這個大郎太不爭氣,本來就沒有幾家高門大戶的女兒愿意嫁給庶子,他偏偏又揚言,非嫡女不娶,孫巡撫花了大本錢,給他在京里捐了一個四品官,又重重的托了京中的同年,給他保了一位同知的嫡生長女為妻。
親家門楣雖然不高,好在高嫁低娶,也算般配,孫巡撫覺得很滿意。
誰知道孫大郎剛來京中幾日,又作起妖來,故態(tài)復(fù)萌,沾染上一位煙花女子,打得火熱,顧頭不顧尾的,一定要娶回家來。
孫大郎來至京中,只覺得處處繁華,眼花繚亂,自以為又做了官,更要擺起譜來,俗話說哪有蒼蠅不叮臭肉,他這里臭味一散,便招來一群相投之人,不幾日,就結(jié)交了一群酒肉朋友。
本來他相好了這樣一個女子,私下里來往也就罷了,也沒敢想過要娶回家里,誰知這京中面首手段了得,揚言不娶就要斷交,他心中正在不舍,聽聞二郎著急娶親,要等著他先完了婚事才好操辦,不禁心中大喜,自以為得計,伸手要起價來,定要老爹給他贖了這女子為妾,才肯完婚。
孫巡撫氣得渾身發(fā)抖,要不是怕丟人,真想把這個狗食兒子打一頓扔大街上不要了。
他運了好幾遍氣,拿出官場上那套涵養(yǎng)功夫,去哄老大,想給他來個緩兵之計。
誰知道老大上進不如老二,心眼可是不少,根本不上老爹的當(dāng),死活不依,寫字據(jù)都不好使。
孫巡撫恨得直咬牙,最后還是使了個釜底抽薪之計,找到與他相好的女子,講好了條件,花了筆錢,買斷了大郎的一片癡情。
孫大郎看不穿這是行院中看人斂財?shù)氖侄危€以為自己癡心錯付,迎風(fēng)流了幾滴斷腸淚,回家寫了幾首酸牙詩,才收了心準(zhǔn)備迎娶新妻。
“現(xiàn)眼的東西!老子在官場混了半輩子,治不了你?”孫巡撫心中暗道,從此后更是對大郎灰了心,將一顆望子之心,都放在了二郎身上。
“太多了!”厲貴妃氣急敗壞,“你想把皇上累死啊!”這個草包弟弟,腦子里進得不是一般的水。
“您不是要挑嗎,肯定是多點好啊!”厲國舅覺得一點也不多。
“你以為是種白菜呢?”貴妃氣不打一處來“宮里又不是菜地,你弄那么多,我管得過來嗎?”
“這好辦啊,這幾個都笨,好管,你先挑著,有不順眼的,想法子剔出去不就得了。”厲國舅嘴里終于吐出顆像樣點的牙來。
“凈給我找麻煩!”貴妃不再埋怨了,又白了他一眼。
“謙虛啥呀,你以前又不是沒干過。”厲國舅在心里嘀咕道。
衛(wèi)元辰大病一場,沒有了母親,他很傷心,他也不信什么克夫的說法,但是他的父親信。
他的病好了,親事也退了,他被送到了京城里,延師苦讀,備戰(zhàn)科舉。
“大哥,我不是負幸貪生之人,可我是獨子……”衛(wèi)元辰有些說不下去了。
起程前,他又去了一趟軍營,他沒有去找茵如,也沒有去見云娘,而是來找重慶。
“我想寫封信給她,可實在不知道該寫些什么,是我負了她,還有什么可說的,我無顏再見她了。”衛(wèi)元辰非常傷心,他長長的吁出一口氣,心中憋悶得直要炸裂開來。
重慶看著他,沒有說話,他心中遣責(zé)這個男子的懦弱,也能體諒他的無奈。
真是造化弄人,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段親事。
定親那時他家還很富綽,四里八鄉(xiāng)的好女子也有很多。可他偏偏選中了阿雨,當(dāng)時聽說,這個女子年歲略大了些,不知為什么,家里一直沒給她說親,也沒耽擱兩年,兩位哥哥娶了親,就被嫂嫂們嫌棄起吃閑飯來。
阿爹有些猶豫,道這女子與重慶同歲,略有些大。又與哥嫂不睦,不知道是不是性情不好。
但是阿雨的爹說,他是心愛女兒,不舍得她早嫁,才把她多留了兩年,女兒乖巧孝順,只是這兩年年景不好,給她兩個哥哥娶親又花費了許多,家中一時拮據(jù)。才耽誤了她親事。
重慶聽了,不知道為何,有些心疼這個女子,她為了全父母心事,耽擱了婚事,年紀(jì)大了,又被兄嫂嫌棄,若是與自己不成,恐怕今后就更難嫁了。況且,孝順父母之人,性情也差不到哪兒去,年歲稍大,也正好懂事過日子。
阿雨娶過門來,果然懂事孝順,阿爹阿娘都很滿意。那時他早己不去學(xué)堂,在家跟著父親一起經(jīng)管家業(yè),學(xué)著會計。
阿爹跟鄰村的人爭那塊風(fēng)水地時,阿雨是很熱心的,她道那是塊旺子孫的寶地,爭了來,必定能興旺重家的后代香火。
那時他們一直沒有孩子,他雖覺得沒有什么,父親和阿雨卻很著急,于是父親賣了些田產(chǎn),湊足了銀子去縣府打點。
誰知道衙門里的人黑得很,見他們沒有背景,家中又有財產(chǎn),便順機纏住,兩頭吃黑。判了父親誣告,將他下了大獄。
阿娘一聽嚇得病倒了,阿雨也只知道哭,他只好變賣田產(chǎn),湊錢去縣衙里打點。
阿爹年紀(jì)大了,吃得打,牢里的獄卒黑心訛詐,重慶又費了不少錢,待到將父親贖回來,了了官司,家里已剩不下多少田產(chǎn)了。
阿爹回來了,阿娘卻一病不起,請醫(yī)吃藥,都像水潑在沙地上一樣,他早就辭退了長工使女,自已擔(dān)起家事,奈何田產(chǎn)大多賣了,進益日少,家中漸漸拮據(jù)起來。
他為了留下些田地營生,便和阿雨商量,將她的聘禮嫁妝,先挪用一些,拿來周轉(zhuǎn),待到日子好了,再多多給她置備回來。
誰知阿雨聽了,哭著說,她那些東西,都被父親借去投了礦田上的生意了,一時要不回來。
他又去找丈人籌措,先開始丈人還借他一些,再去,臉色就不好看了,兩個舅哥也甩出好些話來,他大怒,心中憋了一口氣,再也不上門去求他們。
錢花完了,阿娘也死了,辦完了喪事,阿爹又病了一場,從此他們家,再也沒有緩過來。
阿雨也受了打擊,身子骨漸漸羸弱,他頂起門戶,里外忙碌,一時間雪上加霜。
阿雨怕拖累了他,回娘家去養(yǎng)了一陣的病,回來沒有幾天,又倒下了,這一回,丈人來接她,重慶知道,這可能是與她的最后一面了。
“家里現(xiàn)在日子不好過,你爹媽若是舍不得你,就不用再回來了。”他隱約感覺到了什么,但還抱有一絲希望。
阿雨只是哭,一句話也不說,丈人將她扯了出門,她也沒有再看重慶一眼,掩著面,從此去了。
他心中惱恨極了,忍不住紅了眼眶,兩年多的夫妻恩義,想不到竟然這么不經(jīng)風(fēng)雨。
丈人心疼女兒吃苦,他不怨恨他們,阿雨孝順父母,他也能體諒,可是他又做錯了什么?!
老天何其不公,要將人如此的作弄!
他看著眼前頹喪的衛(wèi)元辰,覺得他也很無奈。他如今否極泰來,建功立業(yè),早已再像當(dāng)年滿腹怨屈,心中當(dāng)然也希望這位兄弟能度過眼下困厄,振作起來。
“大哥,我想托你對她說句話。”元辰道。
他點點頭,靜靜的聽著。
“我親命難違,愧對托付,今生局已殘,愿寄來生。我必發(fā)奮圖強,力求上進,敬祝小姐得適良配之后,才敢婚娶,若小姐終身未嫁,我定也執(zhí)孤相陪。”
重慶聽了,不知道該說什么好,他點了點頭,表示自己記下了,過了片刻,才道:“大郎節(jié)哀,此次科舉,盼你高中,將來為國為民,做一番事業(yè),不但你我兄弟,并連昔日的同窗,雖不在一處了,也依舊如同一路。”
他這番話,大大地激起了衛(wèi)元辰的信心,他一掃剛才萎靡不振的樣子,抬起頭看著重慶的眼睛,重重的點了點頭。
什么?,我不嫁,他也不娶了?
二小姐本來覺得嫁不嫁都是她自己的事,現(xiàn)在居然還多了個陪送。
那我自愿獨身,豈不是還多耽誤了一個人?她在心里暗暗搖頭:還寄緣于來生,我來生若是還不想嫁,他還纏個沒完了?
她看了看眼前鄭重其事的重慶,等一下?!他好像是在同情她呢,皺著眉頭,一副你哭吧哭吧不是罪的心疼的樣子。
自己現(xiàn)在該怎么辦?她也皺起了眉頭,為了不讓大家失望,她是不是也應(yīng)該表表忠心痛哭一場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