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爭功
孫巡撫得到嚴(yán)承祖被參的消息,職在地方,怕受牽連,忙也跟著上了一個奏折,參嚴(yán)承祖縱敵畏戰(zhàn),沒想到這次站錯了隊,說好的風(fēng)向半道上拐了彎,沒刮到嚴(yán)總兵,反將他這個巡撫掃了一道。
他的奏折批下來,被狠狠的罵了一頓,好在沒有明發(fā),還算是保住了點顏面。
他上下打點,朝中也有人上書為他說話,說他職責(zé)所在,情有可原。只被罰俸半年,倒是沒有降職。
他卻不好在這個時候提親事,便帶了兩個兒子,照原來定好的,進(jìn)京給兩位公子捐官去了。
二小姐又在擺棋譜,她已經(jīng)半天沒有挪動位置了,身邊放的茶水都涼透了。
“家世尚可。”二小姐擺下一子。
“才學(xué)尚可。”又?jǐn)[下一子。
“性情尚可”這一子擺得重了些。
云娘在一邊很奇怪,二小姐是在算卦還是數(shù)數(shù),一個子一個子的念叨的是什么?
她湊過去偷偷聽了兩句,:“哦,明白了,這是在給衛(wèi)公子算籌碼呢。”
她嗨的一聲!二小姐嚇了一跳,手中的棋子撒了一棋盤。
“二小姐,嫁人又不是下棋,需要這么算計嗎?”
二小姐見她聽到了,并不害羞,坐直了正色道:“正是,云姐姐,若不計算清楚,我怎么知道該不該嫁?”
“那你算出什么好壞了?”云娘問她。
“衛(wèi)公子是獨子,一個,棋藝不錯,兩個,性情尚可,三個……”二小姐認(rèn)認(rèn)真真的數(shù)起手指來。
“好了好了!”云娘打斷她,你這是挑棋伴呢,夫君可不是這么挑的!”
“云姐姐,如果非要嫁人,我當(dāng)然挑一個家世簡單,性格穩(wěn)重的,否則天天被俗事煩擾,哪有時間下棋?”
“天!你可真的是要魔怔了,要是這樣,你選個棋師嫁了多好?”
“?我怎么沒想到?”二小姐眼前一亮。
“別別!當(dāng)我沒說!”云娘一看她要當(dāng)真,忙改口道:“你若真愛下棋,尋個有錢的嫁了,請人天天陪你下就是了,不犯著真嫁個棋師。
“嗯……財勢尚可,四個……”二小姐又?jǐn)?shù)了起來。
“沒救了!”云娘搖搖頭。又道
“我聽你算了半天,這位衛(wèi)公子有戲?”
“嗯。”二小姐點點頭,收回了手指頭“有戲。”
“那我問你,你看見他,會不會比看見孫公子歡喜?”
“也說不上,他能陪我下棋。”
“問錯了,我再換一個啊,你見了衛(wèi)公子,會不會心跳?”
“跳啊!一直在跳啊,不跳不就死了嗎?”
“咳!!”云娘直翻白眼,這孩子,真傻還是裝傻?
想了想,又問:“那你克夫的事怎么辦?”
“啊……啊?”二小姐想起來了,“已經(jīng)好了,不克了!”她笑嘻嘻的道。
云娘白了她一眼,也忍不住笑了起來。
二小姐從來沒哭過。應(yīng)該說,從來沒有人看見她哭過。
重慶對著二小姐盈盈于睫的兩滴珍珠淚,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自己帶回來的是好消息,二小姐的朋友李宮人,生了一位皇子,己經(jīng)被封了妃。可是二小姐沒有很高興,反倒有些傷心。
二小姐人前人后都冷冰冰的,一副從從容容的樣子,從未見她如此失態(tài)過,她對這兩位朋友,感情一定很深。重慶一時間竟有些心疼。
他不知道,自從茵如十二歲那年,在人群中見到那個哭著喊娘親的小女孩時,心中最柔軟的地方,就與她貼在了一起。
“別哭,我們乖乖的,就能見到娘親!”一個小男孩安慰她,自己眼睛里卻含著大顆的淚水。
“真的嗎?”小女孩抬起淚眼,忍不住為他擦了擦眼晴。
“真的。”小男孩認(rèn)真的點點頭,“但是在那之前,我們要自己照顧自己,不能再動不動就哭。”
小女孩好像明白了,也點了點頭,眼中又流下了大串的淚珠。
“父親,路上要走這么久,我想要這兩個小童與我做伴。”她向父親央求。
父親想了想,答應(yīng)了。
“你會下棋?”茵如好奇問。
小女孩點了點頭:“我家有一個北方來的先生,我跟他學(xué)的。”茵如沒想到,她挑的這兩個小伴,都會讀書識字,很快,她們便成了好朋友。
可惜她哭紅了眼睛,父親也沒辦法把他們留下來,只答應(yīng)會將他們好好安排,不會吃苦。
“小姐,你也不要哭,我們都乖乖的,會有再見到你,見到娘親的那一天。”玉英果然不再哭了,她安慰著茵如。
從那以后,茵如也沒有再哭過,直到父親病逝,她日日在夢中打濕了枕頭,也從來沒有哭出過聲。
她知道,悲歡離合世間常,哭,沒有用。她會和遠(yuǎn)別的玉英春保一起,安靜等待,好好過自己的一生。
“您有沒有想過,楊四公子和重將軍最后會成為競爭對手?”二小姐問。
“是有這個可能。”范師爺點點頭,“東南這塊寶地,很多人都盯著,我們在布局,其他人肯定也在謀劃,揚將軍就是其中之一。揚四郎勝在履歷硬,一路循制考上來的,家中也有背景,不過他沒有軍功,軍中資歷尚淺,眼下還比不上重慶。”
揚四郎很快就立了功。
重慶此次進(jìn)京述職很順利,師爺交待他的事都辦好了,嚴(yán)大人囑咐的私事都很容易,他在京中還見到了小白龍。
“大哥!”小白龍神采奕奕。
“你當(dāng)官啦?”重慶看他穿著一身簇新的官服。
“儀衛(wèi)正,五品!”小白龍很高興:“剛捐的,還熱乎!”
“那你就不走了吧?”重慶問。
“己經(jīng)去兵部報了道,不走了!”小白龍又問:“聽說大小姐也在京里?”
“在,我正要去見夫人!”
“我也想去!”
重慶知道他想見的是誰,想了想,便點了點頭。
結(jié)果他白跑了一趟,沒有見到大小姐,反而聽夫人說,她們也暫時不回去了,因為,京中有人給大小姐提親。
“什么!”孫二郎差點蹦到房頂上,“那我呢?”
“你什么你?你還不快去提親,還等著大小姐自己提不成?”重慶覺得白弟弟真是笨得可以。
小白龍又蹦起來,這回蹦走了,頭也不回,連句話也沒跟重慶說。
重慶又好氣又好笑,看著他的背影直搖頭。
小白龍沒有交待,但重慶還是留了個心,回來交完差,遞了夫人的書信,便來找云娘,托她求范師爺與嚴(yán)總兵提一提孫二郎的心思,將大小姐的婚事等一等。
這事云娘也知道首尾,自然應(yīng)充。重慶這才替小白龍稍稍放心,轉(zhuǎn)頭來尋二小姐。
二小姐得了他帶回來的喜信,并不高興,她知道,這件喜事對玉英來講不知道是福是禍,只是眼下在宮里她可能會很危險,她愁眉不展,一時想不出什么好辦法來。
總督府雙喜臨門!巡撫,知府,同時上門提親。“你這是開了個姻緣鵲橋班啊!”嚴(yán)總兵又開起了玩笑。
“都不耽誤!”范師爺也打趣道:“姻緣兵法兩不誤。”
嚴(yán)總兵問了兩位女兒的意思,將兩件婚事都答應(yīng)下來,接夫人回來,開始準(zhǔn)備婚事。
李總管讓重慶設(shè)法搶功,蓋過嚴(yán)承祖的風(fēng)頭,沒想到,搶功的卻另有其人。
揚圣佑并不想搶重慶的功勞,但是卻由不得他自己。
“同窗,同門,最強的兩個人,最后都是爭搶的關(guān)系。因為最后的位置只有一個。”父親教導(dǎo)他說。
“現(xiàn)在搶的是軍功,軍權(quán),若是將來你們有機會同入朝堂,結(jié)果也是一樣。”
父親替他安排好了一切,他不能不聽從,他知道,父親是為了他好。
他排行第四,前面三位姐姐都己出嫁,十歲那年,母親一病死了,父親續(xù)了弦,很快就生了位弟弟,繼母原先對他也好,后來弟弟漸漸長大,便對他虎視眈眈起來,明里暗里,都是一片心要栽培自己的兒子。
父親將他送到外面有名的學(xué)堂就讀,免得在家里與繼母時時別扭,他也很爭氣,文字武功都頗有進(jìn)益,父親送他學(xué)武藝,學(xué)兵法,又上下為他打點關(guān)系,中舉,授職,一心為他打算,盼著他有出息成就一番,他又怎會體會不到這份深意。
李總管也收了揚將軍的禮,蘇杭是個富庶的地方,更何況是個帶兵的將軍,那油水自然是少不了。
但是他更看好重慶。
馬順很奇怪,李總管收了禮不辦事的事情常有,但還從來沒做過賠本的買賣,這回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。
李總管當(dāng)然不是為了給干兒子報恩,他心里另有打算。
首先,他覺得重慶沒有什么家世背景,更好掌握。
再者,重慶是嚴(yán)承祖的嫡系,知道他的根底,若是反水,更能徹底。
還有,重慶沒有給他送禮。
???!!!
難道李總管天生犯賤?
當(dāng)然不是。
他知道,那些送了禮來求他辦事的人,辦成了事情,轉(zhuǎn)頭還會再罵一句“狗太監(jiān)!”
就像花錢買來的菜,吃了咽了,毫無感激可言。
但是重慶沒有送禮,不但沒有送禮,也沒有答應(yīng)他什么,不但什么都沒有答應(yīng),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。
他從這一眼里看出,重慶己經(jīng)動了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