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清蹲在路邊，艱難地吃著打鹵面和鍋盔。冷掉的面和鍋盔燒餅，已經(jīng)完全失去了作為食物的美味，她還是一口一口，都吃了下去，如同嚼臘。
    看著馬路上車來車往，人流如織，腦海中不斷想著當(dāng)初五三帶她去小吃街的情景。那時候他們還好好的。
    秦清是本地最好的綜合性大學(xué)畢業(yè)的，當(dāng)年也算是高考的時候給力了一把，超常發(fā)揮，和周放成為室友，一起在大學(xué)里坑了四年。五三的學(xué)校是城中最好的財經(jīng)類大學(xué)，離秦清的學(xué)校離得不遠(yuǎn)，但是秦清當(dāng)年從來沒有來過。
    “你成績還沒我好，都沒考上我們學(xué)校。”秦清揶揄五三。
    五三給她夾了一筷子她討厭的香菜，淡笑著說：“我是因為有個人原因，才不去讀你們學(xué)校。我喜歡自由的生活?！?br/>     當(dāng)時秦清很鄙視五三的論調(diào)，現(xiàn)在回想起來，五三說的個人原因，大約就是沈老師。他為了避開自己的媽媽，才選擇了那所財經(jīng)類大學(xué)。
    她又想起，很多很多年前，他們網(wǎng)聊半年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，他曾對她說過：“我想要你記得我?！?br/>     原來原來，這么多年，他曾給過她那么多提示。
    畫面斗轉(zhuǎn)，眼前變成了暗戀五三的那個小姑娘，對她的咄咄指責(zé)，和沈老師苦苦的哀求。
    這28年來，秦清不管嘴里說得多隨便，心里始終在卑微渴望著，能碰到一個真的愛她護她一生的人。
    如今這個人終于出現(xiàn)了，卻注定了不能在一起。
    他們之間橫亙著那么多現(xiàn)實的問題，居然沒有一樣是她可以解決的。原來這世界上有那么多事，是努力也不能越過的。
    秦清忍不住難受地哭了。
    秦清哭著哭著，天居然下起雨來。秦清想，還真是電視劇原則，女主角一哭，天必下雨。這出狼狽的獨角戲，她終于得以登臺，唱了一次主角。
    秦清可憐兮兮抱著膝蓋，低著頭，眼前突然出現(xiàn)了一雙黑色的皮鞋。
    秦清抬起頭，一個男人舉著雨傘，將她護在傘下?？辞鍋砣说拿婺?，秦清整個人有些怔忡。
    江宴溫柔地扶起了秦清，眼眸一如多年前那么溫暖。
    他說：“小流浪狗，我送你回家吧?！?br/>     “對不起，弄臟了你的車。”秦清坐上了副駕，發(fā)現(xiàn)濕漉漉的衣服濡濕了汽車的椅背，忍不住有些愧疚。
    “傻?！苯缧Γ骸拔业褂X得這是給我表現(xiàn)的大好機會?！?br/>     江宴脫了西裝外套，披在秦清身上。
    沒有問她發(fā)生了什么，也沒有問她為什么哭。永遠(yuǎn)那么紳士，溫柔得像電視劇里的男主角一樣，好得讓人覺得不真實。
    讓秦清忍不住鼻酸。
    “為什么你當(dāng)年死活不肯答應(yīng)我？”秦清難受地看著江宴：“如果當(dāng)年就在一起，就不會有現(xiàn)在的事了。”
    江宴靠著方向盤，慵懶問著秦清：“那么我們可以當(dāng)做時光倒流，重新開始嗎？”
    秦清搖了搖頭，眼中滿是痛苦：“時間不可能倒流了，江宴，我愛上別人了?！?br/>     “是沈老師的兒子嗎？”江宴回想起同學(xué)會那天的情景，摸了摸下巴：“秦清，我發(fā)現(xiàn)你還挺專一的，不管多少歲，都喜歡20歲的男孩?！?br/>     一句話，讓原本傷心極了的秦清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。
    明知道不是他說得那樣，還是覺得心情好了很多。
    “江宴，我很慶幸當(dāng)年喜歡的是你，你讓我覺得，我的眼光真的很不錯?！?br/>     江宴笑，笑容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失落：“我的榮幸?！?br/>     回到家，江宴堅持送秦清上了樓。兩人一起踏出電梯，剛一走出來，就看到了一身便服的五三。他靠著墻，臉色有些蒼白，外套里面，穿得是醫(yī)院的病服，一看就是直接從醫(yī)院過來的。
    她沒去醫(yī)院，他就來了。
    不知道他等了多久，這會兒等到秦清和江宴一起回來。他看著江宴的眼神，簡直像要殺人一樣。
    秦清有些擔(dān)心他的身體，但是想到沈老師的態(tài)度，又狠下心來：“你找我有事嗎？”
    五三低著頭，死死盯著秦清，嘴唇動了動：“你不知道我在醫(yī)院嗎？”
    “知道啊?！?br/>     五三看了一眼江宴：“因為他嗎？”
    秦清握了握拳，故意滿不在乎地一笑：“這是我大學(xué)的學(xué)長江宴，你稍微打聽一下，噢，你媽也知道的。我當(dāng)年追了他三年，為了給他送藥，徒手爬過三樓。我的青春，全都是江宴，現(xiàn)在他終于回來了，我的青春也回來了?！?br/>     五三臉色越來越白，他的手頂著自己左邊的腰腹，終于是聽不下去：“夠了。”
    秦清握緊了拳頭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沒有對五三說出真話。
    “你回醫(yī)院去吧。”秦清說：“外面下雨了，我去給你拿把傘?！?br/>     說著，她回頭，對一直沒有說話，沉默配合秦清演戲的江宴說：“江宴，你先進屋去坐會兒吧?！?br/>     江宴看了一眼五三，又看了一眼秦清，欲言又止，最后只是回頭要進屋。
    他剛踏出一步，就被五三強勢攔住。
    “他不能進去?！?br/>     秦清皺眉看向五三：“這是我的家?！彼噲D拿開五三抓著江宴的手，但他抓得太緊了，秦清根本拿不開：“放手吧，這樣沒意思?！?br/>     五三手上青筋凸起，指節(jié)發(fā)白，想來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在克制情緒。
    “我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他進去，除非我死。”五三執(zhí)拗盯著秦清，仿佛要把秦清看穿一樣，他問她：“秦清，你想要我的命嗎？”
    “你的命要來有什么用呢？”秦清撇開視線，故意用冷漠的語氣說：“左宇霖，去找個合適你的女孩吧？我這種姐姐真的不適合你。你看，姐弟戀一點也不好玩。”
    五三深深看了秦清一眼，一字一頓地說：“這世界上哪有姐弟戀，我愛你，是以一個男人，愛一個女人的心情?！?br/>     五三失望地松開了對江宴的鉗制。
    他捂著自己的腰腹，扶著墻一步一步離開。
    當(dāng)那孤寂的背影消失在電梯里時，秦清心如刀割，幾乎連呼吸都不會了。
    最難受的一刻，秦清感覺到自己的后背被人推了一下。她一個趔趄，向前走了一步。
    回過頭，詫異看著江宴。
    他始終笑容溫柔。
    “當(dāng)年你爬進我寢室給我送的藥，其實是治胃痛的?！苯缁叵肫甬?dāng)年的情形，還是忍不住覺得美好：“我是感冒，你卻送來了胃藥。你說，這是老天的安排嗎？”
    “這么多年，我再也沒有遇到過一個女孩，像你一樣對我那么執(zhí)著。人可真是奇怪，失去了，才知道自己曾經(jīng)擁有過最好的。秦清，我不想你像我一樣后悔?！苯绻膭畹貙λf：“去吧，他應(yīng)該沒有走遠(yuǎn)?！?br/>     ……
    秦清沖進大雨的時候，五三果然沒有走遠(yuǎn)。
    他胃痛，在雨中走得很是艱難。
    秦清快步跑過去，完全遵從了自己的心意，自背后狠狠抱住了五三。
    大雨沖刷著兩人緊緊貼在一起的身體，也沖刷掉了秦清嗚咽的眼淚。
    “對不起?！鼻厍宓穆曇暨煅剩骸拔艺f得那些都不是真心的?！?br/>     “我知道?！蔽迦穆曇粢灿行┦Ф鴱?fù)得的慶幸。
    五三被她撞得險些摔倒，感覺到后背貼上了一句軟香的女體，心里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。他的手附上秦清緊緊抱著他的手，力道溫存繾綣。
    “我不信我們在一起的時候，你的眼神都是裝的?！蔽迦D(zhuǎn)過身來，將秦清擁入懷中，抱得那樣緊，緊得仿佛只有把她揉進五臟六腑里，才能真的確保她不會走了。
    “秦清，我是個男人，你要相信，我會處理好一切的?！蔽迦郎厝嵛橇宋乔厍宓念~心，無比篤定地說：“不要再離開我，我不怕別人別人反對，我只怕你不敢和我一起面對?！?br/>     秦清的臉埋在五三胸前，鼻音濃重。
    很多很多年前，她爬了三層樓，卻給感冒發(fā)燒的江宴送去了胃藥。
    原來，她不是江宴的藥，卻是五三的。
    也許，這才是上天的安排。
    ****
    和五三和好后，秦清就再也沒有遇到過沈老師。
    不知道五三是怎么處理的，更或者五三并沒有處理。
    據(jù)秦清四年和沈老師打交道的經(jīng)驗，她是個非常固執(zhí)的人，短期內(nèi)要她接納自己優(yōu)秀的寶貝兒子，和一個大六七歲，還離過婚的女人在一起，怕是比殺了她還難。更何況學(xué)生時代她就非常討厭秦清，這種惡感，怕是很難消除了。
    秦清對此雖然擔(dān)心，但是五三讓她別管，她也不好再去追問。
    那天之后，秦清就一直沒有遇到過江宴。再后來重遇江宴，還是在周放和宋凜的婚禮上。
    也不知道周放腦子里是不是裝了屎，把江宴和秦清、五三放到了一張桌上。
    江宴倒是沒什么，風(fēng)度翩翩姿態(tài)自然，而五三，整個一大醋壇，江宴的視線但凡往秦清這邊過來一點，他就是一身戒備，隨時準(zhǔn)備上去干架的架勢。
    婚禮結(jié)束，五三開著車載著秦清回家，一路臭臉。都到家了，他還是別扭地悶著，不肯和秦清說話。
    秦清無奈，上去抱他，他倒是沒有推開秦清，但是也沒有如平時一樣熱烈回應(yīng)。
    “吃醋??？”秦清說：“要不是江宴，我也沒有勇氣去追你，你沒謝謝人家，還一副要吃人的樣子，恩將仇報啊?！?br/>     五三回頭來，瞪了秦清一眼：“你還好意思說？”
    “要是當(dāng)年江宴答應(yīng)了我，就沒你這小蘿卜頭什么事了?！?br/>     “他敢！”
    秦清笑：“人家不敢，人家才看不上我?！?br/>     “哼?！?br/>     洗漱上床。五三翻身上來，解開秦清的衣服，動作嫻熟。
    “你當(dāng)年真的追了他三年？”五三對此還是很不爽，忍不住低頭咬了秦清一口。
    秦清被他咬得有點癢，嘻嘻笑了出來：“誰讓你那時候那么小，你要是和我一樣大，我就追你了。”
    “你這個女人?！蔽迦龤饧睌模昧土P著她：“一說話就惹我生氣?！?br/>     他一邊動作，一邊和審犯人一樣審著秦清，問著秦清當(dāng)年追江宴的細(xì)節(jié)。秦清已經(jīng)完全被他動作控制，大腦一片空白，哪里還有能力思考。
    “我問你，怎么不回答？”說著，他懲罰一樣用力動了幾下，秦清忍不住嚶嚀了兩聲。
    “回答什么？”
    五三卻沒有再回答秦清的疑惑，只是一味發(fā)泄：“你居然敢喜歡別人三年。”
    兩人皮膚上都出了一層薄汗。秦清意識模糊，只能緊緊攀著他的肩背。
    盛放時刻來臨之時，五三卻突然抽離，驟然的空虛讓秦清忍不住睜開了眼睛。
    “我想過了，最好的能讓我爸媽接受的方式，就是這樣了?！蔽迦麛嗄玫袅税踩胧?，重新進來。
    “我22了?！彼f：“秦清，結(jié)婚吧?！?66閱讀網(wǎng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