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0章
兵分兩路。</br> 一路去設法搞視頻,另一路去找那個目擊者中的任一個,驗證關于血的設想。</br> 一萬三自動請纓第一組,表示視頻這玩意兒,得靠智取,他是當事人,前往索取更具備說服力。</br> 考慮到人身安全,搭配一個武力值偏高的,同為當事人的炎紅砂中標。</br> 炎紅砂不高興跟他搭檔:“被冤枉了連屁都不放一個,轉(zhuǎn)過頭暗搓搓讓曹胖胖偷東西,虛偽。”</br> 一萬三還沒來得及反駁,曹嚴華已經(jīng)激動的為自己辯護:“都說了是撿的!撿的!”</br> 炎紅砂沖他笑的猙獰:“你當我傻呢?一連撿四個?曹胖胖,你專靠撿致富?說出來不嫌感動中國?”</br> 一萬三鎮(zhèn)定的拍曹胖胖的肩膀:“曹兄,淡定,你去跟炎二火的智商較什么勁呢,不是給自己找堵嗎?”</br> 炎紅砂大怒:“我智商怎么了?”</br> 一萬三心平氣和:“這不明擺著嗎?”</br> 木代好心提醒炎紅砂:“紅砂,他叫你二火呢。”</br> 炎紅砂更怒了:“我怎么二貨了?”</br> 曹嚴華跟一萬三一個鼻孔出氣:“二火妹子,跟我念,喝-烏-我,火,第三聲,火。”</br> 羅韌端起一杯水,不動如山的煽風點火:“紅砂,說不過人家就用拳頭講話吧,人要善于發(fā)揮自己的強項。”</br> 下一秒,曹嚴華在屋里閃避著上躥下跳,憤怒的聲音都變調(diào)了:“是三三兄說的,你別盡招呼我啊,我干什么了,我就糾正了你的發(fā)音……”</br> 雞飛狗跳,木代笑的肚子都疼了。</br> 羅韌和曹嚴華是第二組,木代作為不方便露面的人群,要窩在賓館等消息。</br> 這安排讓她老大沮喪,每天都這么藏著,偶爾能出去跟放風似的,電視里的節(jié)目又貧瘠的如同大沙漠。</br> 她發(fā)牢騷:“跟困在籠子里的鳥似的。”</br> 曹嚴華百忙中回應她:“小師父,你看我,像一只自由的小鳥。”</br> 他張開雙臂,從門口飛出去:“小羅哥,我在下面等你。”</br> 炎紅砂攆在后面叫:“你飛的動嗎?有你這么胖的鳥嗎?”</br> 看來是各自出發(fā)了,一萬三也跟著下去,羅韌起身時,木代在邊上長吁短嘆,窩在沙發(fā)上盤著腿抱了個枕頭,下巴往枕頭里一磕,一張小臉被枕頭包起來,像個委屈的寶寶。</br> 羅韌笑著摸摸她腦袋。</br> 她抱怨:“你們都走了,有什么消息我也不知道,手機又不能開機……”</br> 羅韌想了想,把自己的手機給她。</br> 木代接過來:“就這么給我了?萬一漂亮小妹妹或者秘密小情人打電話來……”</br> 這話忽然就提醒羅韌了,他忽然想起什么,目光往手機上溜了一下。</br> 木代察覺到了,噌的一下把手機往身后一藏,一副你休想再拿回去的表情。</br> 羅韌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:“小樣兒,我有什么好怕的。”</br> ……</br> 路上,羅韌苦笑著問曹嚴華:“你知不知道墨菲定律?”</br> 墨菲定律?聽起來像跟牛頓是一類人,小羅哥是不是想在他面前顯擺自己有文化?</br> 曹嚴華不想給他機會:“我對物理界不熟。”</br> 羅韌說:“你去等公車,等太久了公車不來,你不耐煩就走了,剛走開,公車就來了。”</br> 曹嚴華瞪大眼睛,這是墨菲定律?墨菲怎么會知道他上次等公車的事?</br> “你排隊買票,總是另一隊動的比較快。你不耐煩,換到那一隊,忽然發(fā)現(xiàn),原來站的那排反而動的更快。”</br> 曹嚴華心說:咋排隊買票的事他也知道呢,墨菲是世上另一個我吧?</br> 羅韌說:“墨菲定律讓人不要忽略小概率事件。會出錯的事總會出錯,如果你擔心某種情況發(fā)生,那么它就很有可能發(fā)生。所以……”</br> 所以木代大概……極有可能……會收到電話的。</br> ***</br> 一萬三情緒很激動,胸口激烈的起伏,眼圈竟然有點發(fā)紅,交管局的接待人員給他遞了張紙巾,說:“不要激動,慢慢說。”</br> 炎紅砂站在邊上,轉(zhuǎn)頭看著窗外,窗外是馬路,上午,正是高峰時段,車來車往,嗖呦一輛,嗖呦又是一輛,像極了她心中呼嘯而過的草泥馬。</br> 一萬三的聲音傳來。</br> “睡不著,整晚都睡不著。一閉上眼睛就是噩夢。”</br> 炎紅砂心說:胡說八道。</br> 接待人員說:“理解,這個我們理解。一般來說,正常人親眼目睹這樣的慘烈場面,心理上會需要一段時間調(diào)節(jié)的。”</br> 一萬三擤了擤鼻涕:“尤其是,昨晚你也在,你知道的,那幾個人一直說是我推的,我其實……我其實心理上都有點恍惚了。”</br> 炎紅砂覺得,一定有一瓶醋,從她喉管里直接沖下去了,沖的胃都抽搐著泛酸:還恍惚!</br> 接待人員有點尷尬:“那幾個人,我們已經(jīng)對他們進行了嚴正的批評教育了,證詞是很重要的,在某些案件中,直接關系到最后的審理走向,他們這種行為,說實在,非常過分。幸好監(jiān)控視頻在……當然,也請你理解,事情發(fā)生的太快,他們可能確實是看錯了……”</br> 一萬三說:“我其實只有一個請求。”</br> 他說的言辭懇切:“我能不能再看一遍那個視頻?我就想完完整整明明白白地再看一次,給自己一個心安。”</br> 短暫的沉默,過了會,接待人員說:“雖然有點不符規(guī)定,但是要求還是在情在理的,這樣,你稍等,我去安排一下。”</br> ……</br> 接待人員離開,炎紅砂回頭,那個坐在桌子邊的,言辭懇切的,深受噩夢困擾的某人已經(jīng)沒了正形,軟骨頭一樣窩在椅子里,兩條腿高高翹起。</br> 他很無所謂的朝炎紅砂聳聳肩:“生存的智慧。”</br> 炎紅砂冷笑:“這也叫生存的智慧?”</br> “人嘛,就應該舒服的達成目的。曹胖胖一出手就能小懲大誡的事兒,你干嘛要臉紅脖子粗的和人吵呢,你一張嘴又吵不過四張,自己累不累?再比如羅韌能打,那遇到激烈的場合就讓他上嘛,我就應該縮在后頭。硬上那不叫義氣,叫愚蠢……二火妹子啊……”</br> 他坐起身子,換了個姿勢,翹了個二郎腿,老氣橫秋:“二火妹子啊,看你這個人有點小義氣,昨晚上為我的事又出了不少力,我才跟你講這話,做人不要太軸了,你就是一根筋……”</br> 炎紅砂哼了一聲,她才不要聽一萬三這種小奸小惡的生存智慧。</br> 她說:“我這個人呢,可能是有點不識時務,但我還是堅持自己的原則。對就是對,錯就是錯,這世上的事,本來沒那么混沌,其實黑白分明,你們老說的灰色地帶,不是事情帶著灰色,是你們這些人把事情攪灰了的。”</br> “有一句話可能很俗,但我覺得,所有事,就該像欠債還錢天經(jīng)地義一樣分明,人人都遵守,人人都做到,人人心里都有尺寸,就沒那么復雜了。”</br> 一萬三嗤之以鼻,二火妹子這是沒得救的節(jié)奏。</br> 不對,慢著慢著,炎紅砂話里,有那么兩句怎么聽的那么熟呢……</br> 門響,一萬三迅速進入角色,手臂撐在桌上,低著頭,兩只手絞在一起。</br> 人不能只靠一張嘴說話,嘴只兩片皮,也會累的,要善用身體語言,絞在一起的顫動的雙手代表了你糾結(jié)的、不安的、惶恐無依的內(nèi)心,會強烈的喚起對方的同情。</br> 果然,接待人員的聲音都柔和了不少:“已經(jīng)安排好了,你可以過去再看一遍。”</br> 為了讓他看的專注和不受打擾,接待人員特意坐離的很遠。</br> 炎紅砂抱著胳膊,悄悄把手機藏在一邊的胳膊底下,手機拍攝打開,鏡頭直對著屏幕。</br> 監(jiān)控拍攝的角度略俯視,這樣的視角場景,她和一萬三幾乎是同時注意到了一個離場的女人。</br> 所有人都在往場內(nèi)蜂擁,墊著腳,伸著脖子,唯恐錯過一丁點熱鬧,只有那個女人,慢慢向著外頭走,像一滴離心的水,劃過一條無人察覺的水漬。</br> 炎紅砂嘀咕了句:“還真有人這么不愛看熱鬧呢。”</br> ***</br> 曹嚴華舉著身份證。</br> 身份證上的男人叫孫海林,禿頂,稀疏眉毛,大眼袋,眼神里只露一個字。</br> 垮。</br> 他把身份證從眼前移開些,露出不遠處那個正在保安室門口接外賣的保安的臉。</br> 一頭濃密的假發(fā),身板被保安制服襯的挺直,一張臉居然堪稱精神了。</br> 曹嚴華感慨萬分:在中國,身份證照片若是遭遇真人,必有一場廝殺,要是哪天遇到美圖秀秀,真是兩個只能活一個的慘烈節(jié)奏啊。</br> 曹嚴華看羅韌:“小羅哥,你上還是我……”</br> “你上。”</br> 一想到要割破手,曹嚴華真是一萬個不情愿,畢竟是疼的。</br> 他拿著羅韌的刀子,刀尖顫巍巍在掌心比劃。</br> 這手胖嘟嘟,肥厚是肥厚,然而靈巧,出入衣兜,如入無人之境。</br> 羅韌斜乜了他一眼,說:“男子漢大丈夫……”</br> 說話間,忽然伸手過來,把刀柄只那么往下一帶。</br> 曹嚴華尖叫。</br> 皮破了,血出來了,鮮紅的一滴,飽滿。</br> 羅韌推了他一把:“還不快去,等血干了嗎?”</br> 曹嚴華一溜小跑,在孫海林后頭叫:“老孫!”</br> 孫海林提著外賣疑惑回頭,不記得在哪兒見過這個胖子。</br> 曹嚴華不管不顧的,上去就握他另一只手,掌心緊緊貼住,唯恐那血不能充分利用:“好久不見了啊!”</br> 意料之中的,孫海林頃刻間臉色大變,痙攣樣推開他,一直甩手,外賣也摔到了地上,外點是麻辣燙,湯湯水水,一地狼藉。</br> 曹嚴華注意到,他的掌心里,有灼起的紅色一圈。</br> 孫海林怕不是以為被燙了,快步回到保安室,擰開角落的水龍頭一直涼水沖手,想朝曹嚴華發(fā)脾氣:你誰啊你,手里什么東西?</br> 誰知道一轉(zhuǎn)臉,人已經(jīng)不見了。</br> 真是見鬼了。</br> 再一低頭,看到門口湯湯水水的一攤,不覺心疼:就這樣浪費了?花了他十好幾塊錢呢。</br> 他走到門口蹲下,兩只手指拈起塑料袋,想看看能不能換個湯碗再利用。</br> 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。</br> 還以為是那胖子,孫海林揣了一肚子火抬頭,這才發(fā)覺不是。</br> 做保安這行的,知道看菜下飯,來的人高大英挺,穿著氣場都不一般,怕不是重要的客人。</br> 孫海林趕緊起身:“您是……找人?”</br> 單位有規(guī)定,如果是重要客戶,稱呼上一定要用尊稱,您。</br> 羅韌笑笑:“向你打聽個事。”</br> “您問。”</br> “昨天晚上,十字街口那里,出了車禍。”</br> 怎么問起這個了,孫海林有點奇怪:“是啊。”</br> “你作為目擊者,看到有人推了受害人?”</br> “啊?”</br> 羅韌盯著他看。</br> 這個人他見過,昨天晚上,他在交管局門口和炎紅砂爭執(zhí),還大搖大擺搡開了她離開,說:“事情出那么快,看錯了也是有的。”</br> 但是現(xiàn)在,他一臉的茫然。</br> 羅韌心里生出異樣來,有什么念頭忽然自腦際閃過。</br> 他很謹慎地,試探性地換了一個說法:“你當時看錯了?”</br> 孫海林說:“我沒看見啊。”</br> “那你為什么會被交管局請去協(xié)助調(diào)查?”</br> 孫海林迷茫著自言自語。</br> “我沒看見……我看了監(jiān)控,交警說我看錯了……我說了我看到人家推人了?但是我沒看見啊……”</br> 百思不得其解,他不自覺去撓頭發(fā),掌心的灼痕慢慢消退,假發(fā)被他一撓二撓的挪了位,露出白茬茬的頭皮。</br> 羅韌掉頭就走。</br> 身后傳來腳步聲,先前躲了開去的曹嚴華小跑著跟上:“小羅哥,那姓孫的說了什么了?”</br> 羅韌停下腳步:“我們最好輪班派人在馬超身邊盯點,這個人不能出事。”</br> 曹嚴華聽不懂。</br> 馬超?那個前一晚被一萬三往死里追打的馬超?現(xiàn)在怎么忽然成了受保護人物了?</br> 羅韌沒有說話,心里面少有的翻江倒海。</br> 木代的希望,在馬超身上。</br> 孫海林的反應證實了一件事:他們的血對這些可能受到兇簡影響的人的確有作用,他的那部分被強行置入的、虛假的記憶、空穴來風的說法,被消除了。</br> 孫海林的記憶缺失了一部分,所以他忽然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,自言自語著理不清事情的順序。</br> 如果馬超的情形也是一樣的,那么他醒來之后,會下意識翻供——因為他根本不記得在橋上見過木代。</br> 羅韌吩咐曹嚴華:“給木代,不是,給我的手機打電話。”</br> 曹嚴華不太明白,但還是依著他的吩咐撥了號碼,湊到耳邊聽了會,又拿下來。</br> “小羅哥,占線呢。”</br> ...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(nèi)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(jīng)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(nèi)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