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4章
本文由。。首發(fā)炎紅砂回到麗江,興致不高。?</br> 她找霍子紅咨詢,兩人坐在酒吧的小角落里,神色都凝重,一萬三故意尋個由頭從旁經過,聽到炎紅砂問:“那是都要我還?要是賣了房子還不夠呢?”</br> 一萬三回轉來,曹嚴華正伸長了脖子朝那頭張望,急急套消息:“怎么樣怎么樣?”</br> 一萬三說:“世事難料啊,前一陣子還是富婆呢,一朝大廈傾塌,當然了,她那叔叔和爺爺也沒做什么好事。”</br> 曹嚴華說:“都是她叔叔舉的債,我紅砂妹妹背這種債太冤枉。要說是報應吧,應該報應在炎老頭身上才對。”</br> 一萬三不這么覺得:“前人種樹,后人乘涼。富婆乘了這么久的涼,現(xiàn)在擔點連帶責任也正常啊。”</br> 曹嚴華瞪他。</br> 那邊談的似乎差不多了,炎紅砂耷拉著腦袋過來。</br> 曹嚴華說:“紅砂妹妹,你不要喪氣,有我們呢,有一口飯就有你一口湯,總不會讓你餓死的。你要真被抓進去了,我們會想辦法湊錢撈你出來的。”</br> 他給她羅列希望:“你們家的宅子,應該值不少錢,要是還不夠,我就陪你去趟四寨,別忘了,我們還有那么多寶石在呢,再不行,還有房產!”</br> 他手一揮,直指鳳凰樓的方向。</br> 炎紅砂說:“我沒煩,這一陣子發(fā)生太多事,我就是覺得……怪沒勁的。”</br> 她在距離吧臺最近的一張桌子上坐下來,趴下,腦門抵在桌面上,扎起的辮子執(zhí)拗地翹著。</br> 一萬三盯著她看,看到后來,忽然有點唏噓。</br> 想想,好像的確是紅砂最倒霉了。</br> 自己是混混兒,到哪有口飯有張鋪位就行,無所謂,曹胖胖跟他差不多,賊骨頭鏗鏗的抗造,羅韌完全是非人類了,出了那么多的事,沒見他慌過。小老板娘雖然不知怎么的多重人格了,但她至少有人疼著有人寵著吧……</br> 細想,紅砂其實比木代還小一點,無憂無慮地活到這么大,忽然接連失親,知道了家里發(fā)跡的不堪真相,財富被收回,剩了孑然一身,沒哭沒鬧沒上吊,還在想著去把債給清了……</br> 一萬三忽然覺得,還挺佩服她。</br> 他打了杯咖啡,拉花是個大大的笑臉。</br> 端過去給她,說:“我請你的。”</br> 炎紅砂抬頭,狐疑地看他,然后拿起小湯勺,在咖啡里攪啊攪啊:“你這么好心?沒放藥?肯定喝了拉肚子……”</br> md!</br> 曹嚴華在一旁涼涼的落井下石:“三三兄,你平時的罪惡嘴臉都昭然若揭了,現(xiàn)在裝什么愛心暖男啊,無事獻殷勤,非奸即盜吧……”</br> 尼瑪曹胖胖是想死吧!</br> 一萬三抓起一個糖包就向曹嚴華扔過去,他躲的好快,脖子一縮,糖包就貼著他的頭頂飛過去了,正砸在墻上掛的一幅畫上。</br> 曹嚴華為自己的反應速度所驚嘆:完全是身隨心動啊,看來這些日子的基礎功夫沒白練。</br> 他洋洋得意,正要嗆一萬三兩句,忽然發(fā)現(xiàn),一萬三根本沒看他。</br> 他正皺著眉頭,盯著剛剛糖包砸到的那幅畫,然后起身,走到那幅畫面前細看。</br> 炎紅砂納悶,用口型問曹嚴華:他干嘛?</br> 曹嚴華也一頭霧水。</br> 是那幅畫有什么特別嗎?</br> 酒吧的邊墻,為了增加情調,零星的掛一些特別的畫,并不稀奇,事實上,聚散隨緣還專門開辟了一面墻,供客人留言涂鴉。</br> 那幅畫,是仿品,日本浮世繪,葛飾北齋的《神奈川沖浪里》。</br> 畫面也簡單,就是漁船置于巨浪的腹部,遠處是安詳?shù)母皇可健?lt;/br> 曹嚴華湊上去,滿臉納悶地看一萬三,炎紅砂有點忐忑,端起了咖啡就是一大口。</br> 滿嘴的苦澀,忽然反應過來:哦,對了,糖包讓一萬三給扔了。</br> 不過,一萬三在看什么呢?</br> 大門被推開,帶動門上掛著的東巴風鈴,還有聘婷清脆的聲音:“小刀哥哥!”</br> 一萬三渾身一顫,打了個激靈,蹬蹬蹬退后三步。</br> 羅韌帶著聘婷一起來的,只一眼,酒吧里的一切盡收眼底,曹嚴華的莫名、炎紅砂的怔愣,還有……</br> 他的目光在一萬三和那幅畫上打了個來回:“看什么呢?”</br> ***</br> 聘婷被張叔帶進了吧臺洗盤子,她倒是樂于勞動的,哼著歌兒,水龍頭開的老大,水花濺起來,噴了她一臉。</br> 她咯咯笑著,撐著吧臺仰起頭,想給羅韌他們看自己狼狽的臉。</br> 然后臉色垮下來,悻悻的。</br> 沒人看她,他們圍坐著,都在看取下來的那幅浮世繪。</br> 一萬三指著畫的左側,那里,海浪翻卷如同巨爪。</br> “突然之間,就看到海浪在翻轉,就好像是形成了個漩渦,旋著旋著,就成了個空洞,黑漆漆的,像是個洞。”</br> “然后聽到聲音,砰,砰,像是心跳的那種,接著你就看到那個空洞也是一起一伏的,配合著心跳的節(jié)奏,像是洞里,有個巨大的心臟。”</br> 曹嚴華聽的極其興奮,一時間居然詞窮:“我就說……跟我看到的一樣……也是這樣……”</br> 他追問:“有風嗎三三兄?還應該有風的。”</br> 風?一萬三恍惚了一下。</br> 有。</br> 涼的,森冷的風,帶著腥咸氣息,迎面吹來。</br> ***</br> 木代對新生活接受的很快。</br> 極其枯燥,又極其簡單的新生活。</br> 每天的活動范圍離不開菜場和飯館,上菜、收銀、擦桌子、倒垃圾,像恒定的軌跡,不出半點偏差。</br> 鄭梨不喜歡這生活,十七歲的姑娘還是不定性的風,喜歡追逐熱烈和新鮮,餐館的生活卻是老舊的框畫,把她框在橫條豎條當中,還總帶著難聞的油膩味。</br> 她不止一次沮喪地問木代:“木木姐,你怎么待得住啊?”</br> 真是甲之熊掌,乙之□□,木代覺得這樣的生活,對目下的自己來說,是最好的。</br> 如果繼續(xù)待在紅姨身邊,羅韌身邊,往事?lián)]之不去,空氣都會是壓抑的吧。</br> 這里沒人認識她,緩慢取代激烈,餓了就吃,困了就睡,喜歡就做,不喜歡就不做,她可以靜下來,認真想一些事情。</br> 何醫(yī)生跟她說了很多,無非是:木代,你生病了,你有三重人格,你現(xiàn)在混亂,需要治療,需要嘗試新的方法。</br> 木代不覺得自己是生病,她甚至心理抗拒,不想去了解關于人格的種種分析解說。</br> 她覺得,問題的根由,也許是她身體里有三個自己,而她沒管住罷了。</br> 就像三個小妖怪作亂,模糊了她的本來面目,久而久之,連親人、朋友、愛人都不知道她的樣子了。</br> 為什么沒管住,大概是她膽小、怯懦、逃避,聽之任之,頭埋進沙子里,眼前一黑,以為世界就不轉了。</br> 就好像個大宅子,主人不出手,下頭人就蹬鼻子上臉,錢賬、人事,全是一鍋亂粥,如同小說里說的那樣:漸漸露了那衰敗的氣象來。</br> 那她現(xiàn)在,就來出面管一管,正本清源,揚威立萬,必要的時候,殺一儆百。</br> 這感覺新奇,她好像登上權座,對著黑暗中影影綽綽的許多自己發(fā)號施令。</br> 不管是三重人格,還是三十重人格,都要聽我的。</br> 心病,無外乎有心結,一個個疙瘩,把她的生活都擰的面目全非。</br> 沒關系,從最初的最初,一個個來解,漸漸還自己本來面目。</br> 不需要何醫(yī)生,不需要新型療法,也不需要林林總總的藥。</br> 我就是我自己的藥,我就是我自己最好的大夫。</br> ***</br> 鄭水玉慢慢有點喜歡木代,老板總是喜歡勤快的工人:木代手腳麻利,做事利索,不偷懶也不拖沓,閑下來的時候,她就安安靜靜的在靠近門口的桌子邊坐著,陽光從玻璃門里透進來,拂在她的臉上。</br> 鄭水玉跟她聊天,問,多大啦,有男朋友嗎。</br> 木代說:有啊。</br> 這個“有啊”讓鄭水玉大為驚詫,和所有好奇打聽的中年女人一樣,她其實是想接一句:要么姨給你介紹一個?</br> 居然“有啊”。</br> “長相怎么樣,帥嗎?”</br> 木代低下頭,抹布在桌子的一面反復的揩,唇角露出淺淺的笑:“帥的。”</br> “家里有錢嗎?”</br> 木代想了想:“有吧。”</br> “對你好嗎?”</br> “好。”</br> 鄭水玉有點納悶:“那他怎么放心讓你一個姑娘家出來,在這種小地方打工呢?”</br> 木代說:“他忙啊。”</br> 說的理直氣壯,鄭水玉有點搞不懂她。</br> 下一秒,她進了后廚,鄭水玉的老公何強是主廚,刀工不錯,在給土豆切條。</br> 他教木代:“手指要彎起來,手背抵刀面,這樣就不會切到手了,下刀要快,足夠快的時候,那就是刀光一片……”</br> 其實何強遠沒到那個境界,只在小姑娘面前擺忽罷了。</br> 木代說:“我試試。”</br> 她嘗試性的切了幾下,然后手上漸快,鐸鐸鐸鐸,刀刃和砧板相擊相打,像是快節(jié)奏的音樂。</br> 切完一個,又一個,砧板上堆滿細細的淡黃色土豆切絲,姿態(tài)優(yōu)雅的藝術品。</br> 何強張大了嘴在看,鄭水玉和鄭梨都被這聲音吸引,從廚門處探進頭來。</br> 再伸手摸,盆里空了,土豆已經切完了。</br> 木代拎起刀,向著砧板用力一擲,菜刀的邊角剁進木板,鏗然而立,像音樂乍停的一記強音符。</br> 然后轉身,面對著三個人合不攏的嘴,屈膝、低頭、一拎圍裙,像謝幕的芭蕾舞小天鵝。</br> 咯咯笑著就出去了,舒心舒意。</br> 鄭水玉覺得,這個服務員招的真值。</br> 下個月或許可以給木代加工資,省得她心氣高,被人挖墻角跑了。</br> ***</br> 這天晚上,晚飯時間剛過,夜宵時間沒到,剛好是一輪空閑。</br> 木代坐在餐館門口,看對街那個紅色的公共電話亭。</br> 然后拿了紙筆,趴在桌上寫著什么,寫完了,抬頭看鄭梨,招手讓她過來。</br> 鄭梨沒來由地喜歡她,就喜歡跟在后頭屁顛屁顛,一路小跑到跟前。</br> 木代說:“有錢嗎?幫我個忙。”</br> 她想打電話,但剛上工,還沒來得及預支工資,口袋里只兩個一角的鋼镚。</br> 鄭梨趕緊點頭:“有!”</br> 兩個人擠到電話亭里頭,木代轉身關好門,鄭梨投了幣之后,她慢慢地摁下一串手機號碼,等候的當兒,把紙條塞給鄭梨,說:“照著念。”</br> 借著街燈和巷子里林林總總的各色燈光,鄭梨看清楚那行字,她有點不明白,看向木代,想問:為什么?</br> 木代背倚著電話亭的玻璃面,頭微微歪著,格子襯衫卷起了袖,露出白皙的手臂,她伸出手指豎在唇邊,示意她不要多講話。</br> 目光溫柔而沉靜,長長的頭發(fā)拂過肩膀,被后頭打過來的燈光籠出柔和的光暈。</br> 鄭梨覺得,自己如果是男人的話,幾乎就愛上她了。</br> 電話通了,那頭傳來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:“喂?”</br> 鄭梨一怔,趕緊舉著字條,用自己不標準的普通話,磕磕巴巴照著念。</br> “您好,本公司專營各類房產,傭金優(yōu)惠,服務到位,是您投資置業(yè)的不二選擇……”</br> 電話掛斷了。</br> 鄭梨捏著字條,有點不知所措,木代低著頭,一直在笑。</br> 過了會,她輕聲說:“真沒耐性。”</br> 說完了,門一推,往飯館的方向走,腳步輕快。</br> 鄭梨在后頭亦步亦趨的跟著,追著問:“木木姐,是你仇人嗎?故意打電話去整?”</br> 巷尾傳來呼喝的聲音,木代偏頭去看,一群混混模樣的人,抬著箱啤酒,正吆五喝六地往飯館的方向走,要么袒胸露背,要么穿著松垮,年紀都不大,估計也就十□□歲。</br> 木代說:“快點,夜宵檔要開了。”</br> ...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