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4章
不知為什么會忽然想到師父,木代有瞬間的分神——亞鳳的手頃刻搭上她肩膀,一股大力從肩胛處襲來,木代悚然心驚,好在反應(yīng)快,一個錯肘沉肩滑脫。</br> 滑脫之后,后背直冒冷汗,曹嚴(yán)華的提醒沒錯,亞鳳的力氣大的驚人,確實不能正面硬拼。</br> 她很快往洞下瞥了一眼,黑漆漆的,看不到什么,但垂下的繩子一直在晃。</br> 羅韌和紅砂一定在盡快趕上來。</br> 曹金花扶住了翻板,曹嚴(yán)華對付青山綽綽有余,至于自己,只要把亞鳳給困住了,下頭兩個人一上來,就好辦了。</br> 木代吁一口氣,兩手互撣了一下,向著亞鳳笑:“小妹妹,就這點本事嗎?來,再來啊。”</br> 言語挑釁,激的對方不成章法,也是陰招之一。</br> 亞鳳的目光很快掠過那根不斷晃動的繩子,開始覺得不妙:顯然,下頭還有援手。</br> 她又看了一下洞口,自己現(xiàn)在被木代逼在靠里的方位,想逃的話,一定要過掉木代。</br> 木代沒有漏掉亞鳳的目光,警惕地盯著她,亞鳳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,慢慢后退。</br> 木代心說:媽的,一定在用計!</br> 亞鳳這種情形應(yīng)該算是跟兇簡主動合作了,思路清晰,落井下石,唯一值得慶幸的是,亞鳳自身可能只是一個普通的姑娘,所以雖然從兇簡處得到了額外的力量,但過招對陣,還是沒能討得了好去。</br> 她現(xiàn)在,又想耍什么花招呢?</br> 亞鳳退無可退,背心已經(jīng)貼住石壁,就在這個時候,陷阱下方忽然傳來羅韌的聲音,聽音辨距,至多也就四五米了。</br> 亞鳳臉色一變,伸手扒住石壁,忽然一個旋身攀上,瞬間到頂,再然后四肢并用,急速在洞頂向外爬行。</br> 洞頂距離地面有段距離,木代無論如何是蹦不上去的,她生怕亞鳳直接從洞頂爬到洞口逃脫,急速往洞口奔攔,誰知道亞鳳爬至曹嚴(yán)華和青山頭頂時,冷笑一聲,直直如重錘般墮下。</br> 剎那間,三人扭成一團,可憐曹嚴(yán)華,迅速被兩人摁到最底下,一張胖臉險些印成平的。</br> 木代心叫糟糕,三兩步趕過去,先揪住青山往外狠狠一搡,然后去拖亞鳳頭發(fā),亞鳳怒吼一聲,伸手去抓木代的臉,將觸而未到時,忽然一聲慘呼。</br> 一柄破空而來的匕首,硬生生刺穿她手掌。</br> 木代心中一喜,一個掃腿把亞鳳掀翻在地,然后整個兒撲上去,膝蓋死死抵住她的背,這當(dāng)兒,羅韌已經(jīng)摁住陷阱邊緣站上來了。</br> 亞鳳在掙扎,木代手狠,右手指節(jié)并起,狠狠往她肋下的穴位擊打——穴位是氣血交接之地,偶爾點按都有痛感,這樣的定點擊打,實在是比重拳要狠許多的。</br> 青山灰頭土臉的,本來撿了兩塊石頭在手上,預(yù)備是要拼個你死我活,看到羅韌上來,也知道是敗局已定,臉上掠過懼色,躑躅著退了兩步,又看了一眼亞鳳,忽然掉頭就跑,他的位置距離洞口最近,跌跌撞撞間,很快就跑沒了影。</br> 這一下,大大出乎諸人意料,雖說臨陣脫逃舍棄同伴不是什么新鮮事,但真的遭遇現(xiàn)場直播,還是多少有些錯愕的,曹嚴(yán)華吐著嘴里的沙土爬起來,自覺既是親戚,自己臉上也沒光,小聲嘀咕了句:“慫貨。”</br> 曹金花扶著翻板,愣愣看羅韌:這個人,不就是那個……</br> 羅韌走到木代身邊蹲下,亞鳳已經(jīng)不掙扎了,臉埋在地上,右手血肉模糊。</br> 一時間,也找不到多余的繩子綁她,羅韌示意木代起身,木代有些忐忑,生怕這交接的時間亞鳳起什么幺蛾子,曹嚴(yán)華也出聲阻止:“小羅哥,她力氣很大……”</br> 話沒說完,羅韌的雙手已經(jīng)摁上亞鳳左右肩胛,木代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,就聽間隔極近的咔嚓兩聲,然后是亞鳳慘叫。</br> 羅韌卸了亞鳳兩條胳膊。</br> 曹嚴(yán)華嚇的后半句話硬生生憋進嘴里,木代也有些錯愕,和羅韌對視了一眼之后,沉默地起身,羅韌說了句:“對于想要我命的人,我沒什么好客氣的。”</br> 木代沒立刻說話,不過羅韌是這樣的,他對有些人有些事從不憐憫,亞鳳的慘叫聲沖擊耳膜,木代有些不忍:“那卸一條也就算了……”</br> “你也說她力氣很大了,如果只卸一條,留她還有手動,她把卸的那條又硬接上怎么辦?”</br> 也是,亞鳳是有兇簡在身的人,說不定瞬間又恢復(fù),不能拿常理揣度她。</br> 靜默中,曹嚴(yán)華忽然說了句:“小羅哥,咱們接下來……怎么辦,青山他……不會去搬救兵吧?”</br> 亞鳳咯咯笑起來,她喘息著轉(zhuǎn)過頭來,眼睛半瞇,眸光出奇的亮:“是啊,這整個村子,都是我的人,到時候,你們都未必下得了這山。”</br> 羅韌盯著她看了一會,說的很平靜:“如果整個村子都是你的人,你為什么只帶青山上來?帶更多點人,不是更大勝算嗎?還是說,你能控制的,也只有青山了?”</br> 亞鳳嘴唇囁嚅了一下,眼里露出戾氣來,羅韌笑了笑,忽然伸手,一把把她掌中的匕首拔出,亞鳳痛的一個哆嗦,差點昏了過去。</br> 陷阱下頭,傳來炎紅砂的聲音。</br> “哎,你們打完了沒有啊?是不是完事了?哎,我說,倒是把我拉上去啊……”</br> ***</br> 炎紅砂也能爬繩,就是沒那么快,氣喘吁吁的爬到一半,被曹嚴(yán)華給拽上來了,曹金花終于可以撒手,翻板重新蓋上,嚴(yán)絲合縫。</br> 接下來,只要和守在車?yán)锏囊蝗f三匯合,用五個人的血逼出亞鳳身體里的兇簡,也就塵埃落定了吧。</br> 木代和炎紅砂一左一右,扶著亞鳳身側(cè)幫助她站起來,亞鳳不聲不響,連痛都沒喊一聲,起身之后,忽然定定看木代,唇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,說:“你什么都別想得到。”</br> 木代一愣,心頭掠過一絲不安,炎紅砂沒好氣地在亞鳳后背推了一把,先帶她出去,曹嚴(yán)華遲疑了一下,偷偷對著木代示意了一下曹金花,意思是:那她呢?</br> 木代還沒來得及回答,羅韌已經(jīng)先一步走到曹金花面前。</br> 雖然剛才,曹金花也曾出力,但是不管怎么說,她都是個外人,羅韌并不想向她解釋:“曹小姐,你先回去吧,今天的事,因為比較敏感,所以麻煩你盡量不要對外提起。”</br> 他說的很客氣,但是說到有幾處時著重發(fā)音,并不避諱讓她聽出其中的威脅意味,曹金花跟羅韌打過交道,知道他翻臉時是真翻臉,也沒說什么,沉默著點了點頭。</br> 羅韌笑了笑,對曹金花這個人,也不知道為什么,他其實是有幾分放心的,反而是木代有點不好意思,跟著羅韌向外走時,回頭看了好幾次曹金花。</br> 她一個人,落寞地杵在山洞的空地上,衣服上還留著剛剛打斗時的褶皺,只一句“你先回去吧”,就被打發(fā)了。</br> 木代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,但羅韌其實做的合理,快到洞口時,她忽然停下腳步,回頭說了句:“那個,曹……jenny,我們以后找你買保險,會聯(lián)系你的。”</br> 羅韌一愣,又有點好笑,伸手握住她手,輕聲說:“走吧。”</br> 木代沖著曹金花笑了一下,腳步輕快地跟著羅韌出去了。</br> 曹金花很久都沒動,過了會,她低下頭看自己鞋尖,腦子里忽然閃過剛剛羅韌握木代手的那一幕。</br> 很般配啊,她想,心里有點羨慕,又有點……惆悵。</br> ***</br> 雨還在下,快到山腳時,曹嚴(yán)華遲疑著朝著村子望過去,嘀咕了句:“青山是不是跑回家了。”</br> 木代注意到,一直面無表情的亞鳳忽然笑了一下。</br> 那種不安的感覺更明顯了,步子越走越慢。</br> 羅韌察覺到了:“怎么了?”</br> 木代低聲說:“有點不對。”</br> 電光火石間,她突然想起什么,陡然停下腳步,大叫:“曹嚴(yán)華,你過來。”</br> 曹嚴(yán)華愣了一下,留紅砂看著亞鳳,小跑著過來:“小師父,怎么了?”</br> 木代壓低聲音,語氣很怪:“那時候,亞鳳從洞頂墮下來,你和她們兩個人廝打在一起,當(dāng)時,有沒有感覺什么不對?”</br> 曹嚴(yán)華說:“我很神勇啊,我當(dāng)時拼命打,一對兩呢……”</br> “拼命”這事,羅韌不懷疑,曹嚴(yán)華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,看得出剛剛是出了老力了。</br> 木代打斷他:“我是說亞鳳,有沒有感覺她不對?”</br> 曹嚴(yán)華半張了嘴,伸手撓了撓頭發(fā):“不對?我跟她打的時候……是有點,她好像……”</br> 木代追問:“是不是沒那么厲害了?”</br> 曹嚴(yán)華趕緊點頭。</br> 炎紅砂等的不耐煩,猶豫了一下,帶著亞鳳往這頭走。</br> 木代緊張起來,伸手抓住羅韌胳膊:“我跟亞鳳打的時候,她真的很有速度,力氣也很大,我都不敢跟她硬碰硬,但是后來,你飛刀刺傷她,我就勢把她掀翻……”</br> 當(dāng)時不覺得,但現(xiàn)在回想起來,那掀翻太容易了,就像掀翻了一個普通而又瘦弱的小姑娘。</br> 她喃喃:“然后青山就走了,如果我們都想錯了,他不是因為害怕逃走的呢?如果是亞鳳讓他走的呢?”</br> 羅韌看她:“什么意思?”</br> 木代抬起頭,越過羅韌,正對上亞鳳的目光。</br> 木代伸手指亞鳳:“兇簡之前確實在她身上,但是,后來的那一撞,她把兇簡轉(zhuǎn)移給青山了,所以青山跑了,青山不是因為害怕,而是要轉(zhuǎn)移兇簡,你知道我們要的是兇簡,是不是?是不是?”</br> 說到后來,聲色俱厲。</br> 亞鳳眼睫垂下,唇角露出自得的笑:“我早就說過,你們什么都別想得到。”</br> ...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(nèi)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(jīng)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(fēng)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(fēng)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(nèi)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