劫數(shù)
走出無常殿,范無救問謝必安:“你心情不好?”
謝必安扭頭看他一眼,說:“現(xiàn)在好了。”完全沒有向范無救說明心情為什么不好的意思,在他找到解決方法之前,他不想讓范無救知道自己做噩夢的事情。
范無救略有擔憂地看謝必安,他知道謝必安的性子,若是小事是不會介意說出來的,不愿意說只說明事情還沒解決。范無救遠比謝必安知道的還要了解他。
沒注意到范無救的眼神,謝必安只是說:“去尋北帝吧。”
到了鬼神宮,卻得知北帝去了陰曹地府。陰曹地府雖然處于冥界,名義上也是冥界的機構,但內(nèi)部卻是有各界的人在。畢竟誰去凡界歷劫都得從地府的輪回通道走,萬一冥界的人下黑手,把本是去渡凡劫的神族天君、妖族長老的神魂扣押起來當人質怎么辦。要是北帝腦子一抽,擾亂輪回秩序,使得六界不穩(wěn)就更糟了。哪怕所有人都覺得北帝不太可能腦抽,但自己小命在那擺著,都是謹慎得不行。對此北帝是沒什么意見,六道輪回的事那么繁瑣,責任又那么重,全扔給他,他還嫌麻煩呢。有人搶著來攬差事,給他們就是。于是陰曹地府的十殿閻君,只有五位是實打實的冥界的人,其余的都是捧著其它幾界的飯碗。這次冥界被算計,要說最不可能被幕后人安插奸細的地方,除去日夜游神那里和無常殿,就要數(shù)陰曹地府了。畢竟六界都有眼睛盯著這個地方,一點異動都可能被發(fā)現(xiàn)。
無常算是各類鬼卒中和陰曹地府交道打得最多的,畢竟凡人死去后都要由無常去勾魂散魄,將神魂帶到冥界,交給陰曹地府的人去讓他們掌管投胎轉世的事情。范無救和謝必安去陰曹地府也算是熟門熟路,一路暢通地到了閻王殿,找到了正在和五官王還有宋帝王交談的北帝。
“活無常和死有分啊,快過來坐。”看見二人過來,宋帝王站起來招呼著。宋帝王是冥界的人,性格屬于開朗型的,有些自來熟,和周圍人關系都算不錯。
“五官王,宋帝王。”陰帥和十殿閻王算是平級,所以兩個人向他點頭示意后便落座了。
北帝沖謝必安遞了一個眼神,說:“你們來的正好,正在說派你們?nèi)ヌ幚矸步缧靶薜氖虑椤_@次你們帶領無常趁著中元節(jié)的時候從鬼門出去。”
“為什么要從鬼門走?”謝必安看起來很不解地問,“無常殿有鬼門虛影,我們直接在自家門口就能去凡界。”
北帝冷哼一聲,說“仙帝提議說趁著中元節(jié)鬼門大開時和眾鬼一起去凡界不顯眼。”
謝必安聽了,嘴角更加上揚一些,嘲諷道:“我以為天帝和仙帝都是不怕顯眼的呢,畢竟六界通告都放出來了,還害怕人注意到不成。”一旁吃神界飯的五官王聽得很尷尬。
神界放出六界通告,目的就是讓魔界臉上難看,造成的后果是現(xiàn)在那個勾結邪修的魔族人必然知道了自己的暴露,使抓到他的難度大大增加,甚至那個幕后人為了防止自己暴露,可能會先下手解決隱患。神界的行為,給處于算計中的冥界造成的困擾是很大的。只是,冥界明面上還沒什么立場去指責神界,把北帝憋得不輕。可偏偏,神界自己又往北帝的氣頭上踩,雖說是仙帝提的提議吧,但誰不知道仙界神界是一家的。神界想打魔界的臉,發(fā)六界通告;現(xiàn)在又說要不顯眼,不要打草驚蛇。想要面子還想要里子,哪里來的那么好的事情,耍人玩嗎?到了這個地步,北帝要是還忍著神界,那就不是北帝了。
當然,北帝不會直接在仙帝提出來的時候就甩臉,頂多輕嘲兩句,畢竟事關三界的外交關系,北帝不是沖動的人。不得不說,北帝和謝必安某些地方是相像的,比如說黑肚皮。現(xiàn)在謝必安在五官王面前出言嘲諷也是明白了北帝的意思,在配合。就是要稍微嘲諷一下,私下里再抱怨幾句,讓你知道我不高興了,但又覺得我沒到發(fā)火的地步,讓你放松警惕,然后趁你不注意,坑死你。
深知北帝和謝必安腹黑本質的范無救,在一旁默默聽著,順手為神界和仙界點蠟。讓他想想,上次這兩個人聯(lián)手坑人的結局是什么來著?哦,妖界的上任虎王被逼得讓位給兒子,自己閉關去了,而且到現(xiàn)在,上任虎王還不知道自己是被人坑了。
北帝來陰曹地府就是來告知等到中元節(jié)要使用鬼門的事情,順便在五官王面前表達自己的“不滿”。現(xiàn)在目的達成,更得到了謝必安的助力,北帝很滿意地告辭了。
回到鬼神宮,北帝問道:“小七小八來找我干嘛呀?”
“我想去找司命天君。”謝必安說。
北帝有些吃驚,問:“你要做什么?”
“借天書,查陳和的命格。”謝必安很直接地承認,完全不覺得這是個多么瘋狂地想法。冥界有記錄凡人命格的生死簿,而生死簿其實就是天書的一部分。天書上記錄了六界之中的一切,實際上日夜游神每日巡游的記錄也在天書里。看過天書的人,便有機會洞曉天命,甚至可以逆天改命,沒人知道天書是怎么來的,有猜測是鴻鈞道祖合道后造化玉碟形成的。掌管的天書的大司命是天地間最早的幾位先天神祇之一,哪怕是天帝見了大司命也要行禮。
陳和是謝必安渡凡劫時的身份,雖是凡人,但命格在生死簿里是查不到的。
北帝覺得有些頭痛,說:“你覺得大司命天君會給你看天書?”
“若我命中有這等機會,大司命自然會給我看。”謝必安說,“所以應該擔心的不是看不看得到天書,而是能不能見到大司命天君。”
“那你覺得能見到嗎?天帝老糊涂了才會允許有人接觸到天書。”北帝又補充道,“而且其他幾界的人也不會允許任何人擁有逆改天命的能力,而且你更是有機會接觸到六道輪回的無常。如果你真的看到天書,就是得不到改命的能力,你也會成為很多人的眼中釘你可知道。”
“北帝,你何必這般勸我。”謝必安的笑容略微淡了些,“我懷疑,我的命被改過了。若是不能看天書,冥界會很被動的。如果我的命真被改過,大司命天君有九成可能會讓我看天書。”昨夜的噩夢讓他意識到,這次他可能會死掉,但無常受天道眷顧,命里本不應有大災大劫。哪怕是命數(shù)到了,也會死得干脆利落,而不會是受到那種折磨而死。
“改命?”北帝和范無救都被這個猜測驚到了。天地之間,洞曉天機的人除了天府宮里的那幾位,剩下的絕不超過雙手之數(shù),能做到逆改天命的就更少。若那個幕后人真能逆改天命,又何必費那么一番心思算計冥界。
北帝想問得更詳細些,卻發(fā)現(xiàn)謝必安在范無救看不到的角度,對他打了一個手勢,讓他先不要問。思考了一下,北帝說:“活無常,你隨我過來。”北帝用的稱呼是活無常,這便是用了君主的身份,哪怕范無救再擔心謝必安,也容不得他抗議。謝必安隨北帝出了正殿,留下范無救一個人在原地等候。
“有什么是死有分聽不得的?”北帝皺著眉頭問謝必安。他實在想不通,以這兩個人的關系,有什么是需要隱瞞的。
“不是他聽不得,只是我不想他知道。”謝必安難得地收起那柔和的語氣,用一種他自己都不知是什么的語氣說話。聽在北帝的耳朵里,北帝覺得那是一種惆悵的感覺。“這次算出我的劫數(shù),像以前一樣歷凡劫了事。可是現(xiàn)在我覺得,這次我遇上的根本不是凡劫,是生死劫。”
“不可能!”北帝否定他的話,“無常根本沒有生死劫。”
“所以我猜測自己的命被改了。我昨夜做了噩夢。如果不出意外,在我神魂補全前一直都會做。而做噩夢,會使我的神魂受損。這般下來,尋不到解決方法,我會受盡噩夢折磨,神魂消散而死。”指了指自己的眉心,謝必安又道,“若不是你給我養(yǎng)魂珠,我想我熬不過十天。哪怕有養(yǎng)魂珠,我的神魂也會每日損耗下去。這等災劫,不是生死劫,又是什么?”這話里其實也有隱瞞的成分,謝必安昨日歇息前就同范無救說了要去找大司命,噩夢的事情只是讓他猜測自己遇上生死劫,懷疑被改命是因為蘇醒時就感到的陳和意志未消對他產(chǎn)生的影響。
北帝長嘆一聲,說:“我會和天帝說的,你去看天書的事情也會幫你瞞住。至于大司命見不見你,那就要看你自己了。”身處高位,能真心相交的人沒幾個,所以他很珍惜。若是謝必安真的是遇上了生死劫,他會傾盡全力幫他度過劫數(shù)。
因為生死劫的事情給北帝的震動太大,所以北帝也忘記去計較為什么謝必安不愿意范無救知道這件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