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七章困惑
鞠子洲安排完了銅鐵爐工地里的瑣事,快馬加鞭地趕到田間地頭,正在施工挖掘水渠的處所。
這里,是整個水渠工程的末端,也是根本不需要什么規(guī)劃的地方——因為要挖出一張可以讓大多數(shù)的田地都能夠便捷地取用到水以灌溉土地的水網(wǎng)。
而這水網(wǎng),是需要用十年、二十年、三十年甚至更久的時間去完善的。
所以目前只是基本的挖出個框架,也就是,挖通各個水流支脈的位置,使之與田地相接觸。
于是工程量小,而且能夠隨時干,隨時停。
他到來時候,爭流帶著秦喜秦樂,牽著之前騎過的龍馬,在侍衛(wèi)們的保護(hù)之下,觀看著丈夫們揮灑汗水。
他們用著鐵鍬、鐵鋤、鐵耒。
這些工具,大多都是銅鐵爐自己改進(jìn)的農(nóng)具。
形制,已經(jīng)與后來鞠子洲所知的工具相差不多。
這些工具,比以前用的木頭或者石頭的耒耜、掘犁之類的強(qiáng)的太多。
但即便是工具好用了,人該出力還是要出力、出了力,便累、便出汗。
于是需要大量的食物、需要大量的水分、需要大量的鹽。
“他們在做什么呀?”秦樂抱著一大堆采來的野花,呆呆看著烏泱泱一大群人赤膊干活,熱火朝天。
她不由呆住了。
“好多人呢!”她眨巴著大大的眼睛。
爭流有些不安地看著那些人:“挖水渠。”
他一如既往的不愛說話。
不止不愛說話,他還不愛走動,不愛見人。
若非是嬴政留了功課,強(qiáng)令他們出門見到真實,爭流是寧肯呆在房間里讀書的。
鞠子洲過來時候,爭流往他這邊走了兩步,像是迎接,但他的迎接卻又不同于一般的小孩子。筆趣閣
他是只靠近一些,像是迎接,卻又并不說話,也不喊人呢,只是訥訥地點頭。
鞠子洲習(xí)慣了爭流的行為,不以為意。
“伯父!”秦喜和秦樂見到鞠子洲,都是很開心的。
因為這位伯父是很少見到的,并且每每見到,鞠子洲都會給他們講故事、帶小禮物。
所以即便見面少,但兩個孩子都很喜歡鞠子洲。
他們兩人跑了過來,身邊綴著兩只豬一樣的生物。
一只橘色,像只肥貓,另一只金色掛黑斑,像頭金豬。
“你兩個怎么也來了?”鞠子洲一左一右,抱住兩個孩子。
秦喜秦樂一人一邊抱住鞠子洲的胳膊:“伯父伯父,好想你好想你,有沒有禮物啊?”
“今天沒想到會遇到你們,所以沒有禮物。”鞠子洲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:“明天,或者后天,伯父有空去見你們的時候再給你們帶禮物,好不好?”
“好!”兩個孩子異口同聲。
爭流見到,有些艷羨,又有些悲傷。
他以前,也是有過這樣簡單且快樂的生活的。
只是時間過去了,昔日擁有時候越快樂,今日失去之后越痛苦,宛如一場真實不虛的美夢,叫人難以忘懷、為之魂牽夢縈的同時,因之黯然神傷。
鞠子洲安撫過兩個小孩子,便就來到爭流面前。
想了想,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。
他以前很少遇著這樣的孩子。
文明的發(fā)展,是漸進(jìn)的,也是緩慢的,兩千多年的時間,自然發(fā)展的話,可能上限提升并不多,但下限隨著生產(chǎn)力的進(jìn)步也在不斷提高。
他所在的時代里,已經(jīng)很少有這樣的孩子了。
而每每有這樣的遭遇的孩子出現(xiàn),他所在的單位,他的那些可愛又質(zhì)樸的同類們便就立刻攜帶著大量的物資和關(guān)懷沖了上去,足以讓那孩子擺脫陰霾。
而鞠子洲這邊……他幾乎可以確定,這樣境遇的孩子不會少。
而他自己,是沒有時間和精力,去像后來的那些同類們一樣,溫暖小孩子的心的。
好一會兒,鞠子洲搓了搓爭流的額頭:“有好好讀書嗎?”
“有。”爭流仰著頭看著鞠子洲。
“最近吃得好嗎?”鞠子洲又問。
唯獨(dú)這一刻,他口訥齒拙。
“好。”爭流比他還要惜字如金。
“那就好。”鞠子洲實在沒辦法繼續(xù)說什么,于是他松開了手,沖著秦喜和秦樂打了個招呼,便就去找引導(dǎo)丈夫們修水渠的秦吏和相關(guān)負(fù)責(zé)人。
拿了物資消耗單和名冊等記錄,鞠子洲慢慢翻看。
中間,他趁著吃飯的時間,去與一些參與勞動的丈夫交流。
這些丈夫開始修渠之后,一天三頓飯,兩干一稀,每天能夠見到肉食,頓頓連粥都是能夠感受得到咸味的,此時以他們的超低心理預(yù)期,能夠得到如今的待遇,就已經(jīng)很滿足,甚至晚上睡前還要唱會兒歌了。
需求……還沒有發(fā)展。
人的需求,也是發(fā)展的。
餓死之前,人所需求的,是不餓死,也就是最基礎(chǔ)的,生存。
生存下來之后,所需求的,便是吃飽、穿暖。
進(jìn)而是吃好、穿好……
需求的演進(jìn),是隨著時代的歷史進(jìn)程、和個人奮斗與眼界的進(jìn)步的。
雖然相關(guān)的理論并不多么嚴(yán)謹(jǐn),但作為起碼的參照,這個理論使鞠子洲認(rèn)識到了一件事情。
……
凈大口大口地吃著炙烤出來的肉食。
他旁邊,是兩名被綁得結(jié)結(jié)實實的賊人。
凈吃著兩名賊人狩獵獲得的兔肉,吃完之后,他一面用細(xì)細(xì)的骨頭剔牙,一面問道:“你們兩人,四肢健全,既然有劫道的勇力,那為何不去縣城里偷盜一些東西,或者去向貴人搶劫呢?”
兩名賊人就沒有見過這樣大膽的人物。
他們也知道,自己這次是碰到了惹不起的人,求生欲驅(qū)使著他們忙不迭將自己的想法交代了出來。
他們是懼怕貴人的。
無論是傳聞當(dāng)中那坐鎮(zhèn)在咸陽城里的秦王,還是盤踞在小縣城里的有爵貴人,他們都怕。
因為傳說當(dāng)中,那些貴人往往有著不同凡響的祖宗,他們的祖宗庇佑著他們。
他們天生享有了別人賣一輩子命都無法獲得的東西……
凈一面剔牙,一面納悶:“你們?yōu)楹螘@樣想呢?”
他很是不解。
……
王翦帶著訓(xùn)練的兵士們回來了。
這是五月初,王翦瘦了很多,皮膚也變黑了不少。
此次狩獵,清理道路,他和他的士兵們獲益匪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