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百五十五節(jié) 開解與自省
第五百五十五節(jié) 開解與自省
范文章的腦子有點發(fā)懵,自打他步入仕途這么多年,還從未見過這樣的干部。如果說一兩個去陪著‘送死’那還情有可原,居然全部都跟了出去,范文章這下可傻了眼。難道說,西區(qū)的干部都被洗腦了,連自己拼搏了這么多年的仕途也不顧了。
要知道在當下的官場之中,穩(wěn)定是中央精神的最高指示。任何官員,一旦觸動這個敏感的區(qū)域,不管他的官職多高都會敗下陣來。范文章明白不管自己在高新區(qū)權(quán)力多大,總不能把西區(qū)干部一鍋端掉。就算他有這個權(quán)力,南城市委也不會同意。那樣的話,很可能會引起高新區(qū)干群的大震蕩。更何況,范文章在常委會中幾乎沒有自己的勢力,他只是憑借省委對孔慶輝的壓制才算得到了生存空間。硬拼下去,對自己也不利。
常乃星的笑容僵在了臉上,西區(qū)干部們的大義凜然讓他感到無比的震撼。平時看著沈斌有點不著四六,沒想到關(guān)鍵時刻西區(qū)的干部竟然這么心齊。從這一點,可以看出沈斌確實有過人的能力。常乃星的腦海中頓時冒出一個詞匯~法不責眾。這種局面,是任何領(lǐng)導都不愿意看到的。常乃星把目光看向了范文章,不知道他該如何處理。
范文章臉上的肌肉動了動,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。范文章用手敲了敲話筒,“怎么,你們也想跟著出去?如果是的話,我不反對。”范文章憑借多年的政治磨練,馬上調(diào)整了自己的心態(tài),威嚴的看著眾人。
看到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,范文章這才接著說道,“同志們,別忘了大家都是黨員干部,咱們不是干自己家的買賣,更不是給地主老財干私活。相信大家走上工作崗位的第一天,首先學習的就是規(guī)章制度。
西區(qū)的同志還年輕,雖然經(jīng)濟搞上去了,但政治思想工作卻松懈下來。大家放心,我范文章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計較,回頭我會跟他們好好談?wù)勑模颜嗡枷牍ぷ髯ド先ァ8咝聟^(qū)本身就是一家人,不分你我。上級賦予我了責任,讓我成為這個大家庭的帶頭人,我就要關(guān)心好每一位家庭成員,而不是把他們推出去不管。但是,我可以原諒他們一次,絕不能有第二次。既然現(xiàn)在沒人再走出去,那咱們就繼續(xù)開會。”
范文章老練圓滑,幾句話一說,把一場尖銳的矛盾緩解下來,還顯示出了自己大度的一面。
高新區(qū)管委會樓下,沈斌坐在大客車上,看著西區(qū)的干部一個個走出大門,不禁眼眶有點濕潤。剛才怒氣升騰,他根本沒考慮什么后果就說出那番話。但是現(xiàn)在想想,自己憑什么綁架西區(qū)的干部跟他一同受罪。這種做法說好聽的是義氣,說難聽點那就是在毀人家的前途。沈斌自己到不怕,即便開除官職也無所謂,依然可以成為經(jīng)濟界的大拿。但是馮曉這些人怎么辦,他們大都是漢陽出來的干部,一沒背景二沒萬貫身家。真要是被范文章打入冷宮,可以說這輩子的政治前途就完了。
車上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嚴肅,甚至是帶著悲憤色彩。黃維看了一眼,給坐在駕駛座位上的辦公室主任李均遞了個眼色。
李均按下按鈕關(guān)閉了車門,小聲對沈斌說道,“沈主任,西區(qū)干部~全部到齊。咱們該怎么做,請您指示。”
沈斌鼻子有點發(fā)酸,站起來看著眾人,抱了抱拳,“兄弟姐妹,我沈斌謝謝了。其實,剛才我就有點后悔,后悔不該讓你們跟著出來。既然到了這一步,后悔話咱就不說了。大家放心,今天我沈斌把話撂在這,以后只要有我一口飯吃,就少不了大家的。既然大家都跟著我走了出來,廢話我也不多說。走,咱們回西區(qū)喝酒去。”
楊幺看著眾人都很沉重,高聲說道,“大家都別這么沉悶,這幾年要沒沈主任,咱們這些人還不知道在哪貓著呢。不說別人,就說我楊幺,當初要不是沈主任壓制住那些村霸,我早就辭職不干了。既然人家范大領(lǐng)導容不下咱們,那就高高興興喝一頓散伙酒。也讓東區(qū)這幫孫子看看,咱們個個都是爺們。”
楊幺的話帶動了一下氣氛,人就是這樣,逼到份上了什么都不怕。況且沈斌又做了保證,他們心里多少算是有了點底氣。
沈斌看著車內(nèi)的氣氛活躍了一點,內(nèi)心多少也寬慰了許多。沈斌壓了壓手,“大家別這么悲觀,范文章想把咱們都拿下,那要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。李均,開車,去漁港新村,今天咱們敞開了吃,我請客。”
西區(qū)的大客按著車笛,示威性的開出了高新區(qū)管委會。別看沈斌表面還算冷靜,其實他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。甚至說,沈斌對孔慶輝都感到非常失望。
高新區(qū)會議上所發(fā)生的事,很快就傳到南城上層官員的耳朵里。這種事想瞞都瞞不住,干部們在高新區(qū)都有耳目。孔慶輝從秘書劉暠那得知沈斌在會議上直接拉走了西區(qū)的干部,不禁又是高興又是擔心。他高興的是沈斌這小子確實有點手段,居然能讓整個西區(qū)干部團結(jié)一致。而孔慶輝擔心的是,他怕范文章破釜沉舟,把事態(tài)極度擴大化。那樣的話,只能是兩敗俱傷的后果。
孔慶輝看了看手表,現(xiàn)在還是中午休息的時間,他現(xiàn)在必須要壓制住沈斌,不能再讓他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。
孔慶輝拿出手機按了幾個號碼,鈴音響了幾聲之后,對方居然沒有接聽。
“這個臭小子,居然跟我還擺起架子來了。行,有本事你小子就別來找我。”
孔慶輝這個電話是打給沈斌的,看到沈斌不接他電話,孔慶輝氣的不禁苦笑起來。這年頭還真是什么奇事都有,一個小小的副主任居然敢拒接市委書記的電話,還真是反了他了。孔慶輝又按了幾個數(shù)字,這一次是打給方浩然的。
“浩然,沒午睡吧。”
“孔書記,沒睡,正在寫一篇關(guān)于共青團怎么走進社區(qū)的論述。”
“先別寫了,沈斌這小子又整出幺蛾子了。知道嗎,廖省長那邊跟我談了高新區(qū)建設(shè)的問題,我把西區(qū)的特權(quán)給取消了。沒想到,范文章上任第一天召開會議,沈斌那小子居然把整個西區(qū)干部全部從會場上拉走了。你說這小子還真是有點門道,居然什么事都能干的出來。這不,剛才我給他打電話,居然不接。”孔慶輝簡單的敘述了一下事情經(jīng)過。
“怎么,沈斌還弄出這種事?”
“浩然,我擔心這小子把事態(tài)擴大。范文章跟黃建金不一樣,他這次可是帶帽下來的,省委那邊支持他。”
“孔書記,我明白您的意思。要不這樣,正好下午沒事,我先去一下高新區(qū)。有什么事情我會及時給您匯報。”
“浩然,咱們不是外人,你可得多勸勸沈斌那小子。請轉(zhuǎn)告他,讓沈斌沉得住氣,我倒要看看范文章下一步該怎么走。”
“何書記,其實道理很簡單,您只是身在局中所以看不清。何書記年后就離開蘇省,省委其他領(lǐng)導都想趁著省委換屆之前,在南城安插一些自己的干部。現(xiàn)在,他們都在等待一個契機。估計把范文章重新啟用,就是想制造這么一個契機。前兩天團委馮書記還跟我聊過這事,他是潘書記的人,知道的內(nèi)幕比較多。”
孔慶輝一怔,他還真沒考慮到這一點。經(jīng)過方浩然的提醒,孔慶輝頓時如醍醐灌頂。方浩然分析的不錯,南城現(xiàn)在最大的肥缺就是高新區(qū)這一塊。但是配置已滿,想安插人手那就必須挪動幾個。不說別人,就是閆旭這邊剛走,宣傳部長岳佳山就給孔慶輝打了招呼。
孔慶輝這邊掛完電話,方浩然馬上讓團委司機把他送往南城高新區(qū)西區(qū)。如果這事放在其他人身上,方浩然到覺得沒什么。但是出在沈斌身上,方浩然知道這家伙逼急了能把天捅破。
自從在北京經(jīng)歷了龐家之事,方浩然深知沈斌背景不簡單。他不光有秘密國安這個身份,還有國外財團的支持。一個小小的范文章,根本就壓制不住沈斌。方浩然知道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,沈斌就像一枚沒有保險的炸彈,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能爆炸。弄不好,他會干出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蠢事。
方浩然在半路上就給沈斌去了電話,對于方浩然的電話沈斌當然不會拒接。得知沈斌不在辦公室,方浩然命令司機直奔漁港新村。
漁港新村今天熱鬧非凡,大廳里幾乎都是高新區(qū)的干部。沈斌帶來的人比較多,大家都想跟他在一個桌喝酒。但漁港新村沒有這么大的包間。沒辦法,干脆就在大廳里就坐。
一看方浩然到來,沈斌吩咐一聲,開了個房間。大廳這邊,沈斌交給了黃維與馮曉。沈斌有一肚子話要說,就算方浩然不來,他都想去團省委找他。
沈斌先洗了把臉,讓自己清醒一下。方浩然看著沈斌有點發(fā)紅的眼睛,有點擔心的問道,“看樣喝的不少,要不要先休息一下。”
沈斌搖了搖頭,“不用,這點酒還醉不了我。方哥,我知道你是替老孔來的。說吧,是讓我主動辭職,還是他老人家直接下令。”沈斌帶著傷心的口氣問道。
“你小子瞎琢磨什么,趕緊喝點茶,清醒清醒。”方浩然說著,親自給沈斌倒了杯茶水。
“方哥,說實話,我傷心透了。這么大的事,他老孔為什么不提前打個招呼?我算看明白了,人家眼里一直就沒看得起我。”沈斌苦悶的說道。
方浩然臉色非常嚴肅,冷冷的說道,“沈斌,換成是我,也不會提前告訴你。這是組織紀律,不是兒戲,憑什么要提前給你說。”
沈斌一愣,吃驚的看著方浩然,“你~你怎么這么說?”
方浩然指了指茶幾旁邊的椅子,“沈斌,坐下來咱們好好聊聊。有些話,我早就想對你說。”
沈斌晃了晃腦袋,暗中調(diào)動異能,瞬間讓自己清醒起來。沈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,奇怪的看著方浩然。他本以為方浩然會來安慰自己,沒成想一開口居然是教訓的口氣。
“沈斌,你想過沒有。如果是馮曉處在你的位置,他今天會向你這樣做嗎?”方浩然看著沈斌冷靜的問道。
沈斌搖了搖頭,“肯定不會。”
“你說的沒錯,馮曉肯定不會這樣做。因為他沒你這樣的背景和后臺。但是,如果你是范文章,你的手下這樣做,你又是什么感受呢?”
“老方,你今天怎么了?不會是范文章請你來的吧?”沈斌奇怪的看著方浩然。
“沈斌,不管是誰讓我來,這都不重要。我之所以來,是因為你是我的朋友,這一點最重要。其實,這幾年你變了,變的連我都有點不認識你了。沈斌,自從在北京與龐家過了招之后,你的心已經(jīng)不在這個位置上了。在你的眼里,別說南城,就算蘇省恐怕都沒你懼怕的人了,是不是?”
“沒~沒這么想過。”沈斌愣愣的說道。
別看嘴上這么說,但心里沈斌還真是這么想的。連龐家都拿他沒辦法,南城又能把他怎么樣。大不了,自己去開公司當老板,自己有著國安這個特殊身份,法律也拿他沒辦法。
“沈斌,有這樣的想法你就錯了。政治也好,仕途也罷,都要擺正自己的位置。在北京的時候,人家的目標不是你,而是政局上的大動作。所以你才出了點風頭,躲過了一劫,但回到南城,你就是個副處級干部,并不比誰高。”
“是~老孔讓你說這番話的?”沈斌疑惑的問道。
“怎么,在你的眼里,我方浩然只配當個通信員?如果你這樣想,說明你心里連我這個朋友都看不上了。那好,我走,就當我沒來過。”方浩然說完,直接站起來拿起包就走。
“別~別~方哥~你這是干什么。咱倆什么關(guān)系,您還不了解我嗎。方哥,我錯了~我錯了還不行。”一看方浩然真生氣了,沈斌趕緊拉住了方浩然。
方浩然在沈斌心中的地位,可不光是朋友這么簡單。有時候,沈斌覺得他更像一個長者,讓自己發(fā)自內(nèi)心尊敬的尊長。
“方哥,你看我心情都郁悶成這樣了,您哪怕先安慰兩句再批評也行啊。”
“安慰什么,我覺得該安慰的,應(yīng)該是范文章而不是你。你是什么級別,官場上你只不過是個副處級高配置干部,人家范文章可是正廳級主任。不說別的,范文章工作的時候,你小子恐怕連學都沒上。就因為你有點背景,有點不為人知的勢力,就可以目空一切?就可以任意而為了。”方浩然毫不客氣的說道。
“不是,我這不也是~也是為手下兄弟著想嗎。”沈斌心虛的說道。
方浩然的幾句話,確實讓沈斌開始冷靜下來。平心而論,沈斌正如方浩然說的那樣,心中已經(jīng)不把自己當成小小的副處級干部了。
方浩然長嘆一聲,“沈斌,咱們都還年輕,我不想看著你就這么迷茫下去。如果不給你指出來,或許用不了多久,你會迷失在自己的世界里。有些話我不想多說,你是個明白人,應(yīng)該明白我說的這些事,都是你內(nèi)心的真實寫照。”
沈斌默默的坐了下來,點燃一根煙抽了幾口,“方哥,我聽你的。你說吧,我該怎么做。總不能,讓我去跟范文章賠禮道歉去吧?”
方浩然看到沈斌冷靜下來,口氣也不再這么嚴肅,“沈斌,你是該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了。范文章那邊,你暫時不要動。不過,孔慶輝這邊,你是不是該~去承認錯誤。”
沈斌尷尬的看著方浩然,本想說不去,但是看到方浩然銳利的目光,沈斌只好點了點頭。
“行,我去,大不了挨頓罵。”
“這就對了,把心態(tài)放平,你就會覺得該委屈的不是你,而是別人。”方浩然終于露出了笑臉。
什么人什么對待,方浩然用這種方式開解了沈斌,還真找準他的軟肋。一上午的郁悶,隨著方浩然的開解煙消云散。沈斌還真覺得,現(xiàn)在范文章肯定比他還郁悶。堂堂正廳級干部被自己弄得下不來臺,沈斌不知道他們走后范文章會不會委屈的哭。
東區(qū)管委會主任辦公室中,范文章黑著臉坐在椅子上,中午飯他都沒怎么吃。范文章可沒有沈斌想象中的這么脆弱。在政治上經(jīng)歷了這么多風風雨雨,還不至于被自己的下屬氣哭。
不過,范文章也感到問題有點棘手。他沒想到沈斌會是這個一個不計后果的愣頭青,一點基本的政治素養(yǎng)都沒有。范文章思前想后,覺得事情鬧大了對自己并沒好處。他的對手不是沈斌而是孔慶輝,即便孔慶輝失去了一個沈斌,恐怕自己也會傷的不輕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,范文章也不會干這種傻事。
經(jīng)過一番深思熟慮,范文章決定親自去西區(qū),與沈斌好好談一談。既然碰上了一個官場另類,那就不能按照正常程序來辦事。有時候施展點恩威,比強壓的效果更好。范文章知道孔慶輝在等他上門,他不能按照孔慶輝的思路去走。那樣的話,他范文章將會是與黃一鳴的下場一樣,早晚被趕出南城政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