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人的手段
“王妃,杜姨娘的身份已經(jīng)查清楚了,她自小被青樓的老鴇買下做清倌教養(yǎng),琴棋書畫十分精通,引得無數(shù)才子瘋狂,”楊仲眉頭微皺,“不過聽說這家青樓與點王有些關系,但這個消息并不確切。”
姬昭單手托腮,沉吟道:“若這杜姨娘真的是點王派來的探子,那點王的手段也太簡單了些。”明晃晃的送個女人過來,只要有腦子的人都會有幾分防備之意。
元文淮那是膽小懦弱,不是腦容量小,她不相信他對杜姨娘沒有沒有半點戒備之心。
“也許點王此舉是故意的,”聰明的人往往想得特別多,楊仲也不例外,“他故意讓我們以為他就是用這種粗暴手段的人,實際上深藏不漏,蓄勢待發(fā)?”
姬昭聞言沉思片刻,她歪了歪頭:“可是,他如果真這么有野心,花這么多精力在我們廣平王府有什么用?”
京城里有正統(tǒng)的儲君元辰佑,汀州有個受皇帝與太后看重的元修能,義和洲還有個不顯山露水的元之渙,除開那兩個還未成年的小皇子,這三人誰不比元文淮強?元朝德是有多想不開,才把精力花在元文淮這里?
她的話太過直接,直接得讓楊仲有些不好接話,難道他真敢承認王爺在這幾個皇子中是最沒威脅的?
“也許他是擔心王爺與汀王殿下走得太近,成為汀王殿下的幫手?”楊仲覺得自己總算為王爺找到一點自尊了。
似笑非笑的看了楊仲一眼,姬昭也沒拆穿這句話有多少真實性,從桌案上拿出一封信:“這封信你派人送到京城的姬府,不要讓王府其他人知道。”
楊仲接過信藏進懷里,然后道:“王妃,杜姨娘那里需要安排人監(jiān)視她么?”
“不用,”姬昭搖了搖頭,“我還盼著她能給點王傳遞一些消息,若是監(jiān)視的人被她察覺出來,會得不償失。”她見楊仲神情間還有些擔憂,于是多解釋了幾句,“能把那么多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間,并且還游刃有余的女人,最擅長的便是察言觀色與隱忍,你能保證派去監(jiān)視她的人比她更擅長觀察?”因為自己是女人,她才更清楚女人的手段與能力,更不敢小瞧任何一個女人。
楊仲訝然,他沒有想到王妃竟然對一個青樓出身的女人有這么高的評價,愣了半晌道:“是屬下想得太過簡單了。”
“子庸是正人君子,不愛去煙花柳巷之地,自然也就不知道在那里生存的女人要保全自己需要用多少手段,”姬昭淺笑道,“只是輕敵是大忌,日后不要再犯就是了。”
“是,”楊仲面色潮紅,為自己想得太簡單而感到羞愧,“屬下謹記王妃教誨。”
姬昭站起身走到書房外,抬頭見天空碧空萬里,心情甚好的對一直書房伺候她的青萍與碧游道:“今日天氣好,我們?nèi)デ霸鹤咦摺!?br />
盡管是在王府中,姬昭出門身后也跟著好幾個陪嫁過來的仆婦,她走出幾步遠后對還站在門口的楊仲道:“子庸也跟著一起來吧。”
楊仲聞言也不推辭,不緊不慢的跟在碧游與青萍身后,既不會讓人覺得刻意的小心,也不會讓人覺得過于親近,行動間一派自然。
在姬昭看來,楊仲與馮觀亭雖然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,但是兩人的才能卻恰好能夠互補,只要日后他們不起矛盾,分工協(xié)作的話,對她而言是很大的助力。
既然是自己人,她自然愿意多給他們幾分顏面,不然別人憑什么為她出謀劃策?就憑她是王妃還是新貴家族的女兒,如果不把自己人當人看,再忠心的人也會有心灰意冷的一天。
有資格進王府書房議事的官員不多,能有幸觀賞王府園子的人更少,姬昭給楊仲這份榮耀,也是讓別人知道一件事,那就是跟著她混的人,她都不會虧待。
雖說元文淮在政治這一塊不擅長,但是在享受生活這一方面,卻算是幾個皇子中的佼佼者,僅僅從王府里的各色建筑就能看出一二。
姬昭在前世曾經(jīng)看過一篇文介紹某個園林是三步一景,五步一畫,她認為那不過是文學的夸張手法,但是這輩子嫁到廣平王府后,她不得不承認,這座王府修得很漂亮,漂亮得連一座假山,一個石凳都十分的雅致講究,前世文章中描寫的建筑是真的存在的。
她不得不承認,從美觀度來講,姬家的府邸比廣平王府差上不少。
“冬天院子的景致差了些,不過難得有這么好的天氣,多走走心情好。”姬昭攏了攏身上的披風,“聽聞子庸的夫人已經(jīng)懷有身孕,不知道有幾個月了?”
“勞王妃還記得,拙荊肚子里的孩子已經(jīng)快九個月了,”談到自己未出世的孩子,楊仲語氣溫和不少,“屬下所求不多,只盼孩子健健康康,平安一輩子便足矣。”
“父愛如山,”姬昭笑道,“天下大多父親總是希望子女光耀門楣,青出于藍而勝于藍,子庸的想法倒是難得。”
“人生短暫,”楊仲灑脫一笑,“只要他過得好,便已經(jīng)足以。”
姬昭笑了笑,不由得對楊仲高看了幾眼,一個人能做到如此灑脫,便能看出他有足夠廣闊的心胸。
身后傳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,姬昭回頭看去,就看到元文淮朝這邊走來,他身后跟著兩個妾侍以及一堆伺候的人,看起來聲勢浩大。
她準備踏上觀月亭石階的腳一頓,面上的笑意微斂,轉(zhuǎn)身看著元文淮一行人離自己越來越近,只余五步遠的距離后,才微微一福:“王爺。”
“王妃不必多禮,”元文淮快走幾步,想伸手去扶,可是手伸到一半,又縮了回去,然后笑著道,“難得見琬琰你出來逛園子,不如一起走走?”
姬昭回頭看了眼楊仲以及一眾下人,微微頷首:“王爺請。”
姬昭一身紅色厚束腰裙,外面穿著一件白狐毛斗篷,與身披白鼠裘披風的元文淮走在一起,原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,可是兩人并肩前行后,就沒有說過一句話,弄得他們身邊伺候的人也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,大氣也不敢出一口。
柳如絲跟在兩人身后,見身邊的杜筱禾踩到裙邊,踉蹌了兩下,眼看就要撞到王妃的后背,便伸腳重重一勾,讓杜筱禾朝旁邊倒去。
聽到“嘭”的一聲,柳如絲用手絹掩著嘴角小聲驚呼道,“杜姨娘,你沒事吧?”
杜筱禾扶著丫鬟的手站起來,與柳如絲對視一眼后笑著道:“多謝姐姐關心,我沒什么事,也請姐姐小心,以免等下您也摔一跤。”
“呵呵,”柳如絲輕笑出聲,“日后走路小心些,眼睛別忘了看腳下,就不容易摔跤了。”
“姐姐說得是,”杜筱禾笑容更加溫和幾分,“妹妹謹記姐姐教誨。”
“記得就好,”柳如絲笑得眼波流轉(zhuǎn),一雙眼睛就像是染上了星星點點,美麗得有些耀眼,“這樣下次就不會犯同樣的錯誤。”
姬昭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裙擺已經(jīng)臟污的杜筱禾,又看了眼笑得眉眼彎彎的柳如絲,淡定的移開視線,把目光落到不遠處的九曲回橋上。
發(fā)生這種事情,元文淮莫名覺得有些尷尬,連直視姬昭的勇氣也沒有,也顧不上憐香惜玉,開口道:“杜氏,你走路小心些,別驚到王妃。”
杜筱禾面上的笑意有些僵,隨即面帶愧疚的朝姬昭福了福身:“賤妾無禮,請王妃恕罪。”
“我沒那么膽小,”姬昭視線杜筱禾精致漂亮的眉毛,略詫異的看了眼元文淮,隨即淡淡道,“既然杜姨娘污了裙角,就不用陪行了。”
“是,賤妾告退。”杜筱禾悠悠的行禮,朝元文淮看了一眼,見他根本就沒有注意自己,便老老實實的退了下去。
柳如絲看著她遠去的背影,唇角微微一勾。都是混過清倌花魁這一行的,當她不知道杜筱禾那點手段?
“聽說柳姨娘是土生土長的廣平州人,不知能否跟我說說廣平州的風土人情,”姬昭對柳如絲淺淺一笑,“也讓我多了解一些廣平州的百姓。”
柳如絲聽到這話,幾乎難掩心頭的喜意,但是為了讓王妃對自己有個好印象,她努力讓自己臉上的笑容顯得自然道:“此乃賤妾的榮幸。”
一行人走到觀月亭中坐下,姬昭邊聽柳如絲講廣平州的風俗,邊慢慢的品茶,不時插嘴問幾句,氣氛倒是十分融洽。
“那種菜只放甜的好吃嗎?”姬昭單手托腮,眉梢微挑道,“我覺得還是香辣味道的比較好。”
“嗯,味道挺好的。對于一般人來說,糖也是個稀罕物,平日里若不是逢年過節(jié),一般人家是舍不得吃的,”柳如絲小心的組織措辭,“如果王妃您不嫌棄的話,賤妾可以為您做幾道我們的家鄉(xiāng)菜,雖然沒有王府里廚子們做得好,但是味兒還是很地道。”
“柳姨娘不僅精通琴棋書畫,竟然還懂廚藝?”姬昭見這個柳如絲不過十七八歲的年齡,容貌十分艷麗,沒有想到對方竟然還準備親自下廚,這種說話做事的態(tài)度,讓她有種對方十分尊崇自己的感覺。
或許由于對方的眼睛太過亮閃閃,姬昭忍不住點了點頭:“那便麻煩柳姨娘了。”
“不麻煩,不麻煩,”柳如絲忙道,“很快就能做好,賤妾晚上就做好給您呈上來。”
楊仲疑惑的看著眼前這一幕,聽聞柳姨娘是最受王爺寵愛的妾侍,王爺被她迷得不知東南西北,但是今天瞧著這位柳姨娘,似乎與傳聞不太相同。
坐在旁邊被冷落許久的元文淮頂著一張神情呆滯的臉,讓下人繼續(xù)給他換第三杯茶水,準備繼續(xù)干坐著聽兩人閑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