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 真兄弟
因為章校長和養(yǎng)父丁文山相戀,丁禹特地打聽過章穎家里的情況。
章校長和她亡夫都是越溪人,她亡夫確實有個弟弟,據(jù)說在章校長結(jié)婚當(dāng)天出國打仗去了。
沒想到陳忠良就是那個出國打仗的弟弟。
之所以反對養(yǎng)父和章校長的婚事,是因為丁禹覺得章校長不是好女人。
丈夫過世一年多就跟父親好上了,而且聽別人說,章校長跟她小叔子的關(guān)系不一般。
當(dāng)年他還是個沒滿十歲的孩子,明顯感覺到丁文山不象之前那么關(guān)心他了。
經(jīng)常留他一個人在家里,和章校長去新華電影院看電影。
丁禹討厭中山裝,更討厭父親的自行車。
自從丁文山載過章穎之后,家里的二八大杠丁禹再也沒有碰過。
怪不得陳忠良那么兇,原來是章媽媽的小叔子。若是按照以往的脾性,丁禹肯定會立馬沖到醫(yī)院里趕走陳忠良。
可是現(xiàn)在不同了,經(jīng)歷了三十七年的思想沉淀,他已經(jīng)不是彼時的愣頭青。
章媽媽手術(shù)之后一直不肯說話,也許只有和她年齡相仿的老熟人,才能解開她的心鎖。
“那就讓他多陪會兒,倩菱你盡量晚點去醫(yī)院,我來炒幾只菜,吃完飯你帶過去。”
“你會炒菜?”
女人的聲音里透著驚奇,丈夫的變化實在太大了,不光會修機(jī)器,連廚房都肯進(jìn)了。
以前的丁禹從來不進(jìn)廚房,在他的觀念里,男人進(jìn)廚房是要倒血霉的。
“哈哈哈,炒菜有什么稀奇?我對餐飲沒有興趣,要不然松鶴樓遲早關(guān)門。”
“姓周的,杵在那兒發(fā)什么愣?你負(fù)責(zé)淘米煮飯。”
“煮飯?那玩意兒我不會。”
周建軍回答得相當(dāng)干脆,不過丁禹的行動更加果斷,直接把鍋子塞給他,讓周建軍舀三碗米趕緊做飯。
那年頭液化氣還沒有普及,家家戶戶用煤球爐子燒飯。
鍋里水將干未干的時候,需要端著鍋子不停地轉(zhuǎn)圈兒烤,要不然米飯就會焦糊。
周建軍搬了張小板凳傻愣愣地守在煤爐邊上。
這家伙在家嘛事不干,根本沒有煮飯經(jīng)驗。
時不時掀鍋蓋探頭探腦,正對著火焰不知道避讓。沒幾下便熱得汗流浹背,大顆大顆的汗珠子落到煤爐里,發(fā)出“呲啦呲啦”的聲響。
“這個丁禹真是的,第一次來我們家就讓人家做飯。還是我來吧,建軍你洗把臉歇會兒去。”
梁倩菱搶過飯鍋,遞了條毛巾給周建軍。隨手往井臺邊上指了指,示意他趕緊歇著。
“沒事,別老拿我當(dāng)客人看啊,平時在家都是我做飯,二嬸兒說我做的飯菜最合口。”
周建軍樂得屁顛屁顛的,拿著毛巾不挪窩,坐在小板凳上開始胡說八道。
被丁禹一把拖到廚房里:“你做的飯菜不是最合口嗎?剩下兩只菜交給你了。”
“沒問題。那就露兩手,給倩菱和我女兒好好補(bǔ)補(bǔ)。”
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人,這家伙擼袖子甩腦袋,假裝去丁禹手里搶鏟刀。
真把鏟刀交給他,周建軍突然換了副臉色,他聲音壓得低低地,用毛巾捂著嘴巴說:“好兄弟,真讓哥哥丟臉吶?我就想圖個熱鬧,犯不著落井下石。”
“那你以后還說不說?”
“不說了不說了,這次算我燒的,給哥哥留張臉。”這貨把鏟刀塞回丁禹手里,故意提高音量,沖著院子里喊:“你們家鹽呢?把鹽缸子給我拿過來。瞧你毛手毛腳的,這種菜不能燜,一燜就變色。”
跟這種人沒說頭,丁禹把他推到邊上,顛鍋翻菜,撒了點白酒,一碗清炒金花菜瞬間出鍋。
“呵呵呵,端出去吧,這種菜不能燜。”
周建軍沖著丁禹努了努嘴,麻溜地抄起鐵鍋,順手在邊上的水池子里洗刷起來。
丁禹端著菜盤子哭笑不得,不過他總算看明白了,周建軍燒菜的本事沒有,洗鍋刷盤子的水平絕對一流。
沒多久,四菜一湯擺上桌。
雖然不是什么硬菜,但是有模有樣熱氣騰騰,看一眼便叫人食指大動。
“吃吧吃吧,嘗嘗我的手藝。”
周建軍的臉皮真厚,毛巾搭在肩膀上,招呼丁禹和梁倩菱趕緊入座。
丁禹家是座獨門獨戶的小院,粉墻黛瓦、金磚①鋪地,往西五十米便是那座名聞遐邇的著名園林。
“真把自己當(dāng)回事了。”
丁禹含糊不清地低罵一句,周建軍立馬轉(zhuǎn)移話題,說待會吃完飯直接去友新大隊。
昨天已經(jīng)跟大隊部的牛支書說好,把顧鐵生的照片發(fā)到附近村子里去,讓更多的群眾參與進(jìn)來。
他從隨身書包里取出一疊紙,上面印著鐵生的照片。
人家把事情做到這個份上,除了感激之外,丁禹無話可說。
隔了許久,他在周建軍肩膀上拍了兩下,發(fā)自肺腑地感謝道:“什么都不說了,你是我哥。”
“一家人客套啥?”周建軍翻著白眼珠子,夾了筷紅燒肉絲放到梁倩菱碗里:“剛出鍋趁熱吃,涼了就不香了。”
吃完飯,梁倩菱負(fù)責(zé)收拾。爐子上的砂鍋里燉了雞湯,是丁禹特地給章媽媽準(zhǔn)備的。
昨晚一宿沒睡,雖然重生過來恢復(fù)到二十歲出頭的身體狀態(tài),可是面對偏西的夕陽,丁禹還是感覺到深深的睡意。
“你睡會吧,友新大隊我一個人去就可以。”
周建軍的無微不至,讓丁禹再次感動。
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,好朋友會替你分憂解難,狐朋狗友只會在飯桌上跟你稱兄道弟。
上輩子就是結(jié)交了趙四海和孫泰迪那樣的腌臜貨,才讓原本溫馨的小家庭萬劫不復(fù)。
這輩子一定要好好珍惜,珍惜身邊的每一位真朋友。
“那好,就是辛苦你了。你也別太晚,晚上八點鐘我約了供貨商,去鴻興印刷廠安裝糊盒機(jī)。”
“真噠?糊盒機(jī)這么快就能好?”周建軍象小孩子似的蹦了起來,他抓住丁禹的肩膀使勁地?fù)u:“張志勇就等著看我們廠笑話呢,媽了個巴子的,不就是上面有人嗎?竟敢當(dāng)著客戶的面侮辱我二叔。”
“你二叔怎么了?”
丁禹大驚,抓住周建軍的小臂焦急地問。
“沒……沒啥。”
明顯是在說謊,在丁禹再三逼問下,周建軍把中午發(fā)生的事情說了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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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①:金磚又名御窯金磚,坯土取自陽澄湖,以糠草、松枝、麩皮作為燃料,燒制七七四十九天精煉而成,是我國傳統(tǒng)窯磚燒制業(yè)中的珍品。其質(zhì)地堅細(xì),冬暖夏涼,敲之若金屬般鏗然有聲,故名金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