蜜汁巧合
在顏夕與虞姒面壁的這五日里,離之身上的傷已經(jīng)好得差不多了,在仙界藥草的滋養(yǎng)下,他的身體也漸漸調(diào)養(yǎng)了過來,不再蒼白瘦小,有了真正屬于少年人的活力。
另外,碧曉也告知了關(guān)于他記憶的問題。
不過很遺憾,因為之前的記憶實在混亂,他也不能想起到底是誰對他的記憶動了手腳,這件事,也就暫時擱淺了。
第三日,裴然來到開陽峰,嚴格執(zhí)行了顏夕留給他的任務(wù):帶離之初步認識靈犀山。
“靈犀山共七大峰,峰上各有一宮,與峰同名,從東向西依次是,五師叔沈北硯的天樞宮,無特定師父的弟子們居住的天璇宮,二師叔虞姒的天璣宮,掌門顧免的天權(quán)宮,三師叔林泉清的玉衡宮,四師叔碧曉的開陽宮,以及六師叔顏夕,也就是你即將入住的搖光宮。在這七峰中,天權(quán)峰為主峰,天權(quán)宮前更有與外人議事所用的靈犀殿。”
裴然御劍于空中,面朝整個靈犀山解釋道。
離之的適應(yīng)能力很強,如今不過是第二次被人帶著御劍飛行,他已經(jīng)能穩(wěn)穩(wěn)地立于劍上,保持身體平衡了。
各個宮殿雖然位于不同的峰上,但大體樣子和天權(quán)宮差不多,只顏色上有一些細小的差別。
裴然說了許久,對靈犀山的各處地方說得也很是全面,但卻獨獨沒有提及最西方的那個小塔樓,離之忍了忍,還是沒忍住,問道:“裴師兄,那塔樓是什么?”
裴然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很奇怪,似抵觸又畏懼,細看之下還有一點敬意,良久,才從嘴里憋出了一句:“師父也沒有對我說太多,我只知道,那是個禁忌,是所有人無論如何都不能去的地方。”
離之心道果然,當日一見他就有不好的預(yù)感,沒想到竟是猜了個八九不離十,不過裴然的話倒是讓他的疑惑更重了,但也明白此時并不適宜再問。
他的目光移開,看向天璇峰,問道:“那些無特定師父的弟子是什么意思?”
裴然解釋道:“師父以及各位師叔是師祖的親傳弟子,不過當師祖收了六個徒弟之后,他就不再收了,而是將從外帶來的孤兒領(lǐng)到師父及師叔面前,由他們選擇,被選中的就是他們的弟子,如我、胡箏、瓊花。”
在開陽峰幾日,離之已經(jīng)見過了碧曉的弟子瓊花,但另一個名字卻極其陌生,“胡箏是?”
“哦,是二師叔的首徒,年方十歲,”頓了頓,裴然好心的建議道,“平日無事,不要去招惹她,離得遠遠的為妙。”
離之心道:原來是當日二師伯帶來的另一個女孩子,不過……
“為什么?”
裴然:“你可知二師叔與六師叔的恩怨?”
離之老實地點點頭,“知道。”
第一日就見識到了。
裴然道:“因這層關(guān)系,胡箏也不怎么喜歡六師叔,我怕她會對你刁難,而你又打不過她。”
“謝謝師兄,”離之沖他感激的笑笑,“放心吧,我會保護好自己的!”
裴然拍了拍他的頭,繼續(xù)講道:“如果那些弟子沒被選中,就會入弟子峰,將來被分配各種職務(wù),由各位師父輪流授課,不過因為師父與二師叔、六師叔均學(xué)的是靈犀劍法,因而授課只需師父一人就可以了。”
“各位師伯學(xué)的都不一樣嗎?”
“嗯,除他們?nèi)松瞄L劍外,三師叔擅長畫符設(shè)陣,四師叔精通醫(yī)藥病理,五師叔專注研制法器,弟子們可根據(jù)興趣學(xué)習(xí)自己想學(xué)的課程,做了誰的學(xué)生就是誰的弟子。不過,”裴然話音一轉(zhuǎn),“無論想學(xué)什么,都必須先學(xué)習(xí)御器飛行。”
見離之點點頭,裴然又道:“這幾日六師叔沒有空閑,你可以先跟著師父在天璇峰學(xué)習(xí)。”
“好,離之知道了。”
五日后,顧免編造的“離之從很久之前就是顏夕徒弟,只不過近些日子才閉關(guān)結(jié)束而已”的借口傳到了靈犀山每個人的耳中,并將他的輩分排到了所有弟子之后。雖然眾人都在心里腹誹這理由有夠爛的,但鑒于掌門的威嚴,一個個只好裝傻充愣了。
林泉清也在此時回到了門派并向顧免稟報他探查的結(jié)果。
還有就是,顏夕面壁結(jié)束了。
宮門一開,門外立著的小少年著實讓她愣了一下。這少年眉清目秀,一身白色衣衫十分干凈明朗,見她出來,他咧開嘴一笑,露出一排整齊的皓齒,頭上梳著的馬尾也隨著他歪頭的動作微微晃動,可愛極了。
顏夕立在原地眨了眨眼,不確定地道:“……阿離?”
那少年笑著點頭,“師父!”
顏夕內(nèi)心驚疑不定:她這是面壁了五日還是五年,這人怎么變化的如此大?當初只到她大腿的身量如今已經(jīng)到腰際了吧。
眼神落在那人身上,腦海中不經(jīng)意地飄過了幾日前林泉清說過的那句話:“果然是六師妹收的徒弟,年紀雖小,卻能看出天人之姿啊!”
……怕是真讓三師兄說中了。
驚艷過后,顏夕問道:“你在這里特意等著我?”
“是的,”離之點點頭,“一是為了親自迎接師父,二是掌門師伯叫你一開門立即前往開陽宮,有要事相商。”
顏夕心一沉,問道:“你三師伯回來了嗎?”
“今早剛到。”
“我知道了,”顏夕道,“我給你準備了兩本書,你先看看,不懂的等我回來和你解釋。”
說完,面前金光一閃,鑠華劍立刻載著她前往開陽峰。
離之順著她的意走進了搖光宮,果然見案桌上放著一些書,種類齊全,連人界的話本子都有,其中放在最上面的是一本《六界史記》。
猶豫了一瞬,他還是決定按照順序來看。
顏夕到了才發(fā)現(xiàn),狀況與自己想象的有些不一樣。所謂要事,就是靈犀派第一、二、三、四位上仙……
煮茶飲酒談?wù)勌欤浚?br /> 當然,去掉寒冰臺上那具猙獰的尸體或許場景會更美好。
正對著殿門坐的顧免第一個看到了她,招手叫她過來坐。
“怎么回事?”顏夕看著坐在桌邊的幾人問道。
除了幾乎不出門的沈北硯,靈犀派五位上仙破天荒地聚在了一起,這要是說沒大事是不可能的。
但看著桌上的茶盞和酒壇……這氣氛未免太輕松了一些吧?
“泉清與我說了那具尸體的事,”顧免看著她道,“從他這次探查的結(jié)果來看,這就是一個巧合。”
“巧合?為什么?”顏夕將目光轉(zhuǎn)向?qū)γ鎰偡畔戮茐娜恕?br />
林泉清一只胳膊搭在酒壇上,道:“我去了你說的溪沙鎮(zhèn),從鎮(zhèn)外小路上山,見到了一些骸骨,旁邊散落著很多玉米,這應(yīng)該就是小販口中的李老頭,第一個受害者。而后我見到了那個荒無人煙的村子,村口第一家掛著白紙燈籠,而其他家外面裝飾與平常無異,能來得及為李老頭家里辦喪事,這就說明,村子里的人雖然都死了,但卻并不是同一時間死的。”
顏夕道:“這在傳言中已經(jīng)明了了,‘很多天都聽到了叫喊聲’,自然不是同一天。”
“不,”林泉清搖頭,“枉死的人魂魄會在人界停留一段時間,而這種人死前若是承受了巨大痛苦,這段記憶就會被魂魄記住,并進行死前沒有完成的宣泄與哭喊,這完全符合青石村的情況,因此我聽到傳言的第一想法,就是這些人是被幕后那人以大量制作出來的狼狐,在同一時間殺死的,可結(jié)果不是。那么另一種可能,這種東西是妖族的一個變異,機緣巧合之下進入了人界,并落腳在青石村,這樣的可能性更高。”
顏夕微一皺眉,還未開口,那與顏夕一天結(jié)束面壁的二師姐突然道:“三師弟,不對吧?”
她的手指卷了卷垂下來的秀發(fā),“若按照你的說法,村子里的人不是被同一時間殺的,那么為什么你只看到了村口那家辦了喪事?難道其他人家連個白紙燈籠都買不起了嗎?”
難得這人與顏夕想到了一處,她也就省了事,等著三師兄的回答。
“因為,一共就發(fā)生了兩次啊。”林泉清往椅背上一靠,手中沒停的扇子帶起了一陣涼風(fēng),他倒是很愜意,“青石村的積雪下面,在不大的范圍內(nèi)有相對聚集的農(nóng)耕器具,所以,當?shù)谝淮纬匀税l(fā)生時,是在離村子很遠的小路上,神不知鬼不覺,第二次卻是發(fā)生在村子里,打了草驚了蛇,那些人估計想將那東西殺掉,結(jié)果偷雞不成蝕把米,把自己給搭進去了。”
見他說完,碧曉緩緩道:“我這幾日一直在研究尸體里面的兩個內(nèi)丹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,那兩個內(nèi)丹沒有絲毫排斥的現(xiàn)象。按理來說,若是強行將兩只妖結(jié)合,內(nèi)丹會由于本體的痛苦而產(chǎn)生抵觸,可這具尸體完全沒有這種情況,那就只能推測,此妖,本就是如此樣子。“
碧曉的話無疑是證實了林泉清的觀點,可顏夕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,但又說不上來,不由得一陣糾結(jié)。
而顧免接下來的話更是誘導(dǎo)著顏夕推翻自己內(nèi)心的糾結(jié),他道:“我詢問了妖王,他給我的回復(fù)是:‘妖界無離奇失蹤人口,一切正常。’”
也就是說,這種東西并不是雪狼與九尾狐的結(jié)合體,甚至不是妖族,只是大千世界中突然出現(xiàn)的一個十分奇特的存在,成了精,卻沒來得及歸入某一界,而后便被顏夕斬殺了。
大千世界,無奇不有,若不殺人,本也沒什么,只是一出現(xiàn)就觸了仙家逆鱗,死有余辜,倒也無甚可說。
想來當時感覺到的氣息混沌,再加上看到了那明晃晃的九條尾巴,顏夕才誤以為鑠華震蕩是因為妖氣了。
話已經(jīng)說到這份上了,擺明了沒有追查下去的必要,既然沒有引起什么大事,只當為民除害是最好不過的。
可……是錯覺嗎?
顏夕只覺得心里有一團疑云揮之不去,可無奈找不到原因,別扭極了。
但既然其他人都已經(jīng)做了決定,她也就沒在說什么。
顧免的手指放在桌子上敲了敲,見眾人的注意力都到了他身上,他道:“今日喚你們來,還有一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