渡劫成仙
“咔咔——”
晴朗的日空下突然響起一陣驚雷,緊接著,一塊黑碳從天而降,砸在了雪地里,十分顯眼。
驚雷過后,天空中傳來一道空靈飄渺又十分端莊的聲音:
“靈犀門下六弟子顏夕,修行十二載,習(xí)得全部靈犀功法,走遍世間山河大川,經(jīng)歷各種人情冷暖、世態(tài)炎涼,卻無哀無懼,無感無嘆,造化已至飛升境界,今日渡劫成功,此刻開始,顏夕,便是仙界第兩千一百五十六位上仙。”
這段“宣旨”一般的判詞每說一句,那塊黑碳就變化一分。黑色逐漸褪去,露出那人本來的模樣。
一身鵝黃白衫修飾出女子曼妙的身材,腰間一邊掛著一個小巧的布袋子,另一邊別著的一把金鞘佩劍顯出幾分凌厲,膚若凝脂,唇若點(diǎn)櫻,一頭長發(fā)柔順的鋪在雪地上,在那濃重的墨黑色的襯托下,倒是分不清她與雪哪個更白皙一些,她的面容說不上多么閉月羞花、傾國傾城,但她渾身上下的那種清雅的氣質(zhì),卻能教人見之難忘。
忽然,那雙小扇般的羽睫顫了顫,而后,那人緩緩睜開了眼睛,隨著漆黑的瞳孔逐漸倒映了整片天空,她也緩緩恢復(fù)了意識。
顏夕醒來意識到的第一件事,就是
——這身下什么玩意硌的我好難受!
她翻身而起,就見自己原來躺著的地方出現(xiàn)了一個人型大坑,或許是她被雷劈下來的時候速度太快,地上的雪沒有來得及被砸散,反而因?yàn)榫薮蟮牧α勘粔旱搅艘黄穑藭r堅(jiān)實(shí)的像新一層土地,只是那個人型腰部的地方有一小塊凸起。
顏夕用鑠華劍在坑里刨了許久,才終于找到了那個讓她一直難受的東西,哦不對,從顏夕感受到的氣息來看,是一個人,更確切地說,是一個臟乎乎的小男孩——這也是為什么她不用法力掀開這片土地的原因,畢竟當(dāng)時掉下來的時候聽到了一聲微弱的驚呼,她還不想剛成仙就弄出一條人命。
那小男孩大概五六歲的樣子,臉上滿是泥濘,一身衣服破破爛爛的,胸口微微的起伏證明這人還活著。顏夕只看了一眼,就明了這一定是人界的某個小乞丐跑到這里來覓食了,恰巧遇到她渡劫,并且好巧不巧的砸到了他身上。
沒砸死倒也真是福大命大了。
她站起身,朝四周看了一眼,一片白茫茫的都是雪,只有不遠(yuǎn)處的一排房屋證明這里曾有人住過,不過從她鬧出這么大動靜卻沒人出來看熱鬧這件事來看,那些人定然是早就搬走了。
她將視線轉(zhuǎn)回這個小乞丐身上,心道這可真是巧的沒邊了。
不過畢竟是自己砸到的,總不能就放著不管了,況且如今她還不知道自己現(xiàn)在在哪,回靈犀山也麻煩得很,不如先找個人問路。
心里這么想著,她便抬起手,同時,一陣金色的光芒自她掌心進(jìn)入那人體內(nèi),隨著她給那小乞丐法力的不斷輸送,那人的呼吸也不復(fù)方才的微弱。
眼見著那小乞丐慢慢睜開眼睛,懵懂著坐了起來,她也就半跪下來,準(zhǔn)備等那人清醒一點(diǎn)問他些什么。
可當(dāng)小乞丐的視線落到她身上時,顏夕能夠看到那人的眼中慢慢升起的光亮,仿佛看到了救世主一般的眼神,小心翼翼卻渴望至極,接著,他綻放了一個燦爛的笑容。
那是十分純粹的、只想和別人分享喜悅、向別人傳達(dá)快樂的笑容,就像冰雪融化之后春天的第一縷陽光,不,或許,燦爛的連陽光都黯然失色。
顏夕有一瞬間的停頓,這孩子,是將她當(dāng)作能帶他脫離苦海的人了嗎?
不過顏夕上仙畢竟是顏夕上仙,不過一瞬,她便繼續(xù)自己的計(jì)劃,問道:“你知道這是哪嗎?”
顏夕的語氣一點(diǎn)都不溫柔,甚至可以說還有一點(diǎn)冷,小乞丐的笑容漸收,想必也是發(fā)現(xiàn)了如今的狀況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樣,可他還是十分認(rèn)真地想了許久,才十分挫敗的低下腦袋,小聲道:“我……我不記得了。”
不記得?顏夕心道,難道是被她砸到了腦袋?
許是猜到她心中所想,那小乞丐抬起頭解釋道:“不是因?yàn)槟悖俏遥矣幸环N病,一種過一段時間就忘記一些事情的病。”
顏夕驚訝,“還有這種病?”
小乞丐再次將頭低了下去,“我也不太清楚,畢竟之前的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。”
顏夕點(diǎn)點(diǎn)頭,看著逐漸走到頭頂?shù)奶枺挚戳丝春翢o人煙的四周,心道這么呆下去也不是辦法……
她低頭對著小乞丐說道:“等我一下。”
說罷,也不等那人的反應(yīng),手中長劍出鞘,她輕輕一躍,那縈繞著金色光芒的長劍就帶著她向高處飛去。
小乞丐連忙站了起來,睜大眼睛看著天空中那個金色的亮點(diǎn),眼中又出現(xiàn)了那種憧憬、羨慕的光。
不足片刻,顏夕就回到了地面,她站在劍上,道:“東面不遠(yuǎn)處是一個鎮(zhèn)子,你跟我走。”
總歸是自己弄出來的意外,她便打算將這小乞丐送到那個鎮(zhèn)子安頓下來,這樣也算仁至義盡了。
小乞丐沒有猶豫,直接爬上了她的劍,還沒等他站穩(wěn),劍就已經(jīng)升了起來,他內(nèi)心一慌,身形立刻晃了兩下,馬上就要掉下去,正在這時,顏夕突然側(cè)過身來抓住他一只手,仿佛并沒有看見那人手上有多少污泥,小乞丐吃了一驚,雖然身形穩(wěn)了,但臉騰的一下就紅了,連忙道:“我……我手上臟,你……你你……”
“無事,你掉下去會更麻煩。”顏夕清冷的聲音在前面?zhèn)鱽恚∑蜇ち⒖滩徽f話了,似乎怕說話這種動作都會讓他掉下去從而給她帶來麻煩。
顏夕的劍在空中飛的很穩(wěn),小乞丐人生的第一次飛行,沒能感受到高空的恐懼,也沒能觀賞到空中的風(fēng)景,倒是一門心思地全給了掌心的熱度,那是他從沒有感受過的溫暖,令人貪戀。
正在他發(fā)呆的空隙,顏夕突然問道:“你叫什么?”
“離……”下意識地答話在他突然的醒悟后停止,他抿了抿唇,在那人微微側(cè)頭看過來的一瞬笑了起來,說道,“離之,我叫離之。”
“你可以喚我上仙。”
顏夕說罷,看了他片刻,轉(zhuǎn)過頭的一瞬,內(nèi)心卻不由地產(chǎn)生了一個疑問:為何身在地獄,仍能露出如此純粹的笑意?
她不是很懂。
沒過多久,二人就到了顏夕所說的鎮(zhèn)子,一打聽才知,此地為溪沙鎮(zhèn),向西走——也就是顏夕二人過來的方向——五十里,就是青石村,由青石村再向西兩公里,是魔界入口。
顏夕問道:“我方才從……西面過來,并沒有……看到什么……青石村啊?”
離之看著眼前這個仙子般的人一手拿著一根冰糖葫蘆,正啃著冰糖葫蘆啃得不亦樂乎,內(nèi)心著實(shí)有些無奈,他也沒想到這個看著如此嚴(yán)肅正經(jīng)的人在到達(dá)一個鎮(zhèn)之后會直奔一個賣冰糖葫蘆的小販面前,還一下買了三根——是的,她還沒忘記給他一根。
這下小販驚訝了,他摸了摸下巴,嘀咕道:“不能啊,前些日子還看見李老頭來鎮(zhèn)上賣他家的玉米啊……難不成近幾天鎮(zhèn)上流傳的傳言是真的?”
顏夕畢竟是上仙,耳力非常人所能比,因此這小販聲音雖小,還是教她一字不落的聽了去,聽到最后一句,她狀似不經(jīng)意地問道:“這里最近可有發(fā)生什么奇怪的事?”
那小販好像被她嚇了一跳,抬頭驚疑不定地看著她,看了許久,只能看見顏夕略帶疑惑的眼神,心中只道這人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,碰巧問到,他也覺得沒什么隱瞞的,就道:“近幾天,鎮(zhèn)上有一個傳言,說每到夜里,都能聽到西面的山里傳來哭叫聲,有時是男人的,有時是女人的,有時是小孩的,那叫聲持續(xù)時間不長,卻令人覺得恐怖至極。我倒是沒親耳聽到過,所以一直覺得只是傳言罷了。”
“除了聲音,還有別的嗎?”
“這就沒聽說了。”
“鎮(zhèn)上就沒人前去看看?”顏夕將手上的空簽子插|回原來的地方,引得小販連忙叫喚著攔她的手,可也不知道她怎么動作的,小販只見眼前一道虛影,兩個新的冰糖葫蘆,已在她手中了。
小販指著她手里的冰糖葫蘆:“你這,你這——”
顏夕打斷他:“一起給錢。”
有錢掙他自然不會再說什么,這人換了個姿勢抱著草木棒子,這才接她的話道:“溪沙鎮(zhèn)上的百姓都是和平安樂慣了,上一場仙魔大戰(zhàn)可沒過去多久,誰都不愿意多生事端,沒事還好,萬一這去看了,看到了一些什么不得了的事,鎮(zhèn)子上的平靜被打破了,誰來負(fù)責(zé)?”
顏夕懂了,這就是寧可信其無,不愿信其有,說好聽點(diǎn),這叫明哲保身,說不好聽的,在這種明顯發(fā)生了什么的時候,這就是自欺欺人。
看來剛才的地方,還真得再去一趟了。
不過……
她低頭看了那個安靜吃東西的小男孩一眼,那人似乎感受到了目光,抬起頭來就對著她笑了一下。
顏夕默默的轉(zhuǎn)開眼。
……得先找個地方把這個小乞丐放下。
她再次重復(fù)了剛才的動作,眨眼間又是兩根糖葫蘆入手,而后問道:“你知道鎮(zhèn)上有什么酒樓嗎?”
小販習(xí)慣了她的動作,“要說最有名的,可就要數(shù)一品樓了。”
“一品樓?”顏夕的動作頓了一下,“我似乎在其他地方也見到過。”
小販道:“那是自然,這一品樓可是人界第一酒樓,幾乎在人界各地都有,名氣大得很吶!”
顏夕點(diǎn)頭。想來是她游歷的時候看到過那種牌匾,不過修仙之人到了她這個等級已經(jīng)學(xué)會辟谷,因此她沒進(jìn)去過,自然也沒往心里去。
她道:“怎么走?”
小販側(cè)身讓開路指著東面的那個路口,“這條街直走,在第一個街口左轉(zhuǎn)就到了!”
顏夕點(diǎn)點(diǎn)頭,將手中的兩根簽子再次插|了回去,不過這次倒是沒有再拿下來新的,反而將腰上掛著的布袋子拿下來。
那布袋子有巴掌大小,通體金色,在陽光的照射下能看出上面的細(xì)紋圖案,像是云紋又像是水波紋,這個地方住著的人對仙界那些東西也算了解,一眼就認(rèn)出這是個乾坤袋。
乾坤乾坤,顧名思義,這袋子的容量堪比乾坤,無邊無際。
因?yàn)閿y帶方便,十分好用,這乾坤袋在市面上能夠賣出天價,小販一見她拿出了這東西,心中瞬間有了底,想來能買得起乾坤袋的人自然不差錢。
可他這心中的那個“底”還沒鋪全,就見顏夕已經(jīng)從袋子中拿出了一沓——符紙???
小販驚了,“你你你……?”
顏夕沒急著給,只問那小販道:“要錢還是要命?”
這突然如同山賊的話語明顯讓那個小販愣了一下,接著就開始發(fā)抖,“你……你什么意思?!”
顏夕的眼角微不可查的一抽,明白這是被誤會了,她解釋道:“若我猜得沒錯,這邊恐怕要發(fā)生什么大事,這符紙可辟邪除妖,貼于你家房屋之上,可保你全家性命。”
說著,她將手朝前方送了一下。
“況且,這可是我三師兄親手畫的符,威力極大。”
小販抱著草木棒子向后躲,“你少來唬我,我又不認(rèn)識你三師兄,你分明就是不想給錢,哪有你說得那么邪乎,要是有大事,早就……發(fā)……生……了……”
他的聲音在意識到那個傳言的時候逐漸將低了下去,再結(jié)合這人方才所說的,并沒有看見什么村子,他不由得泛起了嘀咕:
萬一這人說的是真的呢?不過就是六根糖葫蘆,我家婆娘這幾日要生了,可不能出什么岔子!
這小販也是果斷,思及此,立刻搶過了顏夕手里的符紙,“勉強(qiáng)信你一次!”
見協(xié)議談成,顏夕也沒露出多么高興的神情,只微微挑了下眉,轉(zhuǎn)身牽著一言未發(fā)的離之離開了。
小販看著二人離開的背影咬牙切齒,不是六根,是七根糖葫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