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騷亂
“繼續(xù)向前!”
葉思源一聲令下,李長壽不情愿應(yīng)了一句,驅(qū)劍直前。
兩人繞過長山,前后經(jīng)過十座深淺不一的大溝壑,最終又回到了青石山。
“賭鬼,你看出什么了?”李長壽御劍空中,瞇眼問道。
“如果方向不錯,我們確實(shí)饒了一圈。”葉思源視線還在游牧人身上。
“哼,拜月教的瘋子!我告訴你,有禁制也可以做到這些。”
“你有沒有試過一劍破開?”
葉思源問道,如果是禁制結(jié)界總歸有突破的法門,這可比繞著世界打轉(zhuǎn)好多了。
“不管遞出幾劍,最終都會變得毫無痕跡。”
“會不會是你劈錯了地方?”
“你煩不煩!有能耐你自個兒來!”
李長壽被一系列的問號攪得心煩氣躁。
知道這賭鬼想不明白肯定會刨根問底,不得已他打算親身試驗(yàn)一番。
“算了,那你看清楚了!”
李長壽單臂提起葉思源,腳下踩踏的斷劍收回手中。
橫劍于劍,對準(zhǔn)身前深不可測的黑暗便是一劍。
唰!
劍氣縱橫三萬里,靜謐幽深的長夜霎時間恍如白夜,云層上下分離,剝離出的幾團(tuán)霧氣沉墜草原,粘附隨風(fēng)蕩起的銀草上。
葉思源目瞪口呆,“冒昧問一句,這劍有你幾成的功力?”
“隨手一揮而已。”
“福伯是丁級武人,那你們修行中人是如何劃分境界的,你現(xiàn)在是啥水平?”
葉思源好奇問道,看這一劍的架勢,怎么著老李頭都得是隱沒一方的大能。
這樣的人居然被王朝和琉花谷的人追著打,有點(diǎn)令他感到不可思議。
“你這個逼人話真多,舊法的境界世間早就不承認(rèn)了,知道這個有個屁用!”
“舊法是……”
“行了!說回正事!”
葉思源話說一半,被堵塞得胸口一悶。
他將注意力拉回,著手分析眼前的古神過往虛境。
走不出的草原,同螞蟻般集聚的坎兒教徒,光滑無棱的奇異山脈,加之云煙繚繞卻又深不見底的大溝壑……
怎么看,這些東西無疑都加劇了虛境的詭異,除此之外毫無其他作用。
想了會,葉思源又將視線聚回氣息平穩(wěn)的老人。
李長壽御劍飛行幾萬里,加之先前的消耗和隨手揮出的一劍,居然毫無倦色。
“你不累嗎?”葉思源抬抬頭,仰望提著自己的老人。
李長壽握握拳頭,扭頭向四周嗅了嗅。
此方天地靈氣似乎要充裕些。
不,不只是充裕,簡直是靈氣滿溢。
“怪了,我之前怎么沒有注意到?”李長壽嘀咕道,“而且欺天劍上似乎附著了其他什么東西……”
吧唧吧唧!
就在兩人都陷入沉思之時,鋪天蓋地的咀嚼聲浪潮般打來。
“怎么回事?”
“此刻早就不是子時了啊!”
葉思源喊道,身下是凄慘決絕的哀嚎。
所有坎兒教眾都廝殺在了一起,由于下子時的教徒天性輕信于人,幾乎處于一種被屠殺得血虐狀態(tài)。
“猜忌越深,仇恨越大,下面全亂套了……”
葉思源話音未落,眼中倒映出身首異處的寧旺殘軀。
一道清晰的劍痕將寧旺腦袋整個削去。
眨眼的功夫,葉思源拖著滿身血肉和半截人皮重重向地面砸去。
李長壽收劍,冷冷道了一句,“靈氣滿溢,連心眼都開了。”
“你這賭鬼體內(nèi)怎么藏了一只邪祟?”
“黑太歲嘛?”
“壓制癔癥用的藥材都能通靈智了,什么世道。”
葉思源幾只眼珠子一轉(zhuǎn),觸手拉過紛飛糜爛的血肉,將軀體重新聚合在一起。
草原質(zhì)地柔軟,他摔了個爆漿,狗皮和山貓子的皮都甩了出去,但不至于意識全無,落地后便又組織血肉。
石榴籽般簇?fù)硪黄鸬难壑槎⒕o了空中的老劍修,沒人知道葉思源在想些什么。
良久,空中傳來一聲怒喝。
“不好好在你的子時呆著,還想爬出時辰借機(jī)生事。”
“好好好,就讓我借此方天地靈氣,看一看曾經(jīng)說不得的禁忌存在是何斤兩!”
這老頭子魔怔了!?
葉思源不解望向空中,一道凌厲劍氣碾壓而來。
刺眼的慘白光亮中,葉思源血肉一點(diǎn)點(diǎn)碾作齏粉,如燃盡的干灰般消散空中。
半塊眼珠散落一盤,視線恰好落在身負(fù)重傷的福伯上。
他雙臂一展,沐浴在粘稠透明的濕滑液體中。
“仙人賜寶,瓊漿玉液!”
咕嘟咕嘟!
福伯大口一張,貪婪無比地吞咽起來。
幾口瓊漿玉液下肚,他的身軀臃腫膨大起來,漸漸也有小山般高,如同長在青石山上的大塊肉瘤。
葉思源艱難維持血肉,逐漸理解不了眼前的發(fā)展。
“莫非古神過往虛境真的是一份大機(jī)緣?”
“可既然如此,為何偏偏沒有東西垂青于我?”
半截觸手爬向羊圈,可這些存在過去的血肉根本就無法滋養(yǎng)自身。
李長壽的第二劍終于落下。
這次,偏了。
也可能沒有偏,這一劍本就不是沖葉思源來的。
空!
草原劃過一道漫無邊際的狹長劍痕,破開的溝壑中展露血肉的清晰紋理,拉長的血絲長橋般勾在深溝兩側(cè)。
一時間地動山搖,還在廝殺的坎兒教徒站不穩(wěn)腳步,有些甚至隨著晃動跌入血肉深谷。
垂死之際,葉思源眼前的景象大變。
他終于知道為什么此處草原的質(zhì)地如此柔軟。
那些青草上的銀白也不是承接的滿月星輝,而是他們本來的顏色,那是一撮撮銀灰的毛發(fā)。
葉思源自知再無法窺清這片草原的全貌,但大體的真相他已了然于胸。
這片草原就在東山子君的背上,或者說,就是東山子君本身。
這群背井離鄉(xiāng)的坎兒教徒,自始至終都活在子君的身體上,如同一只只微不足道的細(xì)菌。
他們是游牧人,同時也是子君的牧群,任由子君無時無刻收割他們對子時的信仰,以及他們的“猜忌”和“信任”。
那條柔滑無比的山脈,可能是子君的尾巴,分布南北的十條山川溝壑想必也不用再解釋什么。
不過知曉這一切都無所謂了,葉思源就要死了。
吧唧!
心灰意冷之際,生命恍如風(fēng)中殘燭的葉思源面前,突然砸下一顆血淋淋的人頭。
是李寶!
坎兒教的主事也在這場騷亂中身亡了。
“老鄉(xiāng)兒,最后再幫我一把……”
葉思源挪動觸手,顫抖不止地伸向李寶頭顱。
“得想個辦法接觸到過去的血肉……”
李寶死不瞑目,蒼白空洞的雙眼前掛上一層血幕,三片不知名的野花花瓣飄落在粘稠血漿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