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章
    前頭說姜桃拿姜老太爺和老太太偏心姜楊做了文章, 其實還真不算是她‘冤枉’了二老。
    因為第二天老太太就特地來了三房正屋, 拿了一百兩銀票要給姜楊。
    姜楊不肯收, 老太太還勸他, 說這本就是你姐姐的聘禮賣了得來的，今天擺宴花了幾十兩, 后頭你姐姐在咱們家出嫁, 肯定還要花費一些, 就先按下一百兩。等回頭算清了，要是還有盈余也要給你的。
    姜楊說那你給姐姐吧, 這闔該是她的。
    姜桃那會兒正在一邊做針線，聞言就抬起了頭。
    老太太對著姜桃笑了笑, 但還是道：“你爹娘去了，三房現(xiàn)在你當(dāng)家。你給你姐姐收著也是一樣的。”
    姜楊轉(zhuǎn)眼去看她姐姐, 姜桃對他點了點頭, 讓他給收下了。
    后頭等老太太走了, 姜楊把銀票放到姜桃旁邊的桌上，說給她，然后怕她不高興，又沉吟著開口道：“爺奶不是不把你放在心上, 就是想著……想著先放我這而已。我不會拿你的銀錢的。”
    姜桃對他笑著說沒事，心里道也難怪其他兩房對姜楊這么大意見, 老太爺和老太太對他真的偏心太過了，也得虧她不是原來的姜桃，不然看著爺奶把她聘禮賣的錢都要給姜楊, 怕也要吃味難受——下午晌她借口和老太爺說置辦成婚時的東西，老太爺才不過給了她幾錢銀子呢。
    “你先收著。”姜桃說，“也正好開年全是用錢的地方，這樣你和阿楊的束脩都有著落了，咱們也有地方住了。”
    姜桃也不知道城里的一間小宅子要多少錢，所以也沒立刻說要買房，依舊還在做著針線。
    姜楊聽了就道：“你前兩天才累著，今天臉色也不好瞧。既然已經(jīng)有了銀錢，你也休息會兒。”
    姜桃搖了搖頭，說：“這賣野豬的錢，說到底還是沈二哥給咱們的。往后我們在一處過活，我不想占他的便宜，現(xiàn)下多做一些，往后你們也有底氣，不用覺得矮人一頭。”
    姜楊剛還好好的，現(xiàn)在聽了這話又不高興了，氣沖沖地道：“阿霖也就算了，他年紀(jì)小。我再有幾個月就十三了，你不要也老把我看作孩子，我就是給人抄書，給人寫信，我還能掙不到自己一口吃的？你能不能考慮一下自己，事事為我們考慮，你自己呢？”
    姜桃不想同他吵起來，就放下了針線，心平氣和道：“不是我看低了你，就像你心疼我做針線辛苦一樣，你去給人抄書寫信，荒廢了學(xué)業(yè)，難道我就不心疼？”
    “誰心疼你了！”姜楊急著爭辯，“我……我就是怕你累病了，我照顧自己還成，再多照顧你和阿霖，那肯定是不行的。”
    姜桃對他這刻到骨子里的別扭已經(jīng)習(xí)以為常，便繼續(xù)道：“我也不是全然不顧自己的，我沒你想的偉大。但是事有輕重緩急，你們要花錢的地方在眼前，自然是先緊著你們。后頭掙的錢那就是為了改善生活了，我還能虧待自己去？”
    姜楊見勸不住她，也只能嘆息一聲，起身出去了。
    姜楊去老太爺面前知會了一聲，說想進城一趟給先生送年禮，他的年禮老太爺早就準(zhǔn)備好了，因為來年還要把姜霖送過去，就另外多拿了一些家里備著過年用的茶葉酒水，讓姜楊一起帶過去。
    老太太送他出門，還拉著他咬耳朵，說方才你姐姐在，奶才說讓你先收著的，其實這一百兩就是給你的，你就趁著這次進城，給自己買點吃的喝的，還有什么平日里你喜歡的筆墨紙硯的，奶也不懂，反正你喜歡的都買。還有你這身子骨也弱，今天你大堂哥和大伯娘不是個東西要害你，想來你也受驚了，記著在去藥鋪一趟，買點補藥。
    提到事關(guān)姜楊身體的大事，老太太說著就鄭重起來，說早前你娘生你弟弟的時候，含了幾片參片就挺過來了，那人參肯定是好東西，正好現(xiàn)在你買一點備在家里。不過那東西好像挺貴，這一百兩怕是不夠，不然奶再給你拿一點吧。
    姜楊忙說不用，“現(xiàn)下我好好的吃啥人參啊？奶別操心了，我自己有數(shù)的。”
    老太太這才沒嘮叨什么，目送他離開了。
    而他們卻不知道，因為前頭的事，趙氏和周氏已經(jīng)警醒起來了，生怕二老再私下做些旁的事。妯娌兩個看到老太太牽著姜楊出屋，就放了手里的活計，伸長耳朵聽著呢。
    雖然她們沒敢上前仔細(xì)聽，但也依稀聽到了什么‘一百兩’‘人參’之類的字眼。
    兩人的臉都垮了，趙氏酸得整個人都不好了，“那種寶貝的東西，這小病秧子吃了一支竟還不夠！我上回拿的那一片參片，放了四五年了，到現(xiàn)在還沒舍得入口呢！”
    周氏只想著姜楊手里的雙份年禮愣愣地出神。這年禮是他看著姜楊從老太爺屋里拿出來的，果然如他想的一樣，姜霖拜到舉人名下，全是老太爺一手安排的！
    “和你說話呢，怎么不吭聲？”趙氏拉了她一把，“你素來有主意的，你來說，咱們真就看著爹娘明里暗貼補？他們縱是有再多的老本，這么今年累月下去，咱們后頭還能落著什么？”
    周氏同樣也恨老太爺?shù)钠模彩钦娴南虢o自家兒子找個好老師。可是一年十兩，她真的拿不出啊！
    其實倒也不是他們掙得就少了，畢竟家里的田地本就不少，后頭姜桃他爹掙得多了，還給家里添了一些。分田的時候他也沒要，便宜了其他兩房。
    田地的出產(chǎn)不算，姜大和姜二都有一把子力氣，也又肯吃苦，農(nóng)閑的時候都做一些例如上山燒炭，打一些小野物去賣這樣的活計。一年算下來，兩房一年到頭也各有十幾兩的進項。
    但是他們還得往公中交一大半，剩下的肯定是不夠支持他們送自家孩子去交那一年十兩的束脩的。
    趙氏埋怨她像個鋸嘴葫蘆不吭聲，自顧自地道：“難不成真要像那喪門星說的，不分家就只能等著任他們吃我們的肉，喝我的血？”
    分家！
    這一下子提醒了周氏，她開口道：“嫂子說的不錯，我們不能坐以待斃。我們分家，趁著現(xiàn)下爹娘還沒貼補過頭，有些盈余，咱們把家分了！”
    趙氏嚇了一跳，說你瘋了吧！說爹娘還在分什么家？他們肯定不會同意的！
    周氏涼涼地道：“不是你提的分家嗎？現(xiàn)在又翻臉不認(rèn)了？總之我是想分家的，嫂子若是和我想在一處，咱們就還和從前一樣勁兒往一處使。”
    趙氏裝鵪鶉沒吭聲。她當(dāng)然想分家了，分開了就不用管三房兩個小子死活了，但是他也知道自家兒子想著三房那一屋子書呢。老太爺現(xiàn)在還氣著她家柏哥兒，真要這檔口分家，那肯定一本書也不會給他的！
    妯娌兩個又鬧了個不歡而散。
    趙氏心里糾結(jié)的很，和姜大說不上，就還去找姜柏，想問問他的意見。
    姜柏剛從老太爺?shù)奈堇锍鰜恚鴤€臉看書。
    趙氏看他面色白的跟什么似的，心疼壞了，沒說分家的想法，先問他怎么又不高興了。
    姜柏不肯說，但是無奈趙氏一直追著問，一會兒問他還拉不拉了，一會兒問他是不是老太爺又罵他了。
    姜柏被罵的不耐煩了，摔了書說：“娘還好意思問？要不是你昨天把什么認(rèn)了？爺爺怎么會這般惱我？我說二月就是縣試，想去小叔的書房里看會兒書，爺爺就把我罵了個狗血噴頭。”
    姜柏越說越氣，眼前又發(fā)起了花，差點又一頭栽倒。
    他今天本是想在姜老太爺面前表現(xiàn)一番，將功補過的——因為老太爺素來喜歡勤勉上進之人，他就想表現(xiàn)出來自己這一面，好讓老太爺息怒。
    沒想到老太爺聽了他的話直接氣笑了，說書房的鑰匙我已經(jīng)給了楊哥兒，憑你這樣書讀到狗肚子里去的人，也配碰你小叔的書？你也別鎮(zhèn)日里酸楊哥兒是舉人的學(xué)生，你小叔從前的先生也是個老秀才，但是他在你這個年紀(jì)的時候早就考上童生了。既然沒那個命就歇了心思，只當(dāng)個好人吧！
    老話說打人不打臉，罵人不揭短。姜老太爺?shù)囊环捒芍^是既打了姜柏的臉，又揭了他的短。
    姜柏聽了就血氣上涌，難得地頂撞了老太爺，說我是沒有小叔那么有本事，但是我這次也是做足了功夫，肯定能考上童生的！阿楊是聰明，又是舉人的學(xué)生？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？他身上帶孝，科考可不像她姐姐的婚事那樣能讓爺爺做主，那必然得再等三年！爺爺指望三年后的他從童生考起，怎么不指望我呢？
    這給老太爺氣的，抬起手邊的茶碗就砸向了他。
    姜柏說完就后悔了，也顧不上道歉，狼狽地跑走了。
    趙氏見他氣的坐都坐不穩(wěn)了，趕緊扶著他躺下休息，再不敢說旁的煩他。
    …………
    下午晌，姜楊從城里回來了，手里還提著不少東西。
    他沒給自己買，而是給姜桃買了一些成婚時會用到的。雖然爺奶說這些他們來準(zhǔn)備，但是以他們對他姐姐的感情，想來是不會準(zhǔn)備什么好的。他姐姐的婚事本就倉促，又是一輩子只一次的大事，她能不在意，他卻是很在意的。所以他就想著先從那一百兩挪一點出來用著，等過完年他抄書也好，寫信也好，總能補上的。且也沒有多花，就花了十來兩，買了大紅的嫁衣料子還有其他一些瑣碎的東西。
    趙氏和周氏正把他盯得跟什么似的，他前腳剛進家門，她們兩個就跟狗聞到了肉味似的湊了上去，酸笑著說：“楊哥兒好大手筆，怎么進城一趟買了這么些東西，讓我看看都買的什么？”
    若是平時，他自己的東西讓兩個伯娘看了也就看了，但是今天這些都是給姜桃的，有些還是很私房的東西，姜楊就躲開了她們的手，說：“沒什么，只是一些姐姐成婚時要用的東西罷了！”
    趙氏和周氏哪里相信啊，說什么都要親自翻檢。
    他們正拉扯著，屋里的姜柏聽到動靜也出來了，拉著臉和姜楊說：“爺爺說書房的鑰匙在你這里？我想進去看看書，你把鑰匙給我。”
    沒錯，姜柏到現(xiàn)在還不死心，他就想著老太爺更惱他了，估計他道歉討好都不頂用了。還是得年后考上童生，才能讓老太爺另眼相看，所以就直接來和姜楊討要鑰匙。
    姜楊見著他那更是沒個好臉了，硬邦邦地說：“鑰匙在我這里沒錯，可我不想給你。你看自己的書就是了！”
    “你敢這么和我說話，我怎么也是你的兄長！”姜柏把方才在老太爺那里吃的一肚子氣發(fā)了出來，伸手就要去搜姜楊的鑰匙。
    可憐姜楊一下子被三個人拉扯著，也不知道誰用力過大推搡了他一把，直接把他推到了地上。
    趙氏驚呼一聲，再看姜楊倒下之后就閉上了眼，更是嚇得不知道如何是好。
    “青天白日的吵嚷什么？！”姜老太爺不悅地從屋里走出來。
    跟在他后頭的是老太太，她本是想勸一勸老太爺?shù)幕饸獾模瑳]想到一出來她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姜楊。
    “我可憐的楊哥兒啊！”
    老太太驚叫一聲，撥開趙氏他們幾個，把姜楊拉著靠坐在自己懷里，一邊輕輕拍他的臉一邊急道：“你別嚇奶奶啊！你睜眼看看奶！”
    姜楊依舊閉著眼沒反應(yīng)，老太太立刻就哭喊起來，說快去請大夫！
    這時候姜桃也跟出來了，看到這景象也是心中一驚，上去探姜楊的脈。她雖然不會診脈，但是脈象平和有力，就猜想著應(yīng)該沒什么大事，就安心了一些。
    后來她放下姜楊的手的時候，感覺到他偷偷勾了一下她的手掌，才知道這小子原來是假裝的。
    大家七手八腳地把姜楊抬進屋里，老太太讓姜大趕緊去城里請大夫，姜楊就適時地睜開了眼，說：“奶別擔(dān)心，我沒事兒呢。就是方才不知道被誰推了一把，栽下去的時候眼前黑了一下，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好了。”
    老太太急的眼淚都出來了，看他臉色還成總算放心一些，然后就指著趙氏和周氏罵，說你們的心腸比毒蛇還毒，我和你們爹還在呢，你們就敢這么對楊哥兒！你們就想要他的命是不是？！
    周氏趕緊道：“娘，我們也不是成心的，我只是想看看他給阿桃買了什么東西。是后頭柏哥兒來了要和他討書房鑰匙，才把他推了的。”
    趙氏立刻說你別胡說，咱們一起拉扯的，你憑什么怪到我柏哥兒頭上？他是個清清白白的讀書人，怎么會推自己弟弟？你說他推的，你有什么證據(jù)，我還說是你推的呢！
    正爭論著，二房的姜杰插嘴道：“你不許誣賴我娘，我當(dāng)時在院子里玩，我看到了的！就是大堂兄推的！”
    趙氏臉紅脖子粗地啐了他一口，說你這不學(xué)好的東西，大人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兒嗎？鎮(zhèn)日里就愛聽壁角，學(xué)大人說話，難怪你爺爺喜歡姜霖比你多！
    姜杰被罵地哇哇大哭起來。再被扎了一次心的周氏一邊哄兒子，一邊毫不示弱地回應(yīng)道：“我家杰哥兒怎么了？那是他聰明伶俐乖巧，才會聽什么都記得住！總好過你家柏哥兒，還讀書人，還考功名呢？對著家里兄弟都能做出下藥的事情，捅出去怕是連科考的資格都沒有！”
    趙氏沖上去就要撕周氏的嘴，周氏放了姜杰就去薅她的頭發(fā)。
    這一通鬧得雞飛狗跳的，孩子的哭聲、婦人的罵聲、尖叫聲，各種吵嚷的聲音讓姜老太爺額頭青筋狂跳。
    “夠了！”他大喝一聲，“既然你們都恨毒了彼此，今日就把家分了！往后你們各過各的去！”
    “老頭子！”老太太沒想到他突然說這些，忙勸道：“你瘋了？！”
    姜老太爺揉著眉心沒說話，只喊了木愣愣站在一旁的姜二去請里正。
    老太太連忙又對兩個兒媳婦道：“你們慣是能言會道的，還不勸勸你們爹？”
    趙氏和周氏把對方的頭發(fā)一放，都沒吭聲，心道分家才好呢，分了家他們才能有好日子過！
    作者有話要說：　　恨恨地抽我自己的粉色櫻桃小嘴——評論說‘不會整個分家2.5把’，我回復(fù)了一下說絕對不會，起碼寫到去請里正。恨哪！沒想到三千字打不住，寫了快五千了。
    分家已成定局，下章里正來了寫個文書就算分完。
    一滴都沒有了！真的！
    …………
    感謝在2020-03-01 22:10:26~2020-03-02 02:02: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(yǎng)液的小天使哦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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