☆、第89章 他與愛同罪89
第八十九章
“我寧愿戰(zhàn)死沙場, 也不想在戰(zhàn)場上見到你。”
海上越來越大的風聲里,他這句話很快被海風吹散, 一字一字揉進翻騰的海水里。
燕綏心尖滾燙,下意識松了手。
他長身玉立,一身墨色的特戰(zhàn)服襯得他身形格外挺拔。
傅征喉結輕滾,壓抑下想親吻她擁抱她的沖動, 最后看了她一眼, 嚯地一聲轉(zhuǎn)身, 大步離開。
軍靴踩在甲板上的聲音堅實有力, 一步一步。那背影由清晰漸漸變成線影,在燕綏的視野里徹底模糊。
她渾身繃著的勁徹底松懈, 倚著欄桿靠住, 才發(fā)現(xiàn)手腳都在不受控制的發(fā)抖。也不知道是冷的,還是后怕。
舌尖有些發(fā)澀,她舔了舔唇, 遠遠聽見螺旋槳的機動聲,一轉(zhuǎn)頭就看見幾海里外閃爍著燈光正往燕朝號飛來的直升機。
她脊背一僵, 驀然涌上一股不妙的感覺。
——
船身被海浪拍浮得微微搖晃,甲板上方的瞭望臺忽然打量了探照光,明亮刺眼的燈光由上而下筆直打向甲板。
燕綏側(cè)目,在看清甲板上淋漓的血跡時,腦中嗡得一聲,像是被人重重錘擊,余音如環(huán)繞的3D音響, 盤亙在她耳邊。
她緩緩站直身體,被她忽略了很久的陸嘯突然躍進腦中。
陸嘯受傷了?
失去思考能力多時的大腦終于恢復運轉(zhuǎn),燕綏邊往甲板上走去邊回想——
傅征壓住她后頸阻止她暴露行蹤時,說梭溫有槍。
她也親眼看見傅征空手奪了梭溫的槍。
時間再往前一點……
她追梭溫至船舷時,以為陸嘯的閃躲是暴露了,其實那時候陸嘯是中彈了?
她如同撥記憶碎片一樣,一幀幀一幕幕地回憶著。
直到看清甲板上躺著的陸嘯時,她臉色瞬間煞白。
——
陸嘯的意識還清醒著,就是擔心自己快死了,哭得涕淚橫流。什么形象啊風度的統(tǒng)統(tǒng)不要了,死死攥著辛芽的手交代后事。
跪在陸嘯左側(cè)的是燕朝號上一名略通醫(yī)理的船員,平時也就幫忙看個頭疼腦熱,見血的不是切菜時傷了手指頭就是上火流鼻血。
頭一次處理槍傷,他緊張得滿腦門汗,一直叨叨:“這這這我不行啊,子彈把身體都打穿了……”
陸嘯哭得更大聲了。
那場面……燕綏看了覺得怪內(nèi)疚的。
——
不知道誰先叫了聲“燕總”,圍著陸嘯的人,自動讓出一條路來。
她一來,這群人似有了主心骨一般,紛紛鎮(zhèn)定。
燕綏借著頭頂燈光看了眼陸嘯的傷勢,傷口明顯偏離心臟也未傷及重要器官。及時做了止血消毒處理,滲透襯衣的血跡并不多。
“貫穿傷。”傅征不知何時過來的,輕握了一下替陸嘯止血消毒的船員的肩膀:“沒傷及要害,及時止血消毒,休養(yǎng)一段時間就好。”
被陸嘯狠狠一瞪,傅征慢條斯理地又補充了一句:“當然,必要的詳細檢查和后續(xù)處理必不可少,越快越好。”
話落,數(shù)海里外在軍艦上起飛的直升機終于抵達,隨隊軍醫(yī)老翁領了一支軍醫(yī)小隊匆匆下了飛機,直奔甲板。
燕綏下意識給老翁讓出位置,她這一讓和老翁的眼神一對,后者忍不住多看了兩眼:“我是不是見過你?”
沒等燕綏回答,他放下醫(yī)療箱,對陸嘯緊急施救。
老翁見多了槍傷,見陸嘯面無人色好心安慰:“子彈貫穿傷,又沒傷及要害,及時處理連后遺癥都不會有。”
怕陸嘯不信,他還舉例:“傅隊。”
他努努嘴,示意陸嘯看傅征:“那位首長,子彈穿透傷都是我處理的,你看他活蹦亂跳的,能看出那次中彈后差點見閻王嘛?”
陸嘯抬手擦了把鼻涕,呼吸都不敢用力,小聲哼哼:“真的?”
“等會先把你送出去,救護車已經(jīng)在碼頭等著了。”老翁用手肘擦了把汗,笑笑:“你福大命大,死不了。回頭還能吹牛逼,說中過槍傷。”
“我們戰(zhàn)士受得傷,都是功勛章。這條船上的,軍醫(yī)不說,這些特戰(zhàn)隊員,哪個執(zhí)行任務時沒點刮蹭,需要零件維修的。”老翁處理好他的傷口,扭頭問:“船長呢?不然負責人來一個也行。”
“我。”燕綏上前:“我是船東。”
老翁一怔,朦朧的記憶在看清燕綏那張臉后終于清晰,他“誒”了聲,瞄了眼在現(xiàn)場調(diào)度兵力的傅征:“還真見過,熟人了……”
他“嘖嘖”了兩聲,瞄了眼甲板上躺著的陸嘯,“我說怎么看著眼熟,還以為自己記憶出錯了。”
陸嘯需要盡快送醫(yī),尋常人就是摔一跤骨折了都要去醫(yī)院接趟骨,好好休養(yǎng),何況陸嘯。子彈貫穿傷比穿透傷輕微一些,雖然沒有傷及要害和臟腑,但也夠嗆。少不了要做些詳細的檢查,精細處理。
近海離南辰市不遠,直升機到不了,需要快艇送達。
在事情沒有調(diào)查清楚前,所有船員都應配合調(diào)查,但陸嘯情況特殊,做特殊安排。
這么一會功夫,收到消息的海警支隊也已趕到。
傅征是第一梯隊,交接后便整隊離開。
臨走前,他轉(zhuǎn)身看了眼站在探照燈下正和海警支隊隊長說話的燕綏,似察覺到傅征的視線,她的話音一止,側(cè)目看了眼傅征。
他什么也沒說,連唇形也沒有,只定定看了她一眼,那一眼深刻得似要把她刻進骨子里。
傅征克制自持,難得流露出這樣的神情,饒是和傅征接觸不久的海警支隊隊長都有些詫異。等人一走,忍不住問燕綏:“你跟我們特戰(zhàn)隊隊長認識?”
“認識。”燕綏聽著快艇漸漸遠去的聲音,低著頭,連聲音都輕弱了幾分:“他是我男朋友。”
海警支隊隊長瞬間肅然起敬。
——
梭溫和吞欽被捕,搜捕毒品的難度減小。
除了查獲走私的毒品,還查獲了另兩支非法槍支。
天剛亮,所有事情便已水落石出。
梭溫借船員身份的偽裝走私毒品將近兩年,一年前因毒品需求量增大,他拉了吞欽伙同作案,直到今天事情才敗露。
而此次走私的毒品量是這兩年來最多的一次,吞欽負責帶貨并不知道和梭溫聯(lián)系的買方是誰,只聽梭溫提起過:“他說這次多了一位買方,要的毒品分量很大,因為是第一次合作,梭溫很謹慎,先收了買方一筆定金。”
再問別的,吞欽一概不知。
因走私是船員的個人行為,其余人員既沒有參與,也不知情,并不需要擔負法律責任。
陳蔚作為船長,有失察之責。
燕綏作為船東,監(jiān)督不力。
警方逮捕梭溫和吞欽繼續(xù)審問,燕朝號由警方協(xié)同歸港停靠,其余船員以及燕綏等人短期內(nèi)都不許離開南辰市,以配合警方調(diào)查。
直到午時,一切塵埃落定。
梭溫和吞欽被海警帶走,燕朝號繼續(xù)返航。
——
老翁回軍艦后,沒敢直接問傅征,和路黃昏打聽:“我剛在船上見到的那位燕總,是不是就你們打賭的那位傅隊的女朋友?”
郎其琛落后一步,因沒和燕綏說上話,悶悶不樂。聞言,哼了聲:“不是,遲早會分手的。”
老翁:“……”
路黃昏:“……”
老翁奇怪:“這孩子怎么回事啊?”
路黃昏壓低聲音,小聲道:“我們傅隊的女朋友是他親姑。”
老翁恍然大悟,回頭看著郎其琛,笑著問:“不怕你隊長聽了收拾你啊?索馬里那會,他可就惦記上了。”這萬年老光棍開一次竅,還得逞了,不得心肝寶貝著!
郎其琛負氣地哼了聲,抬腿就走。
路黃昏解釋:“傅隊和燕總結婚后就是一家人了,不帶怕的……我們都習慣了。”
老翁:“……哦。”話落,他又問:“今兒凌晨咋回事啊,你給我說說唄。”
軍艦在海上一飄就是數(shù)月,日子周而復始。想當初老翁清心寡欲,捧著本《哲學》橫看豎看能看一年,如今不行了。哪有八卦往哪湊,有點新鮮事都不愿意錯耳。
路黃昏笑笑:“別問我啊,我知道的不多,你去問老大。誰的人你問誰嘛!”
老翁被踢了皮球,狠狠一拍路黃昏的后腦勺,一路嘀咕著真去找傅征了。
——
當事人敞亮多了。
傅征:“她自個兒舉報船員走私,請求協(xié)助。我上船抓了人,海警接手處理后續(xù),完了。”
老翁有些懵:“完了?”
傅征微瞇著看他,好脾氣地問:“你還想聽什么?”
“我記得索馬里那會你就惦記上人家了,大半年了居然真給你追上了。”
傅征榮辱不驚地嗯了聲:“我隊里那小子,新進來的,有印象不?”
“有!”特別有。
那小子橫起來連你也不怵!
傅征點頭:“軍艦歸港頭一晚,他喝醉了沖我叫姑父。就這么巧,把人帶到我跟前了。”
老翁雙眼放光:“這么有緣!”
傅征勾唇,“還有更有緣的。”
毫無防備的老翁頓時上鉤:“說來聽聽。”
傅征伸手:“煙。”
這世上果然沒有白聽的故事。
老翁摳摳嗖嗖地從煙盒里敲出一根遞給他。
傅征沒接:“你打發(fā)叫花子呢?”
老翁面露難色:“這盒煙我剛贏來,還沒捂熱呢……”
聞言,傅征掉頭就走。
“別別別,”老翁連忙叫住他,把整包煙塞進他手里:“你繼續(xù)說。”
傅征掂了掂煙盒,說:“沒索馬里那回事,這趟回來也差不多該認識了。跟海打交道,總有一天會在船上認識。”
老翁覺得自己那盒煙給得有點虧:“你這句就是廢話。你們兩再晚幾年認識,沒準各自都有歸宿了……還總有一天呢!”
他嫌棄得翻了個白眼,問:“是不是心情不好,你平常心情好的時候可不會這么心平氣和地跟我說這些。”
傅征從煙盒里抽了根煙遞給他,自己也咬了根,沒否認:“我在這見到她,我心情能好?”
老翁深有同感,斜眼睨他:“好不容易見一面,你就一句話都沒跟她說?”
老翁結婚兩年,和老婆待在一起的時間滿打滿算還沒一個月。平日里笑嘻嘻沒個正形,看上去什么玩笑都能開。可一提到妻子,瞬間沉默。
“說了。”傅征低頭,攏著火點上煙,斜咬著含糊道:“只顧著訓她了,別的什么也沒來得及說。”
不敢抱,一抱就徹底松不開。
也不敢親,怕揉在懷里,就不止心疼,而是渾身都疼。
那種情況,陸嘯受槍傷,他進船機艙前都不知道她到底還活著沒。和索馬里的情況不同,索馬里再兇險,有他在,刀山火海他都能護住她。
他滿腦子翻來覆去只有一個念頭,不兇她她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。
可現(xiàn)在他后悔了。
掌心,小臂,全是屬于她的味道。
傅征知道,她既然來,那一定有非來不可的理由。
她身處的困境,沒人比他更清楚。
老翁看他垂頭不語,吐了口煙,問:“后悔了?”
“后悔了。”傅征低笑了聲:“早知道,先抱抱她。”
作者有話要說:抱歉,這章卡文嚴重,查了很多資料,寫完了又推翻重寫,跟自己較上勁了。
其實快完結了,只差收尾,結文時最容易卡文,希望你們多擔待~