寶山說：“想知道秘密,就付出啊。”
    可是到最后，寶珠和寶樂也沒有知道寶山到底去老田家說了什么。
    不是沒有考到，而是他們,忘了。
    時間太長,他們竟然忘了再去關(guān)注這件事兒，再去問這件事兒。
    這該死的記性。
    不過,因為戚玉秀的“出位”言論,大家倒是沒再來說一些不著調(diào)的話,畢竟人家戚玉秀都要找城里的女婿和兒媳婦兒了,他們這個時候太上趕子,不是很丟人嗎？
    他家的條件也不咋好啊,這真是很把自己當回事兒了。
    戚玉秀才不管那些呢，她一直都被人議論，多幾句少幾句也沒啥，再說，現(xiàn)在村里的熱鬧可真是不老少。這次高考的恢復，好多人家隱藏的問題都炸了出來，鬧得不可開交。
    戚玉秀下了工就果斷離開,可不管那些七七八八,都是她的老姐妹大山媳婦兒和她閨女恬妞這個八卦王倒是熱鬧的很，整天看熱鬧到不亦樂乎。
    不過要說他家,那也是有點小煩惱的，那就是三娃的婚事。
    李建棋是不想結(jié)婚的,但是李建設(shè)是想的，加上他本身也有工人的身份,所以這相看的就多了一些，如果不是有一些看著不錯的還在備戰(zhàn)高考,他們恐怕會相看的更多。
    不過要說大山媳婦兒他們家的相看，那也有些不順利，簡而言之就是，他們家看上的看不上他們家，能看上他們家的要么獅子大開口，要么這娘家十分不給力。
    誰讓，這住在山里就是貧窮的代名詞呢。
    就算是李建設(shè)有工人的身份，也并沒有被人十分的看中。雖然他是個工人，但是一大家子，大姑子又住在家里，總覺得這日子是不好過的。
    那條件不錯真疼女兒的，不愿意。
    還有的一聽工人身份，提出的要求就是結(jié)婚就分家，這咋可能呢！大山夫妻是絕對不同意的。李建設(shè)的工作本來就是他哥給的。結(jié)了婚就分家，一點也不管家里，這是不可能的。
    大山媳婦兒生怕兒子被人忽悠了，倒是給他拆分著講了不少道理。
    好在，李建設(shè)不像大哥那么精明有主見，也不像二妹那么會來事兒，他倒是聽話的。但是對許多姑娘家來說，這聽爹媽的話，又是缺點了……
    總之這家相看的也不怎么順利。
    戚玉秀偶爾聽個一嘴，但是不怎么提出自己的看法，當?shù)鶍尩亩伎醋约旱暮⒆雍茫约赫f什么都不合適。加上，她也沒工夫管別人。寶山和寶珠最近回來的少得不得了。
    戚玉秀就領(lǐng)著寶樂做了好吃的去看哥哥姐姐，隨著天氣漸漸寒涼下來，新的學期開始，他們學校人更多了，相比于往年的精神面貌，今年倒是各個兒都帶著十足的意氣風發(fā)。
    據(jù)說，七七年是近十來年來，招生最多的一年了。
    學校很是熱鬧，戚玉秀領(lǐng)著寶樂過來，時常做一些精細的吃食，他們自從去年不能去那邊了，一些吃吃喝喝，就再漸漸減少，那頭兒的面粉，那可是比這邊買的富強粉都細膩，所以戚玉秀也不舍得吃的太快，所以也會摻雜著這邊買來的細糧一起吃。
    她去過黑市兒幾次，不得不說，這買東西和賣東西心情就是不一樣。
    不過買東西確實比賣東西更安全。
    戚玉秀漸漸也習慣下來，沒有幾天就要考試了，戚玉秀跟寶樂一起來到寶珠的寢室，大家現(xiàn)在是能在教室都不會回來。幾人沒進里屋兒，坐在外屋，寶山和寶珠都深深感慨：“還是媽做的東西味道好。”
    不吃就知道是最好的。
    戚玉秀笑了：“你們就是會拍馬屁。”
    她做了小籠包，說：“來，嘗一嘗。”
    戚玉秀打開飯盒，說：“這個飯盒保溫可是真好，買少了。”
    他們在那頭兒就買了兩個保溫大飯盒，這是為了冬日方便才買的，現(xiàn)在看來，用處真是大大的，他們帶著東西過來，竟然一點都沒有涼，反而還是熱氣騰騰。
    “夠用就行。”
    寶珠倒是豁達小孩兒，說：“有就總是比沒有強。”
    她低頭咬住了小籠包，唔了一聲，趕緊吸住湯汁，驚喜的抬頭：“這還是灌湯的呢。”
    戚玉秀得意的笑了，說：“那是當然，我熬了豬皮凍，切成一小塊兒一小塊兒，包的時候每個放進去一個，這蒸完了就變成小灌湯包了。”
    寶珠：“媽媽厲害。”
    一家子圍成一圈，吃的熱火朝天。寶樂一口一個，說：“我在家，媽媽不讓我多吃，我就嘗了一個。”
    戚玉秀：“就你話多。”
    寶樂：“嘿嘿嘿。”
    “寶山，田寶山……”
    幾個人正在吃包子，就聽到門口有人叫，寶山抬頭，說：“門能打開。”
    他們的門就是虛掩的，班長搓手，說：“你出來下。”
    寶山疑惑的出門，問：“怎么了？”
    班長：“嘿嘿嘿……”
    寶山可是見識過這個笑容，寶樂不好意思的時候，就這么笑，他問：“你有事兒說事兒。”
    班長真誠：“你媽帶啥好吃的了？聞起來好香啊。”
    寶山：“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”
    他轉(zhuǎn)身就要走，被班長一把拉住，他可憐巴巴的抬頭，說：“兄弟，我們可是一個寢室，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啊。你怎么這么冷酷，讓我嘗嘗唄。”
    他走老遠就聞到了，聞到了！！！
    好像很好吃的樣子。
    寶山掙脫開，他又是一把抱住了人，說：“別走！”
    寶山：“……”
    路過的都要指指點點了，這個倒霉的家伙！
    他說：“你放開，我去給你拿一個。”
    班長：“啊，好！”
    寶山認真的看著他：“就一個。”
    班長使勁兒點頭。
    這要是別人，他就不要了，現(xiàn)在糧食是很緊張的，他家條件不錯的，怎么好要人家的吃的。但是吧，田寶山又例外，他可是看的出來。寶山家雖然是農(nóng)村，但是條件應(yīng)該不差。
    最最關(guān)鍵是，他家的飯菜好吃啊！
    他曾經(jīng)跟著嘗過一兩口，哦豁！這是太好吃了。以至于他都不要臉皮了。
    當然，他帶吃的不見得會分給別人，但是卻一定會分一點給寶山，就是這個原因。
    很快的，寶山去而復返，說：“喏。”
    他說：“我這夠意思了哈。”
    他可是拿了兩個。
    班長：“夠意思，你最夠意思。”
    眼看寶山翻白眼離開，他感慨：“這性格，真是沒誰了。”
    他也不管外面還冷颼颼的刮風，一口就下去，“臥槽！”
    吸溜兒。
    這小包子雖然很小，但是里面的肉都成了小肉球兒，還有濃濃的湯汁，他覺得，這個湯汁如果泡飯，都很好的。
    嗚嗚嗚，怎么這么好吃啊。
    他家親戚在國營飯店做廚師的，做菜都沒有田寶山的媽媽好吃，怎么講，他家做東西，就感覺比較精細。
    *****
    “什么？”寶山看著面前這位，以為自己聽錯了，班長一個大男人，對手指：“就一次，就一次行不？”
    原來，班長是想請戚玉秀幫他家包一次小包子。
    寶山拒絕：“不行。”
    他說：“我媽又不是做廚師的。”
    “咱們還是不是好兄弟了？你放心，我不讓你媽媽白忙活……”
    “不行。”
    “你媽幫忙，我請你們一家吃飯……”
    “不行。”
    一萬個不行。
    班長苦哈哈：“寶山大兄弟啊！”
    隨即又看田寶珠：“寶珠大妹子啊……”
    寶珠噗嗤一聲噴了，說：“你嚴肅點。”
    “我想吃。”
    這人胡攪蠻纏，寶山寶珠卻還是堅決不同意，他們才不給媽媽增加工作呢，倒是戚玉秀聽說了，沉默了一下，答應(yīng)了，不過她也說：“就一次哈。”
    她倒是也不圖著人家什么，但是到底是跟寶山住一個寢室兩年多，平時跟寶山也不算是隔閡，頗有些來往，既然如此，她倒是無所謂幫個小忙的。
    這些孩子，為了高考真是太辛苦了。
    班長叫周學寧，周學寧現(xiàn)在是回家住的，他早就跟家里打好了招呼，戚玉秀一過去，就見到了周媽媽，周媽媽其實也尷尬，她怎么也想不出來他兒子能干出這種事兒啊。
    這……請人家上門幫忙做飯，這是干人事兒？
    但是兒子堅持，她就忍了。
    其實周媽媽原本對農(nóng)村人印象一般，但是她曉得田家兄妹成績都很好，不管心里怎么想，面兒上是客氣的。人家擺明了會有好前程，她干啥要不做人？
    再說，他們在學校組織上課，她是曉得的，也是感謝的，因此對戚玉秀還是有好感的。
    一見面，她就趕緊上前：“戚大姐快進來，你看我家小子……真是給您添麻煩了，太不好意思了。”
    戚玉秀倒是搖搖頭，無所謂：“沒事兒，咱們開始把。”
    周媽媽其實也好奇，戚玉秀做的到底多好吃，看她從飯盒里拿出小小的豬皮凍兒，她好奇：“這個……”
    戚玉秀：“我估計你家沒有，灌湯包這個是很重要的……”
    戚玉秀麻溜兒的和面，調(diào)餡料，周媽媽看戚玉秀把洋蔥剁成了碎沫兒，疑惑：“放這么多菜，肉還能成球兒嗎？”
    “能，洋蔥跟任何肉搭配在一起都好吃。”
    “啊這個要放這個啊……”
    “對。”
    “這樣和面……”
    “這樣會比較勁道兒。”
    周媽媽一臉的“學到了”，等小籠包出了鍋，她自己親自吃了，更是恨不能給手指頭都吞下去，真是太好吃。
    這個時候周媽媽只覺得自己偷師了，這東西好吃的不得了。但是她可不會想到，9十年代下崗熱潮涌起的時候，他們工廠作為最早一批倒閉的廠子，她無所適從之下在兒子的鼓勵下開始賣小籠包，倒是賣出了一片天地。
    雖然不是本地最早富裕起來的一批人，但是也算是比較早期的暴發(fā)戶了。
    當然，這些都是后話了。
    而現(xiàn)在，這些都是寶山寶珠高考前的小插曲，周家出材料，戚玉秀出手藝，倒是包了不少的小籠包，周媽媽也不是那不講究的，給戚玉秀裝了一盤子，戚玉秀也沒推脫。直接帶去了學校，又喂了正在辛苦復習的兩兄妹。
    不過大概是因為戚玉秀真心教了周媽媽一些做菜的小技巧，周媽媽倒是記在了心里，平時給兒子做吃的，少不得也會多少給寶山寶珠帶一點。
    現(xiàn)在糧食緊張，自然是不多的，但是多少都是心意。
    寶山寶珠都要感慨，班長家吃的也是真不差。
    班長幽幽：“這不是要高考了嗎？”
    如果不高考，哪里還有這樣的好事兒？
    現(xiàn)在大概是他活了十八年吃的最好的一段時間了。再往后，別想了。
    他說：“我倒是希望高考晚點到了……”
    這話引得大家怒目相向。
    就在這樣累到禿頭與暴躁的狀態(tài)里，大家終于等到了高考，這一屆考生相當多，寶珠和寶山都分在了本校高考。更多的學生都是分到了別的地方。
    寶珠寶山還是繼續(xù)住在學校，為什么后來他們這一屆的學生都很感謝縣高，那就是因為這個了。可以說，為了他們的高考。縣高真的做出了最大的努力。
    許多知青過來考試，都要住在招待所，招待所簡直人滿為患，還有很多去完了沒地方住的，只能回去，總之，很不方便。像是他們這些高中生還能住在學校，這是感謝的不行。
    要知道，休息好了，才能有好的經(jīng)歷好好的考出一個好的成績。
    高考的兩天，很快的開始。
    戚玉秀領(lǐng)著小兒子過來陪考，寶樂因為高考放假，自然是不會錯過來陪著哥哥姐姐，他看到了看起來比他媽媽還老的人一臉嚴肅的往考場里走……十分真摯的感慨：“學習真是太不容易了。”
    戚玉秀：“那是自然的，活到老學到老啊。”
    寶樂說：“媽，明年我中考，你也陪我嗎？”
    戚玉秀：“陪你。”
    寶樂立刻高興起來。
    戚玉秀看他多少還有點孩子氣，也跟著笑了出來。
    “你哥哥姐姐能考好吧？”
    寶樂認真，堅定的說：“那是當然的。”
    而此時，寶山和寶珠已經(jīng)坐在了考場，他們不是同一個考場，寶珠坐下來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氣，等待鈴聲。
    隨著考試鈴聲的響起，七七年的高考，終于在萬眾矚目之下開考了……
    寶珠拿到試卷，認真的寫了名字和相關(guān)的信息，隨即又深吸了一口氣，終于開始動起筆來。而除了寶珠，其他人也是一樣，大家都在緊張又期待的氛圍里，開始下筆……
    高考難不難呢？
    這要分人了，對于有的人來說，是很難的。
    但是對于寶珠來說，倒是一點都不難了，她從小接觸的知識面就比別人多，她的成績自然一直都名列前茅。所以這一次，考試反倒是沒有什么壓力，反而是帶著隱隱約約的興奮。
    一場考完了，別人都蔫頭耷腦，她倒是精神頭十足，出來的時候還遠遠的招手，喊：“媽媽，寶樂。”
    她飛快的跑過去，說：“哥哥還沒出來嗎？”
    戚玉秀：“嗯。你怎么樣？”
    寶珠笑瞇瞇：“還成，我自己感覺挺好的。”
    這個話引得往外走的人都看她，寶珠倒是說：“反正我一貫都是個自信的人，不管考的好不好，總是考完了的。”
    “那倒也是。”
    戚玉秀不懂這些，反正閨女說她考的不錯，她就知道是真的不錯，正說話，就看到寶山也出來了，戚玉秀笑著說：“走，媽給你們蒸了饅頭。”
    因為考試比較重要，所以寶山寶珠都不怎么亂吃東西，生怕到時候鬧肚子影響考試。正因此，戚玉秀倒是果斷的每頓給孩子送飯，她可是看過電視劇的人。
    她看過古代一個科舉的劇，有人嫉妒男主學習扎實，竟然在他的吃食里搞小動作，想要讓人沒法子考下去。
    雖然只是電視劇，但是戚玉秀可是記在心里。因此十分注意孩子的吃喝呢。
    寶山寶珠：“……”
    電視劇，都是假的。
    不過眼看媽媽十分的有精神，二人決定沉默不語。
    總之，媽媽高興就好啊。
    戚玉秀是很高興自己能為兒女做點事兒的，寶山寶珠都知道媽媽的心思，自然不會拆臺掃興。
    “媽，你做的饅頭天下第一好吃。”寶珠覺得，這個饅頭直接吃就很好了，都不用吃菜。
    戚玉秀得意：“有沒有甜絲絲的感覺？”
    寶珠飛快點頭：“有的有的。”
    戚玉秀又笑了，說：“那是當然，我放了一點點糖的。”
    她又說：“不是糖三角，這種直接把糖揉進去很好吃的。”
    寶珠挽住了媽媽，說：“媽媽最好了。”
    戚玉秀：“你們好好考，比什么都強。”
    她不是讀書很多的人，但是她是知道的，他們這樣的人家，沒有什么好的前途，只有好好的讀書，才能離開這里。他們的家鄉(xiāng)沒有什么不好，但是她看過了很多更好的風景，是不希望自家的孩子拘泥于這一方小天地的。
    他們還年輕啊，難道要拘泥于村里，誰家多吃了一口肉，誰家多拔了一棵蔥，要為了這些斤斤計較的過日子嗎？總之戚玉秀不想。
    她家孩紙都這么大了，她還不愿意呢。
    “秀姨。”
    李建棋遠遠的看見他們，飛快的跑過來，笑著說：“你怎么來了？”
    戚玉秀：“我來給他們送飯，來，吃個饅頭。”
    李建棋趕緊擺手：“不用不用。”
    “你不用跟我客氣的。”
    李建棋笑著接了過來，咬了一口說：“好吃！”
    他又看向了寶山寶珠，問：“你們感覺怎么樣？”
    寶山和寶珠都實話實說：“我們都覺得不難。”
    李建棋：“那我們水平還是差的挺多的，我覺得還是有難度的，不過，不算一抹黑，大部分還是會的，其他的想一想也可。”
    幾人就這么討論起來，李建棋也索性跟著他們一起過去吃飯，雖然上一科考完了，但是他們討論一下，李建棋也對自己有點準確的認知。
    不過這人倒不是容易被打擊到的，反而有點越挫越勇的架勢。
    兩天的考試，因為他們都沒有加考英語，所以第三天倒是不用考了。幾個人也收拾了東西，一同回家。
    自從宣布恢復高考，他們回家的就比較少了，現(xiàn)在倒是有種很輕松的感覺，不得不說，戚玉秀家的兩個孩子都挺奇怪的。寶山是一如既往的淡定，仿佛高考不是什么大事兒，當然戚玉秀問起來的時候，他也很堅定的認為不難。至于寶珠，她就一直都是興奮狀態(tài)。簡直跟寶山是完全不同的一個兩面。
    不過戚玉秀倒是開心的，她的兩個孩子都覺得自己還好，他心里當然是高興。
    高考結(jié)束，看似是輕松了，但是這段時間也很讓人煎熬的。好與不好，都不知道的。他們豐收大隊報考的人還是不少的，這個時候其實有的人家是恨不能自家不考的，但是大隊長可不敢不蓋印。
    這樣攔著人家前途的大事兒，他是瘋了才會在其中找麻煩。誰知道人在絕望的時候能干出什么事兒。
    聽說，別的縣，有個大隊長為人比較垃圾，一直對知青不是很好，做了不少不好的事兒，這家人平時在村里欺壓社員，耀武揚威，那些知青也被欺負的不行。
    往日里，大家都忍了，縣官不如現(xiàn)管。
    可這次恢復高考，都在這個節(jié)骨眼兒上了，他家還搞事兒，不上交五十塊錢，還不給蓋印。結(jié)果，生生被捅了八十幾刀，全家都被毒死了。
    到現(xiàn)在，那個殺人的知青還沒找到，跑進深山，沒影兒了。
    這個事兒給其他的都要嚇瘋了，就說豐收大隊，大隊長雖然脾氣差，但是人很好，回家都要仔細的回想自己有沒有得罪誰，生怕也招惹來這樣的禍事。
    雖然后來也聽說八出這家子不少的壞事兒，但是，這樣瘋狂的反撲總是嚇人的。
    總不能以惡制惡。
    正是因此，他們市啊，幾乎是全省報名最多的城市。沒辦法，各個大隊長都被嚇到了，一些平時比較囂張的都夾著尾巴做人，就怕一言不合被人干掉。
    豐收大隊報名的人也不少，別看不少人家都拘著不讓自己的兒媳婦兒或者女婿報名，但是只要本人來大隊，大隊長都認可。他是瘋了才摻和這些。
    再說，政策都說了任何人都能報名，憑啥因為你是公公或者你是婆婆，或者你是長輩就不讓人報名？
    沒有這個道理的。
    大隊長堅決不在這件事兒上出頭，他們大隊報名的人就很多了。
    大家考完了，正好也是冬天，沒有農(nóng)活兒，大家索性就時常湊在一起“對題”，原本已經(jīng)結(jié)了婚了的知青也基本不著家，見天兒往知青院跑。
    他們這些知青原來好像已經(jīng)疏遠了很多，突然又近乎兒。仿佛這個時候，大家知青的身份又是一派了。
    當然，作為高中畢業(yè)生，也有不少人來找寶山寶珠，只是他們倒是出門的很少，不怎么參與。
    雖說他們在學校熱情，但是回村卻未必了。
    這倒不是他們做人如何，而是……天太冷了，真的太冷太冷了，出門遭罪啊。
    再一個，寶珠看著村里知青和村里許多其他人的狀態(tài)，也覺得不太好。就仿佛是有一把火壓著，好像是就差一根引線就能點著，寶珠才不想做這根引線。而且啊，已經(jīng)考完了，現(xiàn)在說的再多又有什么意義呢。
    這些事情，考前才重要；
    考后，不重要的。
    這有啥可討論的呢？反正寶珠和寶山都不怎么出門。他們家跟知青不熟，知青倒是也不好堅持來找人。
    不過躲得過他們，躲不過親戚啊。
    像是沈安也是今年高考，田玉貞還專門來問寶珠他們要了練習冊，寶珠他們自己都是要用到，像是李建棋，還有表哥濟寧他們都是借過去抄書。
    對于沈安，寶珠他們也是一樣的做法，但是這讓沈安十分不滿，她覺得一本書都要計較，特別的不高興。沈家老太太，也就是沈安奶奶也是各種不滿意。
    不僅如此，他們還把借過去的書轉(zhuǎn)借出去，還是戚玉秀去給要回來的。
    為了這個，田玉貞看到她也有點不陰不陽，雖然都是親戚，關(guān)系也是不錯，但是在自己孩子和別人家的孩子之間，總是更向著自家孩子的。而且田玉貞覺得，一本書算不得什么。
    這事兒是戚玉秀有點大驚小怪了。
    同樣因為書的事兒不滿意的還有陳七的媳婦兒，她覺得自家跟戚玉秀關(guān)系也可以，可是借書卻要規(guī)定幾天還，這心里就很不高興了。可以說，這些人都相當自私了，只想著一本書不算什么，卻不想著，人家也有考生呢。
    這些事兒，戚玉秀都沒再孩子面前說，反正她不慣著這些人的毛病。
    誰不心疼自家孩子啊。
    她也是一樣的。
    所以戚玉秀倒是也看透了，索性再有人來問，戚玉秀就是一句沒有了。反正寶山寶珠也沒有時間回來，她難道還專門去城里幫著他們倒騰書？
    這咋可能呢。
    她自家孩子也要用的。
    因為這個，陳七媳婦兒還有田玉貞都沒怎么登門，不怎么樂意。戚玉秀才不管別人高不高興，她自己可不是那種任人拿捏的。她這幫了忙，他們不記得好也就罷了，還覺得她做的不夠。
    這樣戚玉秀是不給臉的。
    不過大概是去城里買書不太順利，后來兩家倒是又來了幾次，可是他們可做不到像是李建棋那樣去城里住著，抄完書立刻就還。因此后續(xù)到底沒再借書。
    大概是心里不滿，倒是在背地里說了不少埋怨的話。
    饒是戚玉秀不八卦，倒是也聽過了。
    不過她也沒理會這些人，她兒女高考重要，她還忙著來回往城里送好吃的給孩子補身體呢。管他們干啥。這許久沒來往，沒想到，考完了，田玉貞倒是又來了。
    她是領(lǐng)著沈安一起過來的，說是想對一下題，然后給自己核算一下分數(shù)。
    田玉貞自己心里也有點尷尬，不過為了閨女，倒還是豁出來了。
    她不自然的笑著說：“你家寶珠在家的吧？我們安安想找她對一對。“
    戚玉秀：“進來吧。”
    兩人一起進了門，就看到寶珠和寶山都坐在炕上，蓋著炕被，撲克牌放在被子上，戚玉秀笑了笑，說：“我們在家閑著也沒事兒，放松一下。”
    “你們家還有撲克呢。”
    戚玉秀笑著說：“嗯。”
    沒更多解釋，說：“上來吧。”
    雖然因為借書的事情，彼此有一些不高興，但是畢竟還是親戚，而且這些年，她們處的也還可以。所以戚玉秀倒是也沒太扔臉子，只說：“安安考的怎么樣？”
    沈安抿著嘴看著寶珠，自從寶珠去念高中，他們都沒怎么見得太多，最近小半年更是沒見過寶珠。
    誰讓，寶珠他們都住校呢。
    這次見寶珠，竟然驚訝的發(fā)現(xiàn)她又白凈了一點。而且頭發(fā)也長了一點，她明明沒有梳的很整齊，只是隨意的用方巾綁了一下，可是看起來特別的好看。
    “上來啊，你干啥呢。”
    沈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，這是她出門之前好好打扮過的，就為了能夠好好的在寶珠面前顯擺一下。只是這一看她，突然就覺得自己輸了。
    寶珠穿著素凈的白毛衣，頭發(fā)在發(fā)尾用緞子橘色方巾綁住，唇紅齒白，襯托的人就像是仙女兒似的。
    她見過許多城里的姑娘，都么有比寶珠更時髦的。
    “你不冷啊！”
    這時沈安終于回過神坐了上來，她說：“你們倒是有心情玩兒。”
    寶珠笑著說：“反正都考完了，這段時間我們都要累死了，總該消遣一下。你考的如何？”
    沈安揚了揚下巴，驕傲：“不錯的，我覺得自己可能考的不錯。”
    寶珠點點頭，哦了一聲。
    “對了，你知道今年恢復高考，全國多少個人參加了考試嗎？”沈安想到自己知道的消息，得意的炫耀著自己知道的消息：“說是五百七十多萬呢。”
    寶珠：“好多啊。”
    其實他們聽收音機，已經(jīng)知道了，不過她倒不是會專門拆臺的人。
    沈安：“可不是，好多人，也不知道我能考個什么樣。”
    話到這里，想到自己剛才還吹噓，她立刻又說：“不過我覺得我答的還可以，我問過別人了，好多人不如我呢。”
    寶珠笑了起來，其實她沒有那么喜歡沈安，從小也沒怎么跟她一起玩兒，但是倒也不是說就討厭。
    各人家過各人家的，普普通通。
    “你是文科生還是理科？”
    “我學了文科，文科不會還能胡謅，理科不會寫都不知道怎么寫……呃，其實我真的考的挺好的。”沈安一不小心又露餡了。
    寶珠：“……”
    她微笑，說：“我考的也是文科。”
    其實寶珠文理都不算差，但是相比而言，她更擅長文科。現(xiàn)在報考理科的人是比文科多的，雖然還沒有什么學好數(shù)理化走遍全天下的說法，但是大家也是普遍都會覺得，理科選擇更多一些。
    不過寶珠不是一個容易被人影響的人，她還是選擇了自己更擅長的文科。同樣的，寶山也沒有因為寶珠想學文而放棄自己擅長的理科，他報考的是理科。
    “那你打算報考什么學校啊？”沈安好奇的看著寶珠，想要知道她的目標是什么。雖然寶珠考上了高中，她沒有，可是她可不覺得自己就很差，她只是以前覺得學習沒用不學習罷了，可不是腦子不聰明。
    說不定，寶珠他們多學了，一樣也是考不好。
    “你打算報什么，跟我說嘛，我不告訴別人。”
    寶珠笑了出來，“不告訴別人”這句話，是最沒有什么約束力的一句話了。不過她也沒打算瞞著，說：“我已經(jīng)報完了，我報了首都的大學，北大的經(jīng)濟系。”
    沈安目瞪口呆：“北大？？？”
    寶珠點頭，她說：“對，這個學科是文理都收的，我跟哥哥都報考了這里。”
    沈安：“……”
    她驚呆的看著寶珠，不敢相信她怎么這么大膽，她說：“那那那，那你要是烤糊了……”
    寶珠：“我會復讀。”
    沈安：“！！！”
    她幾乎是震驚的看著寶珠，所以，原來真正自戀的人在這里嗎？她以前一直都覺得自己挺自我感覺良好的。但是沒想到這還有個比她還夸張的。
    北大啊！
    他們不懂那么許多，你跟她說這個大學那個大學，他們可能都不太曉得。但是清華北大，他們還是很知道的。
    這，誰能不知道呢。
    所以，田寶珠發(fā)瘋了嗎？
    竟然覺得自己能考上北大？
    她撓著頭，一時間竟然忘了給自己貼金，也忘了比較好不好看，現(xiàn)在滿腦子都覺得，田寶珠是發(fā)瘋了吧？她呆呆的看著寶珠，把自己的頭發(fā)鬧成了馬蜂窩。
    “那個……”
    一時間，她倒是不知道怎么跟寶珠說什么了。
    寶珠：“你不是要對題？”
    沈安：“唔……”
    現(xiàn)在報考是這樣，先考試，然后就報考，之后才會出成績，所以這就很考驗自己的預估水平了。這也是寶珠他們不怎么想跟村里知青接觸的另外一個原因。
    她對人也不了解，可不想去給人瞎參謀。
    寶珠：“你帶紙筆了嗎？”
    沈安：“唔，沒。”
    寶珠：“那你怎么對題？算了，你等我一下，我們一科科開始，先從政治開始。”
    寶珠一秒嚴肅，這是她這半年來講課的經(jīng)驗，但是這一秒的切換狀態(tài)，是真的讓沈安秒懵。
    “那個……”
    “現(xiàn)在我們來說第一題，我說題目，你來說你的答案。”
    別看他們說是對題，其實就是這個意思吧？所以寶珠也不說更多了，直接開始，她說：“第一題……”
    沈安：“！！！”
    她一言難盡的看著寶珠，“你你你，你都記得？”
    寶珠：“？？？”
    她十分之納悶：“你不記得？你不記得怎么對題？估計分數(shù)是很重要的，你如果沒有估準，很容易報出問題的。這不是一個約莫的事兒。”
    沈安抱住了頭。
    “好，我看出來了，政治你不太行，那么我們先來語文，語文不難吧？我們先說一下……”
    沈安剛才就已經(jīng)亂了的頭發(fā)變得更亂了。
    傍晚時分。
    戚玉玲跟濟寧一起來這邊的時候，費力上山，氣喘吁吁的站在門口，就看到沈安兩腳發(fā)虛，走路漂浮，一副幽魂的樣子，神態(tài)十分呆滯：“我明天再來……”
    田玉貞扶著閨女，碎碎念：“你是不是……沒考好啊？”
    沈安吼：“跟田寶珠比，誰都沒有考好！”
    她心里默默的期待，希望她考不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