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鐵心回頭看去，只見王天逸在風(fēng)雨中一人一馬追了上來，卻是一愣，皺起了眉頭，等王天逸追近了，程鐵心臉上掛了個神秘莫測的笑容，想王天逸笑道：“你來了。我原來想的卻是沒有一個人會跟來的?！?br/>     王天逸俯身在馬背上竭力控制著狂奔的駿馬，他沒注意到程鐵心說什么，而是看了看旁邊馬上翠袖，就算裹在厚厚的蓑衣里，她的身軀依然顯得那么的嬌小，好像隨時都會被狂風(fēng)吹起。
    王天逸對程鐵心說話了，但又像是自言自語，他說道：“我也是個小人物，微不足道的小人物，就像翠袖小姐一樣。所以我來了。護(hù)衛(wèi)翠袖，我不想她...”
    程鐵心馬上明白了王天逸是說翠袖被當(dāng)作小姐的替身去引開敵人，讓同樣為小人物的王天逸感同身受，所以奮力要來護(hù)衛(wèi)翠袖的安全。
    翠袖卻沒明白王天逸的意思，她在程鐵心的幫助下奮力的控制著馬匹，一邊扭頭喘著氣說：“什么...小人物？...你在說...什么？不過我很高興...再看..看見你?！?br/>     王天逸咬著牙笑了。
    他咬牙是因為身后可能會趕來大隊的敵人，此行將兇險之極。
    他笑則是因為翠袖說她高興再看見他。
    而有了她這句話，拼命、冒險王天逸覺的都值了。
    渡口旁，幾十匹馬在原地轉(zhuǎn)來轉(zhuǎn)去，把河邊的空地踩得泥濘之極，謝六橫把馬控得穩(wěn)穩(wěn)的一動不動，靜靜的站在隊伍的最前邊。
    他是一個威嚴(yán)的中年男子，身材壯實，他把斗笠壓得低低的，蓋住了大半個臉，長年的亡命生涯讓他臉上的每條皺紋都透出一股滄桑來，不過他牙齒很白皙，無聲的說出了他曾經(jīng)富貴祥和過，但現(xiàn)在這些白皙的牙齒咬來咬去，他好像有些心神不定。
    這個時候，擺渡人的小屋開了，兩個用面巾蒙著臉的大漢跑了出來，在他馬前站定，稟告道：“掌門，您真是明察秋毫。剛才那個老頭說的話果然有詐。我們從他屋里搜出了一錠大銀，再稍微一嚇，他已經(jīng)承認(rèn)了是一個中年人給了他這些錢讓他撒謊的?！?br/>     “那老頭剛才答話的時候一副心里有鬼的樣子，誰都看的出來。再說一看地上的馬蹄印記就知道他說的是瞎話，究竟怎么樣？”謝六橫問道。
    “掌門明鑒，往上游去的人只有三個，其他大部分人都和一個美貌之極的女子往下游走了?！?br/>     “美貌？”謝六橫長長的出了口氣，他從懷里掏出一個皮囊，遞給手下：“里面有管家和小姐的畫像，讓他認(rèn)認(rèn)。”
    不一會，他就得到了回答：程鐵心和一個女子還有青城的那個小子往上游去了，美貌的小姐和三個長樂幫鏢師、昆侖派左飛還有一個謝六橫他們沒見過的人往下游去了。
    而去查看馬蹄痕跡的手下也回來報告，證明了謝六橫的判斷。
    “掌門，您看兩個女子分頭走了，我們怎么辦？分頭去追嗎？”皮泰從后面問道，他是一個年輕人，剛跟謝六橫沒幾年。
    “不！我們已經(jīng)得到了情報，長樂幫和慕容世家的人都已經(jīng)快過來了，我們雖然有四十人，但這么大的地方找人還是太少了，不能分散太開。幫主，你看我們是追管家還是追那美貌小妞？”另一個下屬項群方說道，他是謝六橫的副手。
    “嗯?！敝x六橫微微沉吟了一下，然后冷笑了一聲：“姓程的大概沒想到，我們已經(jīng)從楊家客棧的伙計還有華山派的俘虜那里知道了他們八個人的相貌，他還想用李代桃僵這一招！讓我們摸不清真正的目標(biāo)究竟往哪個方向去了。只是聰明反被聰明誤！本來他把小姐藏的嚴(yán)嚴(yán)實實的，從來不讓人看到真面目，另一個女子則整日拋頭露面，我們已經(jīng)猜小姐八成就是正主，大家閨秀嘛，如果不這樣，恐怕他主子也會活剝了他?，F(xiàn)在他故意讓那老頭告訴我們大隊人馬是保衛(wèi)他而去的，實際上卻是他就帶著那個丫鬟和那個青城的保鏢，大隊的高手卻是護(hù)送著小姐往相反的方向而去！他故弄玄虛為的是什么？就是為了讓我們上鉤，去追他，來犧牲自己達(dá)成金蟬脫殼的目的讓小姐逃脫！現(xiàn)在我們可以肯定了，美貌女子就是正主！”
    一席話說完，有理有據(jù)，合情合理，手下都是頻頻點頭，就在這時，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在隊尾響起：“直娘賊，不是有九個人嗎？那個沒有見過的莫不就是那天晚上偷襲老子的混蛋？居然赤手空拳想破老子的鐵棍，這個瘋子！”
    聽到這個聲音，謝六橫和他的手下眉頭不約而同的全都皺了起來，一副厭惡的表情，沒有一人答話。那問話的主卻是不依不饒的打馬上前，來到皮泰身邊，大聲問道：“小賊，有沒有那人的畫像？”
    皮泰本來滿臉都是厭惡，此時見他挨到自己身邊，厭惡之中卻含了一絲恐懼，把頭扭到了一邊，很不情愿的答話道：“沒有。要找自己畫去！”
    話音未落，一只大手倏地揪住了皮泰的前襟，把皮泰從馬上生生扯到了空中，皮泰驚恐的看去：一只銅缽大的巨手揪著自己的領(lǐng)子，手的上面是一張兇神惡煞般的大臉，頭上一根頭發(fā)也沒有，卻有九個香疤。
    那人卻是個和尚，不過恐怕卻是天下卻兇惡的和尚了。
    “胡..胡不斬，你想干嗎？”皮泰腳在空中亂踢，手已經(jīng)摸到了刀把，卻不敢拔出來，只好胡亂的在上面亂摸，好像刀把上擦滿了油，滑的溜手。
    胡不斬瞪圓了眼睛，表情更加的兇惡：“小賊，你不想活了嗎？敢這樣和灑家說話？！”
    “你想干什么？”謝六橫撥轉(zhuǎn)馬頭，他絲毫不懼胡不斬，對著胡不斬瞋目大呼：“給我放下！”
    “哼。”胡不斬，手一送，皮泰就被扔了出去，背后撞上了他自己的馬，狼狽不堪的摔在了地上。
    “直鳥賊，不過是群山賊罷了，倒囂張的很。”胡不斬滿臉都是鄙視。
    “你說什么？！”項群方自剛才胡不斬開口說話開始，就咬牙切齒，現(xiàn)在哪里還忍的住，“嗆啷”一聲抽出刀來，翻身下馬直取胡不斬，一群手下卻趕緊抱住了他。
    “哈哈，謝掌門不要見怪，”后面的一個劍客趕緊上前來打圓場，“老胡就這個脾氣，不要理他。各位段刀門的好漢，給我夏慕陽一個面子啊，呵呵?！?br/>     胡不斬等幾個人都是這次行動的聯(lián)絡(luò)人介紹來的好手，全部都是江湖上身價極高的雇傭殺手，而夏慕陽雖然武功不如他們幾個強橫，但卻是聯(lián)絡(luò)人留下的隨從，謝六橫不得不給他們面子，更何況這個夏慕陽為人好相處，是從泰山派出身的一個好手，謝六橫不得不抱拳道：“謝兄弟言重了，希望各位...”話還沒說完，那邊又鬧了起來。
    原來那邊胡不斬用手抹了抹臉上的雨水，毫不在乎謝六橫的人一個個眼里好像都要噴出火來，好整以暇的把背后的斗笠戴上，竟然像此事和自己無關(guān)似的。項群方恨恨的看了胡不斬一眼，卻剛好被胡不斬看到，這個兇僧馬上指著項群方大聲吼道：“直鳥賊看什么看！老子擰斷你這個廢物的脖子！”
    項群方眼眥盡裂怒發(fā)欲狂，一把把身邊拉著自己的手下推dao，揮刀對著胡不斬就沖過來了，而胡不斬竟然不下馬，冷笑著就把豎提在身后的鐵棍橫了過來。
    “都住手！”謝六橫大吼一聲：“你們瘋了不成！群方！你！退后！退后?。?！聽到?jīng)]有！退后！”項群方嘴唇咧起，牙齒咬得格格作響，眼里除了憤怒更多的卻是悲痛，但是謝六橫的命令他不敢不聽，他站在泥地里死死的盯著胡不斬，終于不情愿的他狠狠的轉(zhuǎn)身回去了。
    謝六橫知道項群方和胡不斬是有仇的，因為胡不斬殺了他的外甥，而他的外甥從峨嵋派出山才三個月。
    謝六橫閉起了眼睛，就浮現(xiàn)出了十六個兄弟的音容笑貌，很多人追隨了自己那么多年，和慕容世家為敵沒有嚇倒過他們，慕容秋水的賄賂沒能收買他們，艱苦的山林生活沒有嚇倒他們，這些部下堅定的站在自己身后支持自己，完全相信自己對他們的承諾，但他們現(xiàn)在都躺在了身后那個不知名的小村莊里。
    輕敵害死了他們，自己為了搜索目標(biāo)，把山寨的所有弟兄都拉了出來，這一隊的兄弟得到了情報：目標(biāo)就在那個村莊里，而目標(biāo)的護(hù)衛(wèi)們只有一個錦衣玉食多年的管家，已經(jīng)被攆得像兔子一樣?xùn)|竄西逃，三個毫不出名的鏢師，和一個喜歡小偷小摸的昆侖派的年輕人，以及一個青城戊組的人，當(dāng)然最后這個人可算可不算，因為青城不算什么，青城戊組當(dāng)然更不算什么，值得一提的是，此人人品還很低劣，一樣的喜歡偷東西，這是華山派的人說的。
    于是，謝六橫他們認(rèn)為自己的對手只是一個嚇破膽的老兔子，三個鏢師和兩個小偷，他和他的手下一直認(rèn)為自己是絕對的捕獵者，而對方只有四散而逃的份。但就這么點護(hù)衛(wèi)卻幾乎讓三倍于自己的攻擊者全軍覆沒。
    輕敵了。
    他們的隊長是個跟隨自己多年的老手，他們考慮了彼此之間人數(shù)的懸殊，考慮到了敵人實力的虛弱，考慮到了他們手里還拿著聯(lián)絡(luò)人給的兩架諸葛神擊弩，自信得甚至都沒有考慮到他們的小隊還跟著惹人討厭的職業(yè)殺手胡不斬。
    所以他們沒有報信，因為那樣浪費時間，他們怕敵人再一次從眼皮低下溜掉。其實就算他們報信給我們大部隊，我也一樣的會讓他們單干，因為毫無不勝的可能！謝六橫心里想到。
    也因為這樣，當(dāng)胡不斬大搖大擺在酒桌前面對來叫他的隊長說：“直鳥賊！你們?nèi)龑σ?，還叫老子去干什么？沒有人殺，讓老子給你們望風(fēng)嗎？！況且還下著這么大的雨！”
    隊長居然同意了，只是讓他喝完酒過來匯合，因為他們得手之后馬上就要撤離這個區(qū)域，不會再回到這個院子來了。然后自顧自的領(lǐng)著人馬去了。
    但是...但是..謝六橫握緊了拳頭：我早該想到，那是一個村莊，還有三個振威鏢師，如果論江湖上最會打巷戰(zhàn)的門派的話，長樂幫當(dāng)然是無可非議的第一！
    漆黑的深夜，呼嘯的暴雨，靜靜的村莊，對于長樂幫的高手來說無異是他們絕佳的舞臺。
    所以盡管人數(shù)差距那么多，武器差距那么多，但長樂幫的高手仍然敢硬撼敵人，而且是主動出擊——借著黑夜和暴雨的掩護(hù)伏擊！
    當(dāng)只草草了解過村莊地形的隊長帶著人馬大大咧咧的進(jìn)去之后，屋頂上埋伏的暗器好手第一個就殺掉了指揮的隊長，群龍無首的段刀門門徒馬上陷入了一片慌亂，他們熟悉在叢林中作戰(zhàn)，熟悉馬戰(zhàn)，但在村莊狹小的空間里卻手足無措，各自為戰(zhàn)，在黑夜與暴雨里視線看見的有限，聽到的有限，一旦分散開就變的很難再聯(lián)系在一起。
    結(jié)果刀劍好手和長兵器好手被隱藏在黑影中的敵人一個個圍殺。
    而弩手和射手也沒有得到兵器好手的保護(hù)和支援，他們孤立的在高處射出一支支的弩與箭，不但殺傷不了在村莊里像老鼠一樣竄動的敵人，反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，被隨后聞風(fēng)而來的敵人一個接一個的殺死。
    在黑夜與暴雨里，兇殘的老鼠反而如同閻王一般，兇狠的揮動著索魂鏈，貓卻一個又一個倒在了冰冷骯臟的泥水里。
    胡不斬終于到了，如果他跟著那只隊伍，可能結(jié)局完全不一樣。
    他是專家。
    但等他到的時候，村口的樹上已經(jīng)懸掛了兩具尸體，不是目標(biāo)的，而是段刀門的人的。胡不斬證明他對得起自己的身價，在這種情況下，不僅沒有掉頭而逃，反而直入村莊。
    他雖然沒能殺死一個敵人，反而胳膊上受了輕傷，最后也不得不在兇悍的敵人合圍之前掉斗逃跑。但他的突入，讓唯一幸存的兩個段刀門門徒有機會逃離那個村莊，但在村口的時候，一個段刀門門徒尸體突然從地上彈起，赤手掐死了那個去看他的人。
    段刀門的人都像弟兄一樣，如果有一點可能也不會放棄兄弟的。這點讓那個想去救助兄弟的人送了命，另一個徹底嚇破了膽，狂嘶著逃出了村莊，連回頭再看一眼的勇氣的都沒有。
    也因為這一點，項群方和胡不斬結(jié)了仇，因為胡不斬在逃離之前殺死了落入敵人手里的一個弟兄，按他的描述，那個人正是項群方的外甥！
    項群方憤怒的質(zhì)問胡不斬為什么不盡力救他，胡不斬只是一句：“直鳥賊有??！替你們滅口還嚷嚷！”
    謝六橫閉起了眼睛：是啊，如果是我或者別人去了，肯定拼死要救那個弟兄的，但胡不斬如果會救人，那也不會做殺手了。
    對于那場血戰(zhàn)，胡不斬言語里極度蔑視對手，對問話總是愛搭不理，總是說有機會他可以殺死他們一百個，但不經(jīng)意說了句被那兩個小兔崽子纏住了。一個用刀一個用劍，卻能纏住胡不斬，這是好手。因為胡不斬是個絕對的長兵器高手，而長兵器對刀劍先天就有一定的克制，能纏住胡不斬這樣水平的人不會是庸手，更兼他后來說還有一個不用兵器的拳術(shù)高手，更讓謝六橫對這群護(hù)衛(wèi)的評價全改觀了。暗器難練，赤手空拳的武功更難練，而且練了沒用，因為你不用兵器總是要吃大虧，所以練拳術(shù)的人往往都有別的技能，比如易月練的是碎玉手，他就是用也是輔以刀，但卻是以高超的戰(zhàn)術(shù)指揮能力冠絕江湖。所以這樣的人的地位一般都不低。
    更可怕的是，自己在黎明趕到那個村莊時候，發(fā)現(xiàn)村口的樹上居然掛著三個兄弟的尸體，都是被草繩勒住脖子吊在樹上的，尸體上除了勒痕之外毫無傷痕，這分明就是那個赤手的高手做的，是在警告自己。就那么幾個人還敢警告人數(shù)超過他們近十倍的敵人，這是的何等的狠辣心態(tài)？！簡直和瘋了毫無區(qū)別，但是瘋子又是非常可怕的。
    不要命的也怕瘋子。
    正想著，胡不斬又說話了：“我去殺了那老家伙。”
    謝六橫一愣，馬上就明白他要去殺那擺渡老漢，“殺他作甚？”
    “滅口啊?！?br/>     “去問話的人都蒙面了，他又一直被關(guān)在屋里，沒見過我們的臉。不用了?！?br/>     “你下手太軟。不知道你是怎么當(dāng)賊頭的？”胡不斬冷笑了一聲，拍馬就要往小屋那邊過去。
    “嗆啷”謝六橫抽刀在手，橫在胡不斬的胸前，他盯著胡不斬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：“不準(zhǔn)你濫殺無辜！我們是段刀門，不是打家劫舍的山賊！”
    “哼！你追殺女娃子不是濫殺嗎？！當(dāng)了****又想立牌坊！”胡不斬冷冷的說了一句。
    本來胡不斬說話沒有口德再加上他殺了項群方的外甥，這些都讓段刀門的人對他很憤怒了，而這句話讓段刀門的人全憤怒了，人人抽刀在手，夏慕陽趕緊過來，拉了一下胡不斬，向謝六橫陪笑道：“掌門莫怪，我和胡不斬這樣的人其實只想用武藝賺錢而已。各位莫要計較，我們還是趕緊追銀子來得要緊。不要浪費時間，掌門你說怎么個追法？”
    謝六橫怒視胡不斬好一會，無奈的收刀回鞘?？粗懊鏉L滾的河水，胸中全是悲憤：他們段刀門本來是一個歷史悠久的門派，雖然不是慕容世家歷史悠久，但也差不了哪里去。后來慕容世家席卷了江南地區(qū)，段刀門和其他無數(shù)個在江南的門派一樣，成為了慕容世家的仆從幫派。慕容世家就像大家的盟主，有時候會讓他們協(xié)助一些生意，打仗的時候，會讓他們出人出錢，協(xié)同慕容世家作戰(zhàn)。慕容世家對他們倒也客氣，他們對慕容世家也尊重，大家就這樣相安無事的處了好多代人。
    慕容龍淵和他父親經(jīng)營家族不力，做大了長樂幫，在兩個巨頭無數(shù)次的交戰(zhàn)中，段刀門也為慕容世家貢獻(xiàn)過自己的門徒和銀兩。謝六橫當(dāng)年還對長樂幫恨之入骨，對慕容世家的衰落憂心忡忡，因為慕容對他而言更加的親切，更加的可靠。
    “我做奴才做出癮來了！”謝六橫想到這里恨恨的罵道：過了沒幾年，憑空一聲驚雷，六合灘一戰(zhàn)，六個黑道門派的血流成河見證了天才慕容秋水的名震江湖的一戰(zhàn)。
    當(dāng)時謝六橫聽到這個消息還很吃驚：怎么慕容成公子這么早就出江湖，他還沒到弱冠之年啊。他所處的杭州戰(zhàn)爭并不多，因此不太熟悉慕容世家的前線悍將，結(jié)果他聯(lián)合杭州的各個門派去蘇州為慕容成慶賀，去了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和很多人一樣出了個大丑，慕容世家居然還有個二公子，大家才想起傳說中慕容龍淵帶回來的那個娼妓來。
    慕容秋水帶著一副與年紀(jì)不相稱的老練和大家見禮，談話，吃飯，還拉著自己平起平坐的吃飯，自己當(dāng)時出來慕容家之后還興奮的握緊拳頭，說老天開眼了，慕容世家有了明主。
    “媽的，我是個傻瓜！”謝六橫哀嘆一聲：后來，慕容秋水聲望越來越大，但他對外的瘋狂擴張需要大量的銀兩和人手。他盯上了生活在江南的這些附庸門派，他決定對內(nèi)整合，大的門派一個接一個被吞并了，生意歸慕容了，好手編入了慕容世家了。原來的掌門要么順從為慕容世家做事，或者拿大筆錢退出江湖，要么就被....
    “唉，多少老朋友都變了。”謝六橫在心里嘆了口氣，自己清楚的記得，當(dāng)時自己急得在大廳里踱步踱了一個月，最后他對著列祖列宗的牌位發(fā)誓：“我謝六橫一天在，段刀門一天在！”
    慕容秋水對他很耐心，談了很長時間，最后一次，慕容世家地盤上幾乎所有有頭有臉的門派掌門都來，有白道有黑道的，都想說服自己，慕容秋水和他從天明談判到天黑，自己毫不退縮據(jù)理力爭，最后慕容秋水無奈的一攤手，說：“和謝掌門這樣的人沒法談?！?br/>     說完，他就站起來領(lǐng)著一堆手下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廳，剩下的所有人臉“唰”的一下都白了，人人都盯著自己看，好像在看著一句死尸，而自己當(dāng)時腿馬上就劇烈抖了起來，“笑話！究竟誰不講理？！”自己在滿頭冷汗中對著那些武林同道硬挺著說出這句話，說出來之后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嗓子完全嘶啞了。。
    回去之后，馬上就準(zhǔn)備退路，還好，來打的不是慕容秋水而是呂甄，他的偵察并不嚴(yán)密，讓我們從地道跑了。
    “也許是呂甄故意的，慕容秋水那樣的人怎么能讓人服？！這個娼妓的兒子！”謝六橫不受控制的在心里喊道。
    “現(xiàn)在，慕容秋水又和長樂幫和談了，一直拿自己為工具的長樂幫很快就會給自己一口！他們是和慕容秋水一樣的強盜！只要幫他做成這筆生意，我們就可以得到大筆的銀兩，也可以在遙遠(yuǎn)的丁家得到一塊地盤，重起段刀門！這樣我就可以對得起我的這些好兄弟了。他們拋家棄業(yè)，唉！”謝六橫扭過頭又看了一遍身后這些好男兒，非常仔細(xì)的，每個人都凝視了一會，他要把他們的相貌印在自己心中。
    “掌門怎么辦？”
    “敵人戰(zhàn)斗力很強，我們還要用扇形隊形前進(jìn)，防止他們逃跑，這需要很多人手，所以我們不能分兵，重點集中去下游！”
    “上游的呢？”夏慕陽問道：“不去追他們了？”
    謝六橫看了看四周的弟兄，說道：“皮泰你帶著兩個弟兄去上游?！逼ぬ┦呛髞砑尤氲?，和自己的老兄弟毫無關(guān)系，雖然他的能力很強，但自己總是不太信任他。
    “幫主！”皮泰馬上喊道：“我想去下游！上游的那幾個人明顯是誘兵，我們不要上當(dāng)，一個人也不要分啊！”
    謝六橫點了點頭，對付那么兇狠的敵人，他實在不敢分兵也不想自己的弟兄再白白犧牲了。
    “小心被人殺光。哈哈?！焙粩卮舐曅α似饋?，他用一種輕視異常的眼光看著這群人。
    “你！”謝六橫真的發(fā)火了，他指著胡不斬的鼻子大聲的說道：“就是你！你去上游追！”
    “掌門，不可啊...”夏慕陽看了一眼胡不斬，他不想讓胡不斬和自己分開，畢竟胡不斬的功夫?qū)嵲谑翘昧恕?br/>     “你也去！”謝六橫回過頭來對夏慕陽吼道。
    “不熟悉路，給個向?qū)?！”胡不斬看著謝六橫那樣子，不屑的說道。
    “還有皮泰！給他們當(dāng)向?qū)?！你們?nèi)齻€去！”謝六橫被這些外來的人煩死了，他絕不信任他們，既然讓外人都離開，那么索性痛快一點，正好皮泰也去。
    “可是，”皮泰大聲說道：“我拿著神擊弩的啊，你們不能缺少我啊?！?br/>     謝六橫微一沉吟，馬上下了決心，一把神擊弩遠(yuǎn)不如信任和團(tuán)結(jié)重要：“你就帶著吧，見到他們就用弩結(jié)果他們！然后快去快回！”
    “掌門，我也去。”項群方伸手握住了謝六橫的胳膊。
    “群方，你？”謝六橫問道。
    項群方把馬貼近謝六橫的坐騎，附耳說道：“你信的過他們嗎？既然分兵了，不能白分啊。而且得手之后萬一出事就不好了?！?br/>     謝六橫馬上明白了項群方怕這三個人無所事事，根本不上心做事，反而白白的浪費人手。而且就算得手，在這塊地上亂晃，被長樂幫的人捉住就麻煩了，所以就算分兵也得有可靠的人看著他們。
    “說實話，我也最放心你。但那你脾氣好一點啊?！敝x六橫拍了拍兄弟的手說道。
    項群方點了點頭，“我剛才失態(tài)了，這事趕緊做完就好。為了大哥我也不會意氣用事的。”
    謝六橫重重的點了點頭，用力一夾胯下駿馬，已經(jīng)朝著下游方向竄出了丈許，他大聲呼道：“弟兄們跟我來！”
    不過項群方的擔(dān)心多余了，因為在追擊中，胡不斬毫不偷懶，鐵塔一樣的身體在風(fēng)雨中一直跑在四人的最前面。
    “和尚，現(xiàn)在你倒買力！你剛才何必那樣！不然我們也不會和大家分開了，唉。”夏慕陽拼命抽打馬匹跑近胡不斬。
    胡不斬啐了一口，說道：“看見他們我就煩。婆婆媽媽的。我現(xiàn)在倒開心，就兩個人，其中那個青城的小子壞了我的好事，還居然敢趴在我的背上！追上了不要和我搶，我要先讓他痛哭流涕的跪地求饒，然后再宰了他！哈哈。”
    “你這和尚，殺人還如此開心？！”項群方忍不住了，大聲喝道：“你怎地如此好殺？”
    “哼，”胡不斬不屑的回頭看了項群方一眼，答道：“世間太苦，無聊的鳥廝也太多，我是渡他們?nèi)O樂世界！不像你，和我一起去殺他們，卻還說我好殺？！都是殺人，還有好壞？難道你殺便是好殺，我殺便是壞殺？！直娘賊！”
    “有船?！鄙曳蛘自谖蓍芟潞人?，他看著兩個男子滿面的焦急笑了起來：“你們看著渡口沒船擔(dān)心了是嗎？因為這兩天突降暴雨，山洪爆發(fā)，渡船被沖走了，不過村后的小湖里還有幾條船。那湖連著這條河，但現(xiàn)在水大，你們要付雙份的錢。還有，船小，馬匹我們是渡不過去的。”
    一席話，王天逸和程鐵心笑逐顏開，
    等梢夫收拾停當(dāng)，四個人一起去村后取船，原來王天逸聽到他說是小湖，他腦海里浮現(xiàn)的是自己北方村子里池塘，等見了才倒抽一口涼氣：南方人嘴里的小湖原來是那么大啊。程鐵心也出了口氣：“江南真是的，遍地都是河流。真不如我們那里舒服，可以從騎馬這頭跑到那頭。”
    “各位外地人?。俊?br/>     “是啊。”
    “這么大的雨還出門??？”
    “做生意嘛，呵呵。”
    “這小哥半邊臉怎么腫了？還有條疤。遇到賊了？”
    “是啊。還沒到？”
    “嗯，雨下得太大，這條路本來沒有那么難走，馬上就到了?！?br/>     四人一邊聊天，一邊沿著那湖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。湖邊長滿了人高的蒿草，還有密密的小樹林，而且在雨水的沖泡下，地面泥濘不堪，一腳踩上去，簡直像踩在粘糕上，有些地方又滑的很，四個人走高走低，穿林撥草的往前慢行，王天逸不僅慶幸聽梢夫的話沒帶來馬是對了，而程鐵心背著翠袖，走得也是踉踉蹌蹌，王天逸不得不扶著程鐵心。
    走了好長時間，幾乎是到了這湖的另一邊，才見到了離湖不遠(yuǎn)處有一間小房子，三條船就靜靜的停在湖邊的水草里，中間是一條烏篷船，旁邊是兩條小舢板。
    “烏篷船一百錢，舢板五十個銅板。你們坐哪個？各位不要怪我漲價，只是河里的水太急了，現(xiàn)在還下著雨?！鄙曳蛐Φ馈?br/>     王天逸說無妨，翠袖卻叫了起來：“管家，又坐船?。可洗挝铱墒菚灤?！”
    程鐵心馬上躬身說道：“小姐，請您一定忍耐?，F(xiàn)在有人在追殺我們，我們不是說好要贏了他們嗎？”
    他的神態(tài)語氣絕對的恭敬，簡直就像是在和真正的小姐說話，所以王天逸在旁邊看到這一幕不由得一愣，隨后想到程鐵心是不想在梢夫面前露出破綻。
    梢夫已經(jīng)到了小屋前，伸手從懷里掏出一把鑰匙開鎖，回頭遠(yuǎn)遠(yuǎn)招呼他們道：“各位稍等，待我把櫓和槳拿出來。外邊雨大，哪位客官付錢？不妨先到屋里把錢付了?！?br/>     程鐵心對王天逸說道：“你先和小姐上船?！闭f罷扭頭朝那小屋走去，一邊從懷里掏錢。
    王天逸輕輕的扶著翠袖上了中間的烏篷船，他們都是北方人，不習(xí)水性，兩人剛上得那烏篷船的船頭，船身就搖晃起來，兩人一起變色。翠袖更是渾身發(fā)抖，王天逸強自鎮(zhèn)定，努力在搖搖晃晃的船上站穩(wěn)，一邊握緊了翠袖的胳膊，他怕自己掉入水中，更是怕翠袖掉進(jìn)那滿是水花的湖中。
    翠袖顫抖著說：“上次我們是坐好大的船，我還害怕。現(xiàn)在居然是這么小的船，我們...我們..我們不會掉下去吧？我可不會游泳。你會嗎？”
    王天逸也是渾身一震，強笑道：“游泳？我..，不過你..不用怕..沒什么的。很快就過去了。咱們先進(jìn)船篷下面避雨好嗎？”
    王天逸正扶著翠袖看著低頭往船篷下鉆，突然一聲慘叫傳來，王天逸扭頭一看，不由得眼睛瞪大了：程鐵心一動不動的躺在小屋前，不知道是死是活，在他頭前，駭?shù)脟槾袅说纳曳蛟陂T口呆若木雞，嘴里可以放得下一個西瓜。在他身邊卻是一個掉頭往這邊沖來的蒙面人。
    “糟了！”王天逸心咯噔一下，這個蒙面人能夠解決程鐵心，說明自己絕非是他的對手，那么現(xiàn)在必須趕緊跑！他反身抽出長劍要砍斷系船的繩子，愕然發(fā)現(xiàn)系烏篷船的居然是條鐵鏈。他一扭頭，看到系小船的卻是普通繩子。
    毫不遲疑，王天逸一把把翠袖攔腰抱起，一下子就跳到旁邊的小船上，他把翠袖丟到船上，一劍砍斷那繩子，翻身下船入水，雙腳全力蹬著水下面的泥沙，雙手用力推船，小船馬上迅速的離開了河岸，王天逸直到腳開始蹬不到實物在水里踏空的時候，才奮力爬回船上。
    當(dāng)不會水的人把全身浸到水里的時候，尤其是雙腳再也踏不到東西的時候，那種腳底失去支撐的恐懼是直接透到骨頭里的。
    王天逸翻身回船的時候，不由得怕的上下牙關(guān)打架。他抬起頭，小船離開河岸已經(jīng)快二丈了，而那個蒙面人已經(jīng)到了湖邊。
    “成功的甩開他了！”王天逸一口氣還沒喘完，就看到那蒙面人毫不停留，在湖岸一躍而起，從空中直往小船撲來。
    王天逸這才想起，他怕水，別人卻不一定怕。他回頭看去，翠袖已經(jīng)縮到了另一邊的船頭，雙手緊緊的抓住了兩側(cè)的船舷，一張小臉駭?shù)靡呀?jīng)煞白煞白的了。
    “你放心?！蓖跆煲莨緡Ａ艘痪?，猛地扭回頭，拔出另一把劍，朝著凌空而至的敵人雙腿劃去。
    但他的劍還沒近身，對方的刀已經(jīng)帶著一片水珠兜頭而至，本來就勢大力沉又借著他凌空下落的勢頭，威力實在可畏。王天逸別無他法，雙劍交叉生生的架住了這一刀。
    “啷”的一聲巨響，在刀劍相交的火星中，王天逸眼前也是金星亂冒，渾身受的新傷全痛了起來，手腕更是像斷了一樣。他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，小舢板一陣亂晃，這是對方落在舢板上引起的巨震，讓從來沒有經(jīng)歷過船戰(zhàn)的王天逸仰天摔倒在船上。
    “快起來！”王天逸心中大呼，也沒時間管自己頭壓得翠袖痛不痛，撂在船弦的左手，僅靠大拇指和手掌夾住飛鷹劍，全靠其余四指捏著船弦用力，無暇管左手在船弦上擦的鮮血淋漓，腰一挺就坐了起來，對方的刀光已經(jīng)亮起。
    王天逸一邊盡力半跪在船弦上，一邊全力去用雙劍去封對方那刀，“當(dāng)”的一聲大響，王天逸又是朝后仰去，右手的劍只剩下了半截，這把劍不像李孝先的飛鷹劍，而只是普通的劍，在那次雨夜戰(zhàn)斗中已經(jīng)被砍的全是缺口了，這次又遇到好手，沒幾下就被砍斷了。
    王天逸哪里有空去管手里拿的是什么，別說是半截劍了，就算是根稻草在這生死存亡的關(guān)頭他也不會放手的！但是雙方每一下拼斗，每一下發(fā)力，都讓水面上的小船搖擺不定，這簡直要了王天逸的命。
    他連游泳都不會，更別說在船上進(jìn)行水戰(zhàn)了，他連站都站不起來，只能半跪著竭力支撐，這樣還無數(shù)次的差點仰面摔倒，而對方卻在船頭站的很穩(wěn)，每一下劈砍都勢大力沉，讓王天逸痛苦的要發(fā)狂，在這搖搖晃晃的船上打斗，全靠腰來尋找平衡，這樣王天逸的腰此刻好像都要斷了，還不知道如何發(fā)力。
    “啊啊啊啊”身后的翠袖好像這個時候才睡醒一樣，發(fā)出了尖叫。王天逸心一震，心中已經(jīng)有了主意，他緊咬牙關(guān)，半跪在全是雨水的船板上，對蒙面人對著自己腦袋直劈而下那一刀視而不見，左手飛鷹劍直對著對方和自己胸膛齊高的大腿直刺而去。
    你可以劈下我的腦袋，但我會絞爛你的大腿！王天逸眼睛瞪圓了，對方的疾劈而下的刀帶來的恐懼和寒意讓他每根頭發(fā)根都痛了起來，卻毫不退縮，他喉嚨里發(fā)出野獸一般的咕嚕聲，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左手那把在雨中疾飛的飛鷹劍上。
    賭！
    賭命！
    賭贏了！
    對方的長刀果然變向了！
    雪亮的刀身擦著王天逸的臉劃下去的，好像情人的手擦過臉龐一樣，王天逸甚至感覺到這把刀散發(fā)著如冰一樣的寒氣，那是他用自己的臉感覺到的。
    那把刀不得不擋開飛鷹劍，對方并不想用腿換命。
    機會！
    一閃即逝的機會！
    但卻在王天逸的計算之中！
    王天逸左手只是握緊飛鷹劍，卻不用力格擋對方長刀，讓對方從右到左的劈砍把飛鷹劍打開，他借力伸開了手臂，閃亮的飛鷹劍和王天逸伸直的左臂組成了一條長長的筆直直線。
    與此同時，王天逸兩腿發(fā)力，身體就跪著向?qū)Ψ絻赏葥淞诉^去！
    船很小，打斗的人不像在陸地可以騰挪躲閃，更何況王天逸這種悍不畏死的撲擊，他一下就撲到了對方身前，頭馬上就要撞到對方肚子了，他看到了對方左腿在一瞬間抬起了，也許敵人想把他踢到水里，也許敵人想豎起膝蓋頂爛他的下巴，也許...但是這是船，沒有也許，劇烈的晃動讓那條腿又無奈的踏回了船板上。
    看不見刀了，因為離敵人太近了，已經(jīng)撲進(jìn)了刀攻擊的盲區(qū)，王天逸左臂曲起，彎的像一道拱門，飛鷹劍平著貼在了自己后背上，這也是賭博。
    他又賭贏了！
    敵人只能回刀從背后劈他，因為他離他太近了，王天逸只感覺貼在身后的飛鷹劍震了一下，然后平平的劍身突然變的像把鐵錘一樣有力，重重的砸在了自己后背上，那是敵人豎砍劈在了橫貼背后的長劍上，借著這鐵錘般的一擊，他身體往前撲的更快了。
    右手的斷劍劈開雨霧，打碎的水珠讓這把斷劍在空中劃了一條亮的耀眼的弧線，然后就是沒入了對方的大腿，只剩一個劍柄露在外邊。
    對方大腿狂噴而出的鮮血濺滿了王天逸的右半身，而與此同時王天逸的臉幾乎是撞進(jìn)了對方的肚子，他張口吐出了大口的鮮血，這是背后挨了一錘的代價，他就這樣貼在敵人肚子上看著自己的鮮血浸入了對方黑色的衣服。
    這一刻很短，但王天逸卻覺的很長。
    然后他狂吼著站了起來，右手猛提劍柄，幾乎僅僅靠插在對方大腿里的斷劍生生的把對方拉翻的。就像握住桌子的一條腿把桌子掀翻一樣。
    劇痛讓蒙面人失去了任何思考的余地，在被王天逸掀翻在船頭又滾落水里的過程中，他扔掉了刀，雙手掐著大腿瘋狂的廝喊著，痛苦連聲音都好像著了火。
    王天逸一見對方掉水，第一件事情卻是轉(zhuǎn)身朝回跑，那邊的翠袖已經(jīng)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了。
    “你沒...”滿嘴是血的王天逸剛邁第一步，腳踝就被抓住了，然后就是劇烈的拉動。
    王天逸摔倒。
    回頭。
    長劍猛刺入水。
    水中血花翻滾。
    那只手松開了。
    不甘心的沒入了水中。
    但兩個男子在船一側(cè)拉扯摔倒的力量已經(jīng)讓小船劇烈搖晃起來，“翠袖小心！”王天逸歪著身子居然還向翠袖那里撲去。
    但船還是劇烈震動了一下。
    王天逸落水。
    王天逸一落水就感覺一切力量一切勇氣都隨著腳底的虛空消失了，他驚惶失措伸手亂抓，一把抓著了一個實實在在的東西，然后就死死的抓住不放。
    “我要上去！”王天逸沉在水中央，不能呼吸、恐懼感讓他的心都要裂開了。
    那手里握著的是唯一的救命稻草，但顯得軟軟的毫無力量，他抬起頭向上看去，那居然是翠袖的腳！
    水很清，透過那開滿水花的水面，王天逸看到翠袖也落水了，她兩只手攀著船弦，胸以下的身體都在水里了，而一只腳就握在水下的王天逸手里。
    “翠袖很害怕?！蓖跆煲莞杏X到了，手里的那只腳不停在努力想擺脫自己的束縛，另一只腳在自己頭頂亂踢，水面上凄慘的哭喊聲傳進(jìn)了水下。
    王天逸不敢再掙扎了，那樣會讓兩人下沉的更快。
    “絕對不能放手！絕對不能放手！放手就是死！死！死！”王天逸被絕望緊緊的包圍了：“但是翠袖也拉不動我上去啊?！?br/>     而王天逸感覺到，翠袖的身體在慢慢下沉，她曲起的雙臂慢慢的拉直了，先是脖子，后來就是下巴都沒入了水中，“翠袖是那么的無力，她拉不動自己?！彼碌耐跆煲萸宄目吹竭@一切，很快，他和翠袖都會沉下去。
    頭上的水面亮亮的，那是光明，那里有清新的風(fēng)可以自由呼吸；腳下面是黑不見底的虛空，那是黑暗，那里只有朽腐的死亡和無盡的痛苦。
    光明離自己只有翠袖那么高，但卻遙不可及。
    水泡從王天逸嘴里冒出，他不再掙扎了，馬上就感到了腳底的黑暗用一種絕大的力量在拉扯著自己，這通過自己拉著翠袖腳的繃直的手臂就可以清晰的感受到。
    “我好沉。”王天逸腦袋要綻裂，他模模糊糊的用盡全身力氣又抬起頭看了一眼翠袖，而她那么纖弱。
    “反正我都是死，”王天逸胸里劇痛中翻滾起一股酸楚的感覺：“你活吧。”
    王天逸在水里無聲的抽泣了一下，他輕輕松開了翠袖的腳，朝水底無盡的黑暗墜去。
    水很冷。
    身體周圍被黑暗包圍著。
    只有上面有光明，在光明的中央是翠袖。
    “我一直想對你說：我其實挺喜歡你的?！?br/>     王天逸盡力伸直手臂，想去觸摸越來越遠(yuǎn)的翠袖的影子，可是只揮起了一些水泡，轉(zhuǎn)眼間水泡在他眼前破裂了、消失了，他什么也看不見了。
    他筆直的伸著那只手，沉入了黑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