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常氏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一點，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，這年輕姑娘不像她那個娘似的蠻橫不講理，倒是有幾分識趣的。
    那婆子聽到這兒，委屈地大聲申辯：“怎么沒事兒？我這臉都腫了——”
    “夫人，你方才說要遵守你家里的規(guī)定，不妨同我們說說，是怎樣個規(guī)定法兒？”禾麥不理會婆子，而是沖常氏笑了笑。
    常氏冷冷看了她一眼，給身后的丫鬟做了個手勢。
    身后的丫鬟字正方圓地背誦道：“湯家家規(guī)，雞啼兩遍必起床，清晨用飯前向夫人請安，吃飯不得發(fā)出聲音，用過飯后收拾碗筷，回房挑水清掃，地擦三遍，桌子擦五遍，需得半點灰都沒有……日落而息，不得挑燈點蠟……”
    禾麥聽得腦袋都大了，“這是你們湯家的家規(guī)？每個人都這樣做？常夫人，難道你平日都是這樣做的？”
    那小丫鬟好笑地瞥了禾麥一眼，“這是下人們的家規(guī)，又不是規(guī)定主子們的。你們——都記住了沒有？”
    禾麥謹(jǐn)防鐘相思這會兒發(fā)怒，連忙先答應(yīng)下了，“記住了記住了……”
    “記住了，就好。”常氏見禾麥態(tài)度尚可，還算滿意地點點頭，意有所指地瞄了鐘相思一眼，“若遵守不了這幾條家規(guī)，你們，便出府去吧！”
    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院子，臨走的時候，那挨揍的婆子還瞪了鐘相思一眼。
    鐘相思何時受過這等侮辱，氣的恨不能撕破那常氏的臉。
    “好了娘！咱們虎落平陽被犬欺，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！”禾麥死命攔住鐘相思，“莫不如咱們?nèi)フ堏w管家?guī)蛶兔Α?br/>     “我不想在湯家住下去了！”鐘相思負(fù)氣地說，“我現(xiàn)在一刻也待不下去了，我寧愿睡天橋破廟，也不要住在湯家！”
    “咱們問趙管家能不能將咱們幾個的戶籍上了，好讓咱們能在牙行租房子，或者，干脆讓趙管家?guī)驮蹅冋乙惶幵郝洌屐o一點的，咱們租金照付，銀子的事情，以后另想辦法，不就行了？”禾麥勸道。
    鐘相思沉吟了起來，“這樣……好像也不是不可以。”
    禾麥道：“是呀娘，可以的！一會兒天亮了，我就去找趙管家！”
    趙管家并不知道凌晨那場事情，常氏自然是刻意讓下人瞞著這位老管家的。
    聽聞鐘相思要搬出去，趙管家極力挽留，“老爺這一陣子就要回來了……夫人你們?nèi)羰亲吡耍蠣敾貋砼率且獎优摹?br/>     “趙管家，你也看到了，你們府上這位常夫人實在難纏，”鐘相思的口氣還是有些難以解恨，“若不是我看她是個深宅婦人，早就出手揍她，哪兒會讓她跳到我面前撒野？”
    趙管家無話可說，過了一會兒，便道：“若是房子破舊一些……夫人可能接受？”
    鐘相思道：“那沒什么問題！”
    鐘相思這回答的簡單，可當(dāng)趙管家?guī)е秃帖溔タ茨欠孔拥臅r候，母女倆面面相覷，誰也沒想到，這所謂的破舊……竟然如此難以接受！
    房梁上的蜘蛛網(wǎng)厚重的和布絮一般，殘敗地垂在地面上耷拉著，屋頂露了頂大一個洞，棲息了一堆嘰嘰喳喳的鳥兒。
    而門窗幾乎整片整片地掉落下來，風(fēng)簌簌地吹過，破門傳來吱呀吱呀的聲音。
    院里的兩處園子，里面滿是濕泥，有的地方向外爬著長條的蟲子。
    更莫提那灶房里的灶臺是什么樣的破敗了.
    鐘相思憂心忡忡地看著這破屋院，“這是人住的？”
    趙管家道：“是……只不過荒敗了許多年，沒什么人住罷了。夫人，這處的租金每月只要五百個銅錢，旁的屋子，怕是要一月一二兩才行。”
    “這屋子這么落魄，就算要住人進(jìn)去，恐怕也要費銀費力的修補(bǔ)一番。”禾麥沉吟著，“不過，既然是趙管家找來的地方，一定算是合適的了。趙管家，租金如何付？”
    趙管家道：“租金倒是不急。夫人，禾麥小姐，若你們當(dāng)真想住下，那我便招些人來幫你們將這屋子補(bǔ)了如何？至多兩三天，這屋子便能煥然一新。只不過，這補(bǔ)屋子的錢，怕是要你們拿了……”
    “那便補(bǔ)吧，左右我們也想長住。”禾麥答應(yīng)道。
    下晝回了湯家，六郎正在給榻上的燕行喂藥。
    燕行知道鐘相思同禾麥去看了房子，見兩人一身輕松的回來，笑道：“可是房子的事情有著落了？”
    “有了，”鐘相思點頭道，“已經(jīng)付了一年的租金。趙管家托人幫咱們將屋子收拾出來，這一兩日，咱們便能住進(jìn)去了。”
    燕行道：“好，總算如了你的愿。”
    “爹，六郎，方才我和娘商量著，不如今晚我便動身，前往長明城表哥家里，將慕禾接回來罷？”禾麥有些迫不及待，“眼下咱們也算在月牙城中安穩(wěn)下來了，來去約莫三四天時間，想來我?guī)胶袒貋恚阒苯幽茏∵M(jìn)去咱們自己家里了。”
    六郎聽了，毫不猶豫地否決道：“不可你自己一人去！我同你隨行，咱們路上小心行事便是。”
    燕行皺眉道：“六郎，你……便不要去了。”
    六郎和燕行同時大周通緝榜上的犯人，就算認(rèn)識六郎的人少一些，但畫像上還是畫著燕行的形容的。
    六郎陪禾麥去……還是不穩(wěn)妥的。
    鐘相思干脆道：“不如我同禾麥去？”
    “不行！”禾麥搖頭，“娘，你得留下照顧爹的……六郎怎么說都是個男人，實在沒有您照料爹的細(xì)心。六郎，你也莫和我爭了，我一個人去目標(biāo)小，再說我是個女子，又沒人認(rèn)識我，誰會為難？便我自己一人去，什么事情都不會有……”
    “我實在不放心……”六郎始終皺著眉頭，放心不下，“莫不如再等一陣子，等爹的傷勢好一些了，叫娘隨你去……”
    “是啊禾麥，要不再等等吧。”鐘相思也勸道。
    做娘的，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自己的女兒，可是……
    讓禾麥一個人上路，并不是鐘相思和六郎想見到的。
    路上沒個人照應(yīng)，萬一有個什么閃失怎么辦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