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見說道正事兒上，禾麥便開了口，問牛永旺還有沒有豬羔。
    牛永旺笑道：“還有三頭呢，欸，這年頭，豬羔子白送都沒人要哩！”
    秀娟附和道：“可不！咱們村里，有條件能養(yǎng)三頭豬羔的人可不多，又那個能力的，不是不肯吃苦，就是沒那個功夫！”
    禾麥莞爾一笑，“永旺叔，秀娟嬸兒，其實不瞞你們說，前幾日我家六郎就把豬圈做出來了，本就想要抱幾頭豬羔回去養(yǎng)！今日我問奶奶，她告訴我永旺叔你家有母豬抱窩，這不，我便來了。”
    牛永旺登時大笑道：“那太好哩！我們現(xiàn)在正愁這豬羔子送哪兒去，丫頭你若是要，那實在太好不過，這三頭你都拿走！”
    永旺說著，便要起身去后院給禾麥抓豬仔，禾麥忙攔住了，“永旺叔，不用急！我只要兩頭豬羔就夠了！”
    她今日除了帶來的這只兔子，額外帶了二百文銅錢，剛夠兩只豬羔的銀子，若再多拿一頭，怕是永旺夫妻倆吃虧。
    “欸喲，多拿一頭回去養(yǎng)嘛！”秀娟嗔怪了一聲，“不瞞你說哩，我和你叔正發(fā)愁這事兒，你說，這豬羔給誰哩？送去的人家若不好好養(yǎng)，那不是糟蹋豬羔么？丫頭，若我和你叔知道你和六郎能養(yǎng)著豬羔，前面那四五頭豬羔，還用大老遠的給清蘆村的人送過去么！”
    禾麥不好意思的笑了，“可永旺叔，我今兒只帶了兩只豬羔的銅錢……”
    牛永旺一瞪眼，“什么錢不錢的，誰讓你拿錢哩？”
    說著，兩口子把娃往禾麥的手上一塞，風風火火去的去后院抓豬羔了。
    禾麥很不好意思，先前受了牛家兄弟的這么多照顧，如今日子好過這許多，可不能再白拿人家的東西！
    她將身上那二百文銅錢放在炕頭的被褥底下，又小心的拍打拍打，讓被褥看起來沒有人動過的痕跡，這功夫，她手里的娃娃見她往被褥里藏東西，嘻嘻笑著，口齒不清的喊：“錢……大錢……”
    “噓！”
    禾麥忙笑眼彎彎的做出噤聲的手勢，抱著小娃在懷里搖來搖去，輕輕哄著。
    童言無忌，可不能讓這娃壞了事！
    沒一會兒功夫，三只小豬羔就在院子里叫嚷上了，哼哼唧唧的聲音很大，院子里吵吵鬧鬧的倒也熱鬧。
    牛永旺夫妻笑呵呵的進來，永旺道：“丫頭，你等會兒，我把石頭送到隔壁你黃奶奶家看會兒，我跟你嬸子去把豬羔給你送家里去！”
    禾麥忙婉拒，“甭那么麻煩了牛叔！你和嬸兒都在家里坐著，我往村里多跑兩趟不就得了么！可不能讓你跟嬸兒跟著費事！”
    永旺憨憨笑道：“啥費事不費事的，就村里這兩步路還怕遠？那清蘆村的兩戶買家，不也是我們趕著住豬羔給送過去的么？走罷，一炷香的功夫費啥事！”
    秀娟也在一旁勸著，禾麥只得看牛永旺將石頭送到了隔壁，又過來，他們?nèi)艘蝗艘恢坏呢i羔，往六郎家里走去。
    這幾日牛家的地牛永旺顧不上看管，都是永蓮兩口子看管著，說起這事兒，牛永旺顯得很不好意思。
    禾麥笑道：“我奶奶前幾日才說哩，像牛大叔和牛二叔這么親熱有愛的兄弟可難找呢，那段日子我和奶奶剛搬到小院里，多靠牛叔你們幫襯，我也一直沒來得及道謝。”
    永旺擺擺手，顯得很不在意，“啥謝不謝的！你爹原來在的時候，可沒少幫我們的忙，欸……”
    眼見又說起死去的林長軍，秀娟心細怕禾麥聽了難過，忙岔開了話茬。
    牛永旺似是也意識到這話不該多說，便快走了幾步，沒一會兒人影就老遠跑到前面去了。
    禾麥和秀娟倆人走的慢些，秀娟似是有意和禾麥說些什么，腳步慢悠悠的。
    “禾麥，有個事兒，我得和你囑咐一下哩……”秀娟猶猶豫豫的開口。
    “嬸兒，你說！”禾麥爽朗的道。
    秀娟顯得有些躊躇，但還是慢慢的開口了。
    “前一陣兒，我和你叔去清蘆村送豬羔不是？遇上了李大牙哩……”
    李大牙！？
    禾麥聽到這人的名字，神色一凜。
    林長軍將禾麥帶回小青村的時候，已經(jīng)身染重病。沒過月余的功夫，便與世長辭。
    而林長軍死后，且不說林長喜夫婦對家產(chǎn)的爭奪和老太太的悲傷，單說在林長軍死后第五日，便來了追債上門的李大牙。
    李大牙是清蘆村鼎鼎有名的惡霸，這些年不生活在清蘆村，而是在清河鎮(zhèn)上開了賭坊混日子。
    李大牙帶著手下爪牙趕來大鬧靈堂，說是林長軍在賭坊欠了五十兩白銀沒還便死了，這銀子，可不就得林家人替他還！？
    當時林長喜沒出面，面對兇惡的李大牙，披麻戴孝的禾麥出面，尚且鎮(zhèn)定的問詢了此事。
    李大牙便警告她，要她盡快將這銀子湊齊，交到鎮(zhèn)上的宏運賭坊去。若下次他再帶人來找，怕是不會這么輕易的放過林家人！
    李大牙離開，一連幾個月沒有露面。
    而關(guān)于林長軍在賭坊欠下五十兩白銀這事兒，有諸多可疑之處禾麥尚未查探清楚，她出面回應此事，卻不代表，她接下了這門債事。
    而此時，秀娟說起李大牙，不會是隨口一提的……
    “李大牙怎么了？”禾麥問。
    秀娟猶猶豫豫的說道：“李大牙平日不回清蘆村，那日回去，是為了討回先前賭鬼欠下他的賭債，欸喲，那賭鬼家里破破爛爛的，媳婦兒子餓的吱哇亂叫……”
    “李大牙帶人去了，給那賭鬼家里打砸一番，給他媳婦的衣裳剝了吊起來，又將那娃兒扔到地上去……”
    禾麥聽得心中發(fā)顫，“李大牙下手這么狠？官府沒人管么？”
    “李大牙是李錚的侄子，李錚又是一方員外，欸喲，那就是活鬼大老爺?shù)挠H戚，誰肯管呀！”秀娟搖搖頭，又說起那賭鬼的事兒。
    “那賭鬼哭著嚎著讓李大牙再寬限幾日，李大牙應是應了，結(jié)果剁下人家兩根手指頭！說下月底再不還銀子，他們一家三口，都得留下三根手指頭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