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3章 萬火灼身
張闊從清河鎮(zhèn)回來的時候,已經(jīng)微微地有了些醉意。
今日是縣令黃楚善的壽辰,而他作為本鎮(zhèn)最年輕有為的捕頭,又是縣令青睞看重的人,自然多陪了幾杯。
回來的時候路過勇義粥包鋪,瞧見那兒開了半扇門,眼神柔和起來,踱著步子往里面走去。
粥包鋪里空無一人,鋪蓋卷剛剛展開一半,而灶膛里還生著文火,爐子上坐著一籠屜的包子,已經(jīng)能聞到一些微微的焦味了。
“這丫頭跑哪兒去了?”張闊莫名其妙,走進去將灶膛的爐火熄滅。
酒意有些上頭,他倒了杯茶,慢慢飲了一口,想坐一會兒等禾麥回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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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闊酒意散了一半,沖出了屋子,竟瞧到村南的一處位置燃著沖天大火,陣陣黑煙濃霧飄向漆黑的夜空,半個夜空被染的黑灰相加,可見火勢之大。
那地方,可不正是張家之所在么!
張闊拔足奔到自家門前,正看到被眾村民合力擔水滅火的門樓已經(jīng)燒得滿目瘡痍,可那火勢不見小,熊熊的烈火愈燒愈兇。
有位挨著張家居住的村民認出張闊來,叫苦道:“張相公,你家怎生的這般大的火?我家都快要被你連累了!”
“火是什么時候升起來的?”張闊問。
“唉,也就一盞茶的功夫?起初那火苗不大,可誰知道越燒越大!”
聽見村民的抱怨,張闊被火光映照的臉色多了一分憤怒,一盞茶的功夫,火勢怎會如此沖天?這場火,必定不是偶然,而是人為的迫害!
既然火剛燒著不久,那么擲火的人一定還在村子里沒有走遠。至少從他回村到現(xiàn)在,還不曾見到一個臉生可疑的人,若現(xiàn)在去尋搜,定能尋到那擲火人的下落!
若是找到他,他非問清楚后再將這人打個半死不可!
那戶村民眼見張闊沉默了半晌后,竟往村子里跑去了,罵道:“你這人好不負責!自家著了火卻不急,讓我們給你滅火!老話說的沒錯,吃公家飯的,沒一個好東西!”
張闊恍如不聞,等到村里的人群稀疏之后,他干脆足尖一點,飛身上了村中屋舍的房頂。
登了高處,眼底收望的情況便更多了起來,眼見出了村東邊自家著火的那一處,西南便更有一陣紛雜的聲音傳來,張闊不待多想,已經(jīng)往西南邊掠去。
李長安穿著禾麥的衣裳,眼見那伙人在他身后跟著,已經(jīng)離當鋪好有些距離了,便不再顧忌什么,拔腿狂奔。
方才顧忌著被人識出他的背影不是禾麥,是以還不敢放肆的逃跑,他心想著這會兒干脆給他們帶到村外去的亂葬崗,繞暈了他們,他在倒頭回來便是了,可不曾想,面前忽然出現(xiàn)個人。
“張、張大哥!?”李長安被嚇了一跳,又很快認出張闊的身份。
張闊瞧他一身古怪的打扮,身上衣裳還有幾分眼熟,蹙眉問:“這是做什么?”
“有人給禾麥姐下了藥,現(xiàn)在正在當鋪里!你、你快去救她,去找六郎哥!”
李長安只有來得及這么說了幾句,便頭也不回地跑了。
身后那伙人很快追攆上來,可哪里追的上李長安,又哪里看得到躍上房頂?shù)膹堥煛?br/>
張闊聽見了禾麥二字,心中早已焦灼起來,飛身迅速趕到了李長安的當鋪,這才見到當鋪的門板狼藉的砸在地上,廳里一片黑暗,無比寂靜。
“禾麥?!”張闊急急喚了幾聲,前廳后堂和廂房里搜尋了一遍,可根本沒有人影。
院里的井旁有一堆散落的衣裳,是男子家的,張闊陡然想起曾在李長安身上看到過這些衣裳,登時向井口中看去。
果不其然,月明照耀的幽暗井下,若隱若現(xiàn)著一個人墨黑的長發(fā),水下不時有氣泡冒出來。
張闊大驚失色,趕忙拉著井繩下了井,果見到井下之人是禾麥。
她身上只著了單薄的里衣,渾身被井水浸的冰涼不已,雙眼輕皺著,不得應答。
張闊拍了拍她的臉蛋,也叫不醒她,只得先將禾麥背上來。
禾麥已軟作一灘水一般,毫無精神的昏在地上。張闊不知內(nèi)情,只道她是嗆了水,將她用衣裳裹了,便往村里的醫(yī)館跑去。
此時三更半夜,醫(yī)館早就關(guān)了門,張闊奮力拍著門,過了好一會兒,才有個滿臉不耐煩的小童開了門。
“拍什么拍!?醫(yī)館關(guān)門了!你去別處找郎中罷!”那小童不耐煩地攆人道。
張闊顧不得旁的,憤怒抓住那小童的衣領(lǐng),厲吼道:“老子是清河鎮(zhèn)的捕快張闊!立刻叫你家大夫滾出來救人,否則老子明天定砸了你家的招牌!”
他渾身淌著水,臉上的的煞氣是如同要將小童吃了一般的兇惡,咆哮的聲音足讓方圓十里都聽得到。
那小童見來的是個狠角色,登時懦了,傻眼道:“我、我家郎中昨日害病在身,去……去臨江探病了呀……”
張闊憤怒不已,松開那小童的衣領(lǐng),狠狠一腳踢向門板邊那塊“懸壺濟世”的對子,吼罵道:“狗屁!”
他背著禾麥往村口跑去,想著村口有一位姓鐘的人家曾經(jīng)幾代學醫(yī),便要去那兒請鐘家的救人。
可身后禾麥冰涼的身體卻漸漸起了變化,她的頭依舊軟軟的搭在他的肩膀上,可身體卻逐漸如同一塊燃燒起來的炭,又軟又燙。
他聽見禾麥口中喊出幾個字,似是在討水喝,心中又驚又惑,趕忙被她回了鋪子里,將鋪蓋展開將她抱到床上,“禾麥,禾麥?”
她尚有神智,那哪里是嗆水之人的癥狀?而這又燙又紅的臉,和逐漸升高的體溫……
張闊常年出入花鳳閣,青樓中那些尋歡作樂的法子他知道的實在太多太多,他登時便明白,禾麥被人下了的,是什么藥。
他知道此藥并非無法可解,也知道此藥并非一定要盡男女之事才能緩解,只要捱過最初那幾個時辰,等體內(nèi)的毒火散了,便就算挺過了。
可這個中如萬火灼身的滋味,實在非人所能承受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