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3章 往事云煙
“你方才聽到掌柜的叫那人什么名字沒有?他姓李……還說到員外二字,我想,也是李家莊的人。”禾麥平息了口氣,分析道。
六郎說:“這十里八鄉(xiāng)禍害百姓為非作歹的人里,十個有八個都是從李家莊出來的。”
禾麥忍不住問:“李家莊從前到底是什么地方,竟生出這么多的豺狼虎豹?”
六郎沉默了下,道:“李家莊從前并不怎么囂張,至少在十年前的時候,它還只是一個普通的村莊,只不過這里的村民較之別的地方好斗爭勇了一些。最大的改變,是在八年前的時候……”
六郎用略帶沉重的口吻,帶禾麥的思緒慢慢回到了八年前去……
那時新皇剛剛登基,外敵南齊趁此時來侵,朝中許多愛國志士愿去邊疆征戰(zhàn)駐守,全國上下沆瀣一氣,舉國振奮同抗外敵。
當(dāng)時的情景,若要打仗,大周必定可以戰(zhàn)勝南齊。
而當(dāng)時朝內(nèi)一名受皇帝重用的文官,卻給皇帝出了一個謂之能化干戈為玉帛的良計。
其意,是派后宮的一名女子去聯(lián)姻,從而化解這場硝煙彌漫的戰(zhàn)爭。皇帝聽信了那文官的讒言,選出了后宮去貌美的公主前去和親。
那公主原本許給了朝中的一位武官,可如今卻要離開故土,前去外邦成為犧牲的棋子。武官絕望之余隨她一同前去,在半途,她帶著公主逃婚了。
當(dāng)時南齊的軍隊已經(jīng)壓境,戰(zhàn)爭一觸即發(fā),朝堂內(nèi)文武百官謹(jǐn)言,力勸皇帝派兵征戰(zhàn),此戰(zhàn)定勝。
可皇帝當(dāng)時已被蒙蔽,誰的話都聽不進(jìn)去。那文官再進(jìn)讒言,主動請纓派人去捉拿公主和那武官。
后來公主被找到,武官也被找到,但武官回來的,只有一顆項上頭顱。
這樣的場面阻止不了公主去和親的結(jié)局,在公主和親之后,南齊驚艷于公主的才貌而放棄了壓境。
這文官由此搖身一變,成為大周的宰相,一人之下萬人之上。
而更令人驚訝的是他和那武官的關(guān)系,竟是親兄弟……
武官死后,宰相不僅成了皇帝面前的紅人,更繼承了家中的巨大鐵礦,便是永安鎮(zhèn)的鐵礦。
此人手握重權(quán)之后,陷害忠良,貪贓枉法,不知多少英勇烈士因此人而命喪黃泉……
這些事情發(fā)生在八年前,也正是從那時起,大周在天下的勢力一日不如一日,越發(fā)顯現(xiàn)出衰敗之象……
聽六郎用悲憫沉重的口吻訴說完許多年前的事情,禾麥心潮起伏不定,情緒隨那些人物的結(jié)局而難過抑郁。
她頓了頓,輕聲問:“宰相和那位武官,都姓李,對么?”
六郎深深看了她一眼,“對。”
他接著說:“這樣的情況到三年前才有所好轉(zhuǎn)——我朝驃騎將軍在南漠與南齊交戰(zhàn)三天三夜,終大獲全勝,這場仗的勝利,便代表著我朝今后都無需怕外邦侵犯,可在天下?lián)P眉吐氣!”
“但宰相依舊在皇帝面前謹(jǐn)讒言,蒙蔽皇帝的雙眼。但朝中已有多數(shù)的官員愿意站出來,對抗宰相了。而現(xiàn)在,之所以不能將宰相逮捕歸案,便是因為顧忌著宰相手中的鐵礦……”
禾麥靜靜地聽著,忽地問六郎,“所以,現(xiàn)在咱們大周的愛國志士正在尋求一個辦法,既能讓宰相下臺,又不會讓宰相依靠手中的鐵礦而做出叛逆謀反之事,對嗎?”
六郎的眼中帶著一抹贊賞,“禾麥真聰明,對,就是這樣。”
“所以,盡管現(xiàn)在李家莊為非作歹,禍害百姓,可朝廷依然不能派兵圍剿,因為牽一發(fā)而動全身。據(jù)說宰相和北楚暗中聯(lián)絡(luò),若打草驚蛇的話,那宰相說不上會與鐵礦玉石俱焚,然后逃離大周。”
禾麥瞧著六郎眼中沉重的煙云,似是被六郎的心境感染了一般,嘆了口氣。
六郎回神,瞧著她,唇邊帶了抹笑,問:“你嘆什么氣?”
禾麥說:“我想,那個宰相真是可恨。在朝中為非作歹,陷害忠良不說,還活生生的拆散了一對有情人。那皇帝也真是窩囊,宰相說什么,他就信什么么?一點自己的主見都沒有,有這樣的君主,也是大周的不幸。”
六郎沉默不語,過了半晌,嘆了口氣,“不在其位,難知其思。總之,如今既已有了對付宰相的謀劃,那么大周安邦齊家的那日,總是有所期望的。罷了,不說這些,咱們回家。”
兩人在這處民宅的屋頂已經(jīng)呆了很長的時間,此時太陽都快落山了,而野味館的那伙人早已不知所蹤,禾麥揉了揉酸麻的腳腕,從屋頂輕輕躍下去。
六郎牽著她的手,與她慢慢往鎮(zhèn)門口去了。
兩人在日落之前回到了小青村。
回家之前路過秦氏的屋子,禾麥從車上跳下來,拿了兩包月餅進(jìn)了院里,叫六郎先回去了。
屋里還亮著燈,看來秦氏未睡。
禾麥進(jìn)了門,看秦氏正在油燈下拿著一塊帕子,用手摩挲著細(xì)細(xì)地看。
“奶?”禾麥輕輕喚了一聲,才叫秦氏有所反應(yīng)。
“禾麥,你怎來了?六郎呢?”秦氏揉了揉眼睛問。
禾麥從這兒的角度看到秦氏的臉上掛著絲半干的淚痕,她微微抿了抿唇。
“我和六郎去鎮(zhèn)上,剛剛回來,這是買的團(tuán)圓月餅,奶你嘗嘗。”禾麥故作輕松地坐在秦氏身旁,口吻自然地說道。
秦氏笑了笑,“這老甜的東西,吃了該犯牙疼。放著吧,明兒家里不是得來許多人么?給他們當(dāng)點心罷。”
“明天還會去買呢,”禾麥笑笑,“奶,你看什么呢?”
秦氏手里的帕子有些陳舊,但上面用針線刻著一行蠅頭小字,禾麥看不清楚。
見禾麥問,秦氏用兩手將帕子抻平,仔細(xì)看著上面的圖案小字,神色間流露出懷念與慨嘆來,“舊時的帕子,很久已經(jīng)的東西了。”
“圖案倒是好看的很。”禾麥笑笑,“是奶奶您縫制的?”
“不是。”秦氏輕搖頭,沉默了良久之后,道了一句,“是禾苗的娘親給禾苗縫制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