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一會(huì)兒我去李家莊啦，你不是最愛吃那兒的酥梨糕么？我買一大包回來給你，好不好？”馬二咧著嘴吧討好山草。
    “好呀，”山草咽了口口水，兩眼亮晶晶的。
    “還有栝寶齋的肉丸子，醬牛肉，炸肺片……”馬二數(shù)列了一大通，最后說，“明兒我都帶來，給你吃！”
    山草嗔道：“我才不要吃那么老些呢，被我爹知道，他得狠狠罵我一通哩。”
    “罵你什么呀？”馬二好奇道。
    “罵我嘴饞，罵我成日就知道吃，吃男人家的東西，就是……”她話說了一半，不肯再說下去。
    馬二不以為意，咧嘴笑嘻嘻地說：“那有什么！又沒吃外人的東西，你吃了我的東西，就是我的人了，對(duì)不對(duì)？”
    “你莫胡說呀，我才不是你的人呢！”山草佯裝發(fā)怒的糾正道。
    馬二難得一見的露出柔和的神色，微笑說道：“你不應(yīng)該叫山草的呀，你應(yīng)該叫山辣椒，這么潑辣，不做我的人，誰敢要你？”
    馬二如此說，山草卻安靜了下來。她臉上還帶著一絲羞澀的紅暈，可面龐上卻浮現(xiàn)一絲急躁來。
    “我爹……還不知道你哩，”她低聲說。
    “嗯？”馬二皺著眉頭,怎不知道我？我去你家送了多少次東西，陸叔見過我多少次了！
    “欸喲，你這個(gè)呆子！”山草急了，“你去那么多次，不都是說你是我哥的朋友，才來送的東西？哪一次是因?yàn)槲已剑俊?br/>     “哪一次不是因?yàn)槟恪瘪R二辯駁著，反應(yīng)了一會(huì)兒才后知后覺的一拍腦袋，“你的意思是……你爹不知道咱兩個(gè)相好？”
    山草瞧他傻兮兮的樣子一肚子氣，跺腳負(fù)氣道：“你說呢？”
    “哦哦哦哦……”馬二掻掻頭，干笑起來。
    “你傻笑什么呀？”山草歪著頭，疑惑地瞧他。
    馬二支吾了兩聲，然后才說：“這倒是我疏忽了，下次，下次我去你家送東西，一定說是給你送的！”
    山草高興了，歪著頭又問：“然后哩？然后還該說些什么？”
    “說什么呀？”馬二呆呆問。
    “呆子！”山草又嗔怪了一句，轉(zhuǎn)頭不理馬二了。
    等禾林略帶扭捏的去送春花和夏花，馬二和山草也走了，禾麥跟六郎扶著秦氏回了屋里去。
    “家里冷不丁來了這么些孩子，怪熱鬧的，等你們明兒早上禾林一走，這屋里就徹底空蕩下來了，”秦氏說話的時(shí)候，頭上的白發(fā)一根根的顫著。
    她說話的聲音分明很平靜，可禾麥卻還是聽出了一分凄楚來。
    “奶奶，我和六郎這陣子賺了好些銀子呢，等過一陣子將銀錢攢夠了，我們就去牙行，在鎮(zhèn)上買一處大宅子！”禾麥故作輕松，手舞足蹈的比劃著，“到時(shí)候讓哥哥每日都能回家來住，省的來回路途辛苦，一月才回來一次，叫您惦記死了！”
    秦氏瞇眼笑著說：“好，奶奶等著，等到了那時(shí)候，還得給你跟你哥的孩子帶大哩！”
    沒料到老太太一開口便能將話題拐到生孩子的事兒上，禾麥驚驚地一吐舌頭，對(duì)視上六郎含笑揶揄的眼神，趕忙扯了別的話頭說。
    次日從攤子上回來的時(shí)候，禾麥特意去清蘆村村口打了兩壇酒，預(yù)備將這兩壇酒給洪大全送去。
    回到家的時(shí)候，六郎將驢栓進(jìn)了牲口棚，喚住禾麥，道：“我去送，你留在家里。”
    六郎拿著兩壇子酒，到了洪大全租的那兩塊地里，卻并沒有瞧見洪大全的身影。
    旁邊一塊稻田地里一個(gè)老漢牽著水牛耕作，六郎問他：“老伯，你和洪大全是一起的？”
    那老漢停頓了下，抹了把腦袋上的汗珠，說：“不是一起的，你找他呀？他去尿尿哩，一會(huì)兒就回來！”
    六郎瞧那幾畝屬于洪大全的租地，地里的莊稼長(zhǎng)勢(shì)并不怎么樣，就連背壟的地方都深淺不一，看得出，營(yíng)務(wù)莊稼的人，并不怎么精心。
    六郎有意和這老漢多說幾句話，干脆除了鞋襪，赤腳進(jìn)了地里和老漢拉話。
    等過了一會(huì)兒，洪大全回來的時(shí)候，正瞧見六郎坐在一旁的小路上，兩眼定定的瞧著他。
    洪大全只是愣了一下，忙擠出一副笑臉來，“楊兄弟，你怎來了？”
    六郎微微一笑，提起手中的酒壇，說：“天氣炎熱，我跟禾麥在清蘆村打了兩壇酒，特意給你送來。知你素來能飲水，不過這次送的酒，可要掂量著喝，醉了怕是找不到人扶你。”
    洪大全臉上露出喜色來，“勞煩楊兄弟跟禾麥妹子惦記了！老遠(yuǎn)我便聞著酒香，卻不想竟是給我送來的！”
    “若是方便，晚上一塊吃飯罷。”六郎淡淡道。
    “欸喲，這怎么好意思！你和禾麥妹子每日忙得不可開交，我再去叨擾，多麻煩你們……”洪大全忍住喜色，很體貼地說著。
    “不麻煩，”六郎搖搖頭，“只隨便吃一口，我掌勺，去馬二那兒。咱們爺們喝酒，與女人不相干。”
    洪大全愣了下，很快咧著嘴笑起來，一連說了三個(gè)好，“好，好，好！”
    禾麥知道六郎晚上要帶洪大全去馬二家里的時(shí)候，訝了下。
    “你們?nèi)齻€(gè)男人，能弄出什么好東西吃呀？我去給你們做些飯菜罷？也好讓你們下酒。”禾麥說道。
    六郎搖頭，“你莫操勞了，顧忌好自己才是重要。晚飯我不回來，你要記得喝藥。”
    “知道。”禾麥乖乖點(diǎn)頭，又勸六郎，“你少喝些，省的頭疼。”
    “無事，”六郎彎唇溫和的笑起來，“我的酒量你知道，喝不醉，更何況，家里還有你等著我，怎能醉呢？”
    是夜，六郎去了馬二住的屋子里，跟馬二和洪大全一起喝酒。
    禾麥以為這是一個(gè)普通的夜晚，只不過六郎不在家，屋里稍顯寂寥而已。
    可實(shí)際上在這個(gè)看起平淡無奇掛滿繁星的夜空下，馬二的屋子里，酒桌上的三人間充斥著一股不見形不聞聲的硝煙氣息。
    與其說這是喝酒，不如說，這是一場(chǎng)探究與考驗(yàn)。
    他們?cè)谠噲D戳破彼此的真面目，來驗(yàn)證對(duì)方對(duì)自己的威脅程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