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與野人沒什么分別
禾麥想著,現(xiàn)下身上已經(jīng)有錢了,明兒一早就去清蘆村的雜貨鋪買點油鹽醬醋去,再順便打聽一嘴,修補茅屋的石料需得多少銀子。
鍋里冒著騰騰的熱氣,水炒的雞蛋自然沒油炒的香味濃,可這會兒能吃上也已不錯了。
禾麥將黃瓜丁下到鍋里,炒了一會兒家了些鹽巴,鹽巴也見了底——干脆都倒進去了,總不能吃不上油,連鹵子都沒味!
禾麥將面和鹵子端進屋里去的時候,看到秦氏正坐在炕席里面,給納著一塊鞋底。
“奶,莫干活了,先吃飯吧。”禾麥輕聲說,將竹條筷子和盛好了面的粗陶碗放在秦氏面前,“吃吧。”
“欸。”
祖孫倆就在炕席上吃著,一旁的破舊的窗子開著,小院干凈整潔的面貌露出來,微風(fēng)陣陣襲來,如今已過了春寒料峭的時節(jié),風(fēng)里夾著一股萬物初生的暖氣。
吃罷了飯,秦氏跟著端盤撿碗,給屋里屋外和灶臺都收拾干凈了,祖孫二人回到小屋里,禾麥瞅了眼神色寧和的秦氏,咽了口唾沫。
“奶,上晝楊家的人來送聘禮了。”禾麥輕聲說。
秦氏做著針線活的手一抖,慈和的臉上多了道擔(dān)憂的神色,“禾麥……”
禾麥緊了緊唇,低聲說:“奶,左右我這輩子也要嫁人,我決定了,嫁給楊六郎!”
秦氏眼里滿是難過,老人眉心多出了一道川字,眉宇間寫滿了傷心悲哀。
“是奶連累你了,”秦氏垂淚哀聲道,“奶不中用,在這節(jié)骨眼上生了一場病,竟然你二叔那個……混蛋逼你答應(yīng)嫁給六郎。好麥子,別怕,奶下晝就去你二叔那兒,就算拼了我這條老命,也得護得你周全!”
禾麥忙搖頭阻攔,“奶,你這是說的啥?上晝楊六郎來下聘禮,村里人都知道了,里正伯伯也同意了!若您去鬧,算咋回事兒呀?莫急,莫急!”
她神態(tài)故作輕松的對秦氏笑笑,柔聲說:“奶,你還沒見過六郎罷?我曾經(jīng)老遠見過一次,生的高高大大,身子骨很壯實呢,是個能出力氣的好手。”
她還住在林家院子的時候,曾經(jīng)在南樹林里老遠見過一次楊六郎。
與村里的傳言一樣,那人生的高大魁梧,胡髯濃密而長,幾乎滿臉都是毛發(fā)了,若是再雜亂一些,怕是與野人沒什么分別!
與這樣一個人在一起過日子,日后怕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!
禾麥深吸了一口氣,壓下泛起的苦郁和煩悶,聲音盡量輕柔的道:“奶,先前這門親事我沒想通,但現(xiàn)在不一樣了,我想開了,嫁給楊六郎沒什么不好,他孤家寡人一個,咱們往后一起過日子唄!”
她心里雖是這樣想的,但已經(jīng)打定主意,成親之后,與楊六郎井水不犯河水的過日子!什么男耕女織,夫妻雙雙把家還,那樣美好的生活,恐是與她這段被迫的婚事毫無關(guān)系!
現(xiàn)下,她是必定要嫁給楊六郎了,若她不肯,林長喜夫婦定會來鬧,到時候老太太的身體又會吃不消……
嫁給楊六郎,讓老太太穩(wěn)定了情緒之后,再收拾這對可恨的夫婦也不遲!
秦氏臉上浮現(xiàn)苦澀的情緒,臉色蒼白的搖搖頭:“傻孩子,嫁了人哪有跟娘家一起生活的?那就是你們小兩口的日子了,我這一把老骨頭跟著湊什么熱鬧!禾麥,你跟奶奶說實話,真的要嫁給六郎?若你不情愿,奶就是豁出這條命,也不能讓你二叔一家禍害你!”
林禾麥心里一酸,忙搖頭說:“我真沒什么打緊,奶,總歸要嫁人,莫不如早一點嫁出去不是?我真的是自愿的,對了奶,上晝六郎將聘禮拉到二叔家了,東西太多,我還沒來得及往回拿,一會兒我喊山草跟我將東西搬回來——夜飯我給奶燒肉燒魚吃!”
林禾麥早做好了打算,那兩只雞一公一母,正好留在家下蛋,那魚和肉么……豈不是正好給秦氏補身體?
秦氏聽了,臉上除了一絲安慰之外,更多的,是心事重重,深深的嘆了一口氣……
下晝,禾麥去林長喜家的時候?qū)⑸讲萁猩希侥疽哺黄鹑チ恕?br/>
山草今年不過十五,卻很知道幫家里的忙,整個人每天嘰嘰喳喳的笑鬧,很是歡樂又可愛的一個姑娘。
山木比山草年長兩歲,每日在清蘆村的學(xué)堂讀書,生的高大白凈,這兩兄妹的心腸都很善良,人也可親。
“禾麥,你真的要嫁給楊六郎呀?”山草眨巴著眼睛,“也挺好的,就在咱們村,往后咱們還是日日都在一起玩哩。”
陸山木瞪了眼妹妹,“就知道玩!那嫁人是小事?禾麥,你可要想好啊。”
他言語之間頗多對禾麥嫁人一事的擔(dān)心和關(guān)憂,神色忡忡的望著林禾麥。
禾麥心里受用的很,嘴上卻輕松的說:“山木哥,那有啥呢,不就是嫁個人?自己的日子過好,嫁給誰都一樣的。”
山草嘰嘰喳喳的道:“對呀對呀,楊六郎還好呢,就是窮點,我看他年前回來的時候總背著個弓箭,那弓箭看著可沉哩,不知道多少斤呢!不過我倒是沒見他背過獵物,可能住的太遠啦!哥,你咋就覺得楊六郎不好?那有錢的人家就是好的?你看秀梅沒有?長得恁漂亮被她娘嫁給那樣一個老頭子,家里有錢咋啦,我聽說那老頭家旁的人總能聽見秀梅在夜里哭呢!”
山木愁眉不展的說:“你這丫頭片子什么都不懂,別在這兒起哄。禾麥,林奶奶是怎么說的?”
“我奶倒是沒說啥,嗐,山木哥,人各有命,這都是自己選擇的,我不后悔。”禾麥聲音輕而堅定的說。
陸山木也跟著沉默了,倒不是因為別的,而是三人已經(jīng)走到了林長喜家院子的門前。
“山木哥,山草,我先進去看一眼,你們在外等一會兒,成不?”禾麥輕聲問。
兄妹二人自然點頭,他們親近的林家人已經(jīng)從這兒搬離了,他們也不想進去多看林家人一眼。
林禾麥進了林長喜家,門口那只大黑狗趴在地上,見她進來,虎視眈眈的站起來,喉嚨里發(fā)出悶吼聲。
林禾麥瞅了眼墻邊的三筐聘禮,也懶得進門和林長喜打招呼,干脆徑自走過去,準(zhǔn)備給山草兄妹叫進來,將聘禮抬回去。
可走到跟前,禾麥就發(fā)現(xiàn)有啥不對了。
地上散落著幾根雞毛,而那兩只雞的筐子里,蓋在上面的紅布也是被人翻動過的模樣。
林禾麥一掀開紅布,果然,她心頭一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