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卷 宅女成長記 第三十六章 立夏
在書院上了幾天課,禾洛漸漸習(xí)慣了搖頭晃腦的念書,一本正經(jīng)的寫字。春季就這樣在朗朗讀書聲中過去,初夏的到來,則顯得那樣波瀾不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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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這日禾洛只穿了一件夾襖,猶覺得有些悶熱。不一會兒,花尋與桑南端來早餐,她過去一看,竟然是酒糟雞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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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她并不會喝酒,對酒糟也無特別愛好,這些花尋當(dāng)是知道的,卻不知今日為何端了這個來。皺著眉頭輕輕拾起調(diào)羹,舀了一勺送入嘴里,酒糟味撲鼻,整個的白煮雞蛋在酒糟湯里也被染成微粉色,這些都沒關(guān)系,可為什么,竟然是甜的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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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我不愛吃這個。”禾洛覺得有些反胃,推開了面前的瓷碗,皺著鼻子看著花尋,又細(xì)聲說了一遍,“我不愛吃這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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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撲哧!”其他三人都笑了,禾洛越發(fā)郁悶,撂了調(diào)羹走回床邊,一屁股坐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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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酒糟蛋本來就是甜湯,你以前不是挺愛吃嗎?”風(fēng)暖幾口喝完了碗里的湯,走到禾洛身邊,“今天是怎么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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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家里不是窮嗎?還能經(jīng)常吃這個?”禾洛疑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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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你還真忘了啊——”風(fēng)暖說不出的失望,“今兒個是立夏,立夏吃酒糟蛋是祖上傳下來的習(xí)俗。以前娘親在的時候,平日再舍不得,立夏這日的酒糟蛋卻是省不了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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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原來已經(jīng)到立夏了。禾洛恍然大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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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孟夏之日,天地始交,萬物并秀。”立夏對于古人而言是個很重要的節(jié)氣,因為之前春季播種的蔬菜作物,此時已經(jīng)進(jìn)入生長后期,眼看著能見到收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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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禾洛扯扯身上的夾襖,有些不自在,都夏天了還穿這個,是有些夸張了吧。可真叫她脫了,又怕冷,倒是墊的棉絮可以抽掉一層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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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子盈,子瞻,你們吃好沒?”人未至,聲先到。郭紹大搖大擺的走了進(jìn)來,今日他一身短裝打扮,卻顯得十分精神。“子盈,你怎么穿的這樣厚,到外面會熱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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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禾洛低頭看看,本就想換掉夾襖的心思更活躍了,不過她仍猶豫道,“只是在課堂上,不會太熱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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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今日立夏,書院的學(xué)生都要下山去啊。看看稻子長的怎么樣,瞧瞧油菜是否好摘了。反正就是去田間走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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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下山?禾洛眼睛一亮,不過一想到那高高的臺階又有些頭疼,要是從書院一直走到山下,那得走多久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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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磨蹭了一會兒,禾洛終于還是去換了單衣,然后讓花尋和桑南帶上水囊,幾人一起出了門。郭紹的書童,那個虎頭虎腦叫驚蟄的小子,早已在外面候了多時,此刻見主人出來,也高興的迎了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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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丙班的學(xué)生都在教室里集合,書童留在外面。禾洛跨進(jìn)教室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三人竟然是最晚的,好在大家伙兒都在聊天,也沒怎么注意他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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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蘇瑾是踏著鐘聲走進(jìn)教室的,禾洛有些意外會是他來帶領(lǐng)大家下山,這在現(xiàn)代,應(yīng)該算做領(lǐng)隊老師或者班主任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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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不過看到蘇瑾跟學(xué)生們打成一片,禾洛就覺得其實他當(dāng)丙班班主任也不錯,的確很適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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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下山的路并不是當(dāng)初禾洛上來時走的那一條,而是從后山下去。不經(jīng)過寒山寺,也沒有那么恐怖的階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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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丙班的學(xué)生年齡基本在七歲到九歲,像郭紹以十歲高齡仍就讀于丙班,已經(jīng)算是一個小奇跡了。因為學(xué)生年齡普遍偏小,并不適宜走太遠(yuǎn),所以書院的安排只是讓蘇瑾帶他們在半山腰平坦地帶轉(zhuǎn)轉(zhuǎn)。也因此,蘇瑾走的很慢,一路和大家說說笑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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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禾洛慢吞吞的走在最后,也不去湊熱鬧,只是一路津津有味的看山看水看風(fēng)景。初夏啊,樹木百草都罩了一層蔥綠,特別蒼翠欲滴的那種,與春季的淺綠、盛夏的墨綠不同,直讓人心曠神怡,豁然開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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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花尋肩上背個小包袱,也喜孜孜的跟在旁邊。她本是鄉(xiāng)下教書匠的女兒,見多了鮮活之色,自從六歲上父親去世,才被賣到侯府,失了自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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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風(fēng)暖和桑南走在她們稍前的位置,而郭紹則老早跑到最前面,跟蘇瑾說話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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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門外無人問落花,綠色冉冉遍天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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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春爭日,夏爭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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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立夏麥齜牙,一月就要拔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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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前面?zhèn)鱽碚R的童聲,禾洛不自覺的跟著念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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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一穗兩穗,一月入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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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麥秀風(fēng)搖,稻秀雨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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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這是前幾日蘇瑾教的農(nóng)諺詩,瑯瑯上口,極為好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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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風(fēng)揚(yáng)花,飽塌塌;雨揚(yáng)花,秕瞎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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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禾洛原本是輕聲跟著念,越到后面聲音越是響亮,到后面只聽得一片清脆童音,念著詩句卻好似唱歌般動聽。偶有幾個路過的農(nóng)人,半是疼惜半是羨慕的看向他們這群衣冠整潔的娃兒,指指點(diǎn)點(diǎn),駐足聆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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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到了。”走到一塊開闊地前,蘇瑾停住了腳步,雙臂一張,身后的學(xué)生們也嘰嘰喳喳的跟著傳話。“到了到了!到了到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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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到了外面畢竟不比課堂,學(xué)生們出了事可不好。所以蘇瑾并沒有放任大家自由活動,而是讓他們圍坐在自己身邊,繼續(xù)自己的講課。不過今日的主題是——農(nóng)業(yè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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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禾洛并不覺得蘇瑾真的懂多少農(nóng)業(yè)常識,他畢竟是富族出身,即使后來沒落,也不見得就參與鄉(xiāng)下種田去了。然而,短短一個時辰,聽他娓娓道來,從作物的形態(tài)習(xí)性,到使用綠肥的方法;從適宜的播種時機(jī)到栽培收獲;講的頭頭是道。禾洛情不自禁的相信他確實是懂農(nóng)業(yè)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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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……好,現(xiàn)在大家都懂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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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明白了,先生!”野外上課的氣氛真好,孩子們各個勁頭十足,答話響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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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如此,大家現(xiàn)在都去擇根野草,帶回去做個紀(jì)念。一柱香后我們打道回府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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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喔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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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孩子們馬上歡呼雀躍著散開了,禾洛呆呆的看著馬上空無一人的臨時課堂,幾乎不相信這些是平日循規(guī)蹈矩的死板學(xué)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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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子盈沒有想要留住的紀(jì)念嗎?”蘇瑾慢慢靠近,俯下身來,“可是難得出來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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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有啊有啊,我正在想要帶什么回去呢。”禾洛一急,連忙低頭尋找,卻讓她發(fā)現(xiàn)了許多野菜,不過這時的野菜已經(jīng)偏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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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那邊有油菜花!禾洛小心翼翼的靠過去,聽說油菜花田里最容易藏蛇,不過她不走到深處應(yīng)該沒關(guān)系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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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不過很可惜,怕什么來什么,見外面的油菜花不太漂亮,禾洛試探著走進(jìn)去幾步,高高的油菜花幾乎將她整個人遮住。等她掙扎著采到一朵,感覺到腳下似乎踩到軟綿綿的什么,意識到不好時,一陣刺痛傳來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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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啊!”尖叫——驚叫——禾洛眼淚簌簌的落,也不管什么一屁股坐在了菜地上,叢叢油菜花掩去了她的身影,那條受驚的蛇盤旋在附近,虎視耽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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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很快,甚至不到半分鐘,有人大力的撥開油菜花叢,將她抱了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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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蛇!蛇!”禾洛一張臉上早已哭花成一片,小小身子在蘇瑾懷里瑟瑟發(fā)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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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蘇瑾眼睛一瞥,隨手折下一根油菜花莖,幾下釘住了蛇的七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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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洛兒乖,不怕不怕,大蛇已經(jīng)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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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怎么了!啊,是子盈啊。子盈你怎么了。”循聲而來的郭紹見到蘇瑾懷里的禾洛,不由焦急道,“子盈你沒事吧?剛才那大聲是你喊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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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不怕不怕。”蘇瑾一邊輕輕拍著禾洛的背,一邊走了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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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郭紹摸摸腦袋,往一片東倒西歪的油菜地里看,眼睛一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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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禾洛漸漸冷靜下來,只是停不下抽噎,其實她也并沒怎么看清那條蛇,只是踩到那上面的感覺,實在是太——咳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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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你沒事吧!”風(fēng)暖也焦急的圍了過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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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她被蛇咬了。”蘇瑾輕輕褪下禾洛一截襪筒,看到那上面的牙印后松了口氣,“沒事兒,那蛇沒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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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是啊,不是毒蛇,這是菜花蛇,我以前常捉來吃呢。”郭紹大大咧咧的說,不過待禾洛抬起頭看到他手里的東西,又嚇了一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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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這該死的郭紹,竟然拿了根樹枝把那條死蛇挑過來了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