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卷 女兒當(dāng)自強(qiáng) 第十三章 時(shí)雨
清明這天果然如禾洛所說,飄起了漫天細(xì)雨。禾洛一大早就跟風(fēng)暖忙碌著準(zhǔn)備掃墓的東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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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元寶是她和風(fēng)暖二人熬了整整****折的,各個(gè)精巧細(xì)致。錫箔其實(shí)極容易掉,可在他們手里折出來的元寶卻是完整漂亮的。禾洛因此起了心思,多折些元寶換錢,無奈鄉(xiāng)下人家掃墓都講誠(chéng)心,要自己折,沒人肯買。好在城里的大戶卻對(duì)這些元寶極感興趣,需要特別提到的是那位寧夫人,最后就是她買走了禾洛折的全部元寶,禾洛得了幾兩碎銀的同時(shí),卻又不得不和風(fēng)暖熬夜趕折給瑤華掃墓需要用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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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生火,做飯,燒菜。兩個(gè)人忙的不可開交。好不容易一切準(zhǔn)備就緒,匆匆將東西裝入提籃,外面已經(jīng)天光大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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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清明這天掃墓有個(gè)規(guī)矩,就是必須在午時(shí)(上午11點(diǎn))前完畢,因?yàn)檎珀?yáng)光太烈,鬼是不能出來的。而現(xiàn)在,禾洛瞇起眼睛看看太陽(yáng),少說也到巳時(shí)(上午9點(diǎn))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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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瑤華的墓就在村后五柳坡,說是村后,其實(shí)離村子里居民住的地方也有幾里地,所以禾洛二人一路趕的甚急。越接近五柳坡,各種爆竹的聲音就越響越密集,到后面,禾洛甚至不得不用衣袖擋住了臉和頭,低頭疾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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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說起來這也是她第一次來拜祭瑤華,以她女兒的身份,禾洛心里是有幾分別扭的,可是在她看清瑤華墳?zāi)沟耐瑫r(shí),卻發(fā)現(xiàn)早有人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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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是蘇瑾。禾洛微微松口氣,她之前還擔(dān)心兩個(gè)小孩怎么忙的過來呢,有蘇瑾在,想必事情會(huì)簡(jiǎn)單很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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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風(fēng)暖也看到了蘇瑾,卻出忽意料的沒趕他走,而是板著臉站在一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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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誰(shuí)都沒說話,就那樣默然站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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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蘇瑾半蹲在墓前,手指無限愛憐的劃過墓碑上的“瑤華”二字,卻刻意忽略了上面的“李紀(jì)氏”,禾洛站在他側(cè)面,這個(gè)角度看過去,正好看到他微瞇著眼睛,喜怒不定的表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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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禾洛陪著他站了好一會(huì)兒,只感覺到小雨一點(diǎn)點(diǎn)滲入棉衣,浸透到肌膚里面去,冷的心也涼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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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人都死了,再計(jì)較這些又有什么意義呢?或許清明,特別容易引發(fā)人的多愁善感,禾洛只是靜靜站著,卻覺得眼淚隨時(shí)都會(huì)掉下來。老天既然讓她穿越,為什么又不肯給她一個(gè)幸福完滿的家庭?什么都要靠自己,真的很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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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禾洛仰起臉,把眼淚一點(diǎn)點(diǎn)逼回眼眶,半晌才平靜的打量起四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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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瑤華的墓其實(shí)很小,一塊石碑,一個(gè)土丘,就埋葬了這樣一位佳人;腳下,踩的是石子鋪的路,并不平坦;石碑上用石頭壓了些黃紙,一根細(xì)細(xì)的竹竿斜插在土丘上,上面的紙幡隨風(fēng)而動(dòng),而墓四周的雜草也已經(jīng)被拔除,并且培了新土,這些應(yīng)該都是之前來的蘇瑾做的;可是再旁邊,看的見雜草叢生,無主的孤墳陰森森孤零零的讓人害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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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蘇瑾已經(jīng)站了起來,退到了一邊,禾洛連忙蹲下身,和風(fēng)暖一起把帶來的東西一樣一樣從籃子里揀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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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常見的幾菜:青菜、豆腐、白煮豬肉;一把菜刀,一雙筷子,一只小碗,一個(gè)小酒杯,一只小酒壺;兩只蠟燭,一束香以及一些紙錢元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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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兩支蠟燭插在了墓碑兩邊,幾碟小菜依次擺好,酒杯里倒入黃酒,小碗里裝好白米飯,筷子擱在碗邊,菜刀置于肉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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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用紙煤引了火點(diǎn)燃蠟燭,然后又取了六支香就著蠟燭點(diǎn)燃,禾洛和風(fēng)暖一起拜了拜,將香插在墓碑前擺著的那只石頭小鼎上。蘇瑾也取了三支香,一樣拜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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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接著禾洛便要取出紙錢元寶燒了,蘇瑾卻抬手制止了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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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沒買包袱皮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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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包袱——皮?”禾洛詫異,連忙轉(zhuǎn)過頭看風(fēng)暖,風(fēng)暖也是皺著眉頭不知所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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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蘇瑾輕嘆,“可憐你們兩個(gè)孩子了。”說著自己從旁邊拎來一個(gè)白紙糊的大口袋,上面隱約還印了些梵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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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這就是包袱皮?禾洛只是微微一露疑惑,蘇瑾就主動(dòng)解釋道,“掃墓哪有不帶包袱皮的,你這些紙錢元寶,也得裝進(jìn)里面才能燒給瑤華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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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原來,所謂包袱皮就是一個(gè)白紙糊的大口袋,上面印了梵文的往生咒,中間印蓮座牌位,寫上亡人的名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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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蘇瑾輕輕揭開包袱皮的一角,讓禾洛二人將帶來的紙錢元寶全部扔了進(jìn)去,然后才在墓前焚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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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禾洛看著火焰騰然升起,片刻便化做片片飛灰,席卷而去。還來不及感慨傷感,卻聽見耳旁突的一聲炸響,卻是蘇瑾點(diǎn)燃了爆竹,在半空中炸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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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禾洛幾乎又要感慨,卻敏銳的注意到一旁風(fēng)暖郁郁的表情。之前風(fēng)暖也說要買些爆竹來,可她覺得兩個(gè)孩子放爆竹實(shí)在危險(xiǎn),所以沒同意。而現(xiàn)在,放爆竹的事情卻由蘇瑾全全做了,加上前面的休整墳?zāi)梗L(fēng)暖有些郁悶也是常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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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砰砰幾聲巨響后,蘇瑾帶來的爆竹已經(jīng)全部燃放完了,禾洛知曉時(shí)辰差不多了,便又忙著收拾一地散落的東西,將其全部裝回籃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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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蘇瑾一撩前袍,卻是走在了最前頭,禾洛和風(fēng)暖也緊緊跟上。半路,蘇瑾又折了幾根柳枝遞給禾洛,禾洛風(fēng)暖依樣學(xué)樣,折了根短的佩在衣前,長(zhǎng)的那根卻不知何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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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直到到了村里,蘇瑾頓下腳步,示意禾洛二人走在前頭,禾洛才知原來他是要跟去自己家。難道是為了考察之前瑤華生活過的地方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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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不過進(jìn)了村里,禾洛發(fā)現(xiàn)家家戶戶門前插柳卻是知曉長(zhǎng)柳枝的用處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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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推開院門,風(fēng)暖率先走了進(jìn)去,禾洛站在一邊,做了個(gè)“請(qǐng)”的姿勢(shì),蘇瑾也含笑進(jìn)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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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細(xì)雨將幾人的衣裳全都打濕了,風(fēng)暖和禾洛二人自有干衣可換,可蘇瑾卻沒有。禾洛并沒有把衣箱里幾乎簇新的男衫拿出來,那是李子青的,即使拿出來蘇瑾也不會(huì)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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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呵呵,家里簡(jiǎn)陋,慢待先生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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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禾洛不好意思的笑笑,遞過一塊干毛巾。蘇瑾接過,只抹了把臉就仔細(xì)打量起屋子,卻是越看眉皺的越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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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廚房里有炭,我去拿了來,先生也好把濕衣烤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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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雖然這事一向是風(fēng)暖做,不過看今日的情形——禾洛斜眼瞄了眼正蒙頭躺在被窩里的風(fēng)暖,還是決定自己去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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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火盆很燙,為了防止被雨打濕,禾洛端過來的時(shí)候還弓著身子擋住,腹部更是被烤的熱烘烘的,當(dāng)她將火盆端入屋里,放到蘇瑾腳前,卻見他仍是一副憤懣的神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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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先生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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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禾洛試探的輕喚一聲,才見蘇瑾回過神,連聲道謝,“這,辛苦小姐了。”說著脫下外衣烘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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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禾洛在一旁坐下,忽又覺得不該這樣慢待客人,忙又取了杯盞,仔細(xì)洗了干凈,倒了溫水過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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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先生請(qǐng)喝水,家里沒有熱茶,真是抱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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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蘇瑾連忙又是一番客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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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這兩人客氣來客氣去,倒是把原本刻意裝睡躲被窩的風(fēng)暖氣的坐了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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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你們兩人有完沒完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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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禾洛狠狠瞪了風(fēng)暖一眼,風(fēng)暖暗自嘮叨了幾句,復(fù)又躺下了。禾洛才又換上一副笑臉面向蘇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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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先生跟家母似乎頗有淵源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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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蘇瑾斂了笑容卻并不回答。只是放著身側(cè)的左手卻緊握成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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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她,幾時(shí)去的?”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