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 第三卷 誰家女兒嬌 第一百十一章 開竅
第三卷 誰家女兒嬌 第一百十一章 開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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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綠遍山原白滿川,子規(guī)聲里雨如煙。 鄉(xiāng)村四月閑人少,才了蠶桑又插田。 ——《鄉(xiāng)村四月》翁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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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時(shí)間已是四月初,漫山遍野的綠,忙著插秧的人,還有綿綿如霧一般的細(xì)雨,正應(yīng)了那首詩(shī)的情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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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禾洛坐在二樓過道上,泡一壺香茗,取一本古書,悠然享受著時(shí)光的靜靜流逝。 近一月的鄉(xiāng)間生活于她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寧?kù)o安詳,只是,總覺得少了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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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禾洛的目光略過欄桿落在正在院中扎馬步的水清身上,還有旁邊屋檐下,負(fù)手而立的子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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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水清今年才十六歲,未脫稚氣的少年心氣卻很高。 自那一日無意中撞見竹林里練武的自己和子夜,他就苦苦哀求著要拜師,連阿秀都攔他不住。 禾洛有自知之明,沒本事當(dāng)人家?guī)煾担右箘t是不耐煩收徒弟,磨到最后,也只答應(yīng)水清教他幾招,卻并不做他師傅。 饒是如此,水清仍是足夠興奮了,每天天還沒亮,就忙著劈柴擔(dān)水,把兩家的水缸都灌滿,柴也劈好了整整齊齊碼著。 接著便開始穩(wěn)扎馬步,甚至一個(gè)時(shí)辰都不動(dòng)上一動(dòng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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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禾洛輕輕嘆口氣,勤奮的人總是值得尊重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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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綿綿細(xì)雨飄啊飄的,漸漸地濡濕了少年的衣裳,可是少年面色平靜,仍舊在院中穩(wěn)扎著馬步一動(dòng)不動(dòng),旁邊子夜也絲毫沒有叫他進(jìn)來避雨的意思。 禾洛微微張口,終于還是選擇沉默。 子夜地嚴(yán)厲即便是她也深有感觸。 這樣的小雨,對(duì)男人來說,的確算不上什么的吧。 禾洛撇撇嘴,這兩天沒叫自己去竹林練劍就已經(jīng)是他最大的體貼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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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小姐,吃點(diǎn)心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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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禾洛回過頭,花尋俏生生立在樓道口,手里托著裝滿糕點(diǎn)的托盤。 雖然不餓。 可也沒道理拒絕美味吧。 禾洛于是點(diǎn)頭示意花尋把點(diǎn)心端過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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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外面飄著細(xì)雨,而糕點(diǎn)一旦被沾濕就失去了原本的味道。 禾洛正好也覺得有些涼了,便起身回了屋。 花尋則把糕點(diǎn)一盤盤從托盤里取出來,置于桌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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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雪白地是梅花糕。 雖然叫做梅花,但其實(shí)跟梅花一點(diǎn)關(guān)系也沒,只不過形狀如五瓣梅花因而得名。 梅花糕由磨的極細(xì)地糯米粉制成,潔白如雪,甜松糯韌。 入口即化,還有絲淡淡的清涼縈繞舌間,該是加了薄荷的緣故。 每每看書累了,禾洛便喜歡吃上幾塊,頓覺沁人心脾,思緒清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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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金黃的是蟹殼黃。 色澤金黃,皮薄酥重,香脆松軟。 橢圓形的一片很是喜人。 蟹殼黃是有陷料的,且分甜咸兩種,以點(diǎn)心外皮上的芝麻區(qū)分,黑芝麻地是咸的,而白芝麻的是甜的。 甜餡醇厚,咸餡味鮮。 蔥香撲鼻,肥而不膩。 是揚(yáng)州才有的風(fēng)味名點(diǎn),禾洛總喜歡吃一塊甜的再吃一塊咸的,是開胃填饑的佳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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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還有芝麻糖和桂花糕,因?yàn)樘^甜膩,禾洛并不常吃,此刻端上來也不過是拼個(gè)場(chǎng)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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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有捆蹄么?切幾片,我突然想吃了。 ”禾洛眼巴巴望著花尋,眼中流露出地渴望讓她多了些生氣,花尋撲哧一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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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自然有的。 小姐您等著。 我這就去取。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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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禾洛口中的捆蹄實(shí)是秀水村的特產(chǎn),秀水捆蹄(原型是高溝捆蹄。 網(wǎng)上一搜就能找到,很好吃!)不僅在揚(yáng)州,在其他地方也是小有薄名的。 捆蹄采用豬后腿肉制作,先將豬肉洗凈,切成長(zhǎng)條,將丁香、桂皮、豆寇、砂仁、花椒、蔥姜、味精、黃酒、麻油等調(diào)味品均勻地撒在肉面上,再放入醬油中浸泡三個(gè)時(shí)辰后撈出,然后,用豬小腸衣裹起,大約五六寸長(zhǎng)一個(gè),外面用草繩捆緊,在之前浸泡肉的原湯內(nèi)加入十余種中藥材,放入捆蹄小火煮熟,冷卻后放在陰涼通風(fēng)處保存,想要食用時(shí)只需切片裝盤即可。 像現(xiàn)在地天氣,放個(gè)三五天是沒問題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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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香味淡淡的飄來,禾洛鼻尖微動(dòng),眼一抬就看見花尋端著盤子過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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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切好的捆蹄色澤粉紅,噴香撲鼻,薄薄的肉片整齊的碼在盤中,叫人食指大動(dòng)。 禾洛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,夾起一片送入口中,不用細(xì)品,那種淡淡然的中藥氣和肉香味就彌漫在唇舌之間,回味無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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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大約是知道禾洛一旦吃上就停不了口,所以花尋只是切了小小一碟,禾洛滿足的吃完盤中所有,喝了口白開水,只覺得捆蹄的香味似還縈繞在鼻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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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花尋好笑地看著禾洛一臉陶醉,心道果然只有美食才能讓她家小姐失態(tài),只是小姐如今也十七了,也不知以后會(huì)嫁個(gè)怎樣地相公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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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禾洛不知花尋所想,此時(shí)的她仍沉浸在平凡安逸地生活中,看似完滿的日子卻缺少激情,似乎總少了什么——是的,少了一個(gè)人,一個(gè)可以執(zhí)手到老的人。 禾洛不經(jīng)意間想起,原來如今的自己還是孤身一人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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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清澈的眼眸略過一絲迷惘。 會(huì)想到這個(gè)卻實(shí)在是因?yàn)橹翱吹角逅妥右埂?#160; 生機(jī)勃勃的少年和沉穩(wěn)內(nèi)斂的青年,本該是如花年紀(jì)的她最該關(guān)注的對(duì)象,可是偏偏,她卻一再的忽略了,完全不像是妙齡少女該有的表現(xiàn)。 是啊,真要算起來,自己也不年輕了,可因?yàn)樯矸蒹E變,她的青春似乎也停留在了二十四歲。 沒有覺得老,只是因?yàn)橥獗砣匀荒贻p,似乎這十年時(shí)間都是靜止的,她沒有老的覺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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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可是,真的應(yīng)該找個(gè)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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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禾洛的喉中溢出一絲無奈的輕嘆。 好歹也讓她轟轟烈烈愛上一場(chǎng),從此以后或者平淡悠然,或者風(fēng)生水起,她都甘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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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可是,那個(gè)他,會(huì)是誰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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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前世潔身自好,拒絕一切異性的單獨(dú)邀約,尚可以用事業(yè)未成來作借口,可如今,當(dāng)嫁的年紀(jì)了,亦不用操心任何事業(yè)。 她的擇偶標(biāo)準(zhǔn)也不能跟以前相提并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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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忽然就想起趙軒昊來。 時(shí)近一年,那個(gè)翩翩公子的音容笑貌猶記得清清楚楚。 那時(shí)的動(dòng)心仿佛就在昨日,而昨日種種,清晰可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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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花尋一直站在旁邊,關(guān)注著禾洛些微的神情變化,看到她微微偏過頭,忙上前一步,極輕的問道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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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小姐,可是要彈琴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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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通常禾洛發(fā)呆過后都會(huì)想要彈上一曲,也不知是為了怡情,還是要驅(qū)逐心中的悵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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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禾洛腦中仍有些混沌,她分明聽見了花尋的聲音,卻仍舊呆呆的,下意識(shí)的瞥一眼不遠(yuǎn)處的琴,她微微頷首,卻不等花尋布置,自己走了過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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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古曲大多無詞,全憑曲調(diào)流轉(zhuǎn)間透出的那點(diǎn)意境動(dòng)人,所謂聞弦歌而知雅意,重的,便是那分意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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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端坐琴前,禾洛還不忘戴上護(hù)甲,然后,手指輕勾,悠揚(yáng)的樂聲便起,起初是清揚(yáng)的調(diào)子,只是往后卻逐漸渾厚起來,她的左手手指按壓住主弦,右手輕撥,些許沉重,些許無奈,些許悵然。 放開左手,兩手齊撥輕挑,曲調(diào)緩慢,卻醇厚,時(shí)斷時(shí)續(xù),似壓抑著卻尋不到爆破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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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一曲罷,禾洛仍是恍恍惚惚,便是旁邊的花尋,也聽出這曲子不如以往輕快優(yōu)雅,她瞥了眼禾洛,見她神情卻甚是平靜,便聰明的并不開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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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小姐,有故人來訪。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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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走廊上柳煙輕扣房門,一席天青色裙裳迎風(fēng)微動(dòng)。 禾洛點(diǎn)點(diǎn)頭,整整衣襟然后站起,卻突然察覺不對(duì)——咦,柳煙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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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你怎么過來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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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花尋也是意外,眨著眼瞧著柳煙,柳煙卻是一派風(fēng)清云淡,“有貴客來,柳煙自當(dāng)親自陪同。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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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禾洛狐疑,不知這鄉(xiāng)下地方還有哪門子的貴客。 莫非是江芝來了?不對(duì)啊,聽說江知府給她訂了親,她不可能再隨便出門了,何況還是來這鄉(xiāng)下。 或者是江卿?似乎也沒有非要到此地來找自己不可的理由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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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胡思亂想間,腳步已經(jīng)不自覺的邁出房門,倚欄而望,院中那個(gè)長(zhǎng)身玉立的公子卻是誰?禾洛似乎才注意到,不知何時(shí)雨已經(jīng)停了。 水清和子夜早已不知去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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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聽到隱約的腳步聲,院中的公子驀然抬頭,正對(duì)上禾洛微蹙著眉思索的臉,于是,他揮揮手,咧開嘴露出潔白的牙齒,“子盈!子盈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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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禾洛驚訝,直到看見他熟悉的笑容,才意識(shí)到樓下這人是郭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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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樓下廳堂里,花尋泡上新茶,分別為禾洛和郭紹奉上。 禾洛端起茶盞,輕輕呵去熱氣,然后微抿一口,而旁邊,郭紹同樣端著茶盞,目光卻流連在禾洛面上,近乎貪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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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郭紹,你怎么突然跑來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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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禾洛放下茶盞,突然回頭,郭紹一慌,忙低頭做飲茶狀,揭開茶蓋時(shí)卻不甚燙到了手,可他只是微微一顫,便旁若無人的喝了口茶,然后才笑著看向禾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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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沒什么,只是想你了。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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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許是因?yàn)橄惹跋肓藖y七八糟那一串事情,所以眼前郭紹簡(jiǎn)簡(jiǎn)單單一句話就輕而易舉的挑起了禾洛的心思,她似乎是第一次認(rèn)真的打量郭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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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劍眉入鬢,雙眼炯炯有神,鼻子挺直,唇瓣厚實(shí),明明很出色的相貌,可在他心無城府的開懷大笑或像個(gè)孩子似的懵懂皺眉時(shí)卻總會(huì)破壞了形象。 這樣的男子也許只有穿上盔甲才能完全襯托出獨(dú)屬于他的那份氣質(zhì)吧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