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 第三卷 誰家女兒嬌 第一百零八章 泥人
第三卷 誰家女兒嬌 第一百零八章 泥人
</br>
</br>次日一早,禾洛剛剛用完早餐,柳煙就來請她去前廳挑選仆侍,禾洛去了,見到胡總管才知道,不僅是侍女,江卿介紹的兩個擅長本地菜系的廚娘也到了。
</br>
</br>茶水侍女的挑選上,禾洛挑了四個相貌清秀、衣著干凈的,而廚娘,因為是江卿推薦的人,用不著再看,不過她額外挑了兩三個廚房幫工。
</br>
</br>廚娘顯然是熟手,這邊跟小姐見過面,馬上忙不迭帶著幫工去廚房忙活去了,手腳利落的很,看的禾洛也是不住點頭。 再看看廳里這四名茶水侍女,禾洛坐在椅子上,手指輕輕敲打著茶幾,漫不經(jīng)心的問道,“都叫什么名字呢?”
</br>
</br>四個侍女垂著頭,一個挨一個小聲道,
</br>
</br>“奴婢春香。 ”
</br>
</br>“奴婢夏荷。 ”
</br>
</br>“奴婢秋容。 ”
</br>
</br>“奴婢冬梅。 ”
</br>
</br>禾洛聽完眉一挑,眼睛微微瞥過旁邊的胡總管,系列的名字,擺明了是來這兒以后才取的吧。
</br>
</br>“這是小的臨時取的名兒,小姐若不喜歡,可以再改。 ”
</br>
</br>胡總管眼觀鼻,鼻觀心,恭敬的主動回稟,禾洛微微一笑,卻也懶得在名字上多費心思,略一沉吟后,她就開了口。
</br>
</br>“慕春、傾夏、憐秋、惜冬,以后你們就叫這個名,凡事聽胡總管和柳管事的安排。 ”
</br>
</br>春夏秋冬四個丫鬟忙低頭答應(yīng),柳煙于是安排她們住宿。 禾洛則帶著花尋回了內(nèi)院。
</br>
</br>三月的天氣仍有些涼,特別是在這深宅內(nèi)院,陽光被重重屋檐阻擋,只在空曠地院中可以感受到一點,禾洛讓人搬了搖椅,就在院中曬太陽。
</br>
</br>瞇著眼睛躺了一會兒,禾洛只覺得渾身骨頭都懶洋洋的。 不想動彈。 真是,無聊啊。
</br>
</br>前世忙碌的工作。 瘋狂的上網(wǎng),似乎都是很遙遠(yuǎn)的事了,當(dāng)初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做個實實在在的宅女么?不用朝九晚五地上班,不用看人臉色,不用顧慮重重……如今呢?那些古代宅女要學(xué)的東西她都認(rèn)真學(xué)了,而且學(xué)地不錯。 再沒有什么奮斗的目標(biāo),她每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。 可是,為什么心卻空落落了一片。
</br>
</br>禾洛慢慢睜開雙眼,盈潤的眼里空無一物。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,生性涼薄,自私懶散,因為這樣她才被送到這個空間來么?安逸的生活會一點點磨掉人的斗志,或者從此醉生夢死,或者被現(xiàn)狀逼瘋?
</br>
</br>不安的翻了個身。 禾洛靜靜盯著旁邊的樹根,可是什么才是有意義地事?她又能做些什么?琴棋書畫,針線女紅,這些不過是必備技能,顯然不能當(dāng)飯吃;舞技和武藝都是半吊子,自娛尚可。 拿出去就是貽笑大方;前世今生數(shù)十年的單調(diào)生活,除了那些書本上的理論知識,她一無所有,更別提要靠那些理論成就什么大事業(yè)——原來,自己還是那么一無是處啊。
</br>
</br>終于忍不住吃吃笑出聲來,禾洛低低咳了幾聲,伸手擋住陽光,哎,如果上天真是因為這個可笑的原因送她來這,那她倒真要好好感謝一番了。 有什么值得她無病****呢?吃的好穿的好。 生活無憂無慮。 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好日子,她若這樣消遣過去。 豈不是太辜負(fù)了老天爺?
</br>
</br>豁然開朗,禾洛緩緩起身,“花尋,拿我的劍來!”
</br>
</br>又過了兩三日,門房那邊送來拜帖,是鐘子念與江卿同邀她出去玩。 禾洛吩咐花尋安排慕春和傾夏上茶,自己則握著毛筆,在剛完成地畫作上添上詩句,最后落下印鑒。
</br>
</br>“江公子,鐘公子。 ”
</br>
</br>禾洛含笑跟眼前二位行禮,鐘子念與江卿忙不迭的回禮。 禾洛于是笑著看向旁邊的江芝。
</br>
</br>“呃,可是又有什么好玩的所以來叫上我?”
</br>
</br>鐘子念與江卿都嬉皮笑臉的,卻不說話,還是江芝走過來拉著她的手,
</br>
</br>“洛兒忘記那日咱們約好要去做泥人地事拉?”
</br>
</br>“哦。 ”禾洛恍然,“那這便去吧。 ”
</br>
</br>揚州泥人素有薄名,因其造型簡練、色彩艷麗、形神兼?zhèn)涠鵀楸娙怂病?#160; 揚州泥人所用泥土乃取自揚州惠山,這種泥土不僅細(xì)膩韌糯,可塑性強,而且干而不裂,彎而不斷。 禾洛幾人此時就在橫街某間店的后院,對著一堆泥土發(fā)愣。
</br>
</br>這間名為阿福泥人的店約有近百年歷史,最早卻并不叫這個名,三十年前,當(dāng)時的店主老去,把店傳給了徒弟張福貴,張福貴生性聰明,于泥人制作一途也頗有建樹,人都稱其泥人張,許多人慕名而來只為求他的泥人,而泥人店也由知府賜匾改成了阿福泥人。 如今他已是揚州首屈一指的泥人大師,店也傳給了他兒子,自己只是閑來動動手。這次禾洛能見到這位大師也是托了江卿的福。
</br>
</br>“瞧我捏的,像不?”
</br>
</br>江芝得意洋洋的舉著手中一個泥胚,左看右看愛不釋手,一不注意,臉上也被抹上了一道泥。 禾洛瞅瞅她手里看不出形狀的泥胚,嘴角抽了抽,實在說不出違心地話來,只好低頭繼續(xù)捏自己地。
</br>
</br>江卿放下捏的差不多地泥胚,過來像模像樣的看了幾眼,故做嚴(yán)肅的拍拍她肩膀,然后一言不發(fā)回到自己位置上繼續(xù)捏他的泥人。
</br>
</br>而鐘子念就沒那么好說話了,盯著她手里的泥胚看了半晌,半天才憋出一句,“這是什么東西?是牛還是羊?”
</br>
</br>“這是人!是人!”江芝幾乎要被氣哭了。
</br>
</br>這還不算,年過半百的泥人張腳下地盆里已經(jīng)一溜擺開了好幾個泥人。 見到江芝手里的四不像,眉頭皺了皺,還是甕聲甕氣的好言讓她放棄。
</br>
</br>“你們這些年輕人啊,哎,糟蹋了上好的惠山泥喲。 玩過這一次下次就別來折騰我老頭子了。 ”
</br>
</br>這下不僅是江芝,禾洛和江卿面上也有些掛不住,倒是鐘子念很無謂的擺擺手中泥胚。
</br>
</br>“張老頭,可別把我跟他們相提并論。 我的手藝,只怕你見了會撲過來要收我為徒呢。 ”
</br>
</br>這人臉皮還真夠厚的,禾洛注意泥人張地表情,果然也是一副哭都哭不出來的模樣,當(dāng)下?lián)u頭嘆氣,又仔細(xì)瞥了眼泥人張手下捏地幾個泥胚,照著最簡單的樣兒加工自己手中的。
</br>
</br>話說捏胚是制作泥人第一步。 雖然不算太難,可沒點耐心的人還真難捏的好了。 好在座下幾人都是有耐心的主,幾番折騰,好歹還是捏出個樣兒來。 然后取把小刀照自己心里頭的模樣剔去不要地部分,修整平面。 等泥人干了,就要開始上色了。
</br>
</br>上色,即彩繪,是制作泥人最為關(guān)鍵的一步。 泥人界自古就有“三分塑七分彩”之說,泥人張也對他們千叮萬囑,千萬琢磨好了才下筆。 幾人都是識文斷墨的主,有書畫功底在,所以當(dāng)下都是摩拳擦掌,想要好好露一手。
</br>
</br>禾洛不敢托大。 這要畫糟了,先前的工夫就全白費了。 她從前店找來幾個泥人娃娃,仔細(xì)看了又看,又跟泥人張討教畫技,自己也并不急著動手,而是看著泥人張調(diào)色繪畫,一筆細(xì)妙,一筆慢繪。
</br>
</br>“從上到下,先淡后濃,先白后黑。 頭發(fā)與靴子最末。 ”
</br>
</br>泥人張一邊畫著手中泥人。 一邊頭也不抬的吐出幾句,禾洛略一琢磨。 就明白這是上色順序。 她呼口氣,開始調(diào)色,正巧泥人張畫完手中一個泥人,撇了一眼過來,又道,“紅要紅得鮮,綠要綠得嬌,白要白得凈。 ”禾洛受教,調(diào)色上便較先前大膽了一些,鮮艷奪目。
</br>
</br>她顫巍巍提起畫筆,正要動手,泥人張又飛過來一句,“頭色不過四,身色勿過三。 ”這是提醒她頭部上色不能超過四次,而身上的顏色不要多于三次。
</br>
</br>顧及越多就越難下筆,禾洛索性先不動手,聽泥人張還有什么教誨,果然,泥人張拿起一只泥胚開始新的上色過程,動作熟練自然,時不時還吐出幾個詞,如“落筆如飛,厚薄均勻”,“先開相,后制花,描金帶彩在后頭”,“六線要直,曲線要活”等等,禾洛側(cè)耳聽的仔細(xì)又看地認(rèn)真,諸多注意事項通通在腹里溜過一圈,才做了個深呼吸,重新提起筆。
</br>
</br>取了白紙試過顏色,禾洛端正坐好,拿起一只泥胚,照著心里的想法先上了細(xì)膩的粉白色,那是人肌膚的顏色,然后是大紅的衣裳,精巧的五官,頭發(fā),靴子,衣裳上地花紋——因為她所畫的是童子,所以衣裳上繪的是蝙蝠、團球花等適合孩童的花飾。 記得之前泥人張的教導(dǎo),也擔(dān)心用色太多反而糟蹋了泥人,所以禾洛淺嘗輒止,半晌擱了筆,看著自己手中畫出來的嬌憨泥人,輕輕松了口氣。
</br>
</br>“哈哈,我畫好了!”鐘子念放聲大笑,舉著手中泥人興奮不已,禾洛瞟他一眼,喜滋滋的仍就看著自己手中的童子,冷不防有人伸手來奪,童子便到了別人手上,禾洛慌忙抬頭,見是鐘子念。
</br>
</br>“你做什么!那是我的泥人!”
</br>
</br>鐘子念“嘖嘖”兩聲,看看泥人又看看禾洛,“哎呀紀(jì)小姐,你做泥人就做泥人,怎么非把自己畫上去呢?”
</br>
</br>禾洛皺眉,這說的什么話。
</br>
</br>“瞧瞧這細(xì)眉細(xì)眼粉雕玉啄地,多可愛一娃娃呀。 怕是紀(jì)小姐小時候地模樣吧。 ”
</br>
</br>這是在夸她嗎?禾洛面色微紅,忍不住伸手撫了撫面頰。 而江芝也湊過去看,“呀,不說不知道,一說還真像呢。 ”
</br>
</br>禾洛疑惑,自己只是照著腦海里第一印象去畫泥人,難不成真把自己畫上去了?
</br>
</br>“咦,這個女童是誰的,鐘公子地嗎?我覺得這個更像洛兒呢。 ”
</br>
</br>禾洛訝然,在鐘子念之前從江芝手里把那女娃娃搶了過來,“鐘公子畫技果然更勝一籌,這女童豈不是比我那男童更像我嗎?”
</br>
</br>鐘子念突然噤聲,江芝猶在念叨,江卿卻微微瞇起眼睛,唇邊漸漸帶出一抹笑容來,禾洛覺得尷尬,復(fù)又拿起另一只泥胚開始畫女童。
</br>
</br>待手上女童畫好,禾洛長長舒口氣,這下是一對的了,有心去把先前那男童要回來,可鐘子念卻怎么都不肯,非要拿自己手中女童去換。
</br>
</br>“不然,我就留著這個男童也無妨的。 左右五官一樣,哎,好歹也留個念想。 ”
</br>
</br>禾洛微微抬起臉,笑道,“鐘公子若真是喜歡這童子,送你也無礙。 哎,只是您有所不知,我有個孿生弟弟,數(shù)年前被送去落迦山,我還想著留著這男童日后再見面時能送與他呢。 ”
</br>
</br>“落迦山?”江卿微訝,“傳說中的天機宮么?”
</br>
</br>禾洛點頭,忽略了鐘子念同樣變色的面孔。
</br>
</br>“哎,原來不是紀(jì)小姐把自己畫上去了,而是把自家弟弟畫了上去。 ”鐘子念一邊搖頭,一邊戀戀不舍的把童子遞了過來,“還好我自己也畫了個。 ”說著狡黠一笑。
</br>
</br>這廝——禾洛微惱,旁邊江芝又扯著她的衣袖要她欣賞她剛完成的泥人,而泥人張眼睛巡過幾人所作,也不由贊道,“倒是小覷了你們,有這等功力,的確可做我徒弟了。 ”
</br>
</br>幾人笑做一團,對著泥人張又是一番好話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