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七十九章
是百里流觴是想讓宋珩不要再說話了,他看父皇的臉色很是難看,雖說他也已經有了這樣的感覺,北雍眼下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災難,迫在眉睫的是雪災,北雍大部分地區(qū)都是遭受了雪災,受災民眾委實不少,邊境又隱約有了動亂之象。百里流觴想,大約最是糟糕的情況大概會是東極,南嘉西芳三國聯(lián)手,打算趁著這樣的情況北雍給蠶食了個干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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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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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但是這種話心中思量是一回事,像是宋珩那樣耿直地說出了口的,這眾多大臣之中也就只有她一個了。慶歷帝的臉色微微難看了一些,但是卻還是不得不承認宋珩說的也算是有極大的可能的,甭說北雍發(fā)生了這樣的禍事,若是其他一個國家之中發(fā)生了那樣的事情,在他的眼中也算是一件可以討上一些好處的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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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弱肉強食,這是自古不變的道理,有利益的驅使,也便是有了戰(zhàn)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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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宋珩抬著頭,她的視線像是在看著什么,但是又像是沒在看些什么,面容平靜的厲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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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慶歷帝看了幾眼宋珩,“依宋卿所言,那還是又當如何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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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不如何。”宋珩聲音清淡,半點憂心也沒有的樣子,“還是有不動一兵一卒便是讓人退兵的法子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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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慶歷帝聞言眼睛一亮,不動一兵一卒便是讓人退兵,這個法子倒是不錯的,可真的有這樣的一個法子么?慶歷帝去看宋珩的面色,她的面色半點也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,想來宋珩也不會這樣無的放矢,如果不是真的有這樣一個法子,宋珩也不敢這樣開口,欺騙于他那就是欺君之罪,想她也沒有這樣的膽量說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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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慶歷帝也沒有細問,既然宋珩那樣說,他便是那樣相信了,反正現(xiàn)在這情況也沒有到這種情況,也不至于做最壞的結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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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慶歷帝又是說了一些個話,宋珩便是靜默在了一旁,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辰之后,慶歷帝便是帶著百里明玥去了穆貴妃的寢宮的,說是等了用過了午膳之后再將百里明玥送回到藏劍山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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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宋珩便是先行回是藏劍山莊了,百里流觴也是應該回府了,兩人倒是一同出了宮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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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宋珩走在百里流觴的身后,慢慢悠悠地走著,百里流觴瞧著宋珩已經是有孕在身,所以時不時回過了頭看看宋珩,怕瞧見她一時不慎跌了一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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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睿王殿下多慮了,這路,宋珩還是會走的。”宋珩瞧見百里流觴三番四次地回過了頭來,她忍不住出聲道。她還沒有到那種身重到看不到自己腳的地步,且上朝的路上已經是打掃的干干凈凈的,也不會有打滑的跡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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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恩。”百里流觴應了一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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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宋珩再不開口,這一段不長不短的路上倒是比在皇宮之中還要來得沉默的多,幾乎是快要到宮門口了,百里流觴這才開了口:“云方的事兒,應該是在你的算計之內吧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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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宋珩的腳步微微頓了頓,“哦?七皇子有什么事情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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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裝傻可不算是你的強項,”如果百里云方那件事情是同宋珩沒有半點的是干系,他是怎么都不相信的,但是這件事情也不可能會是宋珩做的,如果是宋珩做的話,她下手的機會實在是太多太多了,不可能到現(xiàn)在才下手,但是這件事情卻是和宋珩相關的,“你上一次請了他去藏劍山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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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原因就是出在宋珩請了百里云方去了藏劍山莊的緣故,這其中肯定也不是那般的單純的,一定是有不少他所不知道的事情,藏劍山莊的勢力不可謂不大,就算是少了那些個勢力,也是有著不可或缺的財力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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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上一次,睿王殿下也是一并去了藏劍山莊的,如果真的同我有關。那么睿王殿下現(xiàn)在也不會安安穩(wěn)穩(wěn)地同我聊天說話,或許就會像是七皇子殿下一樣,又或者是像大皇子一樣才是。更或許,這其中同睿王殿下也是脫不了干系的。”宋珩面色平靜,眼神更是沉靜如水,她并沒有什么可以恐懼的,這人不是她出手傷的,同她半點干系也沒有,就算是查了也是查不到她的頭上來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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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宋珩,你想要什么?”百里流觴忽然地站定,他轉過了身看向宋珩,她是真的要血流成河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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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我什么都不想要,殿下什么也不用給,因為別人給予的東西早晚都是不屬于自己的,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東西才是屬于自己的。”宋珩緩緩向前走,過了百里流觴,她的聲音也未停,“所以我什么都不要,曾經是有過一些想要的東西,但是到頭來發(fā)現(xiàn)我什么都要不起,所以我就不要了,但是現(xiàn)在我想看著你們一樣一樣地失去,到最后一無所有模樣的時候是怎么的一般模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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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百里流觴看著宋珩經過自己的身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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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百里云方他原本就沒有上位的可能性,可笑的是他還做著這樣的夢,半點也是看不穿的。我也沒做些什么的,不過就是想要讓他看清這一點而已。其余的,不過就是旁的想要權勢的人做出的事情來,我不殺伯仁,伯仁若因我而死那也不就是咎由自取而已。如果不是你們貪求什么,怎么也不會落得這樣的情況的,可人往往只瞧見旁人所施與的,卻不見自己也是一步一步坦然地朝前行進的,”宋珩漫不經心地說著,“怎么,我說的不對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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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百里流觴看著那微微轉過了臉的宋珩,她的側臉在這天寒地凍之中依舊是非常的好看,就像是上好的白云一般的晶瑩,卻是半點的溫情也沒有,冷漠的就像是一塊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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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這一切,百里流觴知道,這的確是同宋珩沒有多少干系的,她所做的不過就是投出了一個餌,然后有所求的人,誠然如二哥那樣的人,必定是會巴巴地想要處之而后快的。她是什么都沒有做的,但是也可算是什么都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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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這就是她想要做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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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宋珩轉過了頭來再不看百里流觴一眼,腳步不停,她走出了宮門,在宮門口,沈從墨正站在馬車前,見宋珩走了出來,他便是迎了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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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累嗎?”沈從墨低聲問著,他回頭看了一眼宋珩的身后,卻是不見那個孩子的身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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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殿下用過了午膳再回山莊來,穆貴妃也是許久都沒有見過了,也是該想著了。”宋珩說著,她看著那沈從墨,“我們回去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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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沈從墨看了一眼那慢慢地踱出宮門的百里流觴,他上前扶著宋珩上了馬車,一邊輕聲地叮囑著:“你就不當來皇城的,一路上顛簸依著你現(xiàn)在的身子哪里是能受得住的,往后如是真的要送殿下回皇宮,也便是由我來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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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宋珩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,上了馬車穩(wěn)穩(wěn)地坐了,沈從墨也隨后上了馬車,囑咐車夫這一路上行得穩(wěn)妥一些千萬不要是有跌著的時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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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在朝堂上,他們可有刁難于你?”沈從墨低聲地問著,“我瞧剛剛那百里流觴可是面色不大好看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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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“我許久不上朝堂,不過就是掛著一個虛名,他們要為難也不該是為難我的。”宋珩取了馬車里頭那茶幾上的茶壺,茶壺是套在保暖的套子里頭的,即便是這樣冰天雪地的日子里頭,茶壺里頭的茶水還是熱燙的,她取了兩個茶杯,給沈從墨還有自己都倒了一杯,這樣不見陽光的天日里頭,最是適合煮上一壺茶,喝著暖暖身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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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宋珩撫著自己那已經微微隆起的肚子,嘴角漾開了一抹溫和的笑,溫柔的就像是暌違已久的陽光一樣,沈從墨端著手上的茶盞,有著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,他渴求著這樣一世長安的日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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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三日之后,百里流觴整頓了行囊,帶著一百萬兩的賑災銀兩從金陵城之中出發(fā)了,他帶了一隊的人馬,帶著無數(shù)人的期待出發(fā)了。金陵城的雪還是不斷,但是相對前些日子而言,已經是小了許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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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誠然如同宋珩所想的那樣,在北雍遭受了這般百年難遇的災難的時候,原本只是隱約有些異動的邊境地區(qū)終于爆發(fā)出了一場戰(zhàn)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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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西芳南嘉東極三國百萬聯(lián)軍從西北而來,以銳不可當?shù)募軇輷]軍而上,大有直搗黃龍的意味。三日之內連取三座城池,當戰(zhàn)事傳到金陵城之中的時候,慶歷帝當場是在金鑾殿上暈厥了過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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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北雍皇朝氣數(shù)將盡,基本上是要淪陷在這三國之中了。金陵城之中的達官貴人都是紛紛在想著法子,想著如何才是能夠保住了性命,又能夠保住自己的財勢,甚至有些人在想著要不要舉家潛逃的念頭,但是一想到眼下是三國聯(lián)軍一擁而上,就算是想要逃,又是能夠逃到哪里去的呢,若是北雍真的是已經覆滅了,只怕不管是逃到哪一個國家里頭都是逃不過亡國奴這樣的名稱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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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宋珩并不意外會有這樣的情況,北雍眼下真遭受著這樣的災禍,這天災往往也是要秉著一些人禍的,她不認為那三國會放過這樣的一個好機會。只是,她沒有想到,這三國會是突然之間聯(lián)手,她原本以為,鳳血歌他是不屑同人聯(lián)手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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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她有些想不通的,她自打有孕之后休息一直是很多,有時候白日睡得多了一些之后,晚上便是有些睡不著,在睡不著的時候,她常常會想起在南嘉的那些個日子,明明以為是會忘記的,可回頭的時候卻發(fā)現(xiàn)每一點一滴都是記得清清楚楚的。她原本以為自己是足夠了解他了,但是這一次的事件卻是讓她開始覺得以往的那些認知開始發(fā)生了改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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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或許,他變了,又或許,她從未真正的,從骨子里面認識過他?那樣的人,又怎么可能會是愿意同旁人合作的,她不是一向最喜歡親自解決那些問題的人怎么會是同意旁人一起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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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鳳血歌看著那請冷冷的月,他已經很久沒有看過月色,一是忙,二是也沒有那個心情去看這月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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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無雙城之中倒是很少會瞧見那樣大的雪,無雙城之中大多都是四季如春的,偶爾有十來日是會有天冷的時候,卻也不至于冷到眼下這種程度,積得這般深的,連著天上的月色也一下子成了冷色的,到處都是清冷冷的色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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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他依舊是一身紅的像是要漫下血滴來的紅衣,那一頭白發(fā)比那雪原還要來的雪白,他就這樣站在帳口,無懼風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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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東極國的大皇子孤傅彥前來的時候,見到的便是那樣的鳳血歌,他像是在看著前方出神,但是又像不像是在發(fā)呆的模樣,孤傅彥上前了兩步,道了一聲:“陛下在想些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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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眼前的鳳血歌早已不是當初的南嘉國的國師,而是如今的昭武帝,孤傅彥自然是要敬稱上一聲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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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鳳血歌并不喜歡被人打擾,即便來人是東極國的大皇子,他也未曾給予一點點的好臉色:“大皇子不在自己的營帳之中休息,跑來朕這邊作甚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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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孤傅彥看著鳳血歌,很明顯是能夠感受到鳳血歌的不耐煩,但是相對他的不耐煩,孤傅彥還是有些話要說的,“三國聯(lián)軍所向披靡,本王不懂,陛下怎么不趁勝追擊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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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按著他們這般勢如破竹的勢頭,別說是取下三座城池,即便是再多三座,也是已經不在話下了,但是鳳血歌卻并沒有趁勝追擊的意思,每每攻下一座城池之后,便是緩下了腳步,像是在等待著什么似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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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鳳血歌聽到孤傅彥說的“趁勝追擊”幾個字,他的嘴角微微地彎起,“朕從來沒聽說這四個字,若是朕真想搶下北雍,哪里還需要你們動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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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那絕對自傲一般的調子讓孤傅彥微微蹙起了眉頭,他看向鳳血歌:“若是昭武帝陛下沒有占下北雍的意思,又緣何答應同我們連成一線,陛下又是意欲何為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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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鳳血歌漫不經心地道:“閑著也是閑,總是要找些事情做做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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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br>鳳血歌的目光放得遠遠的,他來,從來都不是為了將北雍給占領的,他對于這種事情原本就是沒多大的興致,他不過就是想見一個人罷了,哪怕是站在戰(zhàn)場之上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