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3、四十三
四十三
晚上王榆林和古恒也一道兒來了,一進(jìn)門就打趣明遠(yuǎn),話里話外都是調(diào)侃我們的意思。我聽得臉上發(fā)燒,好幾次想開口澄清,結(jié)果明遠(yuǎn)卻擺出一副任由他們?nèi)⌒Φ臉幼樱€笑著道:“你們別得意,以后自己也會有這么一天的。”
這…算是正式承認(rèn)了我們倆的“情侶”關(guān)系?
我覺得有些窘迫,心里頭一半是怪異,一半是不知所措。這些天來我一直下意識地回避這個問題,有時候大家開玩笑地說起,只要明遠(yuǎn)不在,我也會笑著澄清,可到目前來看,似乎收效甚微。
可我萬萬沒有想到,他竟然會當(dāng)著古恒和王榆林的面承認(rèn)這件事。回頭再想一想這些天來事情的發(fā)展,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一點(diǎn)點(diǎn)地落入了他的陷阱中。等到周圍所有的人都認(rèn)為我們倆是一對的時候,就連我自己也沒有辦法反駁了……
我坐在床上,臉色可能有些不好看。王榆林和古恒見狀,偷偷地打量明遠(yuǎn),他卻仍是一副若無其事的自在神情。王榆林和古恒二人說了幾句話后,就告辭著要離開,等到要走的時候,王榆林忽然開口,“明子,你出來下,我有話跟你說。”
明遠(yuǎn)應(yīng)了一聲,把削好皮的蘋果遞給我,柔聲道:“你先吃點(diǎn)蘋果,我去去就來。”不過是出去幾分鐘,又何必要特意跟我交代行程。我被他這刻意的舉動弄得更加不自在,接了蘋果,半句話也沒說就躺下了。
他們?nèi)齻€人出去后帶上了門,依稀聽到有說話的聲音,只是聽不清到底在說什么。
我在床上躺了兩分鐘,忽然覺得內(nèi)急,便起身穿了拖鞋準(zhǔn)備去洗手間,才走到門口,隱隱約約聽到王榆林忽然提到了我的名字——我是說,“鐘慧慧”的名字。心中疑惑頓生,不由得停下腳步,側(cè)起耳朵,想要聽聽看他們到底在討論什么。
“……我跟潘隊,說了,明天換你去……不然,潘隊真要火了……”好像是王榆林在勸明遠(yuǎn)去刑偵隊實(shí)習(xí)。這個王榆林還真是爽朗又坦率的男子漢,明遠(yuǎn)因著我的關(guān)系不去實(shí)習(xí),惹惱了那個潘隊,十有八九會把他踢出候選,到最后被挑中的自然是王榆林。他卻一點(diǎn)便宜也不肯沾,還特特地過來勸說,真是光明磊落。
明遠(yuǎn)沉默不語,一旁的古恒卻是忍不住大聲道:“明子,你可別忘了咱們是為了什么才來的,你要交女朋友我不攔你,可你也不能為了這個劉曉曉,竟連鐘阿姨的事情都不管了。你這樣,也太讓我失望了!”
“你小聲些。”明遠(yuǎn)沉聲阻止道。外頭一時沉默,過了好一會兒,才聽到王榆林有些不高興的聲音,“明子,古恒,你們倆說這話我可不愛聽了。敢情這幾年下來,你們倆的腦子里就那一樁案子,別的什么事兒都不值得一提是不是。”
古恒冷“哼”了一聲沒說話,分明就是默認(rèn)了。明遠(yuǎn)也一直沉默不語,我看不到他們的臉,自然不曉得他們這會兒到底是怎樣的光景,只依稀聽到王榆林氣得狠狠跺了跺腳,怒道:“算我看錯你們了。”之后,便是“噔噔——”的腳步聲。
我趕緊返回床上躺好,生怕被他們回頭撞了個正著。可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,也不見明遠(yuǎn)回來。狐疑著又慢慢從床上爬起來,豎起耳朵聽了一陣,并不見任何動靜。索性還是起床先去洗手間解決生理問題,待洗了手出來,又在走廊里轉(zhuǎn)悠了一陣,仍舊不見明遠(yuǎn)回來。
我原本還想就先前那個問題好好地和他說一說的,這會兒卻是無奈,只得回病房,準(zhǔn)備等他回來再說。
天色漸暗,護(hù)士又來給我扎針打點(diǎn)滴,不一會兒汪小圓還送了晚飯過來,見明遠(yuǎn)不在,很是訝異地問道:“怎么今兒你的護(hù)花使者不在?”
我心里頭想著事兒,只敷衍著答了幾句,說話時,有人敲門,小圓笑道:“你看,說曹操曹操就到。”一邊說話一邊起身去開門。等瞧見來人卻是微微意外,我心里也是一陣疑惑。方才王榆林跟明遠(yuǎn)才吵過架,怎么這會兒馬上又來了。
“明子不在這里?”王榆林的目光在屋里掃了一圈,面帶疑惑,罷了又朝我笑笑,道:“我去別處找他。”
“哎,你等一下!”我心里頭一動,忽然產(chǎn)生了一些想法,趕緊坐起身來將他喚住,“正好我也有事兒要跟你說。”說罷,又朝小圓看了一眼。
小圓平時瞧著大大咧咧的,心思卻是細(xì)膩,一見我眼神,就知道我的意思,拍了拍屁股起身道:“那你們談,我還得回去看書呢。飯盒我明天過來收。”
我鄭重地朝她謝了,又起身送她出門。王榆林則一直皺著眉頭,好像有心事。
等小圓走了,王榆林才一臉戒備地坐下來,朝我問道:“你找我什么事兒?”
我見他這幅神情心里頭有些發(fā)虛,于是決定先不提那事兒,朝他手里的東西看了一眼,笑著問道:“你手里頭拿的是什么?給明…金明遠(yuǎn)的嗎?”
他下意識地把東西一收,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,吞吞吐吐地道:“他…托我…查點(diǎn)東西…跟你沒關(guān)系。”
我原本只是隨便問一問,現(xiàn)在見他這幅神情,忽然對他手里的文件產(chǎn)生了好奇。明遠(yuǎn)能拜托他查什么?而且還這么神秘,連我也不能告訴?我忽然想起了322教室里的那塊黑板,心里頭一沉。
想了想,索性還是把話挑明了說,低聲問他,“是那件案子?”
“什么案子?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?”王榆林裝傻,可這個年輕人顯然沒有撒謊的習(xí)慣,一開口臉就漲得通紅,根本不敢正眼看我。我要是再瞧不出來,豈不是個傻子。
“我早就知道了,”我一步一步踱回窗邊,坐下,倒了杯熱水,小口小口地喝,又慢條斯理地道:“你以為我那么傻,什么都不知道呢?我雖然學(xué)習(xí)不如你們好,可在322待了那么長時間,教室里有什么東西能瞞得過我。再說了,你們剛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。”
王榆林紅著臉不再說話,低著頭,手拽得緊緊的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我又問,“你們一直在查這個案子?”
王榆林“嗯”了一聲,卻是一句多話也沒有,顯然不想跟我繼續(xù)討論這個話題。我想他們?nèi)齻€人之間應(yīng)該早有默契,相互保守秘密,誰也不能說出去。
“能不能跟我說說。”我試探性地問,其實(shí)心里頭并沒有多大的把握。王榆林此人,看起來斯文好說話,其實(shí)心里頭最有主意,為人又極講原則,要不然,也不會特意回來勸說明遠(yuǎn)去刑偵大隊實(shí)習(xí)了。
果然,王榆林想也不想地拒絕了我,“不行,我答應(yīng)過明子和古恒,這件事不會再有第五個人知道。”
第五個人?我覺得有些不對勁,明遠(yuǎn)、古恒再加上王榆林,攏共也才三人,即便是算上我,也是第四人,怎么會——忽然想起那天在黑板上瞧見的那張關(guān)系圖,雖說只是瞬間的一瞥,注意力也大多被我和古艷紅的照片所吸引,但我總還記得黑板的左下方還有一張年輕的面孔,似乎是個女孩子……
想必她也出事了……這就難怪了。
不過——明遠(yuǎn)那小子我對付不了,可對王榆林這樣坦率又正直的老實(shí)人,我卻是有自己的法子。我不以為然地朝他道:“行,你不告訴我,我自己去查。反正那天我該看的都看了,回頭去找我爸,還怕找不到什么蛛絲馬跡。”
王榆林臉色頓變,激動得霍地站起身,大聲道:“不行,你不能去。這要是泄露一點(diǎn)消息出去,肯定會有危險。你根本不知道這個案子牽扯有多大!”
“我一查不就知道了。”我朝他挑釁地笑,“我爸就在公安廳,檔案處的叔叔阿姨我都熟,回頭跟他們說一聲,什么資料找不到。到時候,說不定我比你們還先破案呢。”說罷,我又?jǐn)[出一臉憧憬的神情來,喃喃道:“要是我破了那個案子,看我爸還笑話說……”
“劉曉曉!”王榆林急得都快抓狂了,險些就要沖出去,“我去找明子。”
“別!”我趕緊上前一把拽住他,“你要敢跟他說,我就說這事兒是你告訴我的。”
“你——”王榆林氣得臉都白了,氣急敗壞地瞪著我,怒道:“劉曉曉,你這人怎么這樣?”這孩子估計一直覺得我是只沒牙的虛弱小白兔,卻沒想到小白兔也會這么無恥,氣得好半天也說不出話來。
我就看著他生氣,等他好歹氣兒平了些,才小聲道:“你也別氣,其實(shí)我就是想幫幫忙。那個——金明遠(yuǎn)不是一門心思地就想查這案子嗎,你又老覺得你們倆是勢均力敵的競爭對手。照我看,還不如你們就拿這個案子打個賭,看誰先破得了案。到時候,誰厲害誰慫,不就一目了然?”說罷我又加了一句,“他手里頭的資料你都有吧。”
王榆林斜著眼睛看我,看不出心里頭到底在想什么。
我也知道他不是那么好說服的,心里更是惴惴不安。
過了好一會兒,他才咬咬牙,苦笑著問我,“那這事兒跟你有什么關(guān)系啊?”
怎么沒關(guān)系,關(guān)系大了去了。要是王榆林破了案子,以他的性子,肯定要想方設(shè)法地找罪證把送人監(jiān)獄,絕不可能讓明遠(yuǎn)得到機(jī)會下手。那這事兒可不就了了嗎。
可這話我不能跟他說,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來,索性揮揮手,無理取鬧道:“反正我就是這話了,你們倆打賭,我過來幫你就是。你可別小看了我,有些東西就算你去了刑偵大隊也不一定能弄到手。”
王榆林目光微動,臉色一會兒一變,過了許久,卻還是固執(zhí)地?fù)u頭,“不行,我不能把你拉進(jìn)來。”
“你怕我也被人給害了?”
王榆林臉上頓時變得死一般的慘白,牙齒咯咯地響,拳頭握得緊緊的,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。
我緩緩坐下來,屈膝抱著腿,“就算沒有人害我,我也活不了多久了。”我狠狠地咬著唇,努力地擠出一絲笑容,“你不要告訴他。”
王榆林像只提線木偶似的一點(diǎn)點(diǎn)轉(zhuǎn)過頭來,呆呆地看著我,眼睛里全是不敢置信,好幾次想張嘴,卻終于沒有發(fā)出聲。
“我就想…就算是死了,也想要證明我自己是有用的。”我看著他,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落,“可是我不想讓他知道……”
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