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七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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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七章
次日,檢察院。
清晨大早,梁延川手握公文包,步履輕緩地從祁微的辦公桌前走過:“祁微,你跟我進(jìn)來一下。”
祁微放下手中的面包,不明所以地“哦”了一聲。
而后,隨著他的腳步一同跟進(jìn)了辦公室。
梁延川的辦公室位于三十二樓,適當(dāng)?shù)慕嵌龋阋愿╊麄€城市的風(fēng)景。他坐上辦公椅,慢條斯理地從公文包里取出了一枚檔案袋,遞到坐在他對面的祁微手中。
“這是什么?”祁微嘴里還含著一塊沒咀嚼完的面包,連聲音都是糊涂的。
“這是前幾天關(guān)于起訴那名李姓大學(xué)生盜竊案的資料。”
“哦,是他啊。”祁微恍然大悟,只不過片刻之后,表情又變得有些遺憾。她趴在辦公桌上,撐著腦袋,眼神無辜:“梁檢,你最終還是打算起訴他嗎?其實吧,我感覺,這個李某雖然有罪,但也不至于要被起訴啊。我都聽看守所的警員說過了,他在看守所里一直表現(xiàn)良好,一心悔過。而且,他目前也還是個大學(xué)生,如果真的起訴他,學(xué)校里知道這件事,免不了就要被休學(xué)。再者,李某的父親,你也應(yīng)該是見過了,他老人家……也挺不容易的。一家?guī)状貌蝗菀撞排囵B(yǎng)出了個大學(xué)生……”
祁微還沉浸在自己的自說自話當(dāng)中,然而,還未等她捯飭完,梁延川卻已經(jīng)冷不防地打斷了她。
“祁微,去準(zhǔn)備準(zhǔn)備關(guān)于大學(xué)生李某職權(quán)不起訴的程序。我希望能夠在兩天時間內(nèi),完結(jié)這個案子。”梁延川打開公文包,從里面取出一本白皮書,信手翻看著,像是個沒事人。
祁微禁不住瞪大了眼睛,難以置信:“梁檢,你剛剛說什么了,我沒聽錯吧?”
梁延川放下白皮書,無奈地笑了笑:“我讓你去準(zhǔn)備關(guān)于大學(xué)生李某,職權(quán)不起訴的程序。”
祁微“噌”地一聲,從椅子上彈了起來,說:“得了,我現(xiàn)在就去。”
只是,她走了才半步,卻又硬生生地折返回來,重新端坐到梁延川面前,撐著手臂,饒有興致地觀察著他:“梁檢,我說今天太陽是打從西邊出來了吧。我還記得,以前大學(xué)的時候,我們法學(xué)系還流傳著這么一句話:‘梁延川的心,包青天的臉,都是鐵打的。’你懂什么意思吧?”
梁延川不說話,只是笑著繼續(xù)翻開白皮書。
祁微搖頭晃腦地笑著:“這句話的意思就是,梁延川鐵石心腸,無論誰站在他面前,他都不會給人留有余地。不過,今天頗有人情味的師哥,倒是讓我大開眼界了。”
祁微是梁延川直系的師妹,兩人大學(xué)時期就見過面。只是到了工作之后,關(guān)系才變得熱切了些。
“好了,時間差不多了,趕快回去,趁早把職權(quán)不起訴的程序搞定。”梁延川對祁微的八卦興致,頗感無奈。
“別別別,師兄你可別趕我走。”祁微伸出手,猛地一把將梁延川手中的白皮書闔上,諂媚地?fù)P著臉蛋,笑意無限:“師兄,你看在我們同窗一場的份上,倒是跟我說說,你是為什么打算松口了?”
“你別胡思亂想。”
“我都還沒胡思亂想了,你就已經(jīng)開始知道我在胡思亂想了,說明這其中定有內(nèi)情。”她朝他挑了挑眉:“或者,你可以告訴我,到底是誰能夠這樣打動你。讓貼面無私的梁檢,也一并動了惻隱之心。”
梁延川見她大有刨根問底的趨勢,保不齊他今天不告訴她,她就自編自演,開始向全檢察院的人胡編亂造了。梁延川想了想,只好和盤托出。
他不緊不慢地將辦公桌上的文件闔上,想起那個人,他的眉梢都不自覺染了點笑意。他語氣輕緩地說:“昨天,有人問過我,你嘗試過人生被全盤摧毀的滋味嗎?”
他稍稍停頓,卻是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:“我認(rèn)真想了想,確實沒有。”
祁微像是沉浸在梁延川的述說里,連表情都開始變得正經(jīng),她拖著腮幫子問:“師兄,那個人一定對你很重要吧。”
“嗯。”他笑笑。
“至少我從來沒見過,能有一個人,可以改變你的想法。甚至讓你開始質(zhì)疑自己,最后服從于她的觀點。”
他眼底柔情似水:“是,她確實很重要。”
“你快跟我說說,她是誰啊?”祁微干瞪著眼睛,一臉好奇地看著他。
梁延川沒理會她,只是低頭翻了翻手邊的卷宗,不經(jīng)意地對她說了一句:“祁微,檢察長來了。”
祁微還是個實習(xí)檢察官,一聽檢察長來了,立刻二話不說直接拎了資料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出了梁延川的辦公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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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午午休的時候,同事們都在討論著最近哪家的菜色時令,又或是哪家的口味最佳,祁微和熱切地問梁延川要不要和他們一同訂餐,梁延川只是笑著否決了。
梁延川自顧自地取出辦公室冰箱內(nèi)的餐盒,走到檢察院地餐廳里,找人熱了熱。
彼時,祁微正跟著一大堆同事在餐廳里等菜、看電視,見了梁延川這個師兄,她免不了就要搭幾句話。
她拉開梁延川對面的凳子,徑直坐了下來,目光詫異地打量著梁延川的餐盒:“師兄,話說我每天都看見你帶著這個餐盒來上班,你吃這個都快吃了一整個月了吧,就不膩味嗎?況且,你一個遠(yuǎn)江市首富家的兒子,天天吃便當(dāng),未免也太‘平易近人’了吧。”
梁延川將餐盒的蓋子打開,里面盛放這數(shù)種菜色,顏色尚佳,一看就是有人用心做出來的。
梁延川眼梢上揚,不由地笑了笑:“我能有什么辦法,她喜歡做,我就只能吃。”
第一次從梁延川口中聽到除了代指梁語陶之外的她,她能排除梁語陶的可能性,也不過是因為梁語陶還太小,不可能做出這么多豐盛的飯菜。
她頓時覺得,梁延川的身上應(yīng)當(dāng)是有驚天的八卦尚未被挖掘。她不禁咽了咽口水,從桌子旁拎過一瓶礦泉水,打開狂飲了一口,饒有興致地問道。
“這個她……是誰啊?”
“我太太。”梁延川倒也不避諱,連帶語氣都是輕輕飄的。
祁微嘴里的那口水險些要噴出來:“你……太太?!”
口腔連同著鼻腔,祁微一口氣沒喘上來,水流就順著喉嚨往鼻子里涌,一時間,她竟是被嗆住了。她連著咳嗽了好幾聲,才恢復(fù)過來,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盯著梁延川看:“師兄,你這不是在耍我嗎?所有人都知道,陶陶的媽媽早在陶陶出生的時候就過世了,你怎么就突然蹦出了個太太出來。”
她饒有興致地盯著他:“難不成你最近……續(xù)弦了?”
梁延川將筷子放下,也不著急解釋,只是淡淡地朝祁微笑了笑:“你誤會了,我太太,就是陶陶的媽媽。”
“不不不,是師兄你誤會了。我思想還是很開明的,沒有那種繼母就不是媽媽的意思。”
祁微越說越亂,梁延川不由地打斷她。
“祁微,我太太,是陶陶的媽媽,親生母親,并不是繼母。”梁延川正色道。
“師兄,你是不是吃盒飯吃的腦子糊涂了,我明明記得的,陶陶的媽媽在五年前就過世了。”祁微撓了撓后腦勺,一臉的不解。
梁延川知道,有些事情終究是要解釋的,只是他一時間又不知道從何開始解釋。只能硬著頭皮,用他最不擅長的調(diào)笑方式,說:“其實……當(dāng)時我只是跟你開了個玩笑。”
“開玩笑也不至于用生死開玩笑啊,這作風(fēng),實在不像是我認(rèn)識的梁檢。”祁微愣了會,倒也沒再跟梁延川糾結(jié)這個話題,只是好奇地繼續(xù)問:“你到底是跟陶陶的媽媽,有多少糾結(jié)的故事,怎么連詛咒她過世都說得出來。師兄,不是我說你,你這么做,可真是小肚雞腸了。”
梁延川微微笑著,停頓了許久,才語氣溫和地說:“我和她的故事太長了,故事從七年前開始,大概也得用七年的時間才能說完。”
“直覺中,這應(yīng)該會是一個很吸引人的故事。”祁微不輕不重地點了點頭:“我還記得,七年前的時候你應(yīng)該是剛畢業(yè)不久吧。我們的導(dǎo)師是同一個人,我記得她當(dāng)時還得意洋洋地跟我們說起過你,說你進(jìn)了遠(yuǎn)江市頂尖的律所。她還說,你那時候交了個女朋友,我們還驚訝是什么樣的女人能俘虜我們曾經(jīng)的系草,沒想到……”
話到此處,祁微猛地停頓下來,像是意識到了什么。果不其然,她抬起頭看梁延川的時候,梁延川正唇角上揚地對她微笑著。
她睜大了眼睛,難以置信地問:“這么多年過去了,居然……還是她?”
說完,祁微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:“我早就就該猜到的,憑著陶陶的年紀(jì),我就該猜到,她應(yīng)該就是陶陶的媽媽。”
梁延川眉開眼笑:“我和她,不過是兜兜轉(zhuǎn)轉(zhuǎn)了七年,又重新回到了老地方而已。唯一不同的是,身邊還多了一個陶陶。”
祁微戲謔道“師兄,沒想到鐵面無私的梁檢背后,居然還藏著一顆如此柔軟的心啊……”祁微豎了豎大拇指,“改明兒一定要帶我見見嫂子,讓我看看是何等奇女子,收服了我們系里經(jīng)久不衰的少女殺手。”
“一定。”梁延川笑笑。
祁微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梁延川聊著,等到同事喊她外賣已經(jīng)送過來的時候,她才煞有其事地走開了。
只是,她剛走了沒幾步,卻又忽地轉(zhuǎn)了回來。原本嬉皮笑臉的神色,一變?yōu)橐槐菊?jīng)地姿態(tài),走到梁延川面前,說:“對了,師哥,你前幾天找我查的,關(guān)于你父親涉及的十年前的那一樁女童拐賣案我已經(jīng)查過了。”
“怎么樣?”
祁微搖搖頭:“所有的后續(xù)資料幾乎都被人抹去了,找不到任何的證據(jù)。我想……你如果真的想知道真相,也只有親自去問問你的父親了。”
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梁延川回應(yīng)。
他忽然覺得,是時候去跟他的父親談?wù)劊彩菚r候揭開這件事情的真相了。